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带主义:一种对突破、嬉戏与球场领袖气质的释读
2021-08-09路云亭
摘要:足球的最高境界是盘带过人后的射门得分,盘带主义思想也便具有了特殊地位。成功的盘带表演近似艺术,因而具有稀缺性。盘带大师的表演宛如猎狮的最后一击,它超越了团队合作的惯性体系。盘带的游戏性很强,它将足球的始发性与终极性精神合二为一,盘带技术因此而更受推崇。盘带技术原理简单,但操作复杂,这也构成了一种更大的辩证性。单项的盘带技术大多有具体的发明人,但也有大量即兴而为的元素,其中并无准确的专利者,足球的原始性在此得到了展示。盘带过人得分最高的审美原则来自人球合一的状态,它强化了足球的游戏性、英雄性和可视性。成功的盘带须有精确的记述统计指数为基础,它也同时是一种普通球员跃进为足球巨星的刚性化的指标。
关键词:足球竞技;盘带技术;超人扮演;极限技术
中图分类号:G80-05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8-2808(2021)04-0001-09
Disciplinarian: An Interpretation of Breakthrough, Playfulness and Leaders Temperament
LU Yun-ting
Abstract:The highest level of football is to score goals after dribbling and dribbling theory has a special position.The successful tape performance is scarce and it is similar to art.The performance of dribbling master is like the last stroke of lion hunting which goes beyond the inertial system of team cooperation.The game of dribbling is very strong and it combines the initiative and the ultimate spirit of football and the dribbling technology is more respected. The principle of tape technology is simple but the operation is complex which also constitutes a greater dialectic.The most of the single dribbling technology has specific inventors and there are also a lot of improvisational elements among which there are no accurate patentees. The originality of football is shown here. The aesthetic principle of the highest score comes from the unity of man and ball which strengthens the game, hero and visibility of football. The success of dribbling must be based on the accurate statistical index which is also a kind of rigid index for ordinary players to leap into football superstars.
Key words:Football competition; Dribbling technique; Superman playing; Extreme technique
