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要借助那只“时光之手”

陆燕舞

萱儿四年级的时候，期中考试英语成绩四十六分，完全刷新了我对这个聪明伶俐的孩子的认识。我把所有能想到的她的消极方面都筛了一遍，得出的结论就是不用心不努力。

我用咆哮般的状态责备孩子，出口的恶言至今都觉得羞愧难当，尤其是孩子每每笑意盈盈走向我而我刚好回忆那一幕，我甚至觉得无法面对孩子。

孩子小小的脸上挂满泪珠，缩在沙发的一角，垂着头。我的心软了，这个成绩也一定不是孩子想要的，可为什么成了这样？

当我和孩子都平静下来，我知道了原因。英语老师领读次数有限，孩子记不住，课下既不敢，更不愿意去找那个凶巴巴的老师，于是任由不能掌握的知识一再累积到自己无法应对。

困境明晰了。可是我能把困境推给谁呢？这是我的孩子，我是她退无可退的最后一道保障。

我告诉她，如果课堂上学习的条件有限，妈妈愿意在課外为你创造条件，比如上课外补习班;或者买学习机，自己练习读单词读课文。经过讨论，孩子愿意在家自己额外花时间学习。

接下来，五、六年级，孩子的英语成绩在慢慢变化，五十几分，六十几分，八十几分。每一次，当孩子不好意思地告诉我成绩时，我都鼓励她，等待她一点一点地找回自己。

九年级时，萱儿的班主任是英语老师，非常敬业，也关爱学生，萱儿很喜欢她。亲其师，信其道，焕发学习兴趣的孩子在考试中竟然拿到了一百四十六的高分！

考四十几分的萱儿是我的孩子，考一百四十六分的萱儿还是我的孩子。但是，如果我厌弃了前一个萱儿，也会失去后一个萱儿。而我是母亲，我的责任不是有选择地接纳或厌弃孩子，情感上我无法做到，理论上来说，我也不能因之而成为一个完整的母亲。所以，我的使命是全然接纳孩子。这是母性之爱的本质。现实中母亲很多时候其实并不与母性重合，二者被割裂，或者，母亲彻底丧失了母性，孩子就可能失去自我成长的根基，因为她没有在自己的世界里，通过一种可靠的值得信赖的关系首先确证自己。

初为教师时，我确实厌弃、放弃过一些学生，而且这样做的时候，心里如释重负、并不纠结。

布置的作业，希望马上有正确解答。课堂学习的内容，希望在接下来的周考中能有满意的分数。发出的每一个指令，都希望马上落实到位。

工作六年的时候，我在面对无法建立良好关系的学生时，曾痛苦地追问自己：为什么我放不下？

现在我明白了，教育，要有期待，但更要有等待。

还是会遇到让我不知所措的孩子，虽然对学生的接纳和对萱儿的接纳会有差别，但不会再是厌弃和放弃。我会暂时悬置，我需要等待教育的契机，用等待中的安全距离规避因为自己能力和智慧的缺乏而对学生造成的伤害，用等待给他们信心，也用等待帮助他们的思维充分地展开，让真实的学习得以发生。愿意等待的教师明白，学习的效果，不是以一时来衡量的。

母亲，是以相对完整的方式参与到孩子的生命当中的。教师，是以相对片段的方式参与到学生的生命当中的。但促进孩子成长的原理，教师和母亲并无根本差别，比如，二者都需要学会等待，万物都有它的时节，人也需要时光之手的牵引。等待的背后，是教育者面对生命成长出于敬畏的谦卑。

（作者单位：榆中县第一中学甘肃兰州  730100）

责任编辑   徐向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