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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中的自我意识

2021-08-11徐静敏

美与时代·下 2021年6期
关键词:珍妮特自我意识圣经

摘  要:珍妮特·温特森是英国当代的一位富有争议的女性小说家,其作品《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是一部书写女同性恋的小说,这部小说描写了女主人公冲破宗教的禁锢,追寻真实自我的过程。书中对于《圣经》进行了大量的戏仿,旨在质疑《圣经》的权威性,倡导女性追寻自我意识。

关键词:珍妮特·温特森;《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圣经》;戏仿;自我意识

《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塑造了珍妮特这个性格鲜明的人物形象,她从小受到母亲这位虔诚的教徒的影响,母亲希望将她培养为一名传教士。后来珍妮特发现自己的同性恋倾向,并被当时的教会和母亲所不容许。为了追求真正的自我,摆脱从小而来的束缚,珍妮特离开了家,只身来到陌生的社会,并最终回归,达到了自我的和解以及与养母的和解。《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想要展现的不仅仅是女同性恋者在家庭、教会和男权社会的压制之下难以生存的处境,还表达出了每个女性在社会中都要尽力去除掉性别带来的负面影响的观念,只有这样才能让女性的自我意识真正展露,才能真正实现自我价值。《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取材于作者珍妮特·温特森的自身经历,其叙事方法独特新颖,不仅章节标题与《圣经》的前八部分(创世记、出埃及、利未记、民数记、申命记、约书亚、大审判、路得记)一致,而且内容上也大量戏仿《圣经》中的内容。所谓“戏仿”,众所周知,是俄罗斯著名思想家、文学批评家巴赫金文化、小说理论中的一个重要概念。巴赫金指出,“戏仿”与各种形式的“滑稽改编、降格、亵渎、打诨式的加冕和脱冕”,都是“狂欢节”中具有代表性的“狂欢节语言”[1]。所以说戏仿是一种凸显后现代性的创作手段,其主要特点是在自己的作品中对其他作品进行模仿和嘲讽,戏仿的对象大多数是大家耳熟能详的作品,《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对《圣经》进行了戏仿。《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的后现代主义叙事特征颠覆了传统的叙事策略和读者角色,通过将《圣经》改编为女性主导的同性恋故事,表达出作者对在男权社会下女性被消音的不满[2]。本文以《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对于《圣经》的戏仿为视角,来探究女主人公自我意识的压制、萌芽、发展、实现四个阶段。

一、自我意识的压制

女主人公从小和强势的养母生活在一起,被养母拖入了一场与“我们以外的世界”格斗的车轮战。养母对于所有事物都有着非黑即白的看法,对于性和学校的态度都是非常排斥的,这种压制充斥着珍妮特的童年生活,压制着她的自我意识。作者通过对《圣经》的《创世记》的戏仿,表现出养母似乎是一切规则的创造者,暗含了作者对于珍妮特自我意识被养母压制的不满。

(一)对性意识的压制

小说第一章题目名为《创世记》,在《圣经》中,这一部分主要讲了神创造万物、神人关系等。小说第一章主要描写了珍妮特幼年的经历,通过穿插《圣经》的内容,表现出珍妮特的性意识在初期被压制。珍妮特的养母模仿圣母玛利亚处女生子,收养了珍妮特,此处通过对《圣经》中圣母玛利亚处女生子这个情节的戏仿,表達了珍妮特养母对于性的反感,也为母亲对珍妮特的性意识的压制做铺垫。养母有着一套非黑即白的观念,在养母的字典里,性是敌人,因为在《圣经》的《创世记》中提到,人类的堕落正是从亚当夏娃偷吃禁果开始的。小说中虽然没有直接描述养母和养父的关系,但是从日常琐事中不难看出在养母的强势下,夫妻感情并不和睦,父亲几乎没有任何话语权,母亲则过于强势。在这样的没有爱的家庭中,也会令年幼的珍妮特对两性关系产生恐惧。