足球中有很多令人熟视无睹之物,很多球迷本然地认为,足球的最高境界是盘带过人,这样的认知度给足球人带来了很大的压力。然而,足球有功利性,人们从足球中得到的快乐多半源自己方的获胜,正因如此,任何一种与胜利无关的技战术体系都只能进入足球世界的负面清单。在获胜语境的蛊惑下,人们开始建立一种相对统一的足球观。于是,球迷群体开始跃出了国家主义、民族主义、地域主义的范畴,借以追求一种简约的解读足球之道。带有功利主义思想的足球人站在了国家至上的立场上对待足球,甚至还在设想一种冲击巅峰体验的预设性前景,并将足球看作是一种超体育的社会行为。足球别具风貌,足球有明确的功利主义元素,但是,足球中还有一种纯游戏的因素在起作用。人们期盼着某位超级巨星可以能在世界杯的赛场上上演一种千里走单骑式的破门奇观。对于任何一位有进取心的足球人来说,功利主义是足球的基本准则,国家主义意味着足球的最高政治内蕴,游戏精神是足球的自然本体,同时也是那些盘带大师们必备的高峰体验,更是一种催生球王的关键元素。由此可见,足球中的盘带主义思想的稀缺性、高端性与统治力。
1只有极少数人可以像真正的雄狮一样表演
足球并非单一的炫技场所,人们来踢球、观球、赏球、玩球,为的仅是获得一种简单的乐趣。无以否认,足球之所以可以跃出体育之界面,成为一种高端的可参与的观赏性艺术,其中的主体原因就在足球的世界里始终会生发出一种看似至高无上的个人表演镜像,其中不乏杰出球员盘带过人射门得分的场面。一些研究教育理念的学者也关注到了足球的超体育的意义,并刻意描述了盘带主义的美好镜像,其中不乏个体化的细节。“变速跑,转身,左右晃动,脚下停球,倒地铲球,这是带球、运球、拦截的基础。梅西可以在三人夹击的情况下,盘带过人,这就是脚下的功夫。无论是马拉多纳,还是罗纳尔多,还是伊涅斯塔和C罗,都有出色的盘带技术。足球的艺术在过程中,而不只是进球的那一瞬间;过程比结果更经看,艺术存在于细节中。”[1]传控和非传控打法皆與猎食类动物的群体狩猎有关。传控和非传控打法的差异点在于群体与个体,前者重视传控,后者重视盘带。
从本质上说,足球是群体项目,个体在其中的作用时而明显,时而模糊,然而,足球的诸多规则都鼓励团队配合,同时也便限定了个体的超然性作用。与篮球相似,现代足球日渐凸显的是防守的重要性,这也就证明了足球规则的深层隐含有一种向防守妥协的内质。但是,足球有两面性。如果仅仅将足球理解为集体项目,那么,其与史前时代的犬科动物类的群体狩猎便有极高的相似度。其实,常态下的足球竞技更像是狮群狩猎。人们可以在非洲狮群与野牛的较量过程中看到与足球竞技极为类似的现象,足球的多元性技战术能量都可以在此得以体现。足球的场域中天天都在上演狩猎的场景,其中最为典型的便是传控打法和盘带打法,两者有差异,但也有类同点。“卡林发现,球员的绝大部分活动并非和足球在一起。的确是‘绝大部分活动,毫不夸张。当他摘出球员触球、控球的时间和频率时,令人诧异万分:在一场比赛中,一个队员平均的持球时间为53.4秒左右,带球跑动的距离只有191米。”[2]由此也可以得知,盘带技术并非惯常的得分手段,它更像是一种个人冒险行为,盘带射门的镜像也如同一头雄狮决定一头野牛命运的举措,那里有一种一击必中的快意来源,因此,盘带射门得分便成了一种球场奢侈品,正因如此,没有多少球队的队员会轻易诋毁盘带的价值,从而遗忘了因盘带射门得分而营造出来的超级的精神威慑力。由此亦可推断,盘带射门得分的精神性价值要大于其实用性价值。
回归到狩猎学的语境更容易看清足球的本质。如果将每一个球员都当成猎手的话,那么,那些善于以盘带解决战斗的巨星级人物就等同于场域超人或首席猎者。通常而言,欧洲大陆球员更看重整体足球,追求足球的整体运作效应,因此,欧洲几乎生产不出真正的盘带大师或过人天王,但是,欧洲毕竟是足球的始发地域,其对足球技术的突破也有目共睹,正因如此,欧洲大陆偶尔也会出现盘带者,那些过人技巧高超的球员至今仍为人纪念。“加斯科因同时还是多年以来英格兰比赛中最出色的盘带高手。”[3]其实,仅从数量上来说,欧洲的盘带大师未必比南美少,不同之处在于欧洲足球并不鼓励高度个人主义式的单打独斗精神,在此语境下,欧洲的足球赛场上几乎完全忽略掉了盘带大师们的非凡表演。
即便如此,不少欧洲俱乐部仍旧鼓励或高度宽容盘带表演。这里还须说到21世纪初的巴萨体系。先说梅西,毫无疑问,巅峰时期的梅西是盘带过人的高手。“这是这家报纸为纽维尔斯老男孩队专门设立的副刊。文章是这样开始的:‘莱昂内尔·梅西来自于青少年联赛,是球队中的‘经典前腰(enganche,充满‘爆炸力的球员,进攻创造者)。他不仅是莱普罗萨足球学院出产的最出色的新秀之一,而且还拥有无限的潜力,虽然他身材矮小,但他可以过掉一两个人,可以盘带,也可以得分,重中之重的是,他很享受球在脚下的感觉。‘盘带高手‘经典前腰,这些用来形容梅西的词汇和概念,都非常具有阿根廷特色。”[4]巴拉格还将C罗与梅西放到一起对比。“一位高大,帅气,射门强有力,拥有短跑运动员的加速度;另一位矮小,却是盘带高手,在球场上身兼数职,他可以是进球者、传球者,或者组织者。”[5]巴拉格首先强调了梅西的盘带力超强,并认为梅西延续了足球中的个人英雄式的美学体系。“通常,任意球会被选为最佳进球,因为完成一次任意球破门,球员面临的挑战更大。另一方面,如果限制过大以至于不能成功获得破门,那么美感也就消失了。同样地,我们也十分欣赏球员在对方禁区盘带,因为球员在本方禁区进行盘带的话,是不会激起任何情感的。”[6]随着梅西的老去,他所创造过的那种过五关斩六将的场景已经很难再现,人们便将这种希望寄托到另外一些球星的身上,其中值得一说的是内马尔。
