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
2021-07-25刘水芹
1
一九八八年,我在县城读初二,住校。家在乡下,离学校有六十多里路,平时忙于学习,很少想家,交通不便,一般不回家,坐公共汽车下车还得步行七八里路才能到家,回家大多数是因为没钱交生活费了。
那时是单休,周六下午放学后就得急匆匆赶去汽车站,春夏还好,白天长;秋冬比较麻烦,下午两节课后,天几乎黑了。即便坐上了车,心里也不踏实。提前和家里写信联系上,父亲会在车站等我。
国庆后的一个周日,在家吃过早午饭,急匆匆地赶车回学校。父亲因为农忙,便由爷爷送我去坐车。爷爷六十多岁,头发花白,骑着家里的旧自行车,带着瘦削的我,自行车一路“吱呀吱呀”的,发出欢快的响声,似乎是在欢送我去上学。爷爷送我到穿城车站后,我以为时间尚早,汽车还没到,就让他先回家去了。爷爷骑着“吱呀吱呀”响的自行车就回去了。
我坐在车站的木长椅上,掏出一本书,认真地看起来。车站里的大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周围一片寂静。过了好一会,汽车还没有到,我忍不住到门口张望,车站旁边的阿姨告诉我,在我到车站前十分钟,汽车就已经开走了,秋冬天发车时间改了,比以前提早了。这可怎么办呢?记忆中三庄离穿城不远,三庄是徐州到淮安的必经之地,很多长途车经过那里,我相信那里一定能等到过路车去泗阳县城。看看时间才一点半,我决定步行到三庄。
我背着书包,阳光很好,照在身上暖暖的很舒服,如果是平时,可以眯一会儿。现在,我迈着轻盈的步伐向三庄走去,大概用了一个小时,来到三庄街的桥头。后来才知道,穿城距离三庄十二三里。也许当时想到红军走二万五千里长征的精神吧,一点不觉得累。
桥头坐着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奶奶,她友善地和我攀谈,老奶奶告诉我她也是去县城的,还说:“一看你就是爱学习的孩子,和我孙女差不多大。没关系,我们就在桥上等。”我左右看看,这里没有其他人,心里也不害怕。边等车边聊天,不知不觉太阳有些西斜,阳光也不那么暖和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连汽车的影子也没有,只有拖拉机偶尔“嘟嘟嘟”地经过。已经四点多了,我心里开始发慌,现在的情形是离家二十几里,离校三十多里,我急得眼泪快要掉下来了。
老奶奶安慰我说:“小姑娘,不要怕,实在不行我想办法找骑自行车的人带你去泗阳。”听了老奶奶的话,我心里稍微踏实一些。
老奶奶告诉我,她家邻居有个大姐姐在县城上班,今天看到她的,估计一会就会骑车经过这里到县城去,如果到时还没搭上汽车,她就和大姐姐说,让她带我到县城。
又等了半小时,依然没有汽车的影子,夕阳照着可怜的我,伤心难过,无可奈何。
一个漂亮的大姐姐骑着自行车过来了,老奶奶连忙和她打招呼,也不知道和她说了什么,大姐姐同意带着我。老奶奶叮嘱我:“大姐姐在县化肥厂上班,正好带着你,等到了化肥厂你自己再去学校。”
没问老奶奶姓什么,也没问大姐姐叫什么,我就这样坐上了大姐姐的自行车后座。大姐姐梳着小辫子,个子高高的,腰细细的。
后来到了化肥厂门口,我跳下自行车就直奔学校,正好赶上晚自习。感谢老奶奶的帮忙,感谢大姐姐一路的辛苦。
2
一九九九年,先生到江苏教育学院脱产进修,我陪他一起去南京,交通工具是依维柯小巴车。到学校安顿好,第二天我再独自坐小巴车从南京回来。当时的小巴车里除了正常的座位,中间一般还有一排加座。回程时,正常的车位已经坐满了,我只能坐在中间的加座上。加座硬且没有靠背,时间长了,腰酸腿麻。到了服务区,司机师傅提醒大家下去活动一下,我也顺势下去溜达溜达。再次上车时,加座右边的正常座位空着,座位上的那位大哥还没上来,我就抢了那个座位。大哥上车后,笑了笑,坐在我的加座上,一路相安无事。回家打电话给先生,我骄傲地告诉他,半路我抢到一个座位。先生批评我说:“座位从大家上车就固定了。大哥是照顾你一个女同志,没和你争。”哈哈,原来是这样,我哪里知道,真要感谢那位大哥的不撵之情。
二〇〇二年,先生在张家港工作。听他说那里酒店的自助餐随便吃,只要你肚子能盛,好几十种美食任意选,我听后心驰神往。假期我带着读小学的闺女来到张家港,吃到了心心念念的自助餐,吃到了从来没吃过的肯德基。张家港的街道一尘不染,到处是街头小花园,小区周围的健身器材任意玩,听说晚上九点半还有公交车,我们便在市区使劲逛,使劲吃,使劲玩,直到晚上九点才往回赶。等公交车时,遇到一对夫妇开车去一个乡镇,先生就在那个乡镇上班。他们找不到路,我们也在等车,便邀请我们坐车带路,一举两得。路上大家相谈甚欢,天黑路远,但车里是暖融融的。
现在我自己会开车了,周末回老家,经常遇到等车的学生,偶尔也会顺路带他们。下车时他们要给车费,我跟他们说:“孩子,好好学习。给钱的话,我就不帶你们啦。”
一个雨天,我和先生开车从老家回县城时,看到路边蹲着一个女子,我们连忙停下车上前询问。女子边哭边说:“我是外地人,男朋友在这里,本来到这里安家的,忽然觉得男朋友对我不好,生活不适应,不想待在这里。想坐火车回去,又找不到火车站。”我和先生对望了一下,我说:“这样吧,我们正好去县城,路过火车站,雨下得这么大,你也没雨具,上车再说吧。不要害怕,我是学校的老师,这是我的驾驶证。”她看了一下就上了我的车。路上,我一边安慰她一边小心询问情况,发现她是赌气出来的,于是问了她对象的电话,先生连忙打电话过去,对方又庆幸又感激:“谢谢你们,我们全家都在找她。我向她道歉,马上开车来带她。”看着她破涕而笑,我们也为他们而高兴。后来他们结婚还邀请我们去喝喜酒的呢。
我喜欢刘欢的歌《在路上》——
“在路上, 用我心灵的呼声;
在路上, 只为伴着我的人;
在路上, 是我生命的远行;
在路上, 只为温暖我的人!”
刘水芹:耕耘在黑土地的园丁,爱与儿童在一起。喜欢读书,文章散见各类报刊。
编辑 沈不言 786559681@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