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化进程中传统产业工人劳动困境及其突破
2021-08-06潘莉俎岩
潘莉 俎岩
〔摘要〕智能时代,人类劳动的具体形态、劳动自由度、劳动关系等出现了很多新变化。在传统产业智能化进程中,传统劳动岗位减少与职业转换难度增加之间、劳动技能要求日趋复杂与部分现实劳动难度不断降低之间、人机关系异化和人际交往疏离与人的本质需求之间、收入相对减少与按劳分配方式有待完善之间的矛盾,都使身处其中的产业工人面临诸多挑战和发展困境,迫切需要政府部门、传统产业企业、人工智能产业及工人自身从多方面多维度努力突破。
〔关键词〕人工智能;传统产业工人;人类劳动形态;智能机器人
〔中图分类号〕F249.2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8048-(2021)04-0122-07
“新一代人工智能正在全球范围内蓬勃兴起,为经济社会发展注入了新动能,正在深刻改变人们的生产生活方式。”〔1〕 伴随着人工智能技术的迭代发展,具备某些与人类相似感知、动作、协同能力的高度自动化的智能机器人为传统产业转型升级提供了新引擎。“机器换人”的持续推进,在有效提升劳动生产率、降低劳动强度的同时,也使主要依靠体力劳动的传统产业工人面临工作要求提高、就业机会减少、人际交往疏离、收入相对减低等困境与挑战。深入探究智能化进程中具体劳动形态的变迁,全面认识传统产业工人所面临的发展困境,从政府、企业、工人等多方面进行突破,对于化解智能化对传统产业工人的冲击,推动智能技术与传统产业的融合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一、智能化进程中人类劳动形态的新变化
科学技术和劳动工具的每一次创新和进步,都会引发人类劳动形态的发展与变化。原始社会石器的制造与使用,农业社会铁器的出现与改进,工业社会蒸汽机、发电机的发明和创新,使人类从单纯依赖人力劳动向使用劳动工具的劳动形态转变,人类的生理肢体逐渐被解放,出现了体力劳动和脑力劳动的分化,社会生产能力不断提升。目前,人类社会已经进入智能时代,AI技术在各个领域广泛应用并逐渐向强人工智能跨越。各类机器智能化程度快速提升,人类生产生活方式发生重大变革,人类劳动的具体形态、特点、劳动关系及劳动过程都出现了新变化。
(一)偏于重复性、程序性的劳动逐渐为智能机器所取代。目前智能机器已经能够通过数据编程控制相应机器进行听、说、读、写及生产行动等,具体应用范围已经涉及“图像分类、语音识别、知识问答、人机对弈、无人驾驶”等,能够替代的工作已经从“蓝领”趋向“白领”,不仅流水线工人、司机、保安、快递员等偏简单性、重复性、机械性的劳动可能被替代,律师助理、信贷员、会计师等岗位的不少工作任务也可能为智能机器人所代替,“那些高度重复、结构化以及可预测的工作看起来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机器自动化”〔3〕。
(二)对知识、技术的生产应用成为劳动的主要方面。智能时代的生产系统主要由智能机器人和软件操作系统组成。无论是智能机器人的研发设计、生产制造、使用维护还是软件操作系统的编制操作都需要大量的脑力劳动,需要知识、技能和创造力的深度参与。与之前的手工劳动及机械化生产相比,知识、技能、创造力是智能时代劳动的主要方面,是创造财富的主力,这也意味着智能劳动对劳动者知识技能要求的提高和劳动准入门槛的大幅提升。
(三)用于谋生所需的劳动时间减少,劳动自由度增加。智能机器人对人类劳动的取代,使人类劳动直接创造财富的功能逐渐减弱。一方面,劳动者用于谋生的非自由时间逐渐变短,“所有的人都将有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发展自己的自由时间”〔4〕。另一方面,智能机器人以其巨大的生产力创造出丰富的物质生存资料,社会财富的源泉将充分涌流,在客观上为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提供充裕的物质基础与条件,人类可以自主选择符合自己意愿和兴趣的劳动形式和工作岗位,能自由主导和支配自己的劳动过程。当然,随着人工智能的发展,人类也可能彻底摆脱繁重的体力劳动,转而从事更为轻松活泼的劳动形式,彼时工作与休闲的界限将会变得更加模糊。