内马尔的确是当今球员中为数寥寥的喜欢盘带的球星,然而,内马尔很容易受到防守队员的攻击,他也经常因此而负伤。好在内马尔仍在坚守自己的理念。喜欢盘带的球员大致有三种场域动机。其一,盘带者更尊崇演员人格,喜欢在大众社群目前炫技。其二,盘带者的独立意志很强,往往忽视对手乃至队友的存在,而不会将传切配合当做首要性行为。其三,盘带者始终认为自己是球队的主宰者,自己宛如原始部落里的领袖人物,属于高人一等的超人。质而言之,盘带者更有雄心、更自信,也更为贪婪。其中的道理很简单,足球是一种亲球运动,盘带者更愿意亲近球体,而不愿意亲近人。很多人由此而感受到了盘带大师们过人的勇气,类似的勇气尚需得到特别的解释,其实,盘带者的人格带有游戏性、表演性乃至偏执性,那种貌似高冷的个性中充满了矛盾的特质。2016年5月7日,巴萨在西甲级联赛场对阵比利亚雷尔队,巴萨以4∶1获胜。西班牙的媒体对内马尔的过人技巧大加赞美,认为内马尔是一位非常成熟且完美的球员,其天赋与灵气未必在梅西之下,他的足球天赋和灵气缔造出了经典的“天才瞬间”,西班牙媒体将其视作一种展示足球魅力的浓缩性药丸,让球迷们看得心潮澎湃而欲罢不能。
足球以竞技为要旨,以胜负为价值定位标准,没有人愿意将花拳绣腿的球员或球队捧到天上。西班牙媒体也和世界上任何一家體育媒体一样,其所认准的恰是内马尔球技的独一性和实用性。然而,巴西人的高超球技还是给很多球迷带来了极大的享受。时任巴萨主教练的恩里克在赛后也说,内马尔对足球的理解与众不同,即便在巴西也显得特立独行,他的盘带过人动作具有很强的表演性,人在看球的时候会获得一种愉悦感。恩里克曾经说,内马尔的那些过人动作更像是跳芭蕾,而非一名足球运动员。恩里克在其评语中不仅使用了“表演”的概念,还专门使用了“跳芭蕾”一词,充满了极强动感特性。质言之,内马尔的盘带技术让人再度联想到巴西足球的桑巴风采。其实,足球在现代一直以实用为旨归,其表演性元素已经日渐表面化,但是,内马尔的球技很高,他的动作不仅华丽,还经常可以凭借一己之力射门得分,内马尔也由此获得来自世界各国球迷、记者以及足球评论家们的认可。足球就是这样,它能让无以计数的球迷徜徉在此领域,球迷们也一直在等待一种足球超人的出场,而内马尔便是这样的角色,他总会在适当的时候给人带来一种久违的希望之光,他的盘带至上的理念不仅未曾遭到教练、球迷的嘲弄,还再度引爆了人们的怀旧情绪,足球中个体大于群体的可能性依旧存在。其实,足球的场域构建出了两种舞台,一种是普通竞技者的舞台,一种是盘带者的舞台,内马尔显然轻而易举地登上了这样一种具有双重价值的舞台,并在此舞台上展示自己高度自我化的存在感。
盘带技术具有相对的高端性,因此,盘带大师所受到的敬仰也超过传切大师。尚需指出,巴萨时代的内马尔一度出于高光状态,作为巴西与巴萨的双料球星,内马尔一直受到西班牙媒体的高度关注,其中不乏对其场外劣迹的报道。然而,没有人忽视内马尔在足球方面的天赋,各家媒体依旧持续捕捉到了内马尔在巴萨和巴西桑托斯队以及国家队的出位表现,内马尔曾因未得到点球主罚权而与桑托斯队主教练儒尼奥尔发生口头冲突,最终迫使俱乐部直接剥夺了儒尼奥尔的主帅职位。由此可知,人们在选择一位优秀的教练与超凡的盘带大师之时,极有可能会选择后者,盘带大师的珍稀性价值再度得以验证。内马尔并非道德楷模,他也曾与一位年仅16岁的少女育有一子,然而,十分依恋足球的巴西球迷并未责怪内马尔,很多巴西的年轻人还将他当做是一种叛逆英雄。来自巴西的媒体还借力打力地烘托出了这样的足球偶像。其实,在性恶论的国度,丑闻并不能损害一个人的形象。美国前总统克林顿在1998年曝出性丑闻后,美国民众对克林顿的信赖感反而更强,因为克林顿并不虚伪,他勇敢地向国民道歉,并声明了自己的生活态度,美国民众将克林顿看成是一个普通的人,他所犯的错误也是任何一位普通人都极可能犯的错误。由此可见,当面对诚实的非道德的人和虚伪的道德之士时,人们更容易接受前者。人们对盘带大师极大的宽容度也体现在这里。
2无专利语境中的专利技术
仅从外表上就可以看出,盘带和杂耍很相似,其本意在于展示人的自然游戏的心性。正因如此,一些足球的教科书也将盘带看作一种值得推崇之物。许多盘带技术来自球员自身的踢球习惯,但在媒体的描述世界里则呈现出了更多的诗意。“‘彩虹过人运球技术,如同名字一样,具有很强的观赏性,在比赛中也具有较强的实用性。在运动员带球前进时,如果正向面对对手的激烈抢夺,那么可以使用双脚将球夹起,起跳后让球从背后向斜上方运行,绕过对手头顶,抓住对手进行急停转身的停滞时间将球带走。”[7]从足球竞技自身的发展实况中可知,盘带过人技术为南美人所热衷。
