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增加值贸易视角下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贸易隐含碳排放对比分析

2021-07-29唐志鹏

关键词:增加值进口出口

李 晖,唐志鹏

(1.青岛大学 经济学院,山东 青岛 266061;2.中国科学院 地理科学与资源研究所,北京 100101)

有效控制碳排放,积极应对全球气候变化,是关系到人类生存和可持续发展的重要议题[1-2]。1997年《京都议定书》在遵循《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制定的“共同但有区别的责任”原则基础上,具体明确了发达国家的减排目标,而发展中国家暂时不承担具有法律约束力的温室气体限控义务。根据国际能源署IEA 发布的数据显示,2000年之前全球二氧化碳排放量增长主要是由美国、日本、欧盟等一些发达国家引致的,然而自2000年以来,这些国家的排放量却普遍减少,中国、印度等发展中国家的排放量则大幅度增加[3-6]。美国等一些发达国家指出发展中国家应当在未来的协议中承担更多的碳减排责任,因此未来碳排放问题不仅仅是单纯的环境技术问题,更有可能成为发达国家制约发展中国家发展的重要政治手段,其本质是关乎各个国家发展权的重要国际问题。

造成发展中国家碳排放量快速增长的原因有诸多,其中不可忽视的一点是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之间的贸易隐含碳转移问题。由于经济和技术发展水平的差异,发达国家可以通过从发展中国家进口高耗能高污染型产品,出口高技术低污染型产品,来达到减少本国境内碳排放的目的。诸多研究表明中国对美国、日本、德国等国家的出口品比进口品更具有污染性,在中国与这些发达国家之间存在明显的贸易隐含碳泄露现象,发达国家通过进口污染型高碳产品,把中国变成了污染产业天堂[7-11]。部分学者从发展中和发达国家对比视角展开分析,通过中美、中日以及中印等国家之间的贸易隐含碳测算分析[12-15],对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碳排放转移提出建议。

前期关于贸易隐含碳问题的研究主要是基于传统贸易核算方法,传统贸易核算方式在高估收益的同时,也放大了生产国参与国际贸易的环境成本[16-17]。随着全球价值链研究的兴起,增加值贸易核算方法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该方法能够准确测度和反映全球贸易的真实特征[18-21]。部分学者将贸易隐含碳问题研究与增加值贸易核算方法相结合,在全球价值链分解框架下,重新测算评估了中国对外贸易隐含碳排放量以及中国与美国、日本等国家与地区之间的贸易隐含碳转移问题[22-24],研究了全球价值链分工与贸易隐含碳排放之间的联系等[25-28]。

总体而言,增加值贸易核算框架下的贸易隐含碳问题研究已经取得了一些进展,但是仍然存在几点可以扩展的地方:一是已有研究的讨论范围多数局限于中国、美国、欧盟、日本等少数几个国家(地区)之间,涉及的国家(地区)范围较为有限,在增加值贸易框架下对全球诸多发展中与发达国家(地区)贸易隐含碳排放与转移问题的全局分析有待深入探索。二是多数研究是基于增加值贸易隐含碳的总量分析,部分文献对个别国家的增加值贸易隐含碳行业排放情况进行了讨论,但这些讨论主要是从贸易隐含碳来源地视角出发,对于全球诸多贸易隐含碳来源地与吸收地双向之间的中间产品、最终产品增加值贸易隐含碳流动的行业特征分析需要进一步完善。三是现有研究多使用WIOD、EXIOBASE 等多区域投入产出数据库,这些数据库易于处理,但涵盖国家(地区)数量偏少,大量国家(地区)被划分到“其他”这一项中,该部分混合包含了一些发展中与发达国家(地区)数据不能严格区分,无法全面理清发展中和发达国家(地区)的贸易隐含碳转移关系。

鉴于此,本研究立足于全球视角,利用Eora世界投入产出库及其匹配的环境账户,在增加值贸易核算框架下,对全球189 个国家(地区)的中间产品、最终产品增加值贸易隐含碳流动问题进行测算。全面分析发展中和发达国家(地区)的贸易隐含碳流动特征及方向,从行业层面系统测算和识别发展中国家(地区)和发达国家(地区)之间中间产品、最终产品贸易隐含碳流动的不同结构特点,厘清发展中国家(地区)和发达国家(地区)贸易隐含碳排放责任,为未来气候谈判中发展中国家(地区)之间加强合作、争取国际话语权提供合理对策建议。