对于同性恋,养母的态度更是非常坚决,她禁止女儿去那对同性恋人开的商店里吃糖果,当时幼小的珍妮特还不懂这是为什么。“几周后,我听到她跟怀特太太说起这件事。她说她们沉溺于违背自然的激情。”[3]10在养母看来,同性恋是不符合自然规律的,这承继了《圣经》中的男权主导思想。可以说这本书并不仅仅是为同性恋这个少数群体争取权利,而是为整个女性群体争取。

(二)对求知欲的压制

除了性意识以外,养母对于除了她自己信仰的宗教以外的世界也是十分的排斥,她将学校称为“孽生地”,不让女主人公去上学,而是让她在家学习传教的本领。养母不让女主人公接触外面的世界,以免破坏了宗教的圣洁,可以说女主人公的幼年时期是被完全当做一个传教士来培养的。

养母对于《圣经》有着教条化的信仰,教导珍妮特只能学习《圣经》的教条教义。由于不送女儿去学校就会进监狱,养母被迫将珍妮特送到学校。圣保罗是一名传教士,也是历史上最著名的皈依者,他象征着突然的启蒙和皈依,面对养母要送自己去学校,珍妮特说圣保罗就经常进监狱。此处对于《圣经》的戏仿,带有对于养母阻挡女儿接触外界的新知识的讽刺意味,暗示即使是虔诚的基督徒也要遵守法律,让孩子接受外界的教育,养母不能完全压制珍妮特的求知欲。

二、自我意识的萌芽

随着步入学校,珍妮特的自我意识也在慢慢地萌芽,她开始意识到这个世界并不是养母给她呈现的样子。小说作者将自己的亲身经历融入到了作品之中,她的养父母便是虔诚的五旬节教派的信徒,他们近乎顽固地坚持自己的信仰。小说中的珍妮特在这样的环境下产生了自我意识的萌芽,主要体现在对圣灵的怀疑和对绝对主义的怀疑。

(一)对圣灵的怀疑

在《出埃及记》中,珍妮特的养母出于教义的绝对信仰,甚至让珍妮特放弃医疗,她和牧师一样认为珍妮特的耳聋是圣灵充溢身心的表现。珍妮特因为淋巴腺发炎耳聋三个月没有被人注意到的事,讽刺了某些教徒的教条主义。在教堂中,珍妮特用字条告诉养母世界非常安静,但是养母也只顾着看《普天之下皆知上帝》,而忽略了女儿的感受。合唱团的裘波莉小姐被认为不够圣洁,但是她却送珍妮特去了医院医治耳聋,并且大声地说:“这孩子不是圣灵附体”“她聋了。”[3]37然而面对耳聋要动手术的女儿,养母的反应也很平淡,没有给予应有的关心。

这次耳聋令珍妮特对自己一直所处的环境产生了怀疑。珍妮特耳聋却被母亲和教会其他人认为是圣洁的表现,不带她看医生。被怀特太太认为不够圣洁的裘波莉小姐却带着珍妮特去了医院,带她解决了耳聋的问题。似乎养母一直以来灌输的那一套非黑即白的观念有一定的问题,此时的珍妮特已经产生了质疑。

(二)对绝对主义的怀疑

珍妮特从小熟读《圣经》,被母亲当做一个虔诚的传教士来培养,但是随着学识的增长,她慢慢地有了不同的看法。

珍妮特在学校里给同学们讲述地狱的场景,却被福尔太太和老师批评,她很不解“早点听说地狱的真相,总比日后被地狱炙烤要好吧”[3]63。随后在学校里珍妮特受到了同学们的排挤,珍妮特想到母亲判定自己是正确的,所以并不伤心,母亲说“我们的与众不同是上帝的旨意”。老师和同学都对珍妮特的绣布上的地狱图案感到恐惧,由此引发了珍妮特对于绝对价值和相对价值的思考。艾尔西很欣赏珍妮特的作品,并说没有皈依的人是不懂得欣赏的,珍妮特说有时候这样也挺好的,流露出了相对主义的倾向,由此不难看出此时的珍妮特已经对于绝对主义产生了质疑。