且说蛙跳。这里先要说起蛙跳过人的技巧指标及其发展过程。“‘蛙跳过人的创始者就是墨西哥著名足球运动员布兰科,在1998年的法国世界杯上,布兰科面对防守者的围堵强攻,即兴发挥创造并使用了这运球技能,产生了意想不到的突破效果。”[7]可以看出,类似蛙跳过人这样的技巧并非每一位球员所能掌握,它属于一种介于即兴发挥与必然出现的两可类动作。“著名的‘布兰科蛙跳运球过人也是用双脚将球夹起,与‘彩虹过人的不同之处在于,前者是将球夹起后,向身体前方带起,来越过一名甚至多名防守者的围攻。在使用‘布兰科蛙跳这一技术时,应使双脚左右开立,双膝弯曲,以此来降低身体重心,用双脚内侧将球稳稳夹住。”[7]盘带技术带有流行性,它是一种足球的始发性技术,因此,盘带技术未必局限于南美人的范围内,很多職业选手都在尝试此法。再说彩虹过人。正如捷克的科贝尔发明了反手拧拉技术一样,一些花式盘带技术的发明人也会载入史册。“在2002年的日韩世界杯赛上,土耳其对战巴西,比赛进行到关键时刻,土耳其的前锋队员伊尔汗在面对巴西后卫卡洛斯的强强围堵下,抓住时机,使出了令人叹为观止的‘彩虹过人技术,巧妙地躲过了对手正面拦截。这一招数使卡洛斯措不及防并随之出现犯规动作。”[7]在即兴化的游戏心的刺激下,不少球员都采用了类似的花式盘带过人的技术。
无可置疑,假动作是盘带过人的核心技术。受到媒体的全方位关注,假动作的发明人也明确记录在案。“在带球过人的过程中,还可以使用逼真的假动作诱使对手上当。英格兰的足球运动员斯坦利·马修斯是足球运动中假动作的创始人。”[7]足球是一种极富牺牲性的运动项目,卓越球员的很多新鲜技术并无专利保护,这便造成一种现象,除却蛙跳与彩虹过人外,花样繁多的盘带技术都没有明确的首创者或发明人,人们可能还在寻找这样的人,但那绝非一种法制化的常态,而是一种媒体需求。从现在的状态看,媒体人士更偏重对卓越人物的认可,因此,在媒体的强力关注下,很多独特的盘带技术也便和具体的球员产生了貌似必然性的联系。“‘克鲁伊夫转身带球过人动作是荷兰的足球巨星约翰·克鲁伊夫创立的。”[7]由此可见,在无法真正弄清谁是真正的第一个转身过人动作的发明者时,媒体或大众更倾向于将此项技术归结到知名球星身上。“‘克鲁伊夫转身的经典演绎是在2012年英超联赛曼彻斯特德比的比赛现场上,科特迪瓦足球运动员亚亚·图雷在两面受敌的紧张时刻使出了这招‘克鲁伊夫转身。亚亚·图雷使用右脚假装让球向前行进,在与球接触的一瞬间,右脚脚腕迅速转向身体内侧,将球带向身后,顺势做转身动作。完成这一系列动作的用时不到一秒钟,致使对方的防守者迟迟没有反应过来。”[7]与克鲁伊夫转身类似的还有马赛回旋。“‘马赛回旋是一项充满观赏性与实用性的过人技术,该项动作的代表人物是出生于法国马赛的著名足球运动员齐内丁·齐达内。在最开始的时候,这项技能被称为‘齐达内回旋,后被改为‘马赛回旋。”[7]盘带技术并非一味追求速度,但是,其潜在的能量一直是速度以及对速度的变形化处置方式。“‘踩单车是比较容易掌握的运球过人技术,善于使用‘踩单车这项技能的球员是现效力于广州恒大的罗比尼奥。罗比尼奥的国籍是巴西,在那里他被称为‘世界级的盘带大师,踩单车过人技术是他的招牌。该技术的动作如下:运球者将球带到一定的速度,在球不断前进的过程中,一只脚从球的前上方迅速迈过,落地后紧接着换另一只脚做重复动作,就像踩单车一样。”[7]踩单车现象显然不及其他过人技术那么充满了对抗性与刺激力,但是,它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是足坛中的新镜像,它也一度带给球迷一种精神提振的力量。
其实,盘带过人最高的审美境界源于一种人球合一的状态。布雷德坎普将此现象解读为球队人的一种黏附感。“皮球拥有独自的生活;它只服从那种能发扬皮球个性的、不违背、能接纳并保全其心理特性的人。让一只被有效击打的皮球慢慢消失旋转,同时不失掉触球,这是绝技,在数百万足球运动员中只有少数人能达到;大多数人不能奴役皮球,更确切地说只是在积极地使用它,而且不能驯服自己的身体机能以配合皮球的自身运动,只是附于其上。效果是这样的,看起来皮球无法解释地像块磁石一般粘在球员脚上。”[8]这便形成一种假设,足球在此一瞬间变成了球员的灵魂、宠物、伴侣、身心合一的对象,即便来势凶猛的外来力量也很难将其与球体分开。如此境遇中的足球已然化身为一种人与自然高度融合的新景象。“足球比赛的最高艺术也总是理性的一张列表:大自然通过其不能被违背的而只能被感知、被强化的且得避让的固有的运动规律而使人类臣服。”[8]足球由此而获得了高贵感,而球员借此展示了自己在人类多元化进化过程中的一种新型样板。
