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可量化的平安:全球平安指数及其对平安中国建设的启示

2021-08-04熊文钊

北京行政学院学报 2021年4期
关键词:权重评估指标

□熊文钊 李 铮

(天津大学法学院,天津300072)

全球平安指数(Global Peace Index,以下简称GPI)是目前世界上唯一专门测量各国平安水平并对之进行排名的国际指数[1],并因具有数据新鲜、编制严谨、指标完善和覆盖范围广等特征而在世界上受到广泛认可。它由经济与平安研究院(Institute for Economics and Peace,以下简称IEP)作为公益性独立机构开发。IEP总部设在澳大利亚悉尼,并在纽约、布鲁塞尔、海牙、哈拉雷等全球六大城市设有分部,其平安指数评估被各国政府、学术机构、智库、非政府组织乃至世界银行和联合国使用[2],并成为各国乃至世界平安策略的制定依据之一。自2007年至今,IEP已连续发布了14份年度报告。在这14年间,GPI的内容不断充实、指标不断更新、方法不断改进,不仅蕴含了丰富的学术价值,而且提供了一个完整的评估范例,从中可以提炼出一套系统完整的平安评估理论与指数框架,为平安中国建设评估提供参考和借鉴。然而,国内关于GPI的研究却仍然寥寥无几①我国学者最初进行介绍时将其直译为“全球和平指数”,但从内容上讲,GPI主要从消极方面评估对和平构成威胁的各种冲突,因此宜将其中的“peace”译为“平安”。参见郝遥:《“全球和平指数排行榜”:对世界的一种解读》,《百科知识》2014年第18期;纪双城:《全球和平指数新西兰第一》,《党政干部参考》2010年第7期。,未有对其进行全面研究和介绍的学术成果。鉴于此,本文通过追溯GPI的原创性内容,揭示GPI的发展历程、概念构建、指标体系和测量方法等,以期促进平安中国指数与平安评估的科学发展。

一、世界范围内平安指数的发展历程

“指数(index)是以累加或合并的方式,基于某个概念的若干指标而合成的一个数值”,能够“以数值的简单形式表征复杂的现实状况,GDP、CPI、IQ等是其中的著名代表”[3]。在平安的发展进程中,指数方法的贡献是决定性的,它一方面有助于加深对测量对象组成要素与具体特征的认识,另一方面也有助于对测量对象科学合理的概念定义的形塑[4]。平安指数是对平安的基本概念、构成要素与具体特征的指数化塑造。相较于其他成熟的指数体系,平安指数是一个新生事物,其诞生至今也不过二十年,在许多国家仍处于探索阶段,指标齐全、框架完善、标准统一的国家指数体系更是屈指可数。IEP自2011年起陆续发布了美国平安指数(USPI)、英国平安指数(UKPI)和墨西哥平安指数(MPI),除此之外,以色列民主研究院(Israel De⁃mocracy Institute)也曾发布月度平安指数,这些指数都曾被用于衡量一国内部的平安状况,但鉴于其指标种类不够齐全、体系不够完备、标准不够统一等问题,本文将聚焦于更为成熟、完善的国际平安指数。

总体来看,自20世纪90年代末至今,世界范围内对平安进行评估、衡量和指数化的尝试大体经历了最初尝试、正式确立与成熟完善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20世纪90年代的最初尝试阶段。最具代表性的是1999年联合国大会发起的为世界儿童建立“平安文化(culture of peace)”的项目[5]。平安文化由8个不同的要素构成,即发展教育,促进可持续的经济和社会发展,尊重人权,促进男女平等,确保民主参与,促进理解、宽容与团结,促进信息和知识的自由流动和促进国际平安。平安文化项目作为构建平安指数的初次尝试,存在明显的缺陷和不足。有学者认为,平安文化项目各指标之间缺乏相关性,以至于难以形成系统的指标体系,比如民主参与和宽容与团结无关[6]。还有学者认为该项目的指标体系不够完善,公民幸福感作为有效促进和维持平安的关键因素,未被纳入该指标体系中[7]。

第二阶段是21世纪初的正式确立阶段。2000年韩国世界平安论坛产生了世界上第一个对所有国家平安水平进行衡量的综合性平安指数。该论坛曾尝试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合作构建此指数,但由于二者就平安或平安文化的可测量性存在分歧,该论坛决定独立进行此项目。2000年该论坛第一次发布世界平安文化指数,并于2001年将之改名为世界平安指数(World Peace Index,以下简称WPI)。WPI由国内政治、军事外交和社会经济3个一级指标、6个二级指标和14个三级指标构成[4],覆盖了全球143个国家,使用了包括自由住房指数(Freedom house Index)、人类发展指数(Human Development Index)等在内的多种数据库。但直至目前,仅有2012年和2015年的WPI指数报告可见。

