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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论古村落文化遗产保护与乡村社会伦理重建

2021-07-24撰文王曙光供图何允辉部分

中华民居 2021年3期
关键词:考古学乡贤古村落

撰文王曙光 供图何允辉(部分)

贵州省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雷山县千户苗寨

王曙光

北京大学经济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北京大学产业与文化研究所常务副所长,已出版《维新中国:中华人民共和国经济史论》《中国论衡》《中国农村》《中国方略》《问道乡野》《天下农本》《农村金融学》等二十余部经济学著作。

古村落文化遗产保护与传统文物保护有着重要区别

古村落文化遗产保护是一项庞大而复杂的工程。它不仅涉及古村落文物遗产的保护,还涉及古村落历史文化和民俗文化生活的保护,与传统考古学意义上的文物保护有着明显的差异。如果搞不清这种差异,古村落文化遗产保护的效果就会大打折扣,甚至会南辕北辙。

考古学意义上的文物保护,其目的在于通过对文物遗迹的挖掘和保护,较为完整地保留该文物的原貌,从而为考古学研究和历史文化研究提供直接的材料依据。当然,除此之外,考古学也兼顾通过向大众传播文物知识及文物背后的历史文化,从而达到提升大众对古代文化和文明的认知、增强大众文物保护意识等公共教育目的。考古学意义上的文物保护,侧重点在于用科学研究和科学发掘的手段来探索文物的科学价值和学术价值。

但是,古村落文化遗产保护则不然。它在注重发掘和保护文物遗迹的同时兼顾对古村落人文生活进行保护:它既注重保护考古学意义上的文物古迹,如宗祠、戏台、书院,同时又注重保护和恢复与它们相关的人文生活方式;它的目的不是要对这些文物古迹进行考古学意义上的展览和科学研究,而是着重于去恢复其功能,让那些宗祠、戏台、书院等能在今天仍然发挥其作用。比如,当我们抢救保护一面侗族铜鼓时,就需要将其连同祭祀场所一同保护下来,并同时鼓励恢复村庄祭祀与庆典民俗文化活动,如此,才能使这面铜鼓与祭祀场所乃至整个村庄能够真正“活起来”。

贵州省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黎平县肇兴侗寨

广西侗族铜鼓楼

广西侗族铜鼓

贵州省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黎平县肇兴侗寨钟楼

总之,古村落文化遗产保护在注重对文物进行科学修复与保存的同时,更关注的是对古村落里人文生活的保护与恢复。它比考古学意义上的文物保护更多了一层含义。这就是古村落文化遗产保护与考古学意义上的文物保护间的核心差异。

古村落文化遗产保护在注重对文物进行科学修复与保存的同时,更关注的是对古村落里人文生活的保护与恢复。它比考古学意义上的文物保护更多了一层含义。

保护古村落文化遗产,复兴乡土文明

浙江省义乌市何斯路村笄礼仪式

浙江省义乌市何斯路村祭祖活动

浙江省义乌市何斯路村新生儿入谱礼仪

中国的传统村落繁衍发展至今,依然保持着超强的结构稳定性,拥有着强大的生命力。这在很大程度上是由其“文化--伦理共同体”的特质所决定的。这个共同体通过祠堂、族谱、乡约以及祭祀、节庆活动等一系列具象的文化机制来维系着,从而使共同体的成员能彼此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从更深层的意义上来讲,这个共同体的成员不仅拥有着共同的语言、饮食习惯及节庆风俗传统,而且拥有共同的价值认同、道德认知和信仰体系,因而形成了十分稳定的“文化--伦理共同体”。

但是今天,这个“文化--伦理共同体”正在发生着深重的变化。近年来,随着市场经济的迅猛发展,村庄集体经济形式已呈崩塌之势,因而村庄的集体组织也开始出现涣散的迹象。尤其是乡村的人口大量外流所导致的村庄空心化,正对村庄的文化机理和伦理治理产生深刻的甚至是致命的影响。纵观全国,许多村庄随着人口的大量流失而失去了往日的生机与活力,并已经出现了伦理混乱和治理危机。对于这些村落而言,传统道德和伦理体系的重建已经刻不容缓。因此说,古村落文化遗产保护的根本任务不仅要对有形的文物进行保护,更重要的是对无形的乡村文化和伦理体系进行保护和重构,恢复其往日生机,从而使之继续以一种富有生命力的形式存在于现代社会环境中。