盘带过人后的射门镜像的确有很强的游戏性、英雄性和可视性,造成此现象的主体缘由还在于足球这项运动的历史遗留下来的规则性传统。质言之,球员盘带过人仅仅是一种初级的技术,盘带过人的目的仍是射门得分,因此,在某种程度上说,盘带大师面对的最后的敌人便是球门,换言之,球门在很长时间内都是盘带大师们的终极考验,同时也是他们的欢喜冤家。莫里斯曾经讲述过球门设置的历史。“‘goal这个词曾历经了数次意义变化。最初,它被用来表示某种障碍或屏障;后来表示某种限制或邊界;再后来则变得更加具体,用于表示某个边界标记,例如石头、柱子、木杆或其他地标。在更狭义的层面上,它成了指明赛跑起点与终点的特殊标记。最终,它被定义为在一场竞技比赛中必须到达的某个地方。”[9]从足球竞技历史的角度看,足球的规则一直处于变动之中,或剧烈,或轻微,足球规定的变化也决定了足球的本体生命。根据现代足球规则,球的整体越过门线内端就算进球,但是,足球的历史上一度有过带球入门的规则,而且,当时的球门并非门状物,而很可能是相距很远的两个水车或其他物象。“至于这个物体的性质,各个地方不一而足。在德比郡阿什伯恩,球门是两个相隔数英里的水车(其中一个保存了下来,而且仍然被用于一年度的忏悔节比赛中);当球触碰到其中一个水车时,人们就会说破门(goaled)了。优胜的球员并不是‘进球得分(score a goal),而是‘带球入门(goaled the ball)。”[9]这样的规则导致带球碰车或其他物象成为主流技战术,带球碰车的难度较大,其中的理由很简单,车比门小,因为要想带球碰触一辆木车要比踢进一个大门艰难得多。足球的木桩为门的时代到来后,人们才逐渐习惯了穿越式进球,而非触碰式进球,这便使得进球更富有戏剧性。然而,带球碰车式的壮举一直为人称道,也激发了一代又一代的球员冒险挺进,甘愿在此类技术上有所突破。于是,盘带射门的镜像反复出现,保留并展示出了足球独特的精神与价值。
足球场上的动作可谓电光火石一般,充满了原始的狩猎时代的奇特镜像。这些盘带动作几乎是对动物逐猎现象的一种具象化的描摹过程。它们从来就是一种动物时代的精英汇演形式。操持各式过人绝技的球员们不间断地施展技术,盘带大师们仿佛是一种来自大自然的精灵,其动作与一些堪称伟大的猎食类或被抵御猎食类动物极为相似。鹰击长空、飞兔蹬鹰、跳羚避祸、野猫出击,盘带大师的动作带有动物逐猎时代的审美内质。其实,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盘带大师的表演使得球迷们更加深沉地膜拜足球,那种崇拜来自一种远古的球类崇拜惯性。布雷德坎普试图解读人对球体的这种感情。“比赛前皮球会被小心地保养并检测,它的外皮,密封层、充气度及其内压,这都属于一种无法解释的对足球近乎本能的恋物:这是足球每次赐福的前提。自从人类出现,就用球形象征母亲和世界。没有柏拉图的《蒂迈欧篇》和库萨的尼古拉的《球赛》,人们就不可能解释,为什么千百万人追着一个球跑:球以更完美的形式一直代表着世界或人类——在足球比赛中是一种物质性和尺度,好像没有其他可资比较的形体一样,物质性和尺度如此合乎逻辑地挑战着这个拟人化的比喻;无论如何当今世界最佳球员迭戈·马拉多纳描述过他和足球的关系,对他而言足球像是‘妻子和母亲。”[8]足球就是这样,以一种至简之态感召天下人,足球本体的价值由此而得到了超越性的发挥。人们目击这样的镜像,极易生发更多的超现实的想象。
类似的行为只能激发起看者的极乐想象,其中的道理很简单,那些飞奔的猎豹以及同样飞驰的羚羊只是在表演一种生死极速的故事为了获得食物,猎豹进化出了飞翔一般的速度。基于同样的道理,为了不成为猛兽们的食物,羚羊也进化出了看似空中漂移般的飞驰技术。足球也是如此,盘带过人并射门得分现象就是对此类行为的提纯性复制行为。足球很难有真实的创造力,但是,足球始终都在捍卫狩猎时代的至高理念。这里需要阐明,盘带还是一种慷慨之举,因为带球人未曾忘记猎物,而是执意要将猎物带回驻地。当猎物与超级猎手迎着夕阳归来之时,一定会有一种类似史前文明形态的镜像,这便是盘带技术的全部灵髓。在想象力的推动下,盘带者将自然世界的至高境界烘托出来,借以构造出一种超越凡俗的新景观。
3盘带者的表演显示出足球的最高境界
