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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究电影《罗生门》中谎言背后体现的病态人性

2021-08-11宋傲洪楚阳

艺术科技 2021年9期
关键词:黑泽明罗生门病态

宋傲 洪楚阳

摘要:电影《罗生门》是日本著名导演黑泽明的代表作。作为擅长通过电影揭露人性本质的大师,黑泽明将芥川龙之介的两部短篇小说《竹林中》和《罗生门》合二为一,讲述了一个关于人性的故事。本文通過解读电影《罗生门》中人物编造的各种谎言,以及谎言背后的病态人性,探究《罗生门》中的人性主题,从中发现黑泽明对健康人性的真诚呼唤,并明确健康人性对社会发展的积极作用。

关键词:《罗生门》;黑泽明;人性;病态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436(2021)09-00-02

0 引言

“在大多数时间里我们甚至都不能对自己诚实”,这是影片中路人在罗生门下躲雨时所说的话。诚然,谎言是构成《罗生门》故事的关键,也是表达人性主题的核心。不同人物为了自身利益、掩饰真相说出的谎言,使案件变得扑朔迷离。然而,尽管人性中有本能的懦弱、欺骗、虚荣等病态因素,我们也不能因为谎言与黑暗否定人性中依旧存在的怜悯、同情、正义与良知。黑泽明对影片结尾的改动,正是为了挖掘人性中深藏的善与美。本文分析影片中的谎言与人性,旨在发现黑泽明对健康人性的真诚呼唤,明晰健康人性对社会发展的积极作用。

1 《罗生门》角色的创立与谎言的产生

黑泽明的电影《罗生门》将芥川龙之介的小说《竹林中》与《罗生门》合二为一,故事内核为《竹林中》武士被杀的案件,叙述故事的地点则是暮色苍茫、大雨滂沱的罗生门下。相比于原著小说,黑泽明为故事增添了主线,使故事更加连贯完整,同时在人物方面融入了自己独具匠心的设计。在保留了主要人物武士、大盗和女人的基础上,赋予了樵夫和云游僧人新的身份,他们不仅仅是惨剧的发现人,更成了完整事件的见证者与倾听者,将不同口供中的谎言剔除,将真相串联,还原了故事的本貌。除此之外,导演还增设了一个在罗生门下躲雨的路人。路人本与案件无关,导演却通过他引出了樵夫对整个案件的叙述,并对人性的冷漠与自私进行了尖锐的批判。在电影结尾处,更是让其化身“魔鬼”,剥去了弃婴的衣服,展现了极致的恶。但是他的恶也有其存在的合理性[1],是生存困境中“无奈”的选择,这一选择之中包含的道德意义也让人们无从评判[2]。导演用恶叩问观众的同时,将生存与道德的抉择丢给了观众,让人们在沉默中陷入深思。这些角色的形象各不相同,却共同织就了一幅人性的画卷;他们的立场各不相同,却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掩盖真相。

故事原本并不复杂,只是审判时众人为了减轻自己的罪恶、掩饰自己的过失,在叙述中夹杂了或多或少的谎言,让真相变得扑朔迷离。黑泽明对原著进行再创作,拨开了真相上的层层迷雾。他借樵夫说出多囊丸和武士的决斗,绝非自愿,而是在女人的挑唆下开始的,决斗的过程也是彼此畏首畏尾的试探与流氓式的打斗,全无盗贼所说的那般精彩激烈。结果多囊丸侥幸战胜了武士,之后却因害怕快速逃离。至于武士妻子,早就不见了踪影。然而,隐藏在人物背后的病态人性,最终促使了谎言的产生。

故事中,强盗知道自己杀了人,无法逃脱,便称自己勇猛强悍,死了也能留个悍名。强烈的虚荣心令他在堂前撒了谎,说征服女人后本想放了武士,却由于女人挑唆,在和武士光明磊落地“大战二十三回合”以后,用长刀杀死了武士。女人是受害者,她自称不堪丈夫蔑视冷漠的眼神,本想让丈夫用短刀杀了自己,却因为过度悲伤而晕厥,用短刀误杀了丈夫。女人的丈夫,死去的武士,则借助女巫之口,痛斥自己妻子不贞不忠,连强盗都为之不齿,他也因此在心里原谅了强盗,可心中的愤恨令他痛不欲生,最后驱使他用短刀自尽。从他们各自的证词中,我们仿佛能看出盗贼的强悍、妻子的刚烈、武士的自尊。然而每个人都在利用周围的一切编造谎言、遮掩事实,活着的、被审判的,甚至是已经死去的人都在用谎言掩饰病态的人性。就连与事件无多大关联的樵夫,都为了掩饰自己偷窃短刀的事实,谎称现场没有凶器。这样的谎言生根于已扭曲的人性深处,以至于它的产生和真相一样自然,难以分辨。