在《圣经》中,以色列人在先知摩西的带领下从埃及出走奔赴应许之地,作者对这个情节进行了戏仿,“以色列的孩子离开埃及时,白昼有云柱为导向,夜晚有火柱。对他们来说,这似乎不是问题。对我来说,问题可就太大了。云柱就是一团雾,令人费解,不可思议。”[3]72通过戏仿表达出了珍妮特已经初步有了自我意识,开始对固有的要求进行思考。珍妮特发现自己并不完全认同从小教会灌输的观念,但是她对于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又很迷茫。

三、自我意识的发展

每个人的成长都要经历一个自我意识发展的过程,珍妮特也不例外。在经历了自我意识的压制以及自我意识的萌芽两个阶段以后,珍妮特的女权意识开始发展。她的自我意识发展主要分为出走前和决定出走两个阶段,而决定出走的直接导火索是自己的同性恋倾向为教会所不容纳,间接原因则是对于真正自我的追寻。

(一)出走前

长大后的珍妮特虽然按照母亲的期望,成为了一个为教会服务的人,但是她慢慢体会到教条教义对人的束缚,这也为她的出走埋下伏笔。

珍妮特成长在宗教氛围浓厚的家庭,养母对宗教信仰的态度近乎顽固。在这样的氛围下成长起来的珍妮特本来十分信仰上帝,并且坚定地认为自己一定能成为一个优秀的传教士,就算是在学校中受到同学的排挤,她也没有动摇。但是经历了两件事以后,她的想法有所改变。第一件是生母来探望自己,养母却将生母视为异教徒,将她赶出门外,这给珍妮特的心灵带来了重创。小说中写到:“我无法思考,也无法呼吸,于是撒腿跑走。我沿着长街从镇上跑到山顶。那是复活节前后,山顶上的十字架显出漆黑、巨大的阴森轮廓。‘为什么你不早告诉我!我冲着漆了色的十字架声嘶力竭地喊,恶狠狠地砸向木桩,直到双手无力的垂下。”[3]149此处女主人公将十字架当做了宗教的象征,她面对宗教对人的束缚已经有些难以忍受,养母居然因为生母是异教徒而拒绝她们母女相认,可见养母眼里宗教的纯洁高于亲情。

在与梅兰妮的相处中,也可以看出此时珍妮特不像小时候那样虔诚地希望成为一名传教士,而是有了自己的想法。“梅兰妮真的想成为传教士,至于我,那本来就是我的宿命。”[3]152此处可以看出珍妮特成为传教士是养母从一开始对她的期望,她自己似乎别无选择。后来牧师当众指出珍妮特违背自然的激情行为,珍妮特大喊“在洁净的人,凡物都洁净”“错的是你,不是我们”[3]154,她引用《提多书》中的话,表示教会只是用《圣经》来束缚人,而不是真正的信仰上帝。牧师却说要么爱上帝,要么爱梅兰妮,二者只能选择一个。由此珍妮特充分体会到教会仅仅是束缚人的工具,而牧师只是用自己的方式来解释《圣经》,而不是真正的《圣经》的教义,本质上来说《圣经》只是教会统治普通人的工具。

(二)决定出走

让珍妮特决定出走的原因很多,有梅兰妮的背叛、教会的驱魔仪式、对教条教义的怀疑等,但是让她真正决定出走的是对独立真实自我的追求,摆脱一直以来的养母和教会对她带来的束缚。

在被牧师问及是否想要抛弃邪罪得到上帝的宽恕时,梅兰妮居然回答了:“是的”,为了不背叛教会而背叛了珍妮特。恋人的背叛无疑给了珍妮特一个重创,让她进一步对教会产生了失望。教会对珍妮特做了驱魔仪式,他们认为一向虔诚的珍妮特是受了魔鬼的蛊惑才会有同性恋的行为,只要进行了驱魔仪式,珍妮特就会继续成为一个虔诚的传教士,最终实现在偏远地区传教的宿命[4]。

