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而不退 痴而不悔
2021-07-24
纪伯伦说,心灵是每一个人的本质之所在,让人群分开的是各自的选择。
白十源在徽州抢救和收藏的、始建于明朝万历年间的绩溪胡姓大祠堂,如今,静静伫立于北京海淀坦博丝路文明艺术馆内,迎接着不断前来参观的人群。三十多年前,白十源得知这栋气度高华、雕刻细致繁复的祠堂即将被拆,万般不忍的他当时就做了一个决定,将其买下运到北京复建保护起来。为了保证万无一失,白十源在当地组建了一支专业的施工队伍,先把古建分拆,然后打包“搬家”至北京。远距离搬迁体积如此庞大、构造如此精细的建筑,工作量之巨大和细化复杂程度很难为外人道。每一个零件都经过认真标号、分类运输后才能分头组装,恢复原貌时连屋顶的旧瓦片都要安装在原来位置上。偶有朽坏或者缺失的零部件,为了牢固安全,尽量用老木头修旧如旧。为了保证原汁原味,上面的所有程序都是由技术熟练的徽州工匠领衔进行。“收藏古建所费不多,但运输和修复费用往往非常惊人,是很昂贵的支出。”白十源说。
100套、500套、1000套……随着时间的累积,越来越多的徽派古建筑在生死边缘得以生还,离别故土,远渡京城。面对这种情况,白十源也很无奈。但他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在熟悉的地方为这些漂泊的徽派古建筑开辟一方栖身之所。“走一步说一步,总不能就看着这些古建在自己眼前被拆散毁弃了。”他说。
古建往往体量很大,即使拆散存放,也需要较大的专门空间,空气、湿度都要合适,才不至于被损毁。此项日常维护费用较高,可谓耗资、耗力、耗地、耗人。没有非凡的经济实力、一以贯之的决心,很难做到几十年如一日。为了能抢救下来更多的古建,为了让这些古建有安身之处,已经下海经商,在电子、石化、地产等领域投资经营的白十源,把大部分收入都用于此。
为降低对构件的损伤,白十源用汽车门对门进行运送,拆卸与物流的费用几乎与买下一套古建筑的费用差不多,复建的费用则高达收购费用的数倍甚至数十倍。
筹资的辛苦在白十源看来并不算什么。他最难过的是眼睁睁看着很多古建倒下去却无能为力。他至今记得,曾在安徽一处山区发现了一栋保存完整的古祠堂。主人当年为了安全,选择在地势险峻、非常隐蔽的悬崖边上建宅院,古祠堂就矗立在一条险夷的羊肠小路尽头,非常精美。虽然主人开价并不贵,但旁边几米处就是悬崖,车开不上去,当时没办法把巨大的木构件和石雕运下来。他围着古祠堂转了几天,最后还是放弃了。他至今也想不通那些硕大的木构件和石雕材料当初怎么运送上去的。后来,他听说古祠堂已经荡然无存,心疼了很久。
“如果这些古建有机会在当地留下来,我是不会出手的。”这是白十源收藏的“道”。在白十源的记忆里,有一些古建他没能成功收藏,却十分开心。20世纪90年代,安徽某地有人找到他,自诉祖上是乾隆时期的巨贾盐商,留下来一套包含了22条胡同的大院子,里面住宅、祠堂、书院、药铺、仓房等各类型建筑一应俱全。白十源赶过去后,被这套院落巨大的规模所震撼。卖家当时要价60万元,白十源能拿出来,但拆除和运输的费用却十分巨大。别人收藏古建只要木结构部分,白十源则要求尽量完整,一砖一瓦都希望保留下来。一估算,这些古建的拆除和运输费用需要600万元左右,他就到处筹资。在此期间,安徽省政府出台了“古民居保护条例”。这套院落也升级为当地文保建筑,得以保存下来。“这样的结局是我最希望看到的。” 白十源说。
每一套建筑都有自己的气质,每一个构件都有独特的故事,而接续其间的脉络,探寻其中的故事,在白十源看来,是一种乐趣,也是一种责任。
维护古建的另一个难题是缺少工匠。这些古建从拆除到安装,再到修复和保养,都需要技术熟练的工匠,而现在这样的工匠平均年龄基本在70岁以上,只能通过指导和培养徒弟的方式组建修复队伍。于是,白十源一栋一栋地修古宅,也一点一点地培养修复人才。坦博艺苑常年有百余名工匠修复和维护古建,有的是两代人都在这里工作。“我们对古建筑的保护总在见物不见人的怪圈中打转。其实,营建工艺传承与古建筑保护一样重要。只要建造技艺不断代,我们依然可以再建传统建筑。” 白十源说,“我们计划用50年左右的时间把1000多套徽派古建都修复好,但由于徽派古建筑从清代末年开始就日渐式微,现在很难找到对徽派古建筑有深刻了解的师傅,只能通过细心地拆解来摸索和研究建筑的构造,渐渐恢复这项传统技艺,使它能继续传承下去。”
随着收藏的徽派古建筑逐渐增多,白十源决定开辟展陈空间,让更多同好者有可以欣赏和交流的空间。2010年,在北京南中轴线上,占地200亩、包括12个展陈空间的坦博艺苑 · 兴善苑开始修建并投入使用。20多套徽派古建筑就在这里重新立起,并在技艺娴熟的徽州工匠的能工巧手下恢复了昔日风采,无言展示着徽州文化的大气绝美和徽派建筑的独特风姿,保存完好的细节似乎依然氤氲着徽州的山灵水秀,设计精巧的空间缭绕着江南水墨的清秀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