几年前,我到浙江调研。我在着重考察当地乡村治理和发展问题时,发现了一个非常值得关注的现象:当地许多村庄都建有村史馆和村文化讲堂。在他们的村史馆和村文化讲堂中,不仅系统地展示介绍了村庄的发展历史、民间传说、历史名人、村规民约、家谱家训等,还系统地梳理展示了村庄特色的民俗传统、工艺传统等。这些村史馆和文化讲堂兼具了历史展览、文物保存、道德教化、民俗展示、特色产品开发等多方面的功能。而这些所有内容的背后,实际上都指向一个更为深远的目标————恢复和重建村庄的文化与精神体系,重构村庄“文化--伦理共同体”。

在浙江义乌市何斯路村调研时,我还发现了一个非常值得关注的现象:该村别出心裁设立了“功德银行”。村支书向我展示了一份特别的记事本————村民“功德账簿”。在这份厚厚的“功德账簿”上,详细记录了十几年来每一位村民在村庄公共事务上的付出和贡献,其延续时间之长、记录之详尽,令人叹为观止。我们从这份“功德账簿”里就可以看到,十几年来,何斯路村在发展村庄产业的同时,十分注重挖掘和保护村庄的文化遗产:他们修缮了村庄的祠堂和书院并恢复使用,树立了村庄的历史名人塑像并积极传播名人故事……由此,在无形中就对村民进行了村史教育和道德熏陶,重构了良好村风村貌,促进了村庄健康发展。这份“功德账簿”实际上就是十几年来何斯路村重建“文化--伦理共同体”的历史见证。在这里,我看到了一个将文化遗产挖掘保护与现代村庄文化及伦理体系重构完美结合的案例。这种模式非常值得推广。

古村落文化遗产保护的根本任务不仅是要对有形的文物进行保护,更重要的是对无形的乡村文化和伦理体系进行重构,恢复其往日生机,从而使之继续以一种富有生命力的形式存在于现代社会环境中。

古村落文化遗产保护过程需要的内因和外因

在古村落文化遗产保护过程中,应该充分发挥“两贤”————先贤和乡贤的作用,让先贤来做村庄精神的引领者,让乡贤来做乡建行动的引领者。

先说先贤。先贤的榜样力量是无穷的,他们的精神会潜移默化地影响下一代。每个村庄都应该系统梳理村庄的历史,充分挖掘村庄历史先贤的事迹,并在祠堂、书院、村史馆、文化讲堂等历史建筑或者场所进行宣传传播,让广大村民尤其是青少年得到良好的道德熏陶,从而形成崇德尚贤的村风,加速村庄“文化--伦理共同体”的重建,促进村庄的健康稳定发展。

再说乡贤。当代乡村建设离不开乡贤的智慧与力量。乡贤返乡,不但会对家乡的产业发展、乡村治理起到积极的推动作用,其投身乡村建设的模范行为,对于提升村民的文化自信和参与热情,也都有着重要的引领作用。在当下互联网时代,人与人的联系已经超越了时空和地域的局限,我们可以随时召唤和邀请乡贤回乡参与村落文化遗产保护和乡村振兴建设工作。

另外,村庄“文化--伦理共同体”的构建还要充分发挥外来力量的作用。我到孔子故里曲阜考察时发现:当地有一座千年书院————尼山书院,书院里常驻一批博学而又有名望的学者,他们经常会受邀到附近乡村去推广乡土儒学。他们每到一个村庄讲学时,都会结合当地的风土人文境况对村民施以一番道德教育。此举很好地推动了当地的村风建设。鉴于当下的经验,我们在古村落文化遗产保护的过程中,要充分挖掘当地的文化传统,并借助外部的资源力量,进行广泛而深入的文化伦理教育,助力村庄“文化--伦理共同体”的巩固和维系。这对促进古村落的健康发展具有深远意义

山东省济宁市曲阜尼山书院

山东省济宁市曲阜尼山书院内孔子雕像

我们在古村落文化遗产保护的过程中,要充分挖掘当地的文化传统,并借助外部的力量资源,进行广泛而深入的文化伦理教育,助力村庄『文化、伦理共同体』的巩固和维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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