一、研究方法与数据来源

(一)研究方法

1.增加值贸易核算方法

2012年世界贸易组织(WTO)和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共同启动了“增加值贸易测算”研究项目,提出应以进出口贸易中的各国国内增加值变化作为对外贸易统计的标准,随后增加值贸易核算研究成为对外贸易统计领域的焦点问题[29]。2014年Koopman 等从总出口角度入手,将一国的总出口分解为不同成分的增加值和重复计算等9 项,在此基础上对增加值贸易核算方法与传统贸易核算方法进行了比较研究,搭建了两种核算方法的桥梁,目前该分解方法已成为增加值贸易及全球价值链相关研究的重要工具之一[30]。鉴于此,本研究拟利用Koopman 等2014年的分解方法对全球189 个国家(地区)的增加值进出口贸易隐含碳排放及流动问题进行测算。

假定多区域投入产出模型共包含R个国家,每个国家含有N个产业部门,由此多区域投入产出模型行平衡关系式可表示为:

式中:Asr表示第r个国家各部门生产单位产品对第s个国家各部门产品的N×N维直接消耗系数矩阵(s,r=1,2,…,R);Xs表示由第s个国家各产业部门总产出构成的N×1 维总产出列向量;Ysr表示第r个国家对第s个国家各产业部门的N×1维最终需求矩阵。

由式(1)整理可得,

式中:

表示多区域投入产出模型的列昂惕夫逆矩阵。

定义第s个国家的增加值系数行向量Vs为,式中:VAs表示由第s个国家各产业部门增加值构成的1×N维增加值行向量,diag(Xs)表示由第s个国家各产业部门总产出构成的N×N维对角化矩阵。

根据2014年Koopman 等提出的分解方法,可将s国的总出口Es*分解为不同成分的增加值和重复计算部分等共9 项,如下式所示:

式中:(1)~(9)项的具体含义如表1所示。

表1 2014年Koopman 等总出口分解方法中的9 项及其具体含义

2.增加值贸易隐含碳排放及流动测算方法

由(4)式可知,Koopman 等分解的9 项主要可以归纳为三种成分:一是一国的增加值出口,包含(1)~(3)项;二是一国出口后又被进口回来的中间产品中的国内部分,包含(4)~(6)项;三是外国成分,包含(7)~(9)项[30]。与传统贸易核算方式不同,本研究主要考察在增加值贸易核算视角下,一国总出口中被他国最终吸收的增加值及其带来的隐含碳排放问题,也就是增加值出口部分以及在增加值出口贸易过程中产生的隐含碳问题。由于出口又返回国内的部分并没有真正意义上被他国吸收,而外国成分本质上属于他国增加值,从增加值最终吸收的角度来看,这两部分不属于一国被他国最终吸收的增加值部分,因此不在考察范围之内。

结合一国总出口分解公式(4)中的增加值出口部分,进一步整理可得s国对r国增加值出口贸易隐含碳排放Csr的计算公式,

式中:Fs、Fr为s国、r国碳排放系数,它们分别是由s国和r国N个产业部门单位产品的碳排放量构成的行向量。式(5)第一项表示s国到r国的最终产品增加值出口贸易隐含碳排放,记为CFINsr。第二项表示s国到r国的直接中间产品增加值出口引致的贸易隐含碳排放。第三项表示s国出口到其他国的中间产品中用于出口到r国产品的部分引致的增加值贸易隐含碳排放,反映了s国到r国的间接中间产品增加值出口引致的贸易隐含碳排放,这两部分之和记为CINTsr,即s国到r国的全部中间产品增加值出口引致的贸易隐含碳排放。

由此可得,s国到r国的最终产品增加值出口贸易隐含碳净流动ΔCFINsr和中间产品增加值出口贸易隐含碳净流动ΔCINTsr的计算公式分别为:

