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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八年,余华携《文城》归来

2021-08-11新经

新晨 2021年4期
关键词:哭声余华英雄

新经

二十多年前,一位青年作家在自己的一篇小说手稿上画下了最后的句号。很快,这篇小说就被发表在了同年的《收获》杂志上。那时,或许人们还没有意识到,这个故事将会在中国的文学界、乃至此后一代又一代的普通读者心里,掀起怎样的震荡。

几年后,小说出版。正是这部小说让千百万读者记住了它的作者——余华,也让它那简单而直白的书名成为一个饱含生命力量的词语——《活着》。

2021年的春天,余华带着他的全新长篇小说《文城》回归。这距离他的上一部小说出版已经过去了八年。

预售第一天,《文城》便登上当当新书销量榜第一,新书首印50万册,预售第二天加印10万册。这一系列连锁反应让大家见识到了这位国民级作家的惊人影响力。

从《活着》到《许三观卖血记》,从《兄弟》到《第七天》,余华的每一部新作都是一场写作的突围,为读者带来不一样的惊喜。

这一次,他又会为我们带来一个怎样的故事呢?

寻找文城

“在溪镇有一个人,他的财产在万亩荡。那是一千多亩肥沃的田地,河的支流犹如蕃茂的树根爬满了他的土地,稻谷和麦子、玉米和番薯、棉花和油菜花、芦苇和竹子,还有青草和树木,在他的土地上日出和日落似的此起彼伏,一年四季从不间断,三百六十五天都在欣欣向荣。他开设的木器社遐迩闻名,生产的木器林林总总,床桌椅凳衣橱箱匣条案木盆马桶遍布方圆百里人家,还有迎亲的花轿和出殡的棺材,在唢呐队和坐班戏的吹奏鼓乐里跃然而出。”

这是《文城》的开头。只需几句话,那个最会讲故事的余华就把读者一下子拉到了一片广阔而富裕的土地上,用生动丰饶的语言吸引了我们全部的注意力。我们像聆听说书人讲述传说一般,瞪大眼睛,竖起耳朵,等待着一个必然降落的精彩故事。

随着叙述的徐徐展开,我们看到一个背着巨大包袱的男人向我们缓缓走来。那个包袱实在太大,令经过他身边的人纷纷侧目,人们都觉得,他“仿佛把一个家装在了里面”。

这个男人名叫林祥福,他原本是一个北方的富家少爷。不知什么原因,他背井离乡,跨越黄河长江,一路南下来到名为溪镇的南方小镇。他逢人便打听一个叫“文城”的地方,尽管得到的回答都是否定的,但他却始终没有放弃。最终,他阴差阳错地在溪镇扎下了根。

于是,以林祥福的寻找为起点,一个纵贯中华南北版图、横跨清末民初乱世的传奇故事,就这样开始了。

可以说,《文城》是关于一个人和他一生的寻找的故事。这个来自北方的男人为了一个承诺,一份真情,开始了一场漫长而近乎偏执的寻找,在命运的浪涛里寻找,在时代的洪流里寻找,在活人的善良和残忍里寻找,在死人的鲜血和棺材里寻找……他不断地失去,又不断地得到。或许直到生命的最后,他也算不清这其中的得失究竟是否值得,但许多人的眼泪和牵挂都留在了他身上,这是确凿无疑的。

对于我们每个人来说,人生又何尝不是一场漫长的寻找呢?

“总会有一个地方叫文城。”正如总会有一个地方等待踏上寻找之旅的我们,无论那是一个梦,一份情,还是一处归宿。

凡人英雄

尽管《文城》以林祥福的故事切入,以他的人生轨迹作为线索,但很难说林祥福是这部小说的主角。这也是余华在新作中实现的一种突破:与其以往的小说围绕一个主要人物或家庭展开的叙事模式不同,《文城》是一部更加丰富立体的群像小说。

随着林祥福生命足迹的拓展,一个个鲜活的人物陆续加入到故事中来,他们来自北方的青纱帐或南方的芦苇荡,来自气派的宅院或破旧的茅屋,来自衰落的王朝或动荡的民间,来自野蛮残忍的土匪窝或安分守己的村落……各色各样的人物汇聚到一起,组成了一个世纪前中国江南小镇庞杂的生存景观。