(四)劳动关系与分配方式面临重塑。人工智能使得创造财富的劳动既可以由人类实施,也可以由机器开展,劳动关系不再单纯存在于人和人之间,人机关系也成为劳动关系的重要方面。远程劳动、共享劳动、多重身份劳动、委托劳动、数字劳动等多种新型劳动形态,使得普通人类劳动者从过去相对固定单一的服务对象拓展到灵活可选择的、不限数量的多个服务对象,劳动者与企业之间的劳动关系从属性降低,雇佣关系弱化。同时,如何分配智能机器人所创造的财富成为企业与劳动者共同关注的焦点问题,劳动关系与分配方式面临重塑。
二、智能化进程中传统产业工人面臨的劳动困境
为全面把握传统产业智能化进程中产业工人面临的劳动困境,课题组深入汽车、服装和家具制造业,以半结构性访谈形式对流水线工人、专业技术员和高层管理者进行观察与访谈,形成约10余万字访谈实录,运用内容挖掘软件进行整理分析,主要关注内容为“培训”“问题”“困难”“强度”等,同时发现访谈资料中性情绪占比最高(63.93%),积极情绪与消极情绪较为平均,分别为16.93%和19.28%。消极情绪占比稍高于积极情绪,说明传统产业工人在智能化转型升级过程中确实存在困境及相关诉求。围绕智能化进程中传统产业工人的劳动困境主题,对访谈资料进行逐级编码,获得4个一级节点、10个二级节点、13个三级节点和78个参考点信息,进而凝练出智能化进程中限制和阻碍产业工人发展的矛盾和困境:传统劳动岗位减少与职业转换难度增加之间的矛盾,劳动技能要求不断提高与部分现实劳动难度不断降低之间的矛盾,人机关系异化、人际关系疏离与人的本质需求之间的矛盾,收入相对减少与按劳分配方式有待完善之间的矛盾等。
(一)传统劳动岗位减少与职业转换难度增加之间的矛盾。当前,在劳动力成本上升和“人口红利”逐渐消失的背景下,“机器换人”策略正在从珠三角、长三角地区向全国的制造业,甚至是西服定制等产业领域拓展实施。一方面,智能机器人正以其显著高于人类的工作速度、优于人类的工作精度和耐力,被广泛应用于较大规模效益的领域及“险”“脏”“累”工作中,一些用工成本较高的单一技术劳动岗位正逐步被智能机器人替代。汽车、电子、纺织等劳动密集型产业用工数量持续降低,传统劳动岗位减少,不少低技能劳动者被原有工作岗位挤出,需要重新寻找工作。
另一方面,与智能机器人伴随出现的就业新领域、新行业、新岗位需要从业者掌握操控、维护智能机器人相关技能,需要理论知识和实践经验的积累。这对于需要转换职业的传统产业工人而言,要通过转型升级来实现这种转变并不容易。从访谈逐字录的高频词词云图可以看出,“培训”“问题”两个词的词频最高,这说明对技能培训的迫切需求及其难以满足的矛盾是工人面临的最突出问题。低技能产业工人“被富余”和高技能产业工人“人才荒”并存的技术性、结构性失业将在未来一段时间持续存在。在社会生产力不断提高、物质生活日益丰富发展、人民需求丰富多样的背景下,传统产业工人面临的这一困境不仅可能使其无法有效就业,同时也可能使他们在无所事事中失去现实存在感,体验不到自我价值和人生意义。
(二)劳动技能要求日趋复杂与部分现实劳动难度不断降低之间的矛盾。智能化进程中传统产业的转型升级,不仅对工人的劳动技能要求日益提高,同时对工人的工作主动性、学习自觉性、综合素养等都有了更高要求,要求工人成为有知识、多才智、能自觉、勇创新和善管理的复合型劳动者,以一种“智慧体与审美体而非以体力负荷者与机械式操作者的面目生活”〔5〕。
然而,由于智能化进程在不同企业推进速度、深度、广度的不同,产业工人面临的劳动难度和强度存在极化现象。如手机制造业等高科技精密仪器生产企业全面引进智能化,已经成为“黑灯工厂”“无人工厂”,在这些企业工作的也都是能够良好适应数字化、智能化、自动化的高技能劳动者;而一般传统制造业虽已开始引入智能设备,但受智能设备价格高、技术水平难达预期要求等因素影响,不少企业智能机器人使用密度低、生产线覆盖面少,全面智能化仍有很大差距。在这种情况下,企业对产业工人的需求呈现出高、低技能工人增加,中间技能工人减少的就业结构极化现象。一方面,智能设备和智能生产线需要高技能工人,另一方面,由于智能升级尚处于过渡时期,虽然一些高精尖流程的工作为智能设备取代,但一些只需要简单操作的岗位却被保留,这样,能够配合机器进行简单操作的廉价低技能劳动力仍然需要。在这一过程中,高技能工人的薪酬待遇和职业发展前景都较有保障,而低技能工人虽然看起来在智能机器冲击下保住了饭碗,且劳动较之前更加轻松,只需要配合机器运作的某一局部进行简单操作,但却在碎片化、固定化的生产操作中,失去了技能提升、知识更新的机会,不再掌握生产原理与技术细节,丧失核心技术深度,被智能机器“去技能化”,与智能时代劳动技能日趋复杂的要求渐行渐远。因此,随着智能化程度的提升和发展,如果这部分工人不能强力突破现有岗位的限制,进而积极主动地提升劳动技能,终将在智能机器逐渐成熟完善的过程中被淘汰出局,面临生存与发展困境。