由上式可知,s国到r国的最终产品增加值出口贸易隐含碳净流动ΔCFINsr,等于s国到r国的最终产品增加值出口贸易隐含碳减去r国到s国的最终产品增加值出口贸易隐含碳,且s国到r国的最终产品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出口量等于r国对s国的最终产品增加值隐含碳净进口量,因此ΔCFINsr=-ΔCFINrs,同理有ΔCINTsr=-ΔCINTrs。若ΔCFINsr>0,则说明r国最终产品需求拉动的s国增加值出口产生的贸易隐含碳大于s国最终产品需求拉动的r国增加值出口产生的贸易隐含碳,随着最终产品增加值出口,贸易隐含碳从s国净流向了r国,s国替r国承担了部分碳排放量。同理当ΔCINTsr>0 时,说明随着中间产品增加值出口,贸易隐含碳从s国净流向了r国,s国替r国承担了此部分碳排放量,反之亦然。

(二)数据来源

Eora 数据库是由澳大利亚研究委员会开发建立的多区域投入产出数据库,该数据库提供了全球189 个国家(地区)的多区域投入产出表及其匹配的环境和社会卫星账户,时间跨度为2000—2015年。与其他多区域投入产出数据库相比,Eora 数据库涵盖国家(地区)范围最广,囊括了全球绝大多数国家(地区),能够充分反映全球189 个国家(地区)之间的经济关联关系。

本研究主要使用了Eora 数据库中的2000年与2015年世界投入产出表,该表覆盖全球189 个国家(地区)26 个产业部门之间商品和服务的流动数据,体现了各地区内部和不同地区之间中间生产与最终需求之间的相互消耗关系,中间流量矩阵维度达到4 915×4 915。碳排放数据主要来源为Eora 数据库环境卫星账户的二氧化碳排放数据,共包含189 个国家(地区)26 个产业部门的二氧化碳排放量。数据处理方式参考Lenzen 等[31]。

本研究讨论的发达国家(地区)范围涵盖:爱尔兰、安道尔、奥地利、澳大利亚、中国澳门、巴哈马、百慕大群岛、比利时、冰岛、丹麦、德国、法国、芬兰、韩国、荷兰、加拿大、捷克共和国、列支敦士登、卢森堡、马耳他、美国、摩纳哥、挪威、葡萄牙、日本、瑞典、瑞士、塞浦路斯、圣马力诺、斯洛文尼亚、西班牙、希腊、新加坡、新西兰、匈牙利、以色列、意大利、英国、中国台湾、中国香港。其余为发展中国家(地区),由于篇幅有限,国家(地区)名称详见Eora 数据库①数据库包含的189 个国家(地区)与部门分类具体见Eora 数据库网站:https://www.worldmrio.com/。

二、结果与分析

(一)全球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出口与净进口测算结果与分析

1.全球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出口与净进口整体情况分析

首先计算了2000年与2015年全球189 个国家(地区)的增加值贸易隐含碳排放情况,其中增加值贸易隐含碳排放净出口国家(地区)数量由2000年的67 个下降为2015年的56 个,隐含碳净进口国家(地区)数量则由2000年的122个增长为133 个(表2)。整体来看,过去10 多年时间里全球隐含碳净进口地数量不断扩大,隐含碳净出口则呈现向少数国家(地区)集中的趋势,全球增加值贸易隐含碳转移问题的不平衡性不断加剧。

表2 2000年与2015年发达与发展中国家(地区)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出口与净进口基本情况

从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流出角度来看,发展中国家(地区)是全球主要的隐含碳净出口地。2000—2015年发展中国家(地区)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流出量不断增长。全球增加值贸易隐含碳转移量由2000年的2 656.04Mt 上升为2015年的3 137.54Mt,其中发展中国家(地区)的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出口量占全部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转移量的比重由91.81%提高至95.56%。从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进口角度来看,发达国家(地区)则一直是主要的隐含碳净流入地。2000—2015年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进口国家(地区)中,发达国家(地区)的数量由32 个增加到37 个,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进口量增长明显,由2000年的2 385.48Mt 扩大为2015年的2 538.48Mt。这说明伴随着商品和服务的增加值进出口贸易,发展中国家(地区)替发达国家(地区)承担了大量的碳排放责任,全球增加值贸易隐含碳排放的生产端与消费端严重失衡。