除了教条教义带来的束缚外,养母本身也非常令珍妮特失望。因为养母是一位相对独立的、不囿于家庭的女性,但是在性取向的问题上,她还是无法摆脱男权社会的枷锁。养母认为珍妮特的同性恋倾向是在模仿男人,“‘模仿男人。我母亲曾经带着深深的憎恶这么说”[3]188。《圣经》是一部以男性为视角的小说,而《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则将其改写成了女性视角,但是在养母看来女性似乎不能有着自己独特的视角,珍妮特的独立思想仿佛是模仿男人。养母比教会更不能宽恕珍妮特的行为,她将珍妮特的信件、卡片、私人笔记都烧光了,因为她觉得珍妮特不再是她所能控制的那个小女孩,“在她的头脑里,她依然是王后,但不再是我的王后了,不再是光明正义的白王后了”[3]166。可以说珍妮特的独立人格并没有被养母所尊重。

养母和教条教义的双重压力促使珍妮特离开家庭和教会,离开她一直成长的熟悉的环境,去新的陌生的天地寻求真实的自我。

四、自我意识的实现

在养母看来,珍妮特就是为了布道而生的:“‘训练你这么多年不就为了那个吗?我母亲也曾哀号”[3]189。但是珍妮特勇于突破环境的束缚,毅然离家出走,并且达到了自我意识的实现。在《圣经》的《路得记》中,路得的公公、丈夫和丈夫的哥哥都相继去世,路得的婆婆拿俄米决定从摩押回到犹大,拿俄米让两个儿媳各自回家,儿媳俄珥巴回家了,路得则舍不得离开,并请求母亲不要催促,说:“你的国就是我的国,你的神就是我的神。”小说最后一章同样名为《路得记》,作为对《圣经》的戏仿,本章也是一个关于回归故乡的故事。

珍妮特离家出走后,通过在殡仪馆打工和卖冰淇淋的收入勉强维持生计。珍妮特后来选择归家与养母重归于好,因为她已经实现了自我意识,可以平衡地看待给她带来过伤害的一切。再度遇见曾经背叛了她的梅兰妮时,珍妮特也已经不再非要有个结果,“我不可能一劳永逸地抛却它们,总有一天我会想起來,会去面对。但是,并非所有漆黑的角落都需要光明,我必须记住这一点”[3]253。当珍妮特真正经历了许多事后,已经不再执着于别人对自己的认可,因为自己的内心已经得到了彻底的释放,对于给她带来伤害的事已经可以从容面对。“历史是打满结的线,你能做的只有欣赏它,说不定还能再打上几个结。”[3]251-252养母也最终认识到“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3]253,这句颇有哲理的话不仅标志着养母思想的解放,也代表着养母对珍妮特人生选择的理解。最终,珍妮特完成了对自我的追寻,成为了自己命运的主宰,与过往的一切达到了和解。她意识到自己并不是要改变家庭和教会中固有的一切,而是以更强大的内心与这一切和谐共处。

《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是一部将《圣经》改写为女性成长故事的小说,是男权社会下对于女性自我意识的呼唤。小说通过大量的对于《圣经》中的情节、语言、人物的戏仿,表达出作者对于女性读者的期望,她希望女性读者可以勇敢地摆脱社会和家庭带来的种种偏见和束缚,用最大的努力去追求自我意识的独立,去寻求真正的自我。每个人对于人生的理解都有着不同的答案,正如作者所说的“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3]253。

参考文献:

[1]巴赫金.拉伯雷研究[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

[2]丁冬.论《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的后现代主义叙事特征[J].当代外国文学,2012(1):84-90.

[3]温特森.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M].于是,译.北京: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18.

[4]刘克东,刘娟秀.《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中主人公的反叛[J].南昌航空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7(3):81-86.

作者简介:徐静敏,郑州大学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专业硕士研究生。

编辑:高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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