(三)人机关系异化、人际交往疏离与人的本质需求之间的矛盾。“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 〔6〕人不仅在劳动实践中创造了生存发展必需的物质条件,同时通过生产形成了丰富的社会关系,并借助这种社会关系确定自己的现实生命状态和人生意义。然而,人机关系异化导致人主体地位的降低、人际交往疏离带来的社会联系减弱等问题,都使人的本质需求面临挑战。
首先,人机异化使人的主體地位降低。智能机器人作为人的劳动产品,凝聚着劳动者的智慧和能力,使劳动者的本质力量得以反映和确证。但是,“人+智能机器人”的劳动范式在减轻工人劳动强度、降低工人劳动难度、有效提高生产效率的同时,也使智能机器人在很多现实生产中成为主角,而产业工人则相应沦为智能机器人的辅助者,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成为智能机器人的“人体”替代件,丧失在生产中的主体地位。产业工人作为人与生俱来的内在价值和尊严被冲击和挑战,出现“智能机器人”作为人的劳动产品异化于人的状况。
其次,人际交往疏离使人的社会联系减弱。随着产业智能化进程的不断推进,“人+智能机器人”的劳动范式将贯穿于生产的全过程、全要素、全链接,传统“人+人”的劳动范式会日益减少。这样,产业工人多数情况下只需关注自身与智能机器人的互联互动,工人与工人之间面对面的人际交流越来越少,生产中的人际关系呈现出疏离状态,工人日益个体化。“人与人的交流很可能会显得苍白无力、不堪一击,甚至成为不必要、羁绊、多余的‘低效行为。” 〔7〕此外,人工智能的发展还使得不少产业工人在碎片化、分布式就业中脱离社会大生产的社会关系,人与社会之间的联系被削弱,人在整个社会价值体系中的份额和权重被降低。长此以往,产业工人经由生产方式确立自身面貌的本质途径将面临挑战,并可能陷入前所未有的自我价值迷失困境。
(四)收入相对减少与按劳分配方式有待完善之间的矛盾。多劳多得,少劳少得,是在社会主义公有制条件下个人消费品分配的基本原则。“人+智能机器人”劳动范式下,不少产业工人在智能机器提高生产率的背景下也较少加班,总体付出的劳动数量和劳动质量较之前有所下降,这样,在按劳分配原则下产业工人所获得的工资收入就相对减少。
由于智能机器人的进入,知识、信息、技术等非物质生产要素创造的社会财富越来越丰富,知识作为一种无形的生产要素开始广泛的参与到分配中,加之企业引进智能机器人时需要投入较大数量的货币资本,所以,整个分配中“资本、技术、管理等生产要素的价值受到高度重视、地位处于聚积性地上升,而劳动力等生产要素的价值和地位却处于明显的下降状态”〔8〕,这也使得以劳动参与分配的工人收入会进一步降低。实际上,“人+智能机器人”的劳动范式中,产业工人承担的并不仅仅只是自己依靠体力完成的具体劳动,同时作为“人+智能机器人”组合中的主观能动者肩负着监控工作流程是否和谐顺畅高效、智能机器人运转是否正常可控的重要任务,理应从智能机器人创造的价值中获取一定份额。但多数企业都是把引进智能机器人之后获得的新收益算作固定资产投入的回报,基本不考虑给予工人相关待遇提升,这也使产业工人的劳动投入与工资收益失衡,工资收入相对减少。所以,智能化背景下,“社会财富总量增多的同时也对社会财富分配方式提出了新的挑战”〔9〕。
三、智能化进程中传统产业工人劳动困境的突破路径
面对智能化进程给传统产业工人造成的挑战和困扰,是在哀叹声中拒绝,还是以积极主动心态接受和适应?答案无疑是后者,因为人工智能虽然短期内会带来冲击和阵痛,但从长期来看,传统制造业的智能化转型是不可抗拒的历史进程,智能机器人创造的巨大财富能够让人类从“稀缺”“匮乏”中解放出来,真正实现自由而全面的发展。“自然界没有造出任何机器……它们是人的产业劳动的产物,是转化为人的意志驾驭自然界的器官或者说在自然界实现人的意志的器官的自然物质。它们是人的手创造出来的人脑的器官;是对象化的知识力量” 〔10〕。以睿智大脑创造智能机器的人们,也一定能通过政府、传统产业企业、人工智能产业以及工人自身的努力,在人工智能发展各阶段精准施策,突破发展困境、实现技术与社会的和谐互促。