值得注意的是,近年来发展中国家(地区)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进口国家(地区)的数量及净进口量也有所提高。2000年全球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进口地中发展中国家(地区)为90 个,到2015年增长为96 个。发展中国家(地区)的隐含碳净进口量由2000年的270.56Mt 增长为2015年的599.06Mt,占全球隐含碳净进口量的比重由10.10%上升为19.09%。随着全球经济多极化发展,发展中国家(地区)之间的南南合作往来密切,由此引致的贸易隐含碳流动也日益频繁。与南北贸易隐含碳转移相比,目前南南贸易隐含碳净转移量相对较小,但增长较快,南南贸易隐含碳转移问题同样需要引起重视。

2.全球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出口与净进口国家(地区)情况分析

在189 个国家(地区)中,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出口排名前10 的主要集中于发展中国家(地区)(除了中国台湾地区之外,这期间加拿大由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出口国转变为净进口国)。具体来看,2000—2015年中国大陆一直是世界上最大的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出口地,隐含碳净出口量由2000年的797.43Mt 进一步扩大为2015年的1 548.29Mt,占全球贸易隐含碳净出口总量的比重由30.02%提高为49.35%。俄罗斯隐含碳净出口量则由502.01Mt 下降为299.39Mt,印度隐含碳净出口量由130.57Mt 增长为326.05Mt,增长了接近1.5 倍,超越俄罗斯成为全球第二大隐含碳净出口国。2015年印度、俄罗斯两国的贸易隐含碳净出口量分别占到全球的10.39%和9.54%。除此之外,中国台湾、南非等国家(地区)也是主要的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出口地,这期间阿尔及利亚、哈萨克斯坦、白俄罗斯等国家(地区)的隐含碳净出口量均明显上涨(图1)。究其原因在于,近些年来发展中国家(地区)不再仅仅扮演资源能源的传统出口国角色,而是逐渐成为全球价值链分工生产的重要参与者,一些新兴发展中国家(地区)快速崛起,通过深入参与全球价值链生产与其他国家(地区)建立了广泛的碳排放联系。但是发展中国家(地区)主要凭借劳动力和能源资源优势嵌入全球价值链生产的中低端,出口产品附加值低、污染排放高,因此在增加值贸易隐含碳转移过程中多处于受损位置。

图1 2000年与2015年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出口(+)与隐含碳净进口(-)排名前十位国家与地区

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进口排名前10 的则主要为发达国家与地区(圭亚那和土耳其除外)。2000年和2015年美国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进口量分别为818.12Mt 和768.68Mt,稳居世界第一位。2000年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进口排在美国之后的为:日本、英国、中国香港、法国,净进口量分别为444.31、200.49、173.61、164.79Mt。这期间中国香港隐含碳净进口量增长明显,由2000年的173.61Mt 提高为2015年的314.36Mt,2015年日本、英国、法国的隐含碳净进口量分别变化为333.24、260.31、162.01Mt,与2000年相比,美国、日本、德国等增加值贸易隐含碳排放量明显下降。另外,意大利、德国、西班牙、新加坡等国家也是世界上主要的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进口地。发达国家(地区)能源进口较多,且占据研发与技术的价值链高端环节,出口产品主要为高附加值、低污染排放型,在全球增加值贸易隐含碳转移中受益特征明显。

从单位增加值贸易出口、进口含碳量来看,发展中国家(地区)和发达国家(地区)单位增加值出口含碳量与单位增加值进口贸易含碳量相差悬殊(图2)。2015年增加值出口前20 位的国家(地区)中,单位增加值出口含碳量前3 位为印度、俄罗斯和中国大陆,其单位增加值出口含碳量与单位增加值进口含碳量之比分别高达2.31∶1、1.84∶1 和2.43∶1。而美国、德国、日本、法国、英国等的单位增加值出口含碳量则显著低于其单位增加值进口含碳量,两者之比分别为

