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想象和创意之光

何敏

镜头一：“我是从外星球来的，谁来跟我对一下接头暗号？我说话时发射的是α波，有人听得懂吗？来接应我一下，我想加入你们。”一个男孩对着户外玩水区的同伴说道。正在玩水管的几个孩子听到后都带着笑意抬头看了过来，显然他们懂得其中的奥妙。一个孩子拿着一根树枝走了过去，说：“我看过讲外星球的动画片，有点知道外星球的语言，我可以识别几种波，α、β、γ，我来抱你一下，看看你是不是坏人。”他抱了抱“外星球的来客”，说：“我衣服上的设备没有发出警报，说明你是安全的外星球来客，我刷卡开门，你就可以进来了。”说着一只手晃了一下表示刷卡，另一只手缓慢地挥动树枝表示开门。“外星球的来客”喜不自胜，进入玩水区玩了起来。旁边两个女孩看到这一幕捂着嘴笑起来。“他们是这样打招呼的，太好玩了！我们也来扮成外星球的来访者吧，你说话是发什么波的？”“我们约定用β波对话怎么样？”两个女孩嘻嘻哈哈地玩开了。

这种奇特的打招呼、加入活动的方式，只有孩子才想得出来。在自然宽松的情境下，孩子们总会出现令人欣喜的举动，他们以个性化的想象、活跃的思维，让日常生活充满乐趣与精彩。

镜头二：一个孩子站在略宽的木板上大声宣布：“我要出海了，我要出海了！”旁边一个孩子问：“你出海干什么？”接着，这两个孩子就互动起来：“我先打鱼，再到一个岛上找宝藏。你要不要一起去？找到宝藏你帮着运回来换你要的东西。”“好啊，平时积木不够用，如果‘宝藏可以换那么多积木就好了。”“那你上来，站在我后面。我当船长，负责掌舵、看方向，你当水手，负责划船。现在天气正好，有点微风，出发喽，开船喽！”“等一下，我想带点武器和工具。”“水手”很快离开，找来几根树枝和几片叶子。他边比划边把树枝递给“船长”：“给你，这个是桨，也可以当枪，做望远镜也行。”接着，他又递上叶子：“这个，你要一点吗？”“船长”一看就明白了：“这是‘子弹！我再去准备一点。”说着跑下“船”去收集“子弹”了。这时，“水手”看着树叶喃喃自语：“这还可以当饭碗，直接当肉吃也行！”不久，“船长”捧着叶子回来了，“水手”笑着说：“你搞来这么多‘肉，你喜欢吃‘肉？我们烤着吃吧。”说罢就把葉子当肉假装吃起来。

这些想象的情境是孩子们自己建构的世界，在他们看来这个世界是真实而有力量的。他们可以像魔法师般随时点棍为枪，指叶为肉，变石为宝，踏木为船……他们可以自由地成为船长、猎人、海盗、公主、英雄……

当然，这个世界里也有争执，比如，同时出现了两个公主或几个超级英雄，不过孩子们总有办法解决：公主是双胞胎，所以可以有两个，如果需要，三胞胎、五胞胎公主也不在话下;超级英雄有好几个，那是因为他们来自不同的星球，在地球上相遇了。

孩子们建构的世界与现实相连又超越现实。在这里，他们有很大的权能，可以决定其中的人和事是什么、有什么功能、有什么关系。只要外形相似或有某种名称上的关联，他们就能衍生出另一种事物、另一套规则、另一些关系，变换或创建出另一个可以自己作主的世界。

孩子们似乎常常可以任意挥洒想象和创意。有一次在换雨衣时，某个孩子在两只手伸进雨靴的瞬间，顺势变成了四足动物，在地上爬行起来，另一个孩子见状大叫：“恐龙来了！恐龙来了！”旁边几个孩子也欣然加入。于是，活动室瞬间变成恐龙世界。一个孩子大声宣布：“我是霸王龙！霸王龙来了，你们快点逃啊，不然会被吃掉的。”边说边向四周猛冲，而旁边在换雨衣的其他伙伴都笑着静待他的“袭击”。另一个孩子心领神会，也马上把双手伸进雨靴呼应道：“我是剑龙！霸王龙，我们来打一架吧！”于是两人趴在地上欢快地“打”了起来。所幸，教师并不催促孩子，她笑吟吟地说道：“恐龙们，到恐龙乐园来换雨衣了！”孩子们快速地聚集在一起，带着笑意换衣服。他们刚才短暂而痛快地做了一回恐龙，现在还在甜甜地回味着呢。孩子一个小小的想象和创意，改变了整个场景，使之变成他们自己掌握的世界，堪称神来之笔。

多数人年幼时都有超越现实的想象力，在想象中整合经验，创造性地把握世界，探寻多种可能性，体验胜任感。这时，他们可以进行超越事实细节的复杂思考，自由地表达主观意愿，这种方式经常与着力于感知、对比、概括的线性学习交织在一起。

有时孩子们会随着想象把事物“放大、变形”，以至于关注现实的成人无法辨识和理解。而这正是他们建构经验的重要时刻，他们顺着自己的想法，充满热情、有创意地去探寻、发现事实，在遇到冲突、问题、不同意见时进行调整。

在孩子们眼里，超级英雄如同普通人要吃健康的食物，也需要绿色能量，这样才能飞奔、识别坏人，以及发射子弹、打击敌人。当我们看到孩子们饶有兴趣地在树丛中跑来跑去摸叶子时，如果我们着眼于让孩子们关注叶子的颜色、形状、大小、数量、变化，很可能就错过了他们把自己当作超级英雄“收集绿色能量”这个绝妙的点子。长此以往，孩子们会觉得身边的“重要的大人”不明白、不关注他们的所想所做。如果我们能先了解孩子们在做什么、想什么，然后进入他们想象的情境去对话：“你们在收集能量？好神奇，收集到了一些什么能量？用来做什么？”对富于想象和创意的孩子来说，这将是一个福音，他们一定会给以丰厚的回报：“我收集的是绿色能量子，它们可以吸在我的手掌上。你看不见，因为是隐形的。”……

想象是每个儿童的巨大财富，是童年的诗和远方。孩子们十分享受自己作主、尽情想象的过程，每个大人都曾经是孩子，也喜欢一个能自己作主的世界。但愿与孩子相处的成人能懂得、欣赏、肯定孩子的想象和创意，看到它们超越现实、奇妙整合、创建多种可能的光彩。

（作者单位：华东师范大学教育学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