作为球类运动的杰出代表,足球一直有一种极限之美,其中包括人对待球的极端处置技巧。经过球员处理过的球会产生很多种类的弧线,其内在的动能在于球体的旋转。为了更好地理解足球的旋转性的极限之美,这里不妨以其他球类项目为参照系,先说网球。“如果一直只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里的网球比赛,那你一定会觉得网球是一项相当简单的游戏。运动员向上挥拍,正手或反手击球,这样球就得到了强大的向前的动力。”[10]网球是以器具触球类项目,球体很小,因此,网球不像足球那样,可以营造出一种磅礴万丈的气势,也无以缔造出那样一种的巨大而持久的视觉冲击力,因此,网球手的动作不会生发极限能量。“‘为什么他们不时地换个姿势击球呢?我们问自己。我们会这样问,其实是因为我们忽略了这种击球法的巨大优点。被击的球很少会飞出界外,而像受到磁铁吸引似地在对方界内落下。”[10]再以乒乓球为参照系。乒乓球是桌上网球,具有与网球相似的特质,但是,乒乓球是一种将球体的旋转性做到极致的项目。“在其他运动项目里也有‘旋转球,比如在乒乓球运动里有削球。另外,我们也都记得上届世界杯上巴西的足球艺术家们踢出的计算精确而又极富艺术性的任意球。”[10]高度的旋转性极大地提升了球类项目的观赏性。质言之,在所有的球类项目中,乒乓球的旋转是最强的,其次为网球、棒球。冰球、板球则几乎无需旋转,至少不具备专业技术属性,而足球的旋转带有中性化的意味,它大体介于两可之间。在撞击与摩擦两大技术序列中,足球大多倾向于撞击,只有高水平运动员才会在摩擦球的层面倾注精力。然而,足球中撞击与摩擦的目的高度一致,两者的终极目的都在于对球的控制。
其实,盘带的基本动能在于促使球体旋转,盘带时的球体旋转大多不在高空,而在地面,恰是地面旋转给足球带来了诸多的令人匪夷所思的轨迹,也为对方的防守队员制造出了诸多的假相。贝利、马拉多纳、大罗、小罗、梅西、内马尔都极为擅长让球跟着自己跑的技巧,其中的关键点就在于球在地面与空中始终有旋转,而这种旋转的强度、力度、转速、弧线只有触球者清楚,防守队员无法准确判断。且以乒乓球的发球为例。刘国良、马琳都能发过网后往回转的球,梅西也在平时练习时从球门后打进一粒进球,这便是所谓的负角度射门得分,如此这般,都充分利用了球体的回旋特性。在实际的足球竞赛的领域也会如此,让球在地面旋转仅仅是初级的技术,旋转的核心是让球体与地面产生摩擦力,借以使得球体的弧线变得奇特,这便是盘带技术的核心。不难看出,对于善于盘带的球员来说,盘带是足球的主干技术,盘带由此而变得十分动人。其实,正如所有的足球技术一样,盘带技术不神秘,也不复杂,其宜人性、可人性、娱人性都十分明显,很多球员几乎都是为了盘带才萌生踢球动机的,或者将盘带过人且射门得分之举当做一种足球至高境界之代表。因此,盘带技术开始得到了升华,它不仅是足球之根本,还时常成为一种普通球员成为球星的仪式性行为。正因如此,盘带技术才成为杰出球员的一种标配,盘带的高端性在于它在对抗过程中的操作性难度。其实,面对同样高水平的防守球员,成功施行盘带过人技术并不容易,其对球员的技术能力要求甚高,更多的球员难以抵达以盘带决胜天下的境地,正因如此,很多球队养成了防止乃至禁绝过度盘带的潜规则。过度盘带的确会减缓进攻速度,打乱进攻节奏,影响联动效果,这便是问题之所在。出于对球队结构紧密度的要求,很多教练有时候会反感那种无效的盘带,迫于这样的压力,防守主义的旗帜开始高高飘扬,值此之境,代表个人主义意志的盘带大师正呈现出逐渐减少之态势,其中的理由很简单,现代足球的职业化水准很高,每一位职业球员的能力几乎逼近其身体、意志与精神之极限,面对强大的防守力量,那种连过数人后轻盈推球入门射门得分的镜像已然很难出现。正因如此,人们才更为怀念那些盘带过人的大师,并期盼在未来的某一个时间节点再现这一镜像。
盘带的确具有一种极限性的难度。质言之,除非速度有优势,否则盘带过人成功的可能性很小,但是,足球的精华并不在于速度,而在于变速、假动作以及其他的辅助性技术手段。短跑界的世界纪录创造者未必会成为踢足球的高手。博尔特是世界短跑飞人,2017年退役后,博尔特先后在德国的多特蒙德以及南非的马姆罗迪晚霞队试训,也曾代表挪威斯特罗姆加斯特队上场比赛,对手是挪威U19国家队,博尔特只踢了20分钟,其间错过一次近距离头球破门机会,其足球首秀以0∶1的比分失败。博尔特还参加过在老特拉福德球场举行的英国足球慈善赛。那場比赛,博尔特在第71分钟替补出场。其球衣号码是9.58号。其中“9”字很大,“.58”字较小,既暗示其曾经创造过9秒58的百米世界纪录,很小的标号也未能影响其号码分辨率。当时的媒体描述,身高1.95米的博尔特宛如一头巨兽,其在前锋的位置上也很卖力,且拥有无与伦比的速度优势。然而,踢球与短跑是两码事,博尔特始终没有获得对球的掌控球权,基本上只在场地里空跑。博尔特代表的球队再度以0∶1告负。与博尔特超强冲刺能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对球的绝对控制力,而盘带则是最能体现对足球的掌控力的单项技术。换言之,足球并非庆丰节日,而是狩猎的真实过程。“我承认在球场上罗纳尔多近乎完美。当他带球突破比利时、英国、土耳其、德国的道道防线,他的足球才华让我们有一种眩晕的感觉。是的,这种才华无与伦比,它从骨子里产生,它无法被人效仿,它带着巴西的那股原始气息,但这和英雄有什么关系?也许,他永远地带给了我关于足球艺术的深刻记忆,但他没有让我产生在‘牺牲的激励下的生命冲动。”[11]这里展示出了足球的另类面向,足球的世界里只能生发出一种经典性镜像,足球的史诗性体现在围猎的成功率层面而非其他。然而,足球同样是一种充满了辩证主义的杰出的游戏形式,在脱离了英雄主义理想的前提下,足球的围猎性就会下降,值此之际,那些钟情于盘带的杰出球员便会一跃而出,成为那种打开魔幻世界之门的神奇人物。
