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管团队异质性对中国涉农上市企业技术创新的影响

张恒瑞，黄天柱

(陕西科技大学 经济与管理学院，陕西 西安 710021)

在“双创”(“大众创业、万众创新”)背景下，我国涉农上市企业的技术创新活动日趋活跃。然而，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世界经济衰退，一定程度上也冲击到我国涉农上市企业的生存和发展。面对纷繁复杂的国内外形势，那些具有技术创新能力的企业能够更快速、准确地通过技术创新等途径来应对危机。同时，提升涉农上市企业的技术创新能力，也是我国建设科技强国的重要内容，对于提高我国农业产业的竞争力、实现高质量发展也具有积极的现实意义。

《2020中国涉农企业创新能力评价》显示，我国涉农上市企业的创新之路还没走过一半，要真正成为农业技术创新的主体还任重道远。其根源为：农产品生产周期长，产品差异小，消费弹性小，抗风险能力差，受环境影响大。人的主观能动性是创新的源泉，技术创新的内核在于人。学术界将企业技术创新程度归因于组织决策者——高管团队(TMT)。因此，优质高管团队的建设对提升我国涉农上市企业的创新能力具有重要作用。自Hambrick等[1]提出“高层梯队理论”后，学术界关于高管团队异质性的研究逐渐丰富，但较多集中在对企业绩效、战略导向的影响等方面，关于技术创新方面的研究略显不足。另外，关于高管团队异质性是会促进还是制约企业技术创新，不同研究中的理论观点和实证结果也存在差异。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要让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同时要更好发挥政府作用。因此，高管团队在开展创新活动的风险承担和投资决策时，还需要充分考虑政府的影响，尤其是政府补贴的调节作用。

综上所述，为明确高管团队异质性特征、政府补贴与我国涉农上市企业技术创新的关系，本文基于相关理论和文献，采用数据统计方法，整理涉农上市企业高管团队特征与技术创新现状，并通过实证分析，引入政府补贴这一调节变量，探究政府补贴对高管团队特征与企业技术创新关系的调节作用，进而寻求充分发挥高管团队异质性正向效应和有效规避高管团队异质性负向效应的路径和方法，拟从高管团队组织结构优化等方面为涉农上市企业的技术创新提供切实可行的思路。

1 文献回顾与基本假设

1.1 高管团队异质性特征与我国涉农上市企业技术创新

当前，我国涉农上市企业仍然存在抗风险能力弱、内部控制不健全等问题。优秀的高管团队作为企业的稀缺资源，是现代企业管理长期以来讨论的关键问题。何瑛等[2]提出，企业高管自身的认知结构与价值观往往会影响企业的决策。但是，高管的认知结构与价值观难以具体考察量化。目前，学界一般是退而求其次，采用诸如年龄、性别、教育背景、组织任期、职业经历，以及团队异质性等人口统计学特征代替衡量。

一些研究认为，团队异质性与技术创新之间呈正相关。柯江林等[3]认为，高管之间不同的教育背景和职业背景有助于提升行业认知能力，促进团队成员深刻认识到研发投入对企业发展的战略意义，从而做出增加研发投入的决策。Talke等[4]以产品制造业数据为样本，发现高管团队多样性与企业创新呈强正相关关系，强调高管团队异质性是企业创新战略和创新成果实施的重要前提。郭天娇等[5]认为，高管团队异质性对商业模式创新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惯例更新在高管团队异质性与商业模式创新的关系中起中介作用。

另一些研究认为，团队异质性与技术创新之间不呈正相关。Camelo等[6]运用阶梯理论，引入战略共识的概念，以97家进行创新活动的西班牙企业为例，研究发现，高管团队职能的异质性与创新绩效负相关。Camelo-Ordaz等[7]认为，高管团队成员间的差异会造成团队冲突，异构的高管团队在利用外部意见和追求探索创新方面没有显著作用。熊艾伦等[8]强调，单纯提高女性比例不足以解决企业技术创新中存在的问题，还需要从根本上消除性别偏见和刻板印象等对女性高管带来的不利影响。王曦若等[9]认为，高管团队的年龄异质性、任期异质性与企业创新投入之间存在负向关系，高管团队地位的不平等通过增强高管团队年龄异质性、任期异质性的消极作用对创新投入产生负向调节作用。

我国涉农上市企业高管团队大多结构简单，调整、完善高管团队结构将有利于企业发展。结合上述分析，本文从高管团队的年龄异质性、任期异质性、职业异质性、学历异质性角度提出如下假说：H1a，高管团队的年龄异质性对我国涉农上市企业的技术创新存在正向影响；H1b，高管团队的任期异质性对我国涉农上市企业的技术创新存在正向影响；H1c，高管团队的职业异质性对我国涉农上市企业的技术创新存在正向影响；H1d，高管团队的学历异质性对我国涉农上市企业的技术创新存在正向影响。