图2 2015年全球增加值出口总量前20 位国家(地区)的单位增加值出口、进口含碳量

0.84∶1、0.51∶1、0.45∶1、0.37∶1、0.36∶1。与发达国家(地区)相比,发展中国家(地区)技术水平不高,能源利用效率偏低,出口结构中资源和能源密集型产品比重较高,由此引致的进出口产品含碳量的显著差异是造成发展中国家(地区)与发达国家(地区)贸易隐含碳转移失衡的关键原因之一。

(二)主要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出口地流向分析

1.主要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出口地流向比重变化情况

从流动方向来看,全球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出口主要是从发展中国家(地区)流向了发达国家(地区)。中国大陆作为全球最大的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流出地,2000年与2015年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流出对象均为164 个。中国大陆在与发达国家(地区)之间的增加值贸易隐含碳流动问题上,几乎全部处于净流出地位(2015年中国台湾和韩国除外),净流出量由2000年的742.97Mt 提高至2015年的1 340.42Mt,分别占中国大陆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流出总量的93.17%和86.57%。2000—2015年世界排名靠前的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流出地,俄罗斯和印度对发达国家(地区)的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出口量分别由450.45 Mt 和113.27 Mt 变化为229.97 Mt和326.05 Mt,占其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出口总量的比重由89.73%和86.75%变化为76.81%和60.01%。除白俄罗斯之外,2015年全球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出口量排名靠前的国家(地区)对发达国家(地区)的隐含碳净出口均高于对发展中国家(地区)的,其中中国台湾、沙特阿拉伯、阿尔及利亚、马来西亚、南非等对发达国家(地区)的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出口分别为96.57、77.72、59.24、44.95、43.00 Mt,比重分别为73.78%、99.70%、84.26%、96.69%、57.00%(图3)。过去几十年,发展中国家(地区)通过积极参与全球价值链生产共享世界经济发展红利,但在以发达国家(地区)为主导的全球价值链分工体系中的地位水平不高,在有限的增加值贸易收益背后,是巨大的资源环境代价。

近些年发展中国家(地区)之间的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出口排放也不同程度提高(图3),其中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出口量排名前三位的中国大陆、俄罗斯、印度对发展中国家(地区)的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出口比重分别由2000年的6.83%、10.27%、13.25% 增长为2015年的13.43%、23.19%、33.37%。总的来说,发展中国家(地区)的增加值贸易隐含碳主要流向了发达国家(地区),但是近些年发展中国家(地区)之间的南南贸易隐含碳转移流动也有所增强。

图3 2000年与2015年主要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流出地对发达和发展中国家与地区隐含碳净出口情况

2.全球增加值贸易隐含碳流向具体分析

为了进一步观察国家(地区)之间的具体流向,我们整理了2000年和2015年189 个国家(地区)之间的增加值贸易隐含碳进出口测算结果,在此仅列出排名前五的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流出地与净流入地及其具体流动情况(表3),可以发现:

第一,2000—2015年期间发展中国家(地区)对发达国家(地区)的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出口量呈现不断扩大趋势,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出口主要发生于:中国大陆与美国、中国香港、日本、英国、德国等发达国家(地区)之间。2015年中国大陆对美国、中国香港、日本、英国、德国的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出口量分别增长为458.49、215.48、164.17、82.11、77.88 Mt,合计占中国大陆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出口总量的64.47%,接近全球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转移总量的三分之一。印度与美国、阿联酋、英国、德国之间的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出口也不断增长,分别由2000年的47.50、6.82、10.51、9.23 Mt 增长为2015年的80.56、26.29、21.78、17.83 Mt。除此之外,俄罗斯与美国、中国大陆、日本、德国之间,中国台湾对美国、中国香港等之间也存在显著的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出口现象(表3)。由此可以看出,中国大陆、印度、俄罗斯等发展中国家(地区)与发达国家(地区)之间存在着巨大的贸易环境利益逆差,发达国家(地区)一味地指责发展中国家(地区)碳排放量增长过快是有失公允的,发达国家(地区)应当正视并积极承担其贸易隐含碳排放的消费者责任。

表3 2000年与2015年全球主要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流出地及其流向情况 Mt