2 谎言背后隐藏的病态人性

人性就像河的另一面,总有暗流涌动的时候[3]。正如上文所述,每个谎言的背后,都隐藏着病态的人性。

2.1 贪婪虚伪、软弱无能的武士

多襄丸让武士进入竹林中的计谋并不高明,他仅仅谎称有财宝,便将武士夫妻引向了竹林。之后,多襄丸趁机将其制服。财迷心窍的贪婪本性让武士轻信了强盗的说辞,放松了警惕,引发了悲剧。

同时,武士又受贵族身份和武士道精神的束缚。身为武士,万事名誉为先。作为贵族的他输给了声名狼藉的强盗,这个事实严重践踏了他的名誉,为了保全名声,他编造谎言,把错误全部归咎于妻子的不忠不洁,想要推脱自己本该承担的责任[4]。

武士本该是勇武智慧,但面对强盗拙劣的计谋,他却轻易中招,以至于妻子被他人强暴时无能为力,而无能为力又成为他用来掩饰其软弱的另一个借口。武士的亡灵借女巫之口诉说竹林案件时,谎称自己因妻子的恶毒而悲愤自杀。他承认是自己的无能使惨剧发生在眼前,但是他的软弱又令他在遇到事情时本能地逃避[5],他对施暴的大盗并无很深的怨恨,反而责怪受到侵害的妻子没有“以死抗争”,将自己的死亡归结于妻子,将自己的软弱隐藏于对妻子的愤恨中。

2.2 不忠的武士之妻

多襄丸与女人接吻时,黑泽明给出了一些女人的镜头,若有若无地展现了真砂从反抗到迎合,从痛苦到享受的完整过程。即便当着丈夫的面,她也从多襄丸的强暴中体会到了快乐。但女人叙述时,却刻意回避了自己被强暴时的快感,强调是因为丈夫冷漠自己才失手误杀。但实际上,妻子是挑唆盗贼与丈夫决斗的罪魁祸首,间接导致了丈夫的死亡,这些都是女人对丈夫不忠的表现,与她对自己“刚烈”的正面描述背道而驰。

2.3 虚荣险恶的大盗多襄丸

多襄丸被真砂女菩萨般的面容吸引,起了淫邪之心,不惜动了杀人的念头,强暴了真砂,将真砂当作发泄自身欲望的工具。他用卑劣的计谋将武士夫妻俩骗进竹林中,当着武士的面强暴了真砂。但当他描述自己时,却将自己形容得高大伟岸,声称自己完全征服了女人,并出于爱慕向女人赔罪,要娶其为妻子,放开武士同他公平较量,即使武士颇为厉害,也在大战中败给了他。之后的真相却叫人失笑,原来大盗知道难逃一死,选择用谎言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3 《罗生门》的创作背景与人性主题

电影开篇,雨中残破的罗生门,使沉重感和压抑感扑面而来[6]。不管是原著还是电影,都没有点明故事发生的时代,但是我們不难看出场景布置和人物对话所体现的时代特点——兵荒马乱、时局动荡、民不聊生。而这样的时代特点,也同样契合影片上映时期的日本。黑泽明生于1910年,在他人生观形成和确立的青年时代,正是日本历史上的大变革时期,物质生产和社会制度的剧变导致其他方面严重脱节。日本在长期闭关锁国后,受到了西方近代工业生产和资本主义思想意识的强烈冲击,源源不断涌入的新思想将日本与传统强行割裂。封建的社会秩序和价值观念与资产阶级文化思想发生碰撞,使过去的社会结构和秩序分崩离析,而看似正确的自由、民主、平等的西方思想背后,却存在着唯利是图、物化世界的属性,这些与传统相悖的精神更使人们无所适从。处在新旧交替时期的日本人,内心在斗争中挣扎,又在挣扎中被腐蚀[7],变得愈发迷惘彷徨,尤其是日本战败后,负面情绪狰狞地生长、蔓延[8],人性在复杂的社会现实下愈发不堪,刚刚建立的价值观念也支离破碎,现实社会在人性的病态与虚伪之下充斥着腐朽与绝望,精神世界的崩毁使人们无处可逃。