1.2 政府补贴的调节作用

政府对企业研发的补贴行为属于外部激励，会影响企业对技术创新的偏好。政府补贴作为促进企业技术创新的重要激励工具之一，不同研究中关于其对企业研发投资行为影响的结论并不一致。一种观点认为，政府补贴补偿了企业研发本身的风险和其非完全专有性，有助于提升高管团队的冒险精神，为企业的技术创新带来积极的效果。彭红星等[10]指出，政府补贴与高管政治、研发技术背景存在显著的关联关系，即在政府补贴的影响下，高管政治、研发技术背景会提升企业的风险水平，进而促进企业的技术创新行为。孙秀丽等[11]指出，高管团队的冒险倾向会受到政府补贴等外部制度环境的影响。另一种观点认为，政府补贴可能导致研发资源配置低效。唐跃军等[12]指出，政府对企业进行补贴时存在信息不对称的现象，这会显著影响补贴的效果。关于政府补贴的影响结果，学界存在着“促进效应—挤出效应”的研究范式，也就是说，政府补贴在企业研发投资方面能提供资金支持，但也会产生同行企业不当竞争等不利的影响，降低资源配置效率，从而产生挤出效应。毛其淋等[13]权衡政府补贴的利与弊，指出只有适度的补贴才能提高企业的风险承担能力，而高额度的政府补贴则会显著降低企业承担的风险。这些研究表明，政府补贴的确会影响到高管团队异质性与技术创新的关系。这为本文引入调节变量提供了思路借鉴。当前我国涉农上市企业的技术创新方式单一，技术创新投入资金匮乏，技术创新意识和能力不强。因此，在涉农上市企业的技术创新过程中，政府支持成为企业技术创新的主要助推力。经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说：H2a，政府补贴对高管团队年龄异质性与我国涉农上市企业的技术创新有正向调节作用；H2b，政府补贴对高管团队任期异质性与我国涉农上市企业的技术创新有正向调节作用；H2c，政府补贴对高管团队职业异质性与我国涉农上市企业的技术创新有正向调节作用；H2d，政府补贴对高管团队学历异质性与我国涉农上市企业的技术创新有正向调节作用。

2 研究设计

2.1 样本选择与数据来源

本文数据来源于中国科技统计年鉴、科学技术部网站公布的资料。由于涉农上市企业近几年才在我国逐渐发展成熟，为此，特选择2017—2019年的数据作为样本，以更具现实意义。涉农上市企业数据主要来自CSMAR数据库与《企业统计年鉴》，并通过向上海证券交易所、深圳证券交易所，以及企业官网查询等途径补充缺失数据。参照国内学者的通行做法，剔除ST(特别处理)、PT(特别转让)类与相关数据缺失的企业。由于涉农行业范围广，国际上未提出明确的分类方式，本文参考谢玲红等[14]对中国涉农行业的分类方法，同时，考虑到涉农上市企业统计数据的可获得性和完整性，确定以中国证监会2012年的行业分类标准为依据，以农、林、牧、渔业，以及农副产品加工业、酒、饮料和精制茶制造业作为涉农行业的重要组成部分，经筛选，选择涉农上市企业179家作为研究对象。数据类型为平衡面板数据，数据样本共计5 796个。

2.2 变量定义

2.2.1 因变量

关于技术创新指标，以往研究中使用较多的有研发支出和专利申请数量。鉴于涉农上市企业专利申请数量数据收集较难，本文借鉴喻登科等[15]用研发投入与销售收入之比来衡量技术创新的做法，考虑以研发密度，即研发支出与企业主营业务收入之比作为因变量。

2.2.2 自变量

多数研究认为，高管团队异质性主要包括性别、年龄、教育水平、职业(背景)和任期异质性5个维度。考虑到我国涉农上市企业高管团队中女性占比较少，本文去除性别异质性指标。

关于年龄、学历、任期异质性的测度，均首先进行编码，然后采用Blau[16]提出的Herfindal-Hirschman系数(又称Herfindal系数)来测量。上述各指标的编码方式简述如下。年龄编码：1表示不大于30岁；2表示31～40岁；3表示41～50岁；4表示51～60岁；5表示大于60岁。学历编码：1表示高中及以下；2表示本科；3表示硕士及以上。任期编码：1表示成员任期在1 a以下；2表示成员任期在1～3 a；3表示成员任期在4～6 a；4表示成员任期在7～10 a；5表示成员任期在10 a以上。