第二,2000年俄罗斯和中国大陆分别占据了发达国家(地区)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进口地的榜首位置,但是在随后的时间里俄罗斯对发达国家(地区)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出口量不断减少,到2015年中国大陆成为了发达国家(地区)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进口的最大来源方。不论从绝对数量来看,还是从比重来看,美国、中国香港、日本、德国、英国、法国等全球主要的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进口地从中国大陆净进口的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均快速增长。值得注意的是,虽然美国、日本隐含碳净进口呈现负增长趋势,但是其从中国大陆净进口的隐含碳数量却分别由2000年的280.97 Mt 和126.72 Mt 上涨为458.49 Mt 和164.17 Mt,占美国和日本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进口总量的比重分别由34.34%和28.52%上升为59.65%和49.27%。因此,一些发达国家(地区)为了逃避和转嫁环境治理责任而提出的所谓“中国环境威胁论”是站不住脚的,中国大陆的生产排放增长有相当大一部分是来自于美国、日本、德国、英国、法国等国家的贸易隐含碳转移,贸易隐含碳收益应当作为综合评价一国(地区)真实贸易利益的重要组成部分。

第三,由前一部分分析可知,发展中国家(地区)之间的增加值贸易隐含碳流动数量增多,目前发展中国家(地区)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出口主要发生于中国大陆对墨西哥、巴西、泰国,印度对阿联酋,俄罗斯对中国大陆等,2015年这些国家(地区)之间的隐含碳净出口量分别为25.46、23.53、23.47、26.29、32.11 Mt。另外,还有白俄罗斯对俄罗斯,中国大陆对土耳其、波兰、阿联酋、印度等。与对发达国家(地区)的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出口相比,目前发展中国家(地区)之间的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出口量相对较小。另外,2000—2015年中国大陆对发展中国家(地区)的贸易隐含碳净出口量由54.46 Mt 增长为220.05 Mt。需要引起重视的是:在对发展中国家(地区)的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出口中,中国大陆依然是主要贡献方,调整出口结构,降低高碳产品出口比重,加快产业转型升级,实现低碳经济发展是中国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当务之急。

(三)各国家(地区)贸易隐含碳进出口行业测算结果与分析

为了观察不同国家(地区)贸易隐含碳进出口的行业特征,本研究进一步测算了全球189 个国家(地区)的26 个产业部门之间的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流动情况。由于篇幅有限,在此整理出2015年全球增加值贸易隐含碳主要净出口地与净进口地隐含碳净流动排名前五位的行业结果。

总的来看,发展中国家(地区)与发达国家(地区)的隐含碳净流动的行业特点较为突出,中国大陆、印度、俄罗斯、南非、阿尔及利亚等发展中国家(地区)各行业以隐含碳净出口为主,美国、中国香港、日本、英国、法国、新加坡等发达国家(地区)各行业主要处于隐含碳净进口地位。不论是中间产品,还是最终产品增加值贸易,发达国家(地区)对发展中国家(地区)的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进口行业都主要集中于电、煤气和水,石油、化工和非金属矿物产品,运输业,采矿和采石,电气机械,纺织品和服装等部门,多数为能源和资源密集型行业,具体情况如图4所示。

图4 2015年全球增加值贸易隐含碳主要净出口地与净进口地隐含碳净流动排名前五位行业

从行业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流出角度看,上述行业的中间产品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出口普遍高于最终产品,其中间产品比最终产品更具有污染性。中国大陆、印度、中国台湾各行业中间产品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出口量略高于最终产品,其他国家(地区)则主要以中间产品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流出为主。在中间产品和最终产品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流动的主要行业中中国大陆均是最重要的贡献方,印度则主要是电、煤气和水产品的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流出。俄罗斯是全球第二大中间产品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流出地,主要集中在电、煤气和水,石油、化工和非金属矿物产品,采矿和采石,其最终产品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流出则较小,主要为石油、化工和非金属矿物产品。可以看出,发展中国家(地区)出口产品以矿石能源等初级产品为主,且主要从事简单制造与加工贸易等高碳排放低附加值的生产环节,发展中国家(地区)应警惕污染密集的价值链低端锁定困境。

