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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鹅绒”般的男高音

2021-07-23徐红磊

歌剧 2021年6期
关键词:天鹅绒男高音歌唱家

徐红磊

他的声音优美,具有非凡的表达力。他那天鹅绒般轻柔而洪亮的声音是自吉利和劳利·沃尔彼之后难得听到的。

——《美国音乐》杂志

当我们听到用“天鹅绒”这样的词汇来形容声音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歌唱家可能就是朱赛佩·迪·斯苔芳诺(Giuseppe di Stefano,1921~2008)了。因为他有着西西里式的漂亮容貌,和蔼温柔的嗓音,那么优美自然,那么深邃多情,我想应该没有哪位歌手会不渴望拥有他的天赋异禀,他也因其高贵的“天鹅绒”般的音色跻身20世纪“世界著名十大男高音”之列。

斯苔芳诺在歌唱生涯中诠释了众多的歌剧角色,但是由于他过早地从抒情男高音向戏剧男高音发展,使他开始过度修饰自己的声音,这也不可避免地缩短了其歌唱生涯。到了20世纪60年代中期,刚过不惑之年,斯苔芳诺的声带已经严重受损,失去了昔日的柔美音色。但他在歌唱艺术上的追求和成就,却没人可以否定。

绽放的天赋与勤奋

对于音乐家的成名来说,得天独厚的天赋应该是一种必不可少的特质。16岁的斯苔芳诺跟随托奇奥(Adriano Tocchio)和路易吉·蒙特桑托(Luigi Montesanto)正式学习声乐,他的天赋也得到了老师的认可,认为他的嗓音条件与音乐感觉具有歌唱家的潜质。得到认可的斯苔芳诺更加坚定自己的理想与信念。我们常说,一位成功的歌剧演员如果没有不断勤奋努力的积累,就会淹没在时代的潮流中。阅读大量的歌谱,深入研究每一个歌剧角色的心理变化等,必须成为歌唱家们的家常便饭。斯苔芳诺便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他每天刻苦练习唱法与技巧;没有大舞台自己就寻找小舞台不断锤炼;即使在突如其来的二战时期,仍然在军营内外放声歌唱。通过不断的坚持与历练,在二战期间,他与洛桑的广播电台合作录制了《爱之甘醇》和《外套》等意大利歌剧中的咏叹调,显示出了他高水准的演唱。在斯苔芳诺的歌声中,我们可以感受到“深邃”与“亲切感”,这与其自身的性格与年轻时的经历有很大关系。他心里永远住着强大的音乐世界,不受任何外界干扰,温暖柔情地表述出自己的情感。

音乐界有很多这样通过自身不断努力积累,在偶然的机会走向世界的音乐家。如世界著名女高音歌唱家玛丽亚·卡拉斯(Maria Callas),16岁便已经掌握了大量的歌剧唱段,因为临时顶替饰演贝利尼歌剧《清教徒》(I Puritani)中的女主角埃尔薇拉而引起轰动,自此获得“歌剧女神”之称。再比如,世界著名钢琴演奏家郎朗,如果没有自己从小对于作品的大量演奏积累,就不会有美国芝加哥“拉维尼亚音乐节”世纪庆典明星音乐会替补登台的一炮而红。前期的大量积累与刻苦勤奋是成功的必要准备,付出终会有回报。斯苔芳诺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被时任美国纽约大都会歌剧院总经理的著名加拿大男高音爱德华·约翰逊(Edward Johnson)选中,放歌大都会,成为一名歌剧巨星。许多权威乐评家当时认为,斯苔芳诺是继卡鲁索、吉利之后,最能够延续大都会辉煌声誉的男高音歌唱家,他也将开启大都会的全新时代。

从至今保存的斯苔芳诺的音像资料中不难听出,他的演唱较其他的男高音具有较强的辨识度,源自他“天鹅绒”的嗓音与独特的技术处理,虽有夸张之处,但是恰到好处。每每听他的演唱都会感觉声音让人美得窒息,不能自拔,尤其是他那具有流动性“弱声”的长音,与浑然自在的强弱处理,音色统一,堪称一绝,因此迅速获得万千歌迷的追捧。尤其是1951年9月,他与玛丽亚·卡拉斯及蒂托·戈比(Tito Gobbi)首度相遇,组成了声乐史上著名的歌剧“黄金组合”。

执拗的任性与超负

对于男高音来说,成长之路是艰辛的,除要克服种种技术要求背阅大量作品外,还要有强大的心理素质。当然,所谓的心理素质还包括根据观众与作品的需要,相应地做出牺牲与调整——如何把控好这个“度”,取决于歌唱家对于自身的认知。众所周知,斯苔芳诺是一位典型的抒情男高音,他对声音的驾驭不但灵活而且轻巧,柔美的音色典雅精致,具有绝佳的品质和独特的个人魅力,可以说他将抒情男高音的歌剧形象塑造到几近无可挑剔的境界。在他歌唱生涯前期塑造的《爱之甘醇》《波希米亚人》等歌剧中的角色就曾引起了巨大轰动。

