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辩友
2021-07-29松子
松子
摘句:
从前,车、马、邮件都慢,而今条条道路通通途。可我的尽头,始终是你。
第一章
“同学,你讲话能不能把舌头捋直了?”
听同学说,辩论队面试的一个学长,长得最帅嘴最毒,连着骂哭了好几个学妹。
顾思懿咽了咽口水,目送那位“舌头捋不直”的女同学低头离开。
“下一个,顾思懿。”
顾思懿拍了拍衣服,大有视死如归的架势。
沈渡翻了几页她的个人信息,挑眉道:“听说你会唱rap(说唱)?”
一提rap,顾思懿恨不得当地遁走,当时她填写辩论队申请表,对着几个空格束手无策,于是随手填了一个业余爱好。
顾思懿讪笑:“是……是啊。”
“那现场表演一个吧。”沈渡向后一仰,作出看表演的姿态,促狭的笑意在眼里一闪而过。
不得已,顾思懿只能硬着头皮找了段还算拿手的伴奏,过程十分煎熬。
她先是非常做作地起了个范,将还未来得及脱掉的军帽压低,自我陶醉得很彻底。
结果却不尽人意。
沈渡点了点头,又笑着摇摇头,“顾思懿同学,相比于做一个rapper(说唱歌手),可能更适合做一个reader(读者)吧。”
这句意味不明的话,让顾思懿想了整整一周。
所以,他這是褒义还是贬义?
没多久,辩论队的复试名单很快公布,顾思懿好奇地点开,不料想,第一行第一个就是她本人。
复试流程和初试有所不同,每人随机分配一道辩题阐述观点。
顾思懿拿到的辩题是“当今中国人对肥胖的恐惧是否是一种病态”。
这真是个好辩题。
为此,顾思懿凭着生活中的例子写了个大纲。
沈渡负责复试的那天,穿了一件驼色大衣,衬得整个人都显得温柔了很多,可惜的是,他长了一张嘴。
“顾思懿同学,请你对病态做一个合理的解释。”
“顾思懿同学,你凭什么认为?”
……
总之,这一环节,顾思懿感觉自己备了很多粮草,等到上了战场后才发现自己一无所有,片甲不留。
难怪人家说谈恋爱千万不要找打辩论的,完全不是一个水平好吗?!
从此,她对沈渡产生了心理阴影。
顾思懿原以为,可能要止步复试,哭笑不得的是,她再一次划水划成了正式队员,并每晚都要接受沈渡学长的亲情“讲解”。
第二章
晚自习期间,顾思懿和队友们留在会议室里训练。
“光我说大家可能还是不懂,我们不如现场1v1打一个?”沈渡懒懒地靠坐在椅子上,视线看向了坐在最后一排的顾思懿。
这边,顾思懿只差没把头埋进桌子底下,一个劲自我安慰:“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沈渡舔了舔后槽牙,眯起了眼睛:“那个……顾思懿上来一下。”
顾思懿:“……”
辩题很随机,从名字上就能看得出来——
“奶茶重要还是干饭重要。”
双方将有一分半的准备时间,三十秒陈述己方观点,然后直接开始激烈的……单打独斗。
顾思懿抽到了干饭更重要。她陈述时由于过于紧张,用沈渡的话来说就是讲了三十秒的废话。
“奶茶当然重要,我们围在一起喝奶茶,很能促进友谊!这一过程非常享受!”
“促进友谊?你的意思是我们聚在一起吃饭不能了吗?”说完,沈渡还故意拍了一下手,“太好了,对方辩友还提及了享受,难道我们辛辛苦苦做完了一顿饭,全家人聚在一起享用,就不享受了吗?”
顾思懿一噎,手心里沁出细密的汗,连空气里的细小尘埃都仿佛在四处逃窜。
嘀嗒,嘀嗒。
时间到。
顾思懿拖着打战的腿,神情十分悲壮,她只顾着立即逃回座位,没注意到对面的大魔王心情很好的勾了勾嘴角。
而念及双方的经验悬殊太大,不分胜负。
今天一定没看皇历,顾思懿在心里暗自叫糟,训练结束后就企图立刻逃之夭夭,但沈渡喊住了她。
“学……学长,什么事啊?”顾思懿露出一个自认为十分乖巧的笑容。
“你别紧张啊,我长得又不凶。”沈渡没好气道。
谈及长相,顾思懿下意识地多看了一眼他,平心而论,他的长相绝对无可挑剔,五官立体,面部线条流畅。
关键是眼睛也很好看,瞳仁的颜色很深,借着走廊的光,仿佛藏着星星。
只一眼,顾思懿已经看愣住了。
“学妹,你还想看到什么时候?”沈渡无奈地笑着问。
闻言,顾思懿才察觉自己的失态,慌忙移开视线。
沈渡正色道:“是这样的,这周末晚上的那一场辩论,你和我一方。”
顾思懿微微睁大眼睛:“啊……为什么啊?”