第三阶段是近十几年的成熟完善阶段。最具影响力的是2007年由经济与平安研究院(IEP)所发布的全球平安指数(GPI)。IEP是一个独立的、无党派的、非营利性的全球智库,该项目的目标是将世界的焦点转移到平安上来,并将平安作为衡量人类福祉和社会进步的重要指标。截至2020年底,GPI覆盖了全球163个国家和99.7%以上的人口。GPI由内部和外部冲突、社会安全与保障以及军事水平3个一级指标构成,内含23个二级指标,GPI指数在14年的更迭中指标框架不断完善,评估内容不断充实,评估方法不断改进。GPI如今已实现了对平安的概念化与量化,使其最终分解为一个个可以具体观察与测量的变量,内含着一套成熟的方法论体系。从其现有内容看,GPI已成为覆盖范围最广、指标体系最全、持续时间最长、方法论体系最完善的世界性平安指数,甚至被称为“平安研究的里程碑”[8]。

二、GPI对平安的概念化与量化

概念化是将平安理论予以概括和提炼的过程,也就是将平安从一个抽象理念变为社会科学概念,并以定义的方式予以展现。量化是将“概念与一系列测量技术或程序连接起来的过程,使得概念可以通过观察、调查、统计等方法得以测量”[3]。只有在概念界定的基础上科学选取各项指标,才可实现对平安的直接观察和测量,因此,对平安的概念化界定是实现对平安量化处理的前提和基础。同时,对平安的量化反过来也可以提高其概念的科学性,只有在量化的基础上加深对平安的组成部分与具体特征的理解,才可以推进对平安概念的科学把握。

(一)平安的概念化

平安概念是平安理论的具象化,而平安理论源于平安思想。与指数方法相比,平安思想的历史可谓源远流长,最早可追溯至古希腊时期。古希腊文化中象征着正义与和谐的和平女神“艾琳”(Irene)将平安和人与人之间的和谐关系相联系,并因此被视为平安理论的来源之一[9]。目前,世界上较为流行的平安理论可以归为三类。首先是消极平安理论。该理论认为平安是一种没有战争或暴力的状态,其将平安与战争视为不可分割的社会变量,是一枚硬币的两面[10]。人们对平安的研究多基于消极平安理论,即通过思考平安与战争的关系来进一步构思与阐述平安概念[11]。其次是积极平安理论。积极平安理论认为平安是社会的一种有序状态,在这个社会中,人类群体之间相互合作、互相包容,并主要体现在社会的团结、国家的凝聚力及个人的福祉上,而不仅仅指没有战争或暴力[10]。最后消极平安和积极平安相统合的平安理论。该理论的代表人物是约翰·加尔通①约翰·加尔通,1930年生于挪威首都奥斯陆,现代平安学研究的开创者之一,代表作有《和平论》《美帝国的崩溃》等。,他基于该理论创造性地将平安划分为积极平安和消极平安两个相互区别的概念体系。

在IEP对平安进行概念化界定之前,平安的概念可以说是五花八门,各机构基于不同的理念对平安进行了定义。其中最权威的是联合国在“和平文化”项目中对平安的定义,他们认为平安是“一套价值观、态度、行为方式和生活方式”,其拒绝暴力,并呼吁通过个人、团体与国家之间的对话和沟通来解决社会问题,从而防止冲突的发生。在联合国平安概念的基础上,2000年韩国世界平安论坛在其发布的世界平安指数中对其进行了发展,将平安定义为个人的生存和发展不受其他国家或组织的暴力威胁[4]。上述两个概念都是基于积极平安理论而构建的。由于积极平安理论的确切性质还并不清晰,难以得到具体化,它就像天堂一样,虽然美丽却并不知道能在其中做什么[12],因此基于积极平安理论而构建的平安容易成为一个缺乏意义的概念[13],其不仅不够清晰和实用,更不易被测量,对平安评估实践缺乏具体的指导意义。