无可否认,足球的精华以及至高境界都在于盘带,其隐喻之原型便是部落英雄的超级能力,因此,盘带大师经常成为球迷心中的偶像,很多青年像仰望天空中的最闪亮的星星一样仰视他们。那些以盘带射门见长的超级巨星还会成为中年人心目中最伟大的坐标系,抑或也是老年人在夕阳中最想看到的灿烂光辉。人们对此一向津津乐道,丝毫不知疲倦。笔者甚至认为,盘带技术几乎可以成为一种决定普通的足球明星与超级球星地位差距的标志性符号。“阿根廷足球是在土地上(或者说西班牙语中的Potreros上)诞生和发展的。在那一片片坑洼不平的土地上,在正被用于建筑的土地延伸出来的废墟中,孩子们学习着掌控足球的艺术,效仿着那些体育英雄的技术动作。有人说,正如巴西人从赤足在沙地上踢球的经历中习得了他们的射门和控球技巧,阿根廷人则以荒地为练习场所,练就了独一无二的阿根廷式盘带和传球。”[4]不难看出,盘带绝非一种个人主义的千里奔命,即便最伟大的猎手,也需要更为体贴的同伴的支持。伟大猎手不会忽略同伴的价值,他们一直渴望得到一种精妙的传球,因此,传控技术便成了盘带技术的基础,传控与盘带并无绝对的抵牾之处。恰是在传控技术的烘托下,盘带过人并射门得分的镜像才可能出现,然而,盘带镜像的确可以激活观众们关于超级狩猎的原始记忆,并给这个略显平淡的世界平添了诸多的想象原点。足球如同狩猎,这是一种相对广义化的提法。足球与狩猎的关系还体现在围猎过程的方方面面,而盘带大师们成功的表演往往会成为一种游戏至上的游戏。
克里斯·安德森与戴维·沙利曾绘制过一幅足球在球场中运行的轨迹图,图画描述的是2011年3月19日埃斯顿维拉对阵狼队的一场比赛,足球运行图仅限于第11至20分钟之内。“乍一看,这幅图上的路线杂乱无章,毫无规律可循。当我们在这图中再加上数据时,就变得更没有条理了。场上的足球宛若有着自己思维,为了逃避各样的控制,四处逃窜。每个角落都有它的身影。但这并不意味着球员就不必提升触球技巧了。”[2]人们仿佛观看一种经典的狩猎过程一样,并会在不同的时段反复念叨那种独特的经历,于是品鉴、回味乃至回忆足球就成为一种生活常态。足球中的诸多技术都有生长性。盘带是一种带有强烈个人英雄主义精神的表演行为,而控球则是一种普泛性的群体合作状态,两者都很容易缔造出一种虚幻的感觉。仅从场面上看,盘带技术简明而直白,并无太多的秘密,盘带就是带着球行走或奔跑,就像一位家庭主妇因为购买到了自己心仪的商品而急匆匆赶回家去,抑或一位真正的猎人扛着打到的野兔回家做晚餐。传切配合就好像儿童时代的接力游戏,彼此配合,达到利益最大化之目的。然而,即便不对群体配合游戏产生厌倦感,人们也会在很多场合想到超级球员的技术至上的价值观,盘带镜像展示出人类对于个人隐私的高度尊崇层面,其内在的肌理隐藏在极端性的个人主义、私欲、私有体系的安全感以及人类隐秘世界的审美维度之中。
相对而言,南美球员倚重盘带,而在南美体系内,巴西球员更看好盘带的价值。从巴西桑巴舞大会的盛景中就可以看出,巴西盛行个人主义思想,类似的理念也统摄着巴西的足球界。大而言之,足球带有普世性,足球绝非某个国家球员的专利,但是,足球还有特异性,任何一个文化共同体的球迷都希望有一种救星式的人物来拯救自己及其周围的人,因此,足球界的盘带大师就成为一种不可多得的稀缺之物。“巴西球员几乎都拥有令人拍案叫绝的精彩盘带和不可思议的控球能力。巴西队赢球,总是赢得相当好看,巴西队的进球,总是进得非常精彩。”[12]然而,盘带是在高度对抗的前提下完成的,盘带者所承受的风险要大于其他球员。如果盘带型选手属于灵巧型,那便意味着其对手可能会非常凶悍,仿佛一头与盘带大师作对的饥饿的野兽,凶猛的防守型队员同样会将盘带大师脚下的猎物当做获得生命保障的符号。于是,在防守队员凶猛阻截、低位放铲、全力缠斗之环境中,盘带变得极为不易,正因如此,最高水准的盘带技术堪称一种独立的艺术形式,人们一直在为这样的部落领袖欢呼喝彩。“足球运动的重要基础条件之一就是跑步速度,同样面对球,就看谁更快跑上去并触到球。触到球后,还需要带着球跑,为了不让球被对方截断,还需要拐弯行走。这就叫盘带,盘带得好,脚下生花了,就叫盘带艺术。