进辩论队的第一天,沈渡就和大家说好每周末都会进行一次模拟辩论赛。这周自然也不例外,原本,顾思懿以为她会和同届的学生一组,可是没想到是和领队。
沈渡听她的语气,危险地眯了眯眼:“学妹不愿意吗?”
“愿意愿意。”
“那就好。”
然而,顾思懿一回宿舍就开始仰天长啸,叫苦不迭,这运气,买个彩票估计可以给人家倒贴钱。
周六一早,顾思懿掐掉闹钟,准备睡个回笼觉,愣是被沈渡的夺命连环call(呼叫)从床上拎到图书馆。
顾思懿正襟危坐。
“提问,我们这周的完整辩题是什么?”沈渡道。
顾思懿答:“当高度发达的外星文明入侵时,人类应该卑微地活着,还是……还是……”
沈渡接着说:“还是卑微地活着。”
顾思懿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附和:“对!”
“对?”沈渡抱着臂,表情十分冷酷,“辩题抄二十遍。”
顾思懿不情不愿:“哦。”
一旁过路的学姐忍不住打趣:“沈渡,你就不能让让学妹?”
顾思懿在心里拼命为这个学姐点赞,却只听大魔王更加冷酷地回应:“明天的对手可不会让着她。”
这样一说,顾思懿乖乖低下了头奋笔疾书。
第三章
有沈渡在,不存在打不赢的辩题。
沈渡的打法,是永远慢悠悠地给对手下套,然后明目张胆地扼杀。
单纯就“当高度发达的外星文明入侵时,人类应该卑微地活着”这一辩题,在队内模拟打辩时,对方就输得很惨。
沈渡推了推金丝边的无框眼镜,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对面,准备施压:“请问对方辩友,您在路上遇到一只蚂蚁会想着踩死他们吗?”
对方辩友寻思着领队莫不是脑子秀逗了,不疑有他:“当然不会。”
“那你们凭什么认为外星人会想着踩死我们?”
沈渡说这句话的时候,由于是站着的,加上他个子很高,显得有点居高临下的意味。
会议室的冷白灯光简直刺瞎了顾思懿的眼。
牛啊。
不知是因为顾思懿这一场的表现,还是别的什么,在训练结束后沈渡又一次喊住了她。
“学妹,下周的辩题,你打三辩,我是二辩。”沈渡例行公事。
顧思懿点头,表示知道了。
沈渡不自觉地弯了弯眉眼,伸手摸摸她的头:“学妹今天很厉害。”
顾思懿的脸瞬间红了一大片,磕磕巴巴地说:“还……还好啦,那个……学长早点回宿舍,我走了再见明天见!”
说完,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沈渡的手慢慢垂回腿侧,忍俊不禁。
顾思懿得到了鼓励,连查文献找事实这种烦琐的事,都有了很多动力。
这周的辩题很有意思,是“学长应不应该和学妹恋爱”。
顾思懿是反方。
“当然不应该了,学长那么有经验,学妹只会被骗!”顾思懿义愤填膺地和一辩、四辩探讨。
一辩反驳:“可又不是每个学长都是渣男。”
“比如?”
“比如我。”沈渡抱着水杯,走了过来。
顾思懿一看到他,又想起昨天那个摸头杀,佯装低头看资料。
说起来,沈渡才是最没资格插话的吧?