(一)政府加强政策引导和社会保障,有序推进传统产业智能化进程,助力产业工人有效就业,在全面发展中走向共同富裕。首先,政府要负责构建安全可靠的数据平台,做好人工智能所需“新基建”,统筹考虑智能技术发展状况、传统产业转型升级能力、产业工人的就业机会和幸福解放等多种因素,通过设立“机器换人”专项资金、优化税费制度、选树标杆企业和推广典型智能改造方案等策略,为人工智能与传统制造业的深度融合提供政策和资金支持、人才培训,稳妥有序地推动传统制造业的智能转型,防止过度自动化,避免规模性失业,帮助企业在“人机互补”中实现智能化升级,有效平抑人工智能可能给工人带来的发展困境。
其次,面对产业工人在企业智能化升级进程中遇到的发展困境,政府要注重建立和完善教育培训制度,制定劳动力培训计划,完善劳动力再就业的教育及培训体系。一方面,通过发布最有可能实现自动化的工作岗位以及可能受到影响的产业工人群体,为需要转换职业、进行技能升级的产业工人提供针对性再培训,确保从事简单重复性工作的劳动力和因人工智能失业的产业工人顺利转岗。另一方面,通过对人工智能发展所需人才及其技能的前瞻性研究,重点培训面向未来的人工智能新技能,提高劳动力供给和市场需求的匹配度,为劳动力的转型升级做好准备。当然,为企业与产业工人搭建透明的就业信息平台,整合岗位信息、促进人职匹配等就业服务,也会有力促进传统产业工人的有效就业。
最后,政府需要通过完善收入分配和社会保障制度,促进共同富裕。人工智能时代,智能机器人巨大的生产力使得财富的源泉日益涌流,国民经济总量将实现前所未有的丰富发展,以公平有效的政策制度推进共同富裕,是智能时代政府加强经济社会治理的重要方面。一是面对人工智能挤压低技能工人和就业“碎片化”的现实,加强失业保险、贫困补助、医疗救助等社会保障政策措施的有效实施,为智能化进程中的失业工人提供兜底保障,使其基本生活不受影响。二是在初次分配过程中探索将具体劳动量与工资报酬相分离,提高劳动报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使资本、技术、劳动诸要素在初次分配中的占比更加合理。三是完善个税征收制度。人工智能时代,知识、科技以其无限的创造力成为创造财富的重要手段,并作为生产要素参与财富分配,由此会造成个人收入的极化分化。因此,在强化对高收入群体纳税管理的同时增进对低收入群体的社会保障,减少因人工智能造成的收入差距扩大,能促进共同富裕。四是进一步在社会主义制度框架内探索建立合理的数据所有权、资本所有权制度,保证普通消费者和产业工人的基本权益与劳动获得感,进而按照经济社会发展水平渐次转向“按需分配”,真正使人工智能成为劳动者自由全面发展的有力支撑。
(二)传统产业企业增强战略意识和人本观念,在智能化进程中全面关注和满足工人发展需求。传统产业企业是工人参加劳动的具体场所,其设施、环境、工资、培训机会、人文关怀等直接关系工人的劳动权益,也是产业工人在智能化进程中突破劳动困境最现實直接的依靠,需要“扮演好创新者、实施者、协调者的角色”〔11〕。
首先,传统产业企业要增强战略意识,创新发展路径,充分借助政府相关优惠政策和数据平台,尽可能突破成本及其他因素限制,自觉主动推进企业智能化转型升级,循序渐进使智能机器覆盖全部生产线,避免产业工人沦为缺少技术含量生产环节的简单操作工,陷入“被去技能化”的被动漩涡。其次,要以人为本,在智能化进程中全面关注一线工人需求,统筹考虑收入的合理化分配,提高工人劳动在总分配中所占比例,确保工人劳有所得,保证工人权益;整合技术含量较低岗位,培养工人的分析判断及实际解决问题的能力,提升工人专业技能;建立规范化、系统化、激励性的技能考评奖励机制,激发和鼓励工人结合工作岗位进行技术创新的愿望和能力;主动与高校合作开展教育培训,帮助低技能工人通过学习掌握计算机技术以及机器人操作、维护、保养等技能,为他们转岗升级提供条件,帮助有发展意愿的企业员工做好职业发展规划,进而成长为智能时代的高技能人才。最后,传统产业企业要增进对工人的人文关怀。对处于发展困境的工人,全方位关心其物质、精神和社会生活状况,贴近和理解他们的现实生活,帮助他们缓解工作和生活压力,化解不安全感和焦虑郁闷等消极情绪,引导帮助工人适应智能时代生活方式,丰富与发展文体娱乐等精神生活,促进工人的全面发展。
(三)人工智能产业要着力提升智能机器人人性化水平,优化提高“人+智能机器人”工作效能。智能化进程中兼有劳动工具与劳动者属性的智能机器人,是传统产业转型升级的硬件支撑,是产业工人现实劳动情境的互动对象。从当前智能机器人在传统产业运用的情况看,智能机器人本身发展不成熟,产业智能化进程处于过渡期,是产业工人劳动困境生成的重要原因。因此,人工智能产业企业可以通过优化智能机器人工作效能,帮助产业工人突破劳动困境。
①F-S-W号被访谈者的访谈实录.