理想的社会科学概念应具有连贯、简约、实用、清晰、独特和易测量等特征[14]。全球平安指数的一个重要贡献是实现了对平安概念的科学化界定,其基于消极平安理论将平安定义为“没有直接的暴力冲突及免遭暴力的威胁”[15]。相较于积极平安理论,消极平安理论聚焦于暴力冲突,以此为基础的平安概念将是否存在暴力作为衡量一国平安状态的标尺,这不仅符合大多数人对平安的直观感受,且较于其他的定义更加实用、清晰,更容易被衡量。在概念化的基础上,IEP实现了对GPI的理论创设与框架设计。一方面,IEP围绕此概念在内部和外部冲突、社会安全和保障及军事水平3个一级指标下选择了23个二级指标,以对各国的平安状态进行多层面地系统评估;另一方面,IEP基于此概念汇集并创设了内容丰富、数据翔实和来源可靠的各种数据库,从而实现了对直接暴力及暴力威胁的评估[16]。

(二)平安的量化

量化环节在指数构建中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甚至“量化方法科学与否,将直接影响评估结果的合理性、执行力及社会效果”[17]。量化环节主要涉及两个方面的技术工作,即数据的量化与权重的分配。

1.数据的量化

数据量化方式有两种,即定量数据和定性数据,前者来源于各种已有的客观数据,后者建立在专家或公众的定性判断基础上,即“主要依靠预测人丰富的经验和主观的分析判断能力”,从而“断定事物性质和推测出事物发展趋势”[18]。由于决定因素错综复杂、相互交织,单纯使用定量数据或者定性分析是不够的,需要将二者结合起来使用[19],即“对于有些客观的、可以加以量化的指标,要以科学的统计数据为基础,用定量化的方式表征”,而“对于不可量化的某些主观性指标,可以用定性的评价指标来表述”[20]。GPI在对各指标进行量化之时,就采取了定性和定量相结合的方式,选定了15个定量指标和8个定性指标,每个指标均根据具体的数值或表现被给予1分(最优)至5分(最劣)的标准化分值。

定量指标以客观数据为基础,相关分值对应的区间数值保留至小数点后第三位。例如,指标每十万人中监狱服刑人数的区间范围和对应分数为:1分(0-126.406),2分(126.406-252.811),3分(252.812-379.217),4分(379.218-505.624),5分(>505.625)。为保证定量指标的准确性,以最大可能地测量一国“平安”的真实水平,IEP在以下三个方面做了技术处理。首先,指标数值的精准性。为了确保各指标对平安水平测量的准确性以及增强指标变化的敏感性[21]97,所有量化指标都使用连续值编码,并四舍五入保留至小数点后第三位。其次,数据来源的多样性。GPI的定量数据来源于多种不同的数据库,包括联合国毒品和犯罪问题办公室(United Nations Office on Drugs and Crime);刑事政策研究所(Institute for Criminal Policy Re⁃search);乌普萨拉冲突数据项目(Uppsala Conflict Data Project);斯德哥尔摩国际和平研究所(Stock⁃holm International Peace Research Institute)和国际战略研究所(International Institute for Strategic Studies)等。最后,数据补充的适当性。由于GPI的覆盖范围过广,当数据库没有相关国家的数据统计时,IEP的国家分析团队就会使用替代数据库或给出估值来填补这一缺口[22]6。

定性指标以主观评价为基础,由经济学人智库(Economist Intelligence Unit,以下简称EIU)对绝大部分定性指标进行评估,对应1分(最优)到5分(最劣)。例如,指标暴力犯罪程度的定性评估分值分别为:1分(极不可能),2分(不可能),3分(存在问题),4分(可能),5分(非常可能)。由于“定性指标的考核方法始终没有离开人为考核打分的方式,而且指标权重系数主要是由专家根据自己的经验来确定的”,因此“考核结果仍然存在较强的主观随意性”[23]。IEP从两方面入手确保评分的客观性、一致性和可比性。首先是评估团队的专业性。定性指标的评估由EIU负责,EIU是世界上分析师数量最多、评估经验最丰富的评测团队之一,拥有100多名全职国家分析师和经济学家,并有650名各国志愿者为其提供技术与数据支持。为了保证评估的专业性,分析员一般仅将注意力集中在两三个国家上,并在当地志愿者的协助下加深对相关国家政治、经济和社会情况的了解。其次是评估过程的严谨性。IEP制定了如下评估流程:第一,各国家的分析师根据评分方法对相关国家进行评估,并将之登记在数字平台上;第二,区域负责人在数字平台上检查整个区域的估分情况与国家间的对比情况,当有人对某项指标的得分提出质疑之时,区域负责人需要对该项指标再次进行评估;第三,IEP中具体负责GPI项目的研究团队对各国得分进行复核,以确保全球范围内的可比性;第四,如果该团队发现指标得分有问题,则由该研究团队、相应的区域负责人以及国家分析师就该指标得分进行讨论,并做出决定;第五,在最终确定GPI各项指数得分之前,外部顾问小组对各项指标进行评估;第六,如果外部顾问小组发现指标得分有问题,专业研究团队、相应的区域负责人和国家分析师将对之进行讨论并做出最终判断,然后再与咨询小组进行讨论。