这几天,顾思懿总是听说沈渡为了揩油,特地给学妹们拉了个群,学弟就不管了。
沈渡显然没听过这些风言风语,忍不住逗她:“喂,低头那个,头再低就变小老太婆。”
一辩、四辩哈哈大笑,顾思懿迅速抬头,梗着脖子回骂:“你抱着个茶杯还像糟老头子呢。”
沈渡不紧不慢:“那巧了,我们凑一对了。”
顾思懿索性闭了嘴。
而他们的这段对话,一度遭人津津乐道了很久。
连上回在图书馆里偶遇的学姐都笑说,沈渡最近变得有人气了。
人气不人气顾思懿不知道,但她知道的是,沈渡能气死个人。
比如,偶尔在食堂里见到,某人会把她刚刚编好的麻花拽散。
再比如,学校表白墙里突然出现她的名字,某人直接在评论区里拆台子。
沈渡的一系列恶劣行为,已经成功引起了顾思懿的不满,只是她一直没有机会反击,也没那个胆。
A大校庆排舞,顾思懿的舍友为了凑人数,不由分说拉上了她,等她知道后,已经被告知排舞地点在哪栋楼哪个教室。
“抱歉啊领队,今晚我不能去训练了,我要去练舞。”顾思懿猫着腰,背着一群人躲在教室角落里说道。
虽然知道按这人的套路,必然免不了一阵埋汰,出奇的是,他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别给我们队丢脸啊。”
不是……跳舞和辩论队有什么关系?
顾思懿虽然这么想着,但还是回了个可爱的表情。
正式表演那天,临上台前,沈渡还发了个消息给她,只是她没来得及看就上台了。
编舞的舞担要好看不要风度,建议集体买了一件薄如黑纱的裙子,一套下来林林总总花了几百元。
顾思懿的心在滴血。
台下有人说:“刚刚我路过后台看到顾思懿,想不到她这么好看,早知道我就追她了。”
一旁的男生推了推金丝边眼镜,冷冷的插了一嘴:“早知道?晚知道也没机会了。”
第四章
辩论队内举行团建活动,先是一起吃了一顿火锅,再然后最后一站抵达了KTV。
包厢里的光线很暗,顾思懿坐在了角落。
一直听人说,沈渡不仅有着张出众的相貌,唱歌也贼好听,全民k歌里的录音甚至被人下载下来当手机铃声。
这会儿,沈渡握着话筒坐在唱台上,昏暗的光线柔和了他的棱角,从顾思懿的角度,恰好能看见他下颚的弧度。
那一瞬,顾思懿的心脏跳得很快,而当沈渡突然转过头看向她这边时,她更是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们顾思懿小朋友校赛获得一等奖,我作为领队,勉为其难唱个歌送给她。”沈渡坐在歌词屏幕前,荧屏的亮光照射着他的侧脸。
包厢里忽明忽暗,小小的心思想着法子躲进黑暗的缝隙里。
周围人不约而同地起哄,顾思懿彻底闹红了一整张脸。
沈渡抱着话筒,深情唱道:“你是我朝夕相伴触手可及的虚拟。”
男生的嗓音褪去了打辩时的锋利,变得温柔且动听,让顾思懿无端想起食堂里的软糯枣糕,她的心灌进了一整桶甜蜜一样。
一曲毕,底下一群人嚷嚷着再来一首。
结束的时候,天色已不早,沉沉的暮色笼罩着整个黑夜,天上的星星无言闪烁,秋风翻涌起一地的落叶。
他们一帮人在KTV门口告别,最后剩下了顾思懿和沈渡面对面站着,大眼瞪小眼。
沈渡眼见顾思懿穿得单薄,下意识地脱下自己的围巾给她戴上,装作若无其事的岔开话题:“走吧,护送公主回家。”
很奇怪。
明明,他是学院里最厉害的嘴,却每每在她面前,像个不会说话的闷头青。
“学长,这您就折煞我了,分明您是王子。”顾思懿愣住,捏着围巾的一角,笑着回道。
昏黄的路灯光下,两个人的影子拉得无限长,偶尔,影子的边缘重合在一起,看起来很是亲昵。
沈渡“啊”了一声,说:“明天那场,你别太担心,正常发挥,今晚好好休息。”
顾思懿惊讶:“你怎么知道我担心?”
这一场比赛很重要,是作为代表学院进行比赛的衡量标准,肯定免不了紧张。
“你哪一场没紧张?”沈渡睨了她一眼,“放心,有我在,没意外。”
顾思懿扑哧一笑:“你这么无所不能,传点能量给我啊倒是?”
沈渡突然停下,黑漆漆的眼睛好似黑洞,让人一不小心看进去便再也逃离不出,他说:“那你把手伸出来。”
顾思懿不明所以,但也乖乖照做。
沈渡轻轻地将自己的手和她贴合在了一起,然后嘴里念念有词:“能量转移!”
