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 /小 /学
2021-07-28郭晓霞
郭晓霞
我的初小是在本村上的。所谓的小学,其实就是一间不足40平方米的小屋。里面容纳一到三年级,总计21名学生,只有一名教师。为了合理使用教室,一、二年级竖排,桌椅板凳大部分都是学生从自己家带来的;三年级横排,依后墙搭一长板,一排可坐多人,凳子有的是学生自带的,也有两头利用土坯或石头做支架、上面放一长木板而搭起来的,这样的凳子可以坐好几个人。
回忆起来,那时候物质上虽贫困,但精神面貌是丰富、昂扬向上的,施教者和受教者都乐在其中。
那位男老师既是三个年级的班主任,也是三个年级语、数、音、体、美等学科的教师。同时,他还得承担教室里的一些卫生工作,比如夏天挑水洒地,以免灰尘四起;冬天要负责生火炉,保证学生到教室后,教室里是暖和的。当然,那时的课程也很简单,没有现在学得多、学得复杂。但也是有课程表的,所有课程安排都是由这位老师定下来的。每天课程安排得很紧凑,上午一般都是语文和数学,课时是45分钟,只不过有时老师会根据年级学习情况,随时调整课堂学习内容和授课年级,比如一节语文课,给一年级上完了字母认读、拼音拼读,如还有时间,老师就会利用一年级在课堂上练习作业的空当,给二年级或三年级的学生教学一些语文或数学内容。这种不同年级和学科在同一课堂上交叉教学的方式,在当时的农村教学点还是比较普遍的。但是这似乎并没有影响大家学的热情和教师教的热诚。每天早上,村子里最清脆的声音,就是那间小屋里琅琅的读书声,一年级读字母、拼音,二年级读字词或一些小短文,三年级读课文,教师穿梭在教室里,不时地俯身和学生交流着什么。
课堂上,低年级学生不会做的题,可以向高年级的学生询问。有时,低年级学生完成作业后,教师不直接批改,而是交给高年级学生帮助批改。一是因为老师还要务农,没时间;二是老师要批改高年级学生的作业,所以,就将低年级学生的作业交给高年级学生,之后再核实高年级学生判得对否。这种教学评价方式,当时虽因客观原因被迫而为,但在今天看来,未尝不是一种可行的有趣的方式,一是减轻教师负担,二是检验了高年级学生对以往知识的掌握情况,三是高年级学生巩固了旧知并养成了一种独立思考、自主学习的良好习惯,四是培养了学生互帮互助、 “大手拉小手”的友爱情怀。
所谓的音体美课内容,我现在认为,就是老师根据自己的感悟随心而为。比如体育课活动内容就是踢毽子、跳绳、跳山羊、老鹰抓小鸡等;美术课一般都是老师在黑板上画一个图形,让我们依图而画并涂色,大家一般都用墨水涂成黑色或蓝色,因为没有彩笔;音乐课就是老师隔一段时间吹一次口琴让我们听,因为他不会唱歌,舞蹈更不会,口琴每次吹的也就是那一首歌,后来有一个学生学会了口琴,就代替老师吹给我们听。
时间转瞬即逝,岁月轮回不止。就这样,初小三年很快过去了。这三年给我的体会是:玩得多,学得少,老师待我们好。
要上四年级了,这属于高小学段。高小是要去乡里上的,那里是一个年级一个教室,桌椅板凳虽然是旧的,但都是学校派发的,不用从自家带了,也不必利用长木板搭建了,就是需要两人或三人挤一个长约一米二的桌子。学科老师相对也多了,但仍有兼职的,比如音体美教师。
上高小,需要经历一次期终考试,当然这个考试并不是决定能不能上高小,也不是为了分班而考,只是学情摸底。因为当时很多学生初小都是在当地的村子里上的,老师们需要了解一下各地学生的学习情况。那次考试,别的我记不清了,但是一道语文考题至今让我记忆犹新,那就是默写古诗《锄禾》。现在看来很简单,即便是幼儿园的小孩都会背,但是那时的我不会,我只会背《董存瑞炸碉堡》。一开始我认为老师出题出偏了,后来才知道是我背偏了。那届,我们村参加考试的孩子都没有默写出来《锄禾》。这个现象,如果按现在的说法就是教学目标不明、偏颇甚至错了,必然会导致学生的学习结果跑偏。