2.权重的分配

权重是平安指数构建中量化色彩最为突出的部分,其“代表了某项指标在评估体系内的重要性,反映了指标对评估结果的影响程度”,因此,“权重体系的设置是否科学合理,不仅能够决定评估结果的科学程度,更影响整个评估的公信力与参考力”[17]。“确定指标权重的方法大致可分为3种:一是主观赋权法,即德尔菲法;二是客观赋权法,即以指标数值为依据进行纯数学运算的方法,如熵值法、因子分析法等;三是主客观相结合的方法,即在主观判断的基础上借助数学模型的方法”[24]。相较于完全依靠评估专家主观判断来分配权重的主观赋权法,“客观赋权法权重的确定完全依靠客观数据之间的关系”,因此计算结果也相对客观,但客观赋权法在“客观数据较为特殊时,权重会与实际情况相差较大”[25]。IEP确定GPI指标权重时采用的是主客观相结合的方法,从而得出更加客观、可信度高的权重分配。首先,IEP用专家咨询的方式反复征询多名专家的意见,直至各专家对指标权重的分配意见趋于一致。其次,IEP依据各指标的真实数据运用熵权法的基本计算原理决定指标的权重大小。最后,IEP根据主观权重和客观权重计算各指标的组合权重。

GPI共有两层权重设计,从而形成了权重体系。第一层是各二级指标的权重分配。2007年创建GPI时,独立专家咨询小组根据每个指标的相对重要性,赋予1(最不重要)至5(最重要)不同的权重等级。第二层是内部平安与外部平安的权重分配。专家小组将所有二级指标分成内部平安与外部平安两组,并赋予不同的权重。在经过激烈的辩论后IEP决定给予内部平安更大的权重,即将60%的权重分配给内部平安,40%的权重分配给外部平安,原因在于内部平安的改善有利于外部平安水平的提高[26]。一国的最终GPI得分是经过两层权重计算后得出的。值得注意的是,在编制每一版GPI之前,咨询小组都对权重进行审查,并根据实际情况,对各指标的权重大小进行调整。

三、GPI指标体系的构成与演变

在对平安概念进行体系化构建的基础上,2007年,一个由独立专家组成的国际专家小组对最能衡量一国平安水平的诸项指标进行了筛查与选择,进而构建出平安指数的指标(indicator)体系[27]10-12。通过对GPI14份年度报告的分析可以发现,这14年间,GPI的覆盖范围不断扩大,在数量、名称、计算方法和数据来源等方面不断变化。

(一)覆盖范围与准入条件

2007年至今,GPI测量的国家数量不断增多,覆盖范围不断扩大,具体情形如下:2007年版共121个国家;2008年版共140个国家;2009年版共144个国家;2010年版共149个国家;2011年版共153个国家;2012年版共158个国家;2013年版共162个国家;2014年版共162个国家;2015年版共162个国家;2016年版共163个国家;2017年至今,再无增加。截至2020年,GPI指数对全球163个国家的平安水平进行测量,覆盖了全球99.7%以上的人口[28]。

IEP将一国纳入测量范围的标准是:一方面,该国人口在100万以上或国土面积超过2万平方公里,据此标准,2011年IEP将卢森堡排除在GPI的测量范围之外[22]4。制定此标准的原因在于对小国平安状况的测量不论是在评估难度上,还是在最终得分的全球可比性上,都存在困难。另一方面,GPI的23项指标在该国具有可用性、可靠性和实用性。因为这些因素也会因国土面积等原因而受到影响[21]97。但值得注意的是,IEP旨在构建一个全面而准确的安全衡量标准,并不对国家的独立性作出政治性判断。

(二)GPI指标体系的构成

GPI将23个指标划分为3个独立领域(do⁃main),即内部和外部冲突、社会安全与保障及军事水平,这3个领域即为GPI指数的3个一级指标,每个一级指标均由内部平安指标和外部平安指标混合构成。以下将根据2020年最新版的指标体系,阐述各指标的具体内容。

1.内部和外部冲突。该一级指标权重24.84,占比32.8%,关注的是内部和外部战争的数量和强度。一国的内外部冲突是平安概念中暴力的核心内涵,也最能体现一国的平安水平(详见表1)。

表1 CPI内部和外部冲突指标体系与权重分布①权重系数≈1.32,表1、表2、表3相同。

指标1:内部冲突的死亡人数。“冲突”是指涉及政府和/或领土争议,双方均使用武装力量,其中至少一方是一国政府,并导致一年中有至少25人因战争死亡。该定义来源于乌普萨拉冲突数据项目。