从行业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流入来看,不论是中间产品,还是最终产品,电、煤气和水产品都是目前全球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进口国家(地区)的隐含碳净进口的行业之首,排在其后的是石油、化工和非金属矿物产品,采矿和采石和运输业等。中间产品是发达国家(地区)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进口的重要构成,美国、日本、英国、法国、新加坡等国家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进口的主要行业,例如电、煤气和水,石油、化工和非金属矿物产品,运输业,采矿和采石,电气机械的中间产品隐含碳净进口量均明显高于最终产品。但美国和日本的纺织品和服装产品除外,其纺织品和服装主要以最终产品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进口为主,主要来源地为中国大陆。发达国家(地区)环境规制水平普遍较高,且能源需求庞大,导致其对基础性原材料和能源资源密集型产品进口依赖性较强。

三、结论与启示

本研究采用增加值贸易核算方法与Eora 多区域投入产出数据库,测算了2000年与2015年全球189 个国家(地区)之间的增加值贸易隐含碳进出口情况,着重讨论了发展中国家(地区)和发达国家(地区)增加值贸易隐含碳进出口的演变趋势与行业特征。主要结论如下:

第一,2000—2015年发展中国家(地区)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出口量不断增长,2015年发展中国家(地区)的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出口量占全球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出口总量的95%左右,全球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进口量前10 位集中在美国、日本、英国、法国、中国香港等发达国家(地区),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出口地主要是中国大陆、印度、俄罗斯、南非等发展中国家(地区),发展中国家(地区)替发达国家(地区)承担了较大数量的碳排放责任。

第二,从行业上来看,发展中国家(地区)到发达国家(地区)的增加值贸易隐含碳流动主要集中于电、煤气和水,石油、化工和非金属矿物产品,运输业,采矿和采石,电气机械,纺织品和服装等部门,多数为能源和资源密集型行业。中间产品是发达国家(地区)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进口的重要构成,其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进口主要行业的中间产品隐含碳净流动普遍高于最终产品,中间产品比最终产品更具有污染性。

第三,近些年美国、日本等发达国家(地区)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进口呈现负增长趋势,但是其从中国大陆净进口的增加值贸易隐含碳排放数量却大幅度增长。事实上,不论是发展中国家(地区)对发达国家(地区)的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出口,还是发展中国家(地区)之间的增加值贸易隐含碳净出口,中国大陆都是最重要的贡献方。中国在作为世界工厂的同时,也造成了世界污染中国,中国大陆替全球承担了隐含碳排放消费者责任。

根据测算分析结果,本研究主要得到如下启示:

第一,由于生产技术和国际分工地位的差异,在现有国际分工体系中发达国家(地区)长期占据贸易隐含碳责任转移的受益位置,他们通过高污染性产品进口将一部分碳排放责任转嫁给了发展中国家(地区),却一味指责发展中国家(地区)的碳排放生产者责任,这显然是有失公平的。因此,应当遵循生产者责任与消费者责任并重的原则,积极推动建立更加公平合理的贸易隐含碳排放核算和责任分配方案,为发展中国家(地区)争取更大发展空间。

第二,发达国家(地区)拥有全球先进的技术水平与完善的绿色环保体系,与发展中国家(地区)相比,生产同种产品所耗费的资源更少。因此,发达国家(地区)在关注自身经济利益的同时,应充分考虑给他国(地区)造成的环境负担,积极向发展中国家(地区)提供节能减排技术支持,提升发展中国家(地区)能源利用效率,推动清洁能源发展,帮助他们从溢出源头控制隐含碳排放。同时发达国家(地区)也应倡导绿色消费和适度消费,从消费终端减少对碳排放的需求。

第三,在全球价值链中,中国的加工贸易长期处于底端,增加值获利较少,环境成本较高。随着国际市场乏力和国内低碳发展约束的双重压力,低碳经济发展成为中国未来可持续发展的必然之路,这既是挑战也是机遇,中国应按照低碳经济发展要求,加快调整产业结构,坚决淘汰那些低附加值、高污染、高排放、高能耗的落后产能,同时积极学习国际先进的减排技术,鼓励增大自主技术研发和智力创作在产品中的投入,减少能源资源的投入,推动经济发展向高附加值低能耗低排放方向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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