有这么多的人爱看足球,足见足球的魅力。”[13]其实,正如人们对超级猎手发出倾慕之情一样,人们对盘带技术出众的球员一向充满了神往之意。“德尼尔森的悲哀却恰恰在于他只是一个柔弱的舞者,球迷们还发现了其他的崇拜对象,主要是那些有过魔幻般表演的球员。像皮埃尔·利特巴尔斯基,所有人都叫他‘利迪,这是一种特殊的荣誉。沙尔克04队的赖因哈德·利布达也属于这类盘带艺术家,因此人们也叫他‘斯坦,这个雅号来自足坛传奇人物斯坦利·马休斯之名,他45岁时还能使对方球员一个个晕头转向,无法招架。拜仁慕尼黑队的路德维希·克格尔也精通此道。”[14]作为一种原始狩猎行为,足球有无可置疑的现实功利性。比较而言,盘带闯关的风险要大于传切配合,因为盘带是一对一或一对多的挑战,缺乏群体合作制造出来的层次性与变线性元素的保护,一旦盘带高手无法获得球权,所有的盘带技巧就会失灵,其盘带的过程可能会变成一种笑料,这样的部落领袖自然也会因此而丧失其领袖地位,因而,盘带镜像依然为人所钟爱,人们无惧其中的风险,很多人都知道,如果盘带技术无法换来真实的成果,盘带技术也会成为一种负面资产,然而,那些部落领袖式的盘带大师也要承受很大的风险,人们之所以为之喝彩,未必在于其一定能够盘带过人且射门成功,反倒在于其打破常规的勇敢的态度。毛时安对足球有独到的理解,其对盘带镜像曾经做过超体育式的评述。“我们喜欢浪漫的故事,我们喜欢美丽的艺术。足球原来只是供我们观赏的一部浪漫主义戏剧:贝利淋漓尽致的桑巴舞,黄色橙子克鲁伊夫潮涨潮落的全攻全守,贝肯鲍尔恺撒大帝一样迷人的风采,内格雷特凌空横身绝技惊人的门前即兴华彩,马拉多纳单骑闯关连续盘带的美妙时分——世界杯一度是集中展示人类浪漫情怀的大舞台。现代社会将我们的浪漫情调禁锢得太严了。”[15]这里凸显的是盘带高手超人式的英雄形象。其实,面对足球历史上成功的盘带大师,人们对其从来不吝誉词。“他到足球场上来的惟一目的就是要通过自己的舞蹈向世人展示出足球艺术——准确地说是盘带艺术的美,他是一个绝对的唯美主义者,他只追求着美的境界,他只忠实于美,这是他唯一的准则。在他心中,只有足球艺术的美才是至高无上的,而对旁的一切,包括胜负,他统统认为都不重要,不值得在乎。于是,他舞蹈着,在一片梦中的绿茵上舞蹈着,挥舞着他那纤长的富于弹性的双腿舞蹈着。”[16]只要观察一下贝利、马拉多纳、罗纳尔多、梅西等人的身形就会发现,他们的都不是身体极为高大强壮的类型,而大体属于身体匀称、身材适中、肌肉的爆发力较好的球员,这便让人联想到狮群中的先锋猎手的身形。由此可知,盘带技术植根于原始狩猎技艺的顶端,人们无法放弃对他们的赞美,原因就在于其技术法则超越了平凡的身体域限,进而进化到一种虚拟性的神奇境地。盘带大师们始终有显而易见的珍稀性,他们试图将人的凡俗性价值与超凡性价值统一在一起,借以搭建其一座连通现实世界与理想世界的桥梁。
4结语
盘带技术延展为盘带主义,其中昭示出了一种高度的理想主义价值观。现代职业足球是一种经营性实体,其强直的战斗性蕴含了其功利主义的品格,但是,足球还是文化、艺术、信仰的对象、宗教的孵化器,因此,足球便成为人类社会中的一种理想主义思想的载体。足球就此显示出其内在裂变性、矛盾性与进化性。足球不会一成不变,这也正是喜欢仪式主义的人士每每面对足球感到不适的原因。足球并非一种简单的史前狩猎技艺的再现过程,足球还有其超前的现代性。足球的现代性中同样蕴含有经营类的务实性和非情感的审美、崇拜、意志转移、心理抚慰之类的理想性,足球由此而变得光怪陆离,充满了奇幻色彩。足球的盘带主义的本性源自虎豹类独居猎食者个体狩猎的主体性动机,类似的现象在现代球类项目中广泛存在,其在足球的领域更是一种区分球员与球星、球星与巨星、巨星与球王的試金石。受到群体运动项目质的规定性影响,足球中的盘带主义无法成为足球的正脉,却始终是足球中的最令人感到惊艳的瞬间性镜像。其实,人并非独居类的猎食者,基于群体合作的原理,足球中不应该出现超人,但是,足球的世界里一直在生产超人,这是一种新的悖论,同时也是足球自身的生命力所系。正因如此,足球中的盘带主义很难不感人肺腑,足球由此而凸显出其特殊的超越性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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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0-09-10;修回日期:2021-04-07
作者简介:路云亭(1967-),男,教授,博士,研究方向为体育传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