指标2:外部冲突的死亡人数。“冲突”是指涉及政府和/或领土争议,双方均使用武装力量,其中至少一方是一国政府,并导致一年中有至少25人因战争死亡。该定义来源于乌普萨拉冲突数据项目。

指标3:内部冲突的数量和持续时间。该指标衡量的是在特定国家领土范围内发生冲突的数量及持续时间。这一指标的数据来源于乌普萨拉冲突数据项目的三个子数据库,即战争死亡数据库、非国家冲突数据库和单边战争数据库。

指标4:内部冲突的强度。强度的判断标准为是否存在暴力或暴力威胁,是否存在全国范围内的紧张局势及是否存在国内战争。

指标5:外部冲突的数量、持续时间和该国的作用。这一指标衡量的是一国所卷入的域外冲突的数量、持续时间及该国在冲突中所起到的作用。该指标信息来自UCDP的战争死亡数据库。

指标6:与邻国的关系。与邻国关系好坏的判断标准:是否与邻国发生武装战争、是否有针对本国的攻击性政治言论、是否有针对本国的经济与外交上的限制及是否存在邻国的频繁入侵等。

2.社会安全与保障。该一级指标权重34,占比44.8%,关注的是国家内部和谐或不和谐程度,并以犯罪率、恐怖活动、暴力示威、政治局势与难民人口等指标加以衡量。犯罪和恐怖主义与平安概念中的暴力直接相关,公民的安全感和政治的稳定性则体现了暴力对公民的威胁程度(详见表2)。

表2 CPI社会安全与保障指标体系与权重分布

指标7:每十万人中杀人犯的数量。该指标来源于联合国毒品和犯罪问题办公室对犯罪趋势的分析和对司法系统统计数据的调查。故意杀人是指故意致人死亡,包括杀婴。该数据包括犯该罪行或相当于该罪行的总人数,但不包括轻微犯罪。

指标8:暴力犯罪程度。该指标的评估根据是未来两年内暴力犯罪是否会对政府和企业构成严重威胁。

指标9:政治的稳定性。该指标从社会动荡的程度、权力有序转移的可能、反对派的行为方式和权力的集中情况等方面对政治的稳定性展开评估。

指标10:政治恐怖程度。该指标根据自由之家开发的5级“恐怖程度表”对一国在某一年所经历的政治暴力和恐怖程度进行衡量。具体衡量标准为:是否存在政治谋杀、是否存在政治监禁及公民的政治权利是否受到保护等。

指标11:每十万人中监狱服刑的人数。该指数综合利用了刑事政策研究所和其他多种研究库的研究数据。数据资料多数来源于国家监狱管理局,或者负责监狱管理的部门。

指标12:暴力示威的威胁性。该指数评估的根据是暴力示威是否会在未来两年内对企业的生产和经营构成威胁。

指标13:每十万人中内部安保人员和警察的数量。这一指标来源于联合国毒品和犯罪问题办公室对犯罪趋势的分析和对司法系统统计数据的调查。这里的警察包含了所有负责预防、侦查以及逮捕犯罪嫌疑人的国家机关工作人员。

指标14:公民的安全感。该指标的衡量取决于公民之间能否相互信任。

指标15:恐怖主义的影响。该指标的数据来源于全球恐怖主义数据库(Global Terrorism Data⁃base,简称GTI),主要包括恐怖事件的数量、死亡人数、受伤人数及财产损失四个方面。

指标16:难民和国内流离失所者的人口比重。该指标评估的是一国境内难民与流浪者人数占总人口的百分比。

3.军事水平。该一级指标权重17,占比22.4%,关注的是一国的军事能力,包括用于军事建设的经济支出和对多边军事行动的支持等。武器进出口量、武器易获得性、军费开支和武装人员数量都从侧面体现了一国的军事储备情况,这些都与平安概念中的暴力威胁相关(详见表3)。

表3 CPI军事水平、指标体系与权重分布

指标17:获得小武器和轻武器的难易程度。该指标的评估标准为是否存在枪支管制的相关规定和政策,以及各项规定得到执行的情况等。

指标18:每十万人主要常规武器的接收(进口)量。该指标的数据来源于斯德哥尔摩国际和平研究所武器转让数据库,该数据库涵盖了主要常规武器的所有国际销售与赠予情况以及生产这些武器所需的技术等。

