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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的豆腐挑

2021-07-29徐立新

小读者之友 2021年6期
关键词:豆腐坊懒觉黄豆

徐立新

我不知道,爷爷吆喝了多少声,走了多少路,卖出了多少豆腐制品。但我知道,他肩上的那副豆腐挑,早已成了周边乡村的一道流动风景线。

三十多年前,爷爷在家里开起了豆腐坊。屋后的高山清泉,当年的新收黄豆,传统的手工工艺,一人、一磨、一口铁锅、一套自制豆腐用具,小小豆腐坊日复一日豆香阵阵,水雾氤氲。

做豆腐的黄豆需要提前泡发一夜。夜半爷爷便起床,磨黄豆、煮豆浆、点卤水、压槽板、切分块、酱炸胚……

天微亮,爷爷便出摊了,他将刚做好的豆腐放进两个竹筐里,盖上一层纱布,挑上肩,步行前往附近村庄叫卖。“豆腐,卖豆腐喽……”爷爷边走,边响亮地吆喝着,一条条村巷,一个个的少年梦在爷爷的叫卖声中纷纷醒来。

“卖豆腐的都来了,还不起来准备上学!”听到叫卖声,大人们会让还在贪睡的孩子立即起床,不听的,干脆直接从被窝里拽起来。懒觉睡不成了,孩子们都在心里暗暗对爷爷恨得“咬牙切齿”。

但,这种恨很快又会变成喜,买主应声而来,起床的孩子们也会跟来。爷爷放下豆腐挑子,掀开纱布,白嫩的豆腐、清甜的豆腐脑、酱香的白干、黄灿灿的油豆腐果,还有闻着臭吃着香的黑臭干子,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不论哪种,都极具诱惑力,而最吸引孩子们的,要数臭干子了。爷爷会大方地给孩子们每人一块,免费解馋。有时,也会朝他们小嘴巴里灌入一小勺豆腐脑,直接甜到孩子们的心里。在过去食物贫乏的乡下,爷爷的豆腐制品算得上是真正的美食了。

一担豆腐挑,两只脚,无穷路。靠着卖豆腐,爷爷养活了一大家子的人,并供我读完大学。我定居城市后,多次劝说他关了豆腐坊,俗话说,“人生有三苦,撑船打铁卖豆腐”。年岁已大的他,继续经营豆腐坊,实在是太辛苦了。

可他却一万个不同意。最后,我只好退让:“您要是真放不下豆腐,我就给您在街上租个店面,您坐在店内卖。”可爷爷仍旧不同意:“这些年来,乡亲们都习惯了我送貨上门,尤其是一些行动不便的老人。”

“可您也是老人呀,要不给您买辆电动车,装好喇叭,这样您骑着车,打开喇叭就能卖豆腐了,既快又舒服。”我仍不罢休地劝道。

不料,爷爷却并不领情:“长脚干什么的?要那么快干什么?我担着豆腐挑子,既能锻炼身体,又能欣赏乡下的四季风景,还能随时停下来跟乡亲们拉拉家常,打发下时光,多好!”

在爷爷看来,每日走村串疃(tuǎn),遇上各家各户,旧时的很多事情好像就发生在昨天,每一步都是一段历历在目的岁月流年。“我与豆腐打了一辈子交道,乡亲们给我面子,爱买,爱吃,我就不能当逃兵,只要还有人买,我就要一直干下去。”

爷爷还安慰我:“现在乡下人少了,我每天做的豆腐不多,累不倒的。”

我只好任由他去。

我不知道,爷爷吆喝了多少声,走了多少路,卖出了多少豆腐制品。但我知道,他肩上的那副豆腐挑,早已成了周边乡村的一道流动风景线。

很多游子回乡时,一定要买爷爷的豆腐吃,远行之前还要再带上一些。在他们看来,豆腐哪都有,但属于儿时的、带着乡愁的、暖热脾胃的,只在爷爷的豆腐挑子里才有。有人还感慨地说:“看到老爷子还健健康康地卖豆腐,心里就稳了,觉得自己还是当年那个睡不成懒觉的孩子!”

岁月浮沉,而人情不老,我恍然觉得,爷爷是个全身散发着乡情味的“游乡人”,他卖的不仅仅是豆腐,更是一种情结。对于游子们来说,爷爷挑的是一筐筐满满的乡愁,卖的则是饱蘸乡情的故土一味。

而我,也在这一味之中,浸润已久。

(珠珠摘自《今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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