下一秒,有人发出爆笑。
“沈渡,你也太可爱了。”顾思懿笑到弯下了腰。
沈渡属实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大,大魔王头一回无措起来,他看了看四周,小声训斥道:“你快起来!”
“我偏不。”顾思懿大声道,并做了个鬼脸,“我要把这件事说在群里,让你从此毫无威严!”
想不到,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
沈渡趁着顾思懿背对着她打字,悄悄靠近她,然后迅速抽出了她的手机。
“还给我!”顾思懿立即转过身来。
沈渡坏笑着,将手机高高举过头顶。
顾思懿气结,一个劲地跳起来去够。
几次三番后始终无果,沈渡低着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想要?你求求我。”
顾思懿认命似的叹气,仰起一张小脸,大眼睛不停地眨巴,装可怜道:“求求你了。”
沈渡感觉心口深处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深陷,酥酥麻麻的,他咳了一声,不自在地把手机还给她。
啧。
全都怪今晚的夜风太过迷离,吹得人心神不灵,连顾思懿都變得好可爱。
第五章
赛前,沈渡偷偷给她递了一块口嚼糖,是牛奶薄荷味的。
顾思懿一时觉得心里甜滋滋的。
这一场他们配合得很好,沈渡疯狂输出,顾思懿打得不紧不慢,总是故意抛几个类似于“对方辩友不要着急啊”“对方辩友慢慢说啊”这种问题,再加上她的声音软软糯糯,叫人看了又可爱又咬牙。
经过这几周的训练,大家都有了很大的提高,尤其是顾思懿,进步飞快。
沈渡总结了一下本周的辩题赛情况:“我还是要纠正一下一个错误,就是在比赛前我希望你们可以商量好,不要发言时像打地鼠一样,一冒一冒的。”
这个情况,顾思懿私底下也很迷惑。
“那怎么办啊,我们打手势吗?”
沈渡摇头:“那肯定不行,动作幅度太大,打手势就好像你抢着要和裁判观众说,下面要我发言了,你想一下,蠢不蠢?”
顾思懿苦恼起来。
“这样,你看我。”沈渡说。
闻言,顾思懿看向了他。
恰好,图书馆外的阳光不偏不倚落在男生的脸上,他滚了滚喉结,莫名紧张到忘了表情,紧接着,突然wink(眨眼)了一下。
顾思懿愣了愣,嘟囔道:“说话就说话,怎么还撩妹了。”
沈渡扶额:“不是,我的意思是,等上场了之后,你看我wink,就知道我要发言了。”
顾思懿恍然大悟:“省时省力。”
说完,她面对着沈渡尝试了一下。
沈渡盯着她,良久,才开口:“我们还是眼神示意吧。”
“为什么?”顾思懿又来了一记wink。
沈渡直接推开了她的脸,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你别这样,我的思绪乱了,你让我静一静。”
顾思懿无辜地眨了眨眼。她又做错什么了?
玩归玩,笑归笑,平时的辩论赛不比学院,作为代表的学生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除了沈渡。
这厮在赛前的晚上还要拉着顾思懿出去散心。
“大哥,我还有个资料没看完,你快放我回去!”顾思懿扒拉着图书馆入口的大门。
她从未如现在这般舍不得图书馆。
沈渡漫不经心地说:“平时不努力,现在抱佛脚。”
“佛祖会感化的!”顾思懿义正辞严。
沈渡不听,仍旧拉着她坐在外面的公园里吹冷风。
又是一个黑夜,只能听见远处依稀有鸟的低鸣声,万籁俱静,轻微的声响也格外清晰。
“求佛不如求我。”沈渡吊儿郎当地挨着她,“说不定我更灵。”
顾思懿鄙夷:“你?”
沈渡叹息:“唉,真烦,也不知道队内不准恋爱这个规定是谁研究出来的。”
“好像听说是上一届一个学姐……”顾思懿老老实实地回忆着。
沈渡忍不住打断她:“你好会抓重点。”
顾思懿茫然。所以,她又说错话了?
第六章
后来才知道,那天晚上是沈渡的生日。
顾思懿拍拍胸脯:“欠你的生日礼物,包我身上。”
沈渡得了便宜卖乖:“我要无价之宝。”
“没问题。”
正式比赛开始之前,顾思懿紧张得原地打转。
“都怪你,昨晚还拉着我玩!”