指标19:每十万人主要常规武器的转让(出口)量。该指标的数据来源和内容同上。

指标20:拥有核武器和重型武器的能力。该指标是以数量为依据来评估一国拥有核武器和重型武器的能力。重型武器主要包括装甲车、火炮、坦克、战斗机、战舰、航空母舰和核潜艇等。数量来源于国际战略研究所、军事平衡和联合国常规武器登记册。

指标21:对联合国维和任务的财政捐助。该指标衡量了联合国成员国是否履行了向联合国提供维和资金的义务。之所以选择该指标,是因为这体现了一国对和平的承诺与重视程度。尽管各国可能会资助其他和平项目,但有关维和的记录更容易获得和理解。

指标22:军费开支在国内生产总值中所占的比重。该指标计算了中央或联邦政府用于支付国家武装力量的支出,武装力量包括陆军、海军、空军、指挥部、军事行政机构、准军事部队、海关部队和边防警卫等。

指标23:每十万人武装人员数量。该指标所称武装人员是指陆军、海军、空军和联合部队的军人。

(三)GPI指标体系的演变

2007年至今,GPI指标体系经历了14个版本的更迭,在数量、名称、计算方法、数据来源及指标性质等方面发生了很大变化,IEP对这些指标的优化与完善旨在增强其评估结果的精确性、简明性、匹配性、客观性和权威性。现将指标的变化趋势与类型梳理如下。

1.指标的合并与分立。指标的合并与分立是为了使被评估的内容更具精确性和易测量性。首先,指标“联合国维和部署”和指标“非联合国维和部署”在2009年合并为一个新指标,即“联合国维和经费”。IEP认为指标“联合国维和部署”不能准确地衡量各国是否履行联合国维和任务[5],且指标“非联合国维和部署”存在模糊性,即当一国为防止他国发生种族灭绝而在海外部署军队时,该指标是否还能成为对一国平安水平的“负面”评价存在问题。鉴于此,IEP决定将两指标合二为一。其次,指标“内部冲突”和“外部冲突”的数量在2015年被一分为二,即“国内冲突的数量和持续时间”以及“国外冲突的数量、持续时间”和“该国所起到的作用”。

2.指标的移除与增加。指标的移除与增加是为了使指标体系更具简明性。首先,2013年,指标“军事能力或水平”被移除,但军事能力的概念被保留下来,其衡量内容由新增指标“拥有核武器和重型武器的能力”所吸纳。其次,2013年指标“每十万人中拥有重型武器的加权总数”被移除,其测量内容也被新增指标“拥有核武器和重型武器的能力”所吸纳。

3.指标名称的改变。名称的改变是为了增强被评估的内容、使用的测量方法及名称之间的匹配性。首先,2010年指标“联合国维和经费”改名为“对联合国维和任务的财政捐助”。其次,2012年指标“恐怖主义行为的可能性”改名为“恐怖主义行为”,2013年改名为“恐怖主义活动”,2015又改名为“恐怖主义影响”。最后,2015年指标“国内冲突的程度”(Level),改名为“国内冲突的强度”(Intensity)。

4.指标评估方法的改变。指标评估方法的改变是为了增强评估结果的精准性。2013年指标“每十万人中拥有重型武器”的计算方法发生变化,即不再以人口比例进行衡量。原因在于,专家小组认为,这将能更好地评估各国武装部队的能力。其次,2013年,指标联合国维和任务的财政捐助的计算方法发生变化,即仅计算GPI指数发布前三年的未缴金额,而不是自其加入联合国以来全部的未缴金额,这样做的目的是克服对联合国负有巨大债务的国家的偏见[29]。

5.指标性质的改变。指标性质的变更是为了增强评估结果的客观性。指标“恐怖主义影响”,原是由EIU进行独立评估的定性指标,2012年后,IEP将该定性指标改为定量指标,相应地也不再由EIU进行定性评估,而是使用马里兰大学编制全球恐怖主义数据库(Global Terrorism Database)进行定量评估[27]10-12。

6.指标数据来源的改变。数据来源的改变是为了增强评估结果的权威性。指标“每十万人中拥有重型武器”的加权总数曾使用博恩国际改造中心(Bonn International Centre for Conversion)数据库,2010年后,该指标使用由EIU与斯德哥尔摩国际和平研究所共同研发的旨在对重型武器破坏力进行评定的分类系统数据库[30]。