首先,通过科技创新提高智能机器人本身的工作性能,增进智能机器人与传统企业原有生产线的匹配与包容性发展,使之不仅能持续提升劳动生产率,同时能减轻“人+智能机器人”组合中工人劳动负担,将工人从简单操作岗解放出来,获得自我提升的空间和动力。其次,尽力降低智能机器人制造成本,缓解传统产业企业转型升级压力,降低投资在收入分配中所占比重,从而推进企业智能化转型升级,推动企业分配方式改革完善。最后,通过派驻专门技术人员、精准培训相关产业工人等方式,更加积极主动融入智能机器人所服务企业,缓解工人因为智能机器人引入而增加的工作难度与工作适应性问题。智能机器的引入,使产业工人工作环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仅原本以自身独有劳动技能为中心的劳动形态变成了以智能机器人为核心,同时也使劳动环境因为智能机器人的存在而变得陌生和充满挑战,“机器特别敏感,喷漆时哪怕稍微厚一点点,它就不工作了……有一次这个机器不知怎的就不工作了,我们厂里上上下下的技术人员都解决不了,生产厂家也是来了五六趟,好不容易才找到原因”①。智能产业企业专业技术人员的进驻,不仅能随时提高“人+智能机器人”工作效能,帮助产业工人更好适应工作环境,同时能考察掌握智能机器人具体工作情境,更加洞悉传统产业对智能机器人的性能需求,进而有针对性地开发设计符合企业需求和工人期待的智能机器人,以人性化、易亲近的智能机器人缓解产业工人劳动困境。
(四)传统产业工人自觉主动实现劳动技能转型升级,积极适应智能化进程。有企业家说:“工人不会因为新设备的到来而被淘汰,而会因为不适应或不学习而被淘汰。”〔12〕面对人工智能带来的劳动困境,首先,工人要能突破传统劳动惯习,变革调适就业观念,主动走出集中式、固定岗、全日制的工作习惯,接纳与习惯分布式、流动式、间歇性就业;要积极主动适应“人+智能机器人”的劳动范式,发挥自己熟悉生产线工序、与智能机器人联系密切的优势,从机器人创意设计、生产现场调试、运行维护等方面确立适合自身并符合未来就业趋势的职业生涯目标。其次,工人要充分利用政府、企业和高校提供的各种学习平台、培训机会,专研岗位技能,主动学习计算机技术、互联网等有关人工智能的新知识,努力成为能够独立操作、维修、养护智能机器人的复合型高技能人才,与传统产业一起转型升级,在“人机互补”中实现稳定就业;要充分利用智能机器人大规模取代工人情形尚未到来的缓冲期,努力发展和发挥自己作为人所独有的创造力、思考力和共情力等独特优势,开发创造独特工作领域。从目前来看,智能机器人在数据采集、数据计算、存储记忆、数据推断等单项能力方面已超越人类,但综合能力尚未形成,尤其是关于情感、自主创新等领域,智能机器人短期内尚无法超越人类。因此,如果产业工人能够自觉将工作领域从过去更多使用体力、智力领域转换到情感、意志领域,比如传统刺绣、生活服务等“创造性高”+“情绪智力”的工作,发挥人类创意、创新、创造的独有优势,一定会有效突破劳动困境、获得领域广阔的就业空间。最后,工人要增强前瞻意识,自觉在智能机器可能带来大量闲暇自由时间的背景下,筹划安排好悠闲自在、文明时尚的美好生活,以迈向更加自由而全面的发展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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