这些人物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都是最最普通的平凡人。余华透过这些底层小人物的视角,将宏大的历史纳入日常生活,变成一种朴素的认知。由此我们得以窥见历史是如何与个人命运紧密纠缠。评论家杨庆祥在读完《文城》后感慨道,好的作品不会产生距离,尽管《文城》写的是过去,但我们读完后会觉得,书中的人好像就活在我们身边。

然而这些平凡的人却没有淹没在历史中,他们的平凡闪动着不凡的光芒。王安忆曾说,“余华的小说是塑造英雄的,他的英雄不是神,而是世人。但却不是通常的世人,而是违反那么一点人之常情的世人”。

《活着》里的福贵是个平凡的世人,可他以异乎寻常的忍耐和乐观包容生命中接踵而来的悲剧,他是一个英雄。许三观也是个普通的小老百姓,可他心甘情愿卖血抚养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儿子,他也是一个英雄。

在《文城》中,林祥福和溪镇的百姓也都是平凡的人,可林祥福愿意用一生兑现一个承诺,溪镇百姓重情重义,在乱世中相互扶持,甚至慷慨赴死,又何尝不是一种凡人的英雄主义?

《文城》写了许许多多小人物的命运,他们平凡而充满苦难的人生境遇犹如一个个微弱的音符,汇聚在一起,却形成了一曲慷慨悲怆的英雄史诗。

眼泪的力量

许多读者在看到《文城》的封面时,第一时间就被其独特的风格牢牢吸引。在深蓝色背景上,一个男人的肖像占据了封面的上半部分。他眉眼低垂,目光忧郁,神情中似乎流露出深切的哀伤。仔细看去,眼中隐隐含着泪水,将落未落。

这幅画是中国当代艺术家张晓刚的作品,题为《失忆与记忆:男人》。将这幅画作为新书封面插画正是余华本人的决定。

余华曾在随笔中提到,由于小时候住在父亲工作的医院附近,他经常能听到来自医院太平间的哭声:“各种各样的哭声,男声女声,男女混声;有苍老的,有年轻的,也有稚气的;有大声哭叫的,也有低声抽泣的;有歌谣般动听的,也有阴森森让人害怕的……哭声各不相同,可是表达的主题是一样的,那就是失去亲人的悲伤。”童年聆听的哭声转化为余华长篇作品中一种坚实的情感力量,一种厚重的悲悯底色。他书写苦难,书写个体与荒诞现实、残酷命运和巨大历史对峙时的悲剧,却又赋予这种苦难与悲剧一种温情和暖意。正如哭声和眼泪,既包含了失去至亲至爱的痛苦,也包含了对他们的缅怀与爱。爱得越多,眼泪便越宽广,越丰富。只有善良的人才会哭泣,恶人只有冷漠和愤怒。

所以余华的小说里写了许多哭声和眼泪,《文城》也不例外。它们并非人物软弱的象征,而是他们高尚的体现。执着的寻找、无私的相助、艰难的抉择……这些人物行动中都包含着最真切的情谊和最纯粹的善意,对于如今生活在现代社会中的我们而言,这种天真的善良几乎像一种奇观,令人不解。虽然不解,我们却仍然被其中某种巨大的力量所感动落泪——这恰恰是余华最想唤回的力量。它是人性中最为珍贵的光芒,虽然有时看似微弱,却能照亮幽暗的现实,是支撑我们这个民族走过一场场劫难的内在精神。

“作家的使命不是发泄,不是控訴或者揭露,他应该向人们展示高尚。”余华如是说。小说中那一张张隐忍的、哭泣的、充满悲伤和爱意的面孔,仿佛重合成书封上那个模糊的肖像,和那滴清晰的眼泪。

在小说的结尾,我们又回到了平静安逸的土地上。“青草茂盛生长在田埂与水沟之间,聆听清澈溪水的流淌。鸟儿立在枝上的鸣叫和飞来飞去的鸣叫,是在讲述这里的清闲。”这景象令人恍惚回到了故事的开头,一切都没有改变。但读完故事的人明白,一切早已天翻地覆。一代人的爱恨悲欢已成往事,也将成为下一段爱恨悲欢的序章。

历史在如此的循环中前进,而故事也将不绝地绵延下去。我们向故事里望去,看到的是我们来时的路,和将要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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