四、对平安中国建设的启示

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新时代平安中国建设是以国家安全为基石的总体平安体系。要建设更高水平的平安中国,根本指导思想是“坚持总体国家安全观”,以人民安全为宗旨,以政治安全为根本,以经济安全为基础,以促进国际安全为依托,统筹传统安全和非传统安全,把安全发展贯穿到国家发展的各领域和全过程,构建集政治安全、国土安全、军事安全、经济安全、文化安全、社会安全、科技安全、信息安全、生态安全、资源安全、核安全等于一体的国家安全体系。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明确提出“统筹发展与安全,建设更高水平的平安中国”[31],近年来平安中国建设成为日益迫切的国家任务。事实上,自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也对此多次做出重要批示,他在2020年11月11日对平安中国建设作出重要指示时强调,“全面提升平安中国建设科学化、社会化、法治化、智能化水平”[32],在国内国际环境发生深刻变化的背景下,建设更高水平的平安中国具有重大而深远的战略意义。

在平安中国建设的时光轴上,浙江省是全国最早开展平安建设的省份之一。平安浙江建设启动伊始,时任浙江省委书记习近平就对“大平安”的核心内容作出了顶层设计。早在2004年4月22日,习近平主持召开建设平安浙江工作座谈会时就提出要开展宽领域、大范围、多层面的平安浙江建设。2004年5月11日,浙江省委十一届六次全会作出关于建设平安浙江的决定。2014年以来,浙江、珠海等地先后运用“可量化的平安”理论与方法,在国内建构了“平安指数”及配套运行工作机制,运用“小指数”撬动“大平安”。2018年10月24日浙江省发布了“平安浙江指数”,成了国内首个公开发布省级平安指数的省份。尽管在覆盖范围与应用领域等方面尚需不断完善,但从未来发展方向看,平安指数将在评估社会安全形势、预警社会平安状况、建设更高水平的平安中国的社会治理格局中扮演重要角色。

在平安中国建设有序开展之际,如何科学推进平安建设并客观准确地衡量其建设成效,已经成为一个重要的现实难题。就世界范围而言,近年来各国在法治建设、平安建设等领域探索科学化的指标工具,从而“有效监测、评价社会发展和社会状况,衡量社会发展水平,为解决现代化过程中出现的各种社会问题提供依据”[33]。指数作为一种新颖、客观和具有可操作性的衡量与评估社会发展状况的技术手段[34],有助于认识、评价和衡量平安发展真实状况,发掘当前平安发展的诸多问题和困难,并能够为平安体制的完善提供指引。指数构建是平安中国建设科学化与智能化的必然要求,对此,应“健全科学合理、操作性强的平安建设绩效考评指标体系”[35]。据此,北京、浙江等地近几年对平安指数建设进行了一定探索。然而,我国平安指数建设的地方实践基本上是由行政主导,指数的理论和方法应用得相对不多,并存在客观性不足与体系性不周延等问题[36],亟须在借鉴域外经验的同时进行全面和系统的理论研究。

正如上文所述,全球平安指数基于消极平安理论,对平安概念进行了科学化界定,并在此基础上实现了平安数据的量化与指标权重的分配。自创立以来,GPI指数历经了14个版本的更迭,在数量、名称、算法和数据来源等方面不断优化,指数的精确性、客观性和权威性等方面不断增强。因此,日趋完善的GPI指数的建构方法值得我国学习,但其经验教训同样需要我们引以为鉴。未来平安中国指数可充分吸收和借鉴GPI对平安的概念界定、量化方法和指标选择,构建起体现中国实际、具有中国特色的平安指数。

首先,在宏观上,GPI成熟完善的指标体系值得我们学习借鉴。如果指标选取不当,那么就有可能造成指标与被测量的概念或对象根本无关,或者只能管窥事物的局部或片面,因此平安指标的选择至为关键[37]。正如上文所述,截至2020年,GPI由3个一级指标和23个二级指标构成,形成了一个定性与定量相统一、宏观和微观相结合的指标体系。我国平安评估项目在指标体系的构建上存在以下两个方面的问题。一方面,定量分析与定性研究发展不均衡,即绝大多数指标为定量指标,定性指标较少,或仅将公众的安全感作为唯一的主观评价指标。比如,平安浙江指数的8个一级指标与19个二级指标均为定量分析,不涉及定性研究;由《小康》杂志构建的“中国现代平安发展指数”①2021年5—6月,《小康》杂志社联合国家信息中心,并会同有关专家及机构,按照社会治安(权重24)、卫生安全(权重24)、生产安全(权重16)、经济安全(权重16)、心理安全(权重20)等5个一级测评指标及其权重在全国范围内进行了“中国现代平安发展指数”的调查与分析。也仅有“心理安全”这一定性指标。另一方面,指标体系构建不够科学,珠海平安指数仅包含违法犯罪、消防安全与交通安全三个子指数,未包含与平安密切相关的犯罪、武器等方面的指标。未来平安中国指数建设要在批判的基础上借鉴GPI的指标体系,既应关注平安的共性,也应考虑平安的差异性,“因地制宜”地制定个性化评估指标,对于那些合理且评估条件具备的指标,应积极吸收并努力实现,而对于那些评估条件尚不具备或是否适用尚无定论的指标内容,则可留给平安建设的实践与研究来回答[38]。