沈渡好笑,再一次轻轻地拉起她的手,然后温柔得将自己的手和她贴合在一起,最后十指相扣。
沈渡的手很大,一寸寸,缓缓地包裹着她,同时也很温暖,不断地输送着力量,
他放低了声音,柔声说:“我把我的好运气和能量,都传给你,好不好?”
顾思懿的心跳得很快,仿佛随时都要超过负荷,她低着头,紧紧看着他手指上的纹路,不知怎么,在这一刻,她好像确认了一件事。
那就是,她好像有点喜欢上沈渡了。
可又好像不止一点。
沈渡简单的一句话充满了力量,顾思懿和他照旧按照私底下的套路,沈渡作为攻,她为守。
正如《致橡树》里的那一句,若他是树,那么她必须是他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他站在一起。
很多次,他们的视线交汇在一起,是心照不宣的默契。
沈渡在,没意外。
这话果真不假,他们一路过关斩将,挺进了三甲,且有望代表学校参加明年的市辩论赛。
明面上队内一起聚餐,私底下,沈渡请顾思懿吃了一顿大餐。
“随便吃,我买单。”沈渡财大气粗地将菜单摆在她的面前。
顾思懿连着报了好几个菜,想着不能浪费,还是见好就收。
“我听人说,你明年要忙着去实习了啊?”顾思懿状似无意道。
沈渡点头:“嗯,这可能是我打得最后一场。”
毕竟明年还会有新的学生,那时的学院领队也会换成新的人。
顾思懿心里有些沮丧,她换了个话题:“下一届领队你觉得会是谁?”
沈渡歪头想了想说:“不出意外,应该是你。”
这也是沈渡的初衷,他本来就想把队伍交给她。
其实,那天的面试,并不是他第一次见到顾思懿。新生还在军训的时候,他在学校的芳华剧场里看到了偷懒的顾思懿。
女孩子穿着合身的军训服,显露出美好的身材曲线,她正和旁边的同学喋喋不休地争论着一件事,恰好那件事沈渡也略知一二,他下意识地静静听了一会儿,不禁莞尔一笑。
顾思懿的逻辑思维能力很强,讲话一针见血,是个好苗子。
所以,那天在辩论队初试上看见她,女孩子梳着高高的马尾,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格外的干净和清爽。
他几乎是眼前一亮。
顾思懿羞赧一笑:“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沈渡鼓励道:“希望你能将我们学院的榮耀继续下去。”
“一定。”
可是,顾思懿在会议室帮着学姐整理文献时,听到了不一样的故事版本。
“不是因为实习,以沈渡那样子,边实习边打辩,我感觉都不是什么难事吧?”学姐说。
顾思懿想起那晚在公园里,学长漫不经心的样子,心道也是。
学姐说:“我悄悄和你说,其实你别看沈渡这么拽,先前还不是栽给了一个女生?”
“女生?”顾思懿有些不懂。
据学姐回忆,当时沈渡和另一个学院的一个学姐,彼此之间互相赏识,可两个学院自从上上届一次的辩论赛后就开始不对盘。
久而久之,两个人的关系就有了风言风语,重要的是,沈渡将自己队的论点泄露给了那个学姐,导致那场输得很惨,一直被打。
于是,才会有了不准队内队外恋爱这么一条。
学姐可惜道:“但是,这件事也挺捕风捉影,沈渡一口否认自己根本没有泄露,但是那个学姐知道了论点是最佳证明。”
如果不是沈渡之前种种优异表现,想必不管今年明年都是没有机会看到他了。
顾思懿替沈渡委屈:“可是也许是那个女生偷偷看到的呢,我觉得学长不是这样的人。”
学姐讪讪:“我也就随口一提,不要放在心上啦,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不……重要吗?