四年级的班主任是一位很年轻、漂亮的赵姓女老师,也是我们的语文老师。很和蔼,也很善良,脸上总是带着笑。
我的语文底子比较差,其实数学底子也不好。记得,数学中的一个单位换算到了初中才真正弄懂。总体上,我的学习成绩不是很好。但是赵老师似乎并没有因为我成绩不好而减少了对我的微笑和关爱,反而给我的帮助和关心要比别人更多,总是变着法子鼓励我。遗憾的是,即便她那般用心对我,我的学习成绩却依然如初,提高很慢,然而她很有耐心,一旦发现我有好的表现就表扬我。也许正是她那种锲而不舍的引导和爱激发了我对语文的热爱之情,于是我就喜欢上了阅读,逐渐地也喜欢写日记了。有时作文课,她还夸我某个词用得好,某些事物描写得生动真切,偶有佳句……其实,我那时很纳闷她为什么要这样,但现在看来,那是一种真正的公平的爱的教育,一种真正的“不让一个孩子掉队”的努力,一种真正的在学习道路上“一个都不能少”的实际践行。可惜的是,即将要上五年级的时候,这位美丽的女老师意外去世了。
她的突然离世,给本来就缺老师的学校增加了教师分配的难度,让学校领导有点措手不及。没办法,后来只能让一位教低年级的语文老师兼带我们班,等于她担任两个班的班主任和两个年级的学科教学工作。就这样凑合了一学期,第二学期换了一位刚调来的年轻男老师,很严厉,也很粗暴。有谁在班级捣乱,一尺五长一寸宽的戒尺就会落在谁身上,无论男女。在这个班级,那种温柔、善良、充满爱的教育氛围逐渐消退。因班级管理手段上的极端,行为上的严苛、粗暴,这个男老师只带了我们一学期就被换走了。
上了六年级,小学快毕业了,学校又给我们班换了一个年轻的刚毕业的男老师,姓胡。胡老师是中师毕业,是当时学校学历最高、受过最正统教育的教师。因此,学校领导很看重他,给予重任,班主任、语文教学和数学教学集于他一身,后来音乐课他也兼着上。鉴于对以前那位男老师的心理恐惧和对女老师的怀念,最初,我对这位胡老师也没抱什么好印象,害怕多于尊重。
一段时间后,发现同样是男老师,但是胡老师对待学生的态度和方式很不一样,教学方式更是不一样。他好像很想努力成为我们的朋友,不严厉,不骂人,更不打人。即便有学生捣乱,也只是课下把学生叫到他的办公室,也不知道谈些什么,但是日后捣乱的学生越来越少了。而且他会关注每个孩子的动向,并交流沟通。对一些成绩不好的学生,他就利用周末义务辅导。
在几年的小学生涯中,他是第一个让我听到普通话的教师。胡老师第一次给我们示范读课文,就用的是普通话。我们很不习惯,就在下面窃窃嬉笑,他却像是什么也没看见,不管不顾继续读,并要求我们在读课文时,也要学着用普通话,不能像之前那样用方言唱读。这大概算是第一次接受“使用普通话”的正规教育吧。
虽然当时已经六年级了,但是学习好像并不是很紧张,也感觉不到有什么压力,反而课外活动比之前多了起来。读书话事、猜谜语、赛诗诵、讲故事、作文赛,还有野外活动,甚至连好久都不上的音乐课又开始上了。那时,全校唯一的音乐器材就是一架钢琴,除了校长会弹钢琴,就只有胡老师会弹了。又因胡老师喜欢音乐,于是那架钢琴基本就成了他的专属,而我们班自然而然也就有更多的时间见到这架钢琴了。胡老师很喜欢教我们唱歌,并在元旦时组织了唱歌比赛。这些团体活动让我们班更增加了一种团结、互助、互爱的情感。
在小学阶段,我并没有感觉有多少学习压力;即便自己一直没有进入到优等生队伍,但仍能感受到老师们对我的关心、呵护和帮助,也能时时感受到同学们的友爱和包容。
虽然我的小学老师们都是乡村教师,知识不够深厚,教学广度和深度也达不到预想的目标,但是我从他们的身上学到了质朴、尊重、感恩、理解、宽容、奉献的大爱精神,而这些,在一个孩子的成长、定性阶段,是尤为关键和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