关于职业异质性的测度，多数研究认为，具有生产制造与研发背景的高管更倾向于技术创新。据此，本文将涉农上市企业高管分为有生产制造、研发背景型高管与其他2类，然后采用Herfindal系数测量差异程度。

2.2.3 调节变量

从2007年开始，在上市企业的年报中，对政府补贴有专门的信息披露。本文选取政府补贴作为调节变量，以涉农上市企业各年年报中“非经济损益”项目下的“政府补贴”为数据来源。为减少异方差对数据的影响，采用经标准化处理后的政府补贴总额来表征。

2.2.4 控制变量

根据相关领域现有的研究结果，为了排除研究中其他因素的影响，选取团队规模、企业规模、高管团队的同质性特征、财务杠杆、上市时间、资产收益率作为控制变量，其中，高管团队的同质性特征具体包括平均任期、平均年龄、平均学历。

具体的变量设计及其衡量详见表1。

表1 变量设置及其衡量

2.3 模型构建

为检验高管团队异质性特征与我国涉农上市企业技术创新之间的关系，以及政府补贴对其关系的调节作用，本研究采用分层回归模型(hierarchical regression model)来进行实证分析。回归模型(模型1～3)的表达形式分别如式(1)～(3)所示。

VR&D=a0+a1VContro+ε；

(1)

VR&D=a0+a1VContro+a2VHTMT+ε；

(2)

VR&D=a0+a1VContro+a2VHTMT+a3VGov+a4VHTMT*VGov+ε。

(3)

式(1)～(3)中：VR&D为被解释变量，表示我国涉农上市企业技术创新；VHTMT为解释变量，包括高管团队的年龄异质性(Hage)、高管团队的任期异质性(Htenu)、高管团队的职业异质性(Hfum)、高管团队的学历异质性(Hdeg)；VGov为调节变量，表示政府补贴；VContro为控制变量，包括团队规模(Tsize)、企业规模(Size)、平均任期(Mtenu)、平均年龄(Mage)、平均学历(Mdge)、财务杠杆(Def)、上市时间(Cage)、资产收益率(Roe)；ε为随机项；a0～a4为回归系数。

3 实证分析

3.1 描述性统计与皮尔逊相关性分析

为清晰展示各变量的信息，利用Stata 12.0软件，对相关变量的平均值与标准差进行描述性统计(表2)，并对主要变量进行皮尔逊(Pearson)相关性分析(表3)。为避免实证结果受异常值影响，使用Winsor命令在1%水平下对本文涉及的所有变量进行处理。研究结果显示，我国涉农上市企业技术创新投入的平均值是0.129(标准差是0.138)，年龄异质性的平均值是0.657(标准差是0.201)，任期异质性的平均值是0.550(标准差是0.334)，职业异质性的平均值是0.248(标准差是0.190)，学历异质性的平均值是0.413(标准差是0.195)。统计结果显示，各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值和相关系数均无异常。从相关性分析看，涉农上市企业高管团队的年龄异质性与涉农上市企业技术创新在10%水平上呈现显著正相关，任期异质性、职业异质性、学历异质性、团队规模，以及平均任期分别与涉农上市企业技术创新在5%水平上呈现显著正相关，企业规模、上市时间分别与涉农上市企业技术创新在1%水平上呈现显著负相关，平均年龄与涉农上市企业技术创新在10%水平上呈现显著负相关。主要变量之间具有相关性，但是整体显著性水平不高，需要进一步展开回归分析，以验证高管团队异质性对我国涉农上市企业技术创新的影响。

表2 各变量的平均值与标准差

表3 各变量的相关性

为避免主要变量间的多重共线性问题影响后续实证分析的可靠性，利用方差膨胀系数因子(VIF)检验变量间的多重共线性问题。参考多数研究的判断标准，可以接受自变量的VIF为0.1～10。经检验，各变量的VIF最大值为1.48，均值为1.33(表4)，认为主要变量间不存在多重共线性问题。

表4 涉农上市企业高管团队异质性特征的多重共线性检验结果

SD， Standard deviation.

3.2 模型回归结果

为研究高管团队异质性对我国涉农上市企业技术创新的影响，并探索政府补贴对高管团队异质性与我国涉农上市企业技术创新的调节效应，借鉴方杰等[17]的研究思路，引入自变量与调节变量交互项，采用多层次OLS(普通最小二乘法)回归来检验模型的正确性(表5)。