可顾思懿觉得,这件事已经重要到不能再重要了。
她眼里的沈渡,是场上思维敏捷逻辑清晰的辩手,是是师是友的伙伴,他可以发亮、可以离去,独独不应该受到非议和诽谤。
第七章
人们总是更愿意相信自己发现的事实。
辩论队训练在入冬后就很少每晚例行公会,偶尔有需要时,沈渡会拉着顾思懿前往教学楼。
从学校生活区到教学楼,会有一条长长的通道。
大雪过后,通道上布满了冰,稍有不慎就会跌倒在冰面上,有人细心地在路边支着警示牌。
顾思懿趁着沈渡不注意,悄悄溜去从一旁的树枝上取下一手心的雪,为了能够正面暴击他,她故意绕到前面砸他。
结果,乐极生悲,顾思懿在冰面上拐弯,等于自掘死路,她以一种十分滑稽的姿势,差点栽倒在了冰面上。
“顾思懿!”沈渡手疾眼快,抱住了她。
顾思懿缓缓睁开因过度恐惧闭上的眼睛,鼻息间充斥着沈渡身上的香味,好像是淡淡的雏菊香,好闻不刺鼻。
“喀。”
沈渡从虚抱着她,渐渐换成了扶着她的臂弯。
顾思懿的脸变得红扑扑的:“谢谢你啊。”
“没事,我只是不希望明年的学弟学妹还没来,他们的领队已经躺在了医院。”沈渡说笑道。
顾思懿觉得他这个理由很合理,怎么泄露论点这件事不再为自己辩解一下?
这天的沈渡很奇怪,好像有心事。
顾思懿想着法子逗他说话:“我和你说,我真是笑死了,今天学姐把川端康成和夏目漱石的金句搞混了。”
沈渡一乐,见怪不怪道:“她一向如此。”
“还有啊,学姐和我说你……”顾思懿话说到一半才回神。
“什么?”沈渡耷拉着眼皮,静静看着她。
顾思懿耸肩:“没什么啦。”
沈渡了然:“她肯定说了,我和薛佳美的事。”
顾思懿有点蒙。
“那你信吗?”
顾思懿连忙摇头:“我当然不信。”
沈渡低头笑了笑,眼里的落寞一闪而过:“可是我确实没有保护好我方的论点,我确实有错。”
顾思懿着急道:“可是,你為什么要替别人的错误买单呢?你看刚刚,是我要拿雪球砸你,无论你有没有扶住我,我都会那么做。同理,你也是一样,不管你有没有保护好论点,那个学姐同样也会偷看到论点的。”
女孩子的神情很认真,好像在说一件天理难容的事。
沈渡没忍住,笑了出声,原来被人护着是这样一种感受。
顾思懿以为他不信,继续急切道:“沈渡!所以你明白了吗?我……我们都很需要你。”
良久,空气一直保持着沉默。
“可是顾思懿,已经太晚了。”沈渡翻出手机里的截图,递给她看,“我已经拿到了国外一个大学的offer(录取通知书)。”
意思就是说,其实不是因为明年的实习,他只是不能因为一个不确定的申请结果,闹得沸沸扬扬。
有的事,别人怎么看他,一向都是无所谓。
顾思懿没来由地愤怒:“你这人怎么这样啊?那你之前对我那样又那样的,怎么,现在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最起码,留一点念想也好。
“哎,你头上有个东西。”沈渡煞有其事地指着她的头发。
顾思懿白眼,没好气道:“你别岔开话题。”
沈渡边说着边作势要去拍开,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到沈渡可以看见她耳后有颗小小的黑痣。
他温热的鼻息喷洒在顾思懿的皮肤上,她觉得有点痒。
“别动。”沈渡的声音带着点蛊惑。他无奈了眉眼,在她耳边低语,“可是啊,某人一路上都在喋喋不休,我都没机会说了,以后你让让我,给我个机会说话,好不好?”
“知道了,知道了。”顾思懿仿佛听见火山爆发的声音,红着脸推开他,“你……你说话就说话,不要靠那么近。”
沈渡后移了一点,眼里藏着笑,故意牵制住她说:“不行,说好的要让让我,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什……什么?”
“在一起好不好?”
在辩论上,他可以以不可抗拒的姿态让对手承认己方观点,可在顾思懿这里,所有的规则全部推翻。
因为在他这里,顾思懿才是判题准则。
第八章
几年后。
沈渡受邀参加了一档以辩论为主题的综艺,他在节目里的表现深受观众们的喜爱,尤其女粉很多。
这一点,顾思懿不满很久了,扬言要宣示主权。
这一季节目结束,沈渡作为最佳辩手接受节目的颁奖。他穿着熨烫和贴的黑色西装,金丝边眼镜稳稳架在鼻梁上。
他对准了镜头,舞台的镁光灯全部打在他的头顶:“很多人都会在这个时候感谢很多人,而我想说……”
此刻正守着电视机直播的顾思懿,不由心口一滞。
“顾思懿,遇见你就已是你能给我的最大礼物。”
——从前,车、马、邮件都慢,而今条条道路通通途。
可我的尽头,始终是你。
编辑/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