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将东风西渐史

◎文/曹屹

麻将初诞时被视为中国国粹，20世纪初它漂洋过海到英美发展。这种消磨时间的小玩意，交织着异国情调的浪漫，也是中国智慧的精华。

纽约市，大西洋海滩，一个炽热的下午，一阵奇特的吵闹声打破了这片海滩的宁静。“两条！两万！四筒！”这是四个纽约人在俱乐部打麻将的声音，在卡茨吉尔区的小平房、洛克威和布莱顿海滨码头，都听得到这吵闹但又让人舒心的噼啪声。

这是2010年刊登在《卫报》上的一篇描述美国麻将文化流行的文章中记录的场景。的确，从20世纪20年代开始，这一来自中国的室内游戏传入美国，麻将就把诸多老外给迷住了。

从麻将到Mah-jongg

麻将漂洋过海去往欧洲和美国始于20世纪初，这段时间来华的西方人越来越多，他们混迹于中国城市之间，游览城市景色，感受中国风土，同时发现了街头巷尾无处不在的小游戏——麻将。

1926年的上海大戏院，在准备放映一部西洋电影《古国奇缘》之际，为了提高票房，特别在《申报》刊登广告，标题赫然是“敬告爱打麻将的诸君——宁可少打八圈，不可不看《古国奇缘》”。广告词如此说：“麻将天天可打，好影戏不是常常有得看。”如此可见麻将牌在当时风靡的程度，连时髦的新式电影院都要想出这样的方法来和它抢客户。

就是在那时，来华外国人也开始学着打麻将消磨时光了。1920年代，曾在苏州美孚石油公司上班的约翰·巴布考克第一次尝试以英文整理并编撰麻将的玩法，在中国出版了一本教西方人玩麻将的书，他统一了英文术语的规范，取麻将的英文名为“Mah-j ongg”，并拥有版权。从1920年到1924年，这本书印了十二版，还漂洋过海，在美国、加拿大、墨西哥印刷和出售。

美国家庭盛行打麻将

之前有哪些人少量出口过麻将，已经不得而知了。现在有记载的是，1922年一位旧金山的木材商哈蒙特，从上海进口了一批总价值5万美元的麻将牌，并成立了专门的麻将销售公司，至此，麻将开始大规模进入美国市场。

为了推广麻将，哈蒙特公司还推出了免费课程，加之来华西人、留学生们带回的影响，20世纪20年代，这项游戏便已原汁原味地从麻将最风行的中国传到了美国，并且在美国形成了一股麻将热。在这股热潮中，麻将供不应求。1922年，美国进口的1.3万多副麻将被抢购一空，售价高达500美元一副！1923年的销售猛增到150万副。1923年，纽约公园大道的年度街会准备邀请12位中国人示范打麻将，结果街会第一天，用于展示的麻将牌就被看客强行买走了。

当时美国商业部的一份报告甚至指出，大量的牛骨头正从芝加哥堪萨斯城出口到中国，中国人用该原料制作成麻将牌后再返销到美国，以满足市场上对高品质手工制麻将牌的需求。为满足西方人的需求，很多麻将还在“条”和“饼”的牌面上标明了阿拉伯数字。

截至1923年，大概有1500万美国人在玩麻将。其繁荣程度，从当年报刊杂志的报道可见一斑。1923年3月号的《名利场》刊登了署名福斯特的文章，他用一种类似台风预警的口吻汇报一场麻将风暴：“去年4月在西太平洋登陆的麻将风暴的中心，正以其毫不减弱的风力继续向美国东部劲吹，并已于今年早些时候移到了美国东部波士顿和缅因州的一些社交场所，预计，麻将风暴中心将继续向纽约城进发，目前纽约城已经有十几个专事麻将教学的专家严阵以待。”1924年出版的《生活》杂志，封面是一对中国老夫妇打麻将，桌面上扔着“东风”“西风”两张牌，似乎暗示着东风渐进，麻将已风靡西方。

老妈变麻后

一张拍摄于1924年的老照片展示了麻将进入美国后的特色。照片中，四名身穿泳衣、神态悠闲的女性正在泳池里的浮桌上打麻将。

这张照片包含了麻将“移民”后的三个典型因素——女性、休闲、夏天。麻将游戏也因而染上一些美国特色，即麻将成为女性，尤其是犹太裔女性的热爱，并且同夏天和休闲产生了紧密联系。

上世纪20年代初、中期，美国正处在一个繁华年代，由于经济繁荣，越来越多的家庭开始进入现代生活。

正是在这个时期，麻将进入美国女性的视野。由于经济繁荣，男性在公司里任职的越来越多，而女性生活也更加自由。一位白人女性瓦雷利每周打麻将的时间大约30个小时，被当地人称为“白人中的麻后”，为此有人还特地写了一首歌叫《当老妈开始打麻将》，意思就是自从老妈开始打麻将，家里真是乱了套。

麻将游戏如此广泛，连中国留学生的生活也因为麻将而丰富了很多。1927年胡适旅美途中，发现美国俱乐部里差不多都有麻将桌，书店里摆放着研究麻将的小册子，贫穷的中国留学生甚至可以靠教麻将挣钱。如此这般看了一番，胡适受到了莫大刺激：“谁也梦想不到东方文明征服西方的先锋队，却是那一百三十六个麻将军！”

新时代的新发展

1937年，美国最大的麻将协会——全美麻将联合会在纽约成立了，这个协会的会员大都是犹太裔女性，她们的方法是以母亲传女儿的方式将麻将流传下去。不过到了50年代，很多年轻女性忙于女权运动，无暇学习麻将技艺了，美国出现了麻将玩家的断层。1960年代初麻将再度兴起，不少中产阶级白人妇女还流行举办“麻将之夜”，在家里挂上灯笼，穿着中式服饰，通宵达旦地玩麻将。

此时还有诸多关于麻将的比赛出现，如“加勒比海麻将疯狂循环赛”和美国“麻将疯狂锦标赛”等，它们不仅充当美国玩法的仲裁者，而且在全世界拥有20多万会员，其中15万人在北美。除此之外，美国还有不少麻将俱乐部，活动也十分频繁。如佛罗里达的西部棕榈海滩每月举行一次锦标赛，加州的麻将迷一年举办4次锦标赛。大型循环赛可以集中600人，一场普通锦标赛的参赛者约有60至200人，获胜者可以获得300美元。

20世纪90年代中期，随着个人电脑的兴起，麻将不再仅仅是祖母的游戏，互联网赢得了新的麻将爱好者。同时，当婴儿潮时期出生的那批人退休后，麻将可能经历再次辉煌。因为对于这些即将老去的婴儿潮一代来说，麻将已经被戏称为“能把朋友们捆在一起的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