表5 政府补贴调节下的高管团队异质性特征与涉农上市企业技术创新回归模型

模型1分析各控制变量与涉农上市企业技术创新的关系。从高管团队同质性特征来看：高管团队的平均任期与企业技术创新在5%水平上显著正相关，推测是因为，涉农上市企业高管的任期越长，越对企业发展有清晰的规划，因而越有利于技术创新；高管的平均年龄与企业技术创新在10%水平上显著负相关，推测是因为，年轻高管更具有挑战精神，更倾向于技术创新；高管团队的平均学历与企业技术创新无显著相关性，具体原因还需要后续深入分析。从企业特征看，上市时间与企业技术创新在1%水平上显著负相关，反映出成立时间短的涉农上市企业更愿意尝试技术创新，推测是由于涉农项目前期投入大、难以被模仿，那些成立时间较久的涉农上市企业已有稳定的发展模式，故不太愿意在技术创新上投入更多资金。

模型2在模型1的基础上增加了高管团队异质性特征，分析其对我国涉农上市企业技术创新的影响。结果显示，高管团队的年龄异质性与企业技术创新在10%水平上显著负相关，假设H1a未得到验证，说明在我国涉农上市企业中，高管团队的年龄异质性抑制企业技术创新。高管团队的任期异质性与企业技术创新在1%水平上显著正相关，验证假设H1b，说明高管团队成员的任职时间长短有差异，会促进企业的技术创新。高管团队的职业异质性与企业技术创新在1%水平上显著正相关，验证假设H1c，说明涉农上市企业的高管团队若由不同职业背景的成员组成，企业会更倾向于技术创新。高管团队的学历异质性与企业技术创新在10%水平上显著正相关，验证假设H1d，说明涉农上市企业高管团队成员的学历异质性对企业的技术创新有促进作用。

为检验政府补贴激励的调节效应，模型3在模型2的基础上引入调节变量。从实证结果来看，模型3的拟合优度(R2)优于模型2。高管团队年龄异质性与政府补贴的交互项系数在10%水平上对企业技术创新有显著正向影响，即政府补贴在高管团队年龄异质性对我国涉农上市企业技术创新的影响中存在正向调节作用，验证假设H2a，说明政府补贴会激励高管团队年龄异质性对技术创新的倾向。高管团队任期、职业异质性与政府补贴的交互项系数在1%水平上对企业技术创新有显著正向影响，即政府补贴在高管团队任期、职业异质性对我国涉农上市企业技术创新的影响中存在正向调节作用，验证假设H2b、H2c，说明政府补贴力度越大，高管团队任期、职业异质性对企业技术创新的倾向性越强。高管团队学历异质性与政府补贴的交互项对技术创新无显著影响，假设H2d未得到验证，说明政府补贴在高管团队学历异质性对我国涉农上市企业技术创新的影响中无明显调节作用。

4 结论

高管团队作为企业最高的决策主体，在企业的可持续发展中发挥着重要作用。本文采用文献研究、规范与实证分析相结合的方法，以我国涉农上市企业2017—2019年的高管特征与企业财务等相关数据为基础，探讨了高管团队异质性特征对我国涉农上市企业技术创新的影响，并验证了政府补贴在其中的调节作用。结果表明，高管团队提升平均任期会促进我国涉农上市企业技术创新，降低平均年龄会促进企业技术创新；高管团队任期、职业、学历异质性提升有利于我国促进涉农上市企业技术创新，但年龄异质性提升会抑制技术创新；政府补贴正向激励了高管团队任期、职业异质性对我国涉农上市企业技术创新的影响。

根据上述发现，本研究提出如下对策建议。(1)优化高管团队治理结构，促进企业技术创新。我国涉农上市企业应根据自身的技术创新战略，分析企业内在的创新要求，理性调整高层管理团队成员，从而谋求更高的技术创新程度，打造出能够提升我国涉农上市企业科技创新领域核心竞争力的高管团队。(2)用好政府补贴工具，落实政府补贴政策。政府通过补贴可以促进涉农上市企业的技术创新。对于涉农上市企业而言，应该根据高管团队结构建设需求，积极关注国家相关补贴政策。金融部门应及时落实各级政府的相关补贴，在财政补助、贴息贷款、税收优惠等方面给予倾斜，更大程度发挥政府补贴对涉农上市企业技术创新的激励效应，促进行业整体良性循环。(3)延长高管团队任期，积极培养年轻高管。欲提高我国涉农上市企业的技术创新能力，除依托政府补贴政策的激励作用外，应酌情延长高管任期，使高管形成长期稳定的理性预期，减少短期行为，以增强企业高管增加技术创新投入的积极性和主动性。同时，优化现有的人才政策，为人才提供完善的培养体系，补充高管团队中的年轻人才缺口，积极培养、大胆提拔年轻高管，建立年轻化、专业化的高管团队。

本文的局限性主要在于数据收集方面。我国涉农上市企业样本数据本就较少，再加上研究过程中还要剔除部分高管个人信息披露不全的企业，因此样本量的限制可能会影响本研究的最终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