这样的社会状态,无疑让武士阶级出生、从小接受武士道德教育的黑泽明失望透顶,他对生命的本质和人的生存意义产生了怀疑[9]。面对日本近代化的嬗变,他不时体会到社会中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也一直观望着人们在社会中的种种表现,从而发掘出更多有关人性的问题。痛苦沧桑又丰富多样的人生经历,使黑泽明得以创作出包括《罗生门》在内的众多经典影视作品。这些作品无情地披露了人性中极致的黑暗,将阴影中的病态人性拉到大众面前,让人们避无可避。但是,黑泽明的目的绝不在于“揭露”,他实际上期盼着在黑暗人性之间散发出微弱光芒的“善”与“美”。在极致的黑暗中,一丝一毫的光亮都会显得格外醒目,都会被人们当作救命稻草所攀附,使其从深渊里解脱[10]。就如《罗生门》结尾时和尚所说:“亏得你,我还是可以相信人的。”樵夫最后救赎般的行为,让我们感受到了“善”的温暖[11],同时也展现了黑泽明真正想表达的人性主题——帮助人们发现健康善良人性的可贵,拯救病态的人性,构筑起牢固的精神世界[12],重塑有良知的社会。

小说《竹林中》的案件扑朔迷离,而黑泽明增添的真相则阐述了无情的事实——人世黑暗邪恶,谎言无处不在。电影的重点并非探寻真相,而是表现谎言背后的病态人性。影片中,路人道:“撒谎是人之本性。”游僧却说,是人性的脆弱带来了谎言。长期行走于黑暗,使人们闭上了双眼,而黑泽明安排让樵夫抱走弃婴,则使众生睁开了警觉的眼,开始追求健康人性。“亏得你,我还是可以相信人的。”樵夫的善举虽小,却有振聋发聩之效。健康的人性是柔软温暖且极富感染力的善良与仁爱,支撑着我们追求精神信仰[13],让人们不由得去追寻社会的美好,这也正是黑泽明作品的特点——在揭露、批判恶与病态的同时,又给予善与健康的期望。黑泽明用简单的黑白,展现出最真实的人性,使我们被银幕上的真实所撼动[14],告诉我们不应任由恶如藤蔓一样自由生长[15],他揭示恶是为了突出善,如此人们才能进一步理解善的可贵。

4 结语

“美,人性,是任何时候都需要的。”放眼现实社会,世俗丑恶数不胜数,人们乐观坚强的生存意志淡化了苦难,化解了矛盾,冲破了黑暗,超越了本身丑的面目,坚定地追求世间的美。在导演眼中,理想的社会能够呼唤自然的人性,只有拥有追求美和健康人性的能力的社会,才能够真正蓬勃发展,充满生机,使每个人都从阴暗里走出来,沐浴在阳光下。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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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江逸华,刘雪芹.试论短片《Wrapped(毁灭)》中的生态美学思想[J].艺术科技,2020(15):47,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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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薛芳芳.唯有爱能治愈一切——读罗宾·本韦《无法别离》[J].艺术科技,2019,32(05):187.

[11] 刘丽丽,徐爽.浅析《水形物语》中的再现艺术与表现艺术[J].大众文艺,2019(10):16-17.

[12] 马焕兰.新时代条件下传统文化的当代价值[J].黄河之声,2018(21):143,145.

[13] 侯婷.论陈应松《像白云一样生活》中的生态美学意蕴[J].汉字文化,2020(16):163-164,190.

[14] 罗奇莹,陆文憬.论电影《熔炉》的现实主义美学[J].青年文学家,2018(32):149-150.

[15] 雷澳佳.浅析电影《驿路》中人性的隐恶[J].戏剧之家,2019(23):109,111.

作者简介:宋傲(2000—),男,江苏南京人,本科在读,研究方向:影视艺术。

洪楚阳(2001—),女,江苏南京人,本科在读,研究方向:影视艺术。

指导老师:邹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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