其次,在中观上,GPI对平安的狭义理解需要我们引以为戒。平安的概念内涵决定了评估对象的选择与体系的展开,在平安指数的构建过程中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因此,世界著名经济学家约瑟夫·斯蒂格利茨曾言“评估的对象决定了评估的结果,如果评估对象在一开始就是错误的,那么评估的结果也注定失败。”②EXECUTIVE SUMMARY.Report by the Stiglitz Commission on the Measurement of Economic Performance and Social Progress.https://www.carnegieuktrust.org.uk/blog/if-we-measure-the-wrong-thing-we-will-do-thewrong-thing/,访问日期:2021年3月5日。GPI聚焦于消极意义上的平安,暴力冲突的有无作为衡量平安的重要标尺,相应的,其指标体系也基本围绕犯罪、武器、战争等消极因素来选取,但这不过是一种消极意义上的狭义平安,它只能解释一个国家或社会陷入冲突或战乱的关键因素,却不能解释创建和维持一个平安社会所需的关键因素。我们更需要的是一种积极意义上的广义平安,其从社会视角提供预防性的解决方案,进而指引我们如何协调社会矛盾,从而避免国家陷入暴力之中[39]。这一理论缺陷在我国也有所体现。在对平安中国指数进行理论研究与实践探索的过程中,学界与实务界对“平安”内涵的理解存在一定程度的偏差,即多将“平安”与“治安”相互等同[37],例如平安小康指数以社会治安、卫生安全、生产安全、经济安全、心理安全为一级指标对各城市的安全状况展开评估,但除了心理安全此项主观定性指标外,其他4项指标终究还仅限于对社会治安状况的评估,此种意义的平安无疑缩小了平安概念的辐射范围,是“小平安”概念。平安中国是“以安全为核心的‘大平安’”,这种安全是“涵盖了经济、政治、文化和社会各方面宽领域、大范围、多层面的广义‘平安’”[40],而绝不仅仅是狭义上的治安。为了确保评估结果的科学化,未来平安中国指数在对平安进行概念化时要对平安的内涵进行补充和完善,重点关注积极意义上的平安因素。

最后,在微观上,重视对重大社会事件的评估。GPI指数缺乏对社会事件的关注,忽视了其对一国平安状况的重要影响,并因此导致指标体系的缺漏。如有学者认为,全球变暖和自然灾害对人类生活的影响及其所引起的各种问题越来越多,但GPI指标体系却并未将之纳入进来[8]。我国平安评估实践也多重视对传统平安因素,例如平安小康指数以社会治安、卫生安全、生产安全、经济安全、心理安全为一级指标对各城市的安全状况展开评估,未将重大社会事件作为评估指标。未来平安中国指数应当将与人们生活关系日益密切的全球变暖、性别平等及突发卫生事件等作为平安指数的评估对象。

需要说明的是,GPI基于消极平安理论对影响各国平安水平的指标进行了选取,这体现出平安评估统一性,即可以用一组相同的指标来衡量各国的平安状态,可见人类对平安的理解可以取得一定的共识,然而各国对影响平安的诸项要素的理解也会因其不同的地理位置、文化传统与经济水平而有所差异[6]。GPI指标的量化方法与权重设计值得我国借鉴与学习,但也要警惕西方国家利用所谓“普世价值”的指标选择作为制高点来推行他们在平安评估问题上的主张,把平安问题意识形态化,反而失去了客观的标准。未来我国在借鉴GPI指数之时,既要认识到中国与世界在平安概念界定、量化方法与权重设计等方面的共性,也要认识到我国在平安评估指标选取上的个性,讲好中国故事,传播中国声音,设计出符合我国国情、具有中国特色的平安中国指数。

猜你喜欢

权重评估指标
两款输液泵的输血安全性评估
不同评估方法在T2DM心血管病风险评估中的应用
权重望寡:如何化解低地位领导的补偿性辱虐管理行为?*
核电工程建设管理同行评估实践与思考
第四代评估理论对我国学科评估的启示
主要宏观经济指标及债券指标统计表
权重常思“浮名轻”
主要宏观经济指标及债券指标统计表
为党督政勤履职 代民行权重担当
权重涨个股跌 持有白马蓝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