正是因为他的执着与坚持才能有如此成就,但是執着还带有固执和拘泥的意思。20世纪中期,意大利威尔第真实主义声乐学派慢慢占有意大利的歌剧市场,随之产生了一批所谓“威尔第式”歌唱家和真实主义歌剧作品的诠释者,他们具有穿越乐队的声音张力与穿透力,有充足的气息、饱满的音色以及超强的舞台控制力。他们的演唱对原有古典主义、浪漫主义作品的演绎方式产生了很大的冲击。于是,出于对舞台的热爱,斯苔芳诺在30多岁时选择转型戏剧性男高音,他需要大幅度增加声音的张力与结实度以胜任此类角色。从抒情男高音的生理规律来讲,随着年龄的增长,声带会慢慢增厚,40岁以后可以适当选择一些戏剧性作品,但对于30岁左右的男高音来说,完全转型戏剧性作品,无疑是一种“超负”运作——整个技术都要发生变化,包括换声区也要做“滞后”的选择,才可以做出戏剧性的音响,大幅度的使用,必然会引起声带受损。1953年至1961年,他开始在自己的演出中过多地补充戏剧性角色,主演了《卡门》《丑角》等歌剧,以其深厚的唱功取得演出的成功与听众的认可。

出演“超负”角色,斯苔芳诺的声音开始丧失了抒情美和原来的弹性,声带有了严重损耗。1963年斯苔芳诺准备与女高音琼·凯雷(Joan Carlyle)出演著名歌剧《波希米亚人》的时候,由于声带受损严重,不得不取消了演出,由卢奇亚诺·帕瓦罗蒂(Luciano Pavarotti)取代。世界上有很多男高音歌唱家如卡鲁索(Enrico Caruso)、马尔蒂内利(Giovanni Martinelli)和劳里沃尔皮(Giacomo Lauri-Volpi)等从抒情男高音转型戏剧男高音非常成功,但也有吉利、克劳斯(Alfredo Kraus)等抒情男高音,从不涉猎自己能力范围之外的作品,以葆自己歌唱的“常青之路”。当“度”失衡就会产生负面作用,所以现在来看抒情男高音过早地转型戏剧男高音是不可取的。不可否认的是斯苔芳诺当时饰演角色时激情饱满,声音强劲有力,展现了自己所有的声乐技巧,这样强大的感染力是人们无法拒绝的,他本人也无法将自己局限在抒情男高音的范畴之内,这些角色也正是他最大艺术成就的体现。

流芳的短暂与永恒

斯苔芳诺与他同时代的许多伟大男高音如莫纳柯(Mario dal Monaco)、科莱里(Franco Corelli)、贝尔冈齐(Carlo Bergonzi)等相比,其歌唱生涯是比较短暂的。虽然我们不能回到过去现场聆听斯苔芳诺的歌声,但是通过欣赏能搜集到的影像资料及声音片段也足以让我们赞不绝口。在《托斯卡》中那首著名的咏叹调“今夜星光灿烂”(E luce van lestelle),他的完美演唱直击观众的心灵,尤其是那高音A由强至弱的一气呵成。记得斯苔芳诺在1952年的一段黑胶录音中,观众雷鸣般的掌声持续了2分05秒,返场又唱一遍,还是雷鸣般的掌声持续,令人激动不已。那首著名的浪漫曲“偷洒一滴泪”(Una furtiva Lagrima)营造了诗意的舞台氛围,这首作品在黑胶录音中,有前后两个F是延长性的弱至极弱,这对于男高音技术是极大的挑战,且整个作品多采用半声唱法,角色内心情感的抒发让听众无法自拔,他演唱的这首曲目也被公认为是空前绝后的。再如歌剧《弄臣》(Rigoletto)中“女人善变”(La Donna e Mobile)的演唱,本具“天鹅绒”般嗓音与英俊的外表,随心所欲地在音符上加上渐弱与渐强,把公爵这个角色饰演得活灵活现。极具魅力的演唱让我们发现他在演唱时为了保持线条柔美与歌唱的感染力,“关闭”技术用得比较滞后,此举虽有效,却容易损伤声带。他的弱声与伟大男高音吉利相比较更具灵动,而吉利的更具持重。

斯苔芳诺从小便对拿波里歌曲注入了浓浓的热情,他演绎的拿波里歌曲继承了吉利和斯基帕(Tito Schipa)那种近似于吟诵的传统演唱风格,纯朴清新、连贯流畅,具有一种优美境界。难能可贵的是斯苔芳诺为我们留下了丰厚的拿坡里歌曲的唱片录音,里面包括了大约30位作曲家的作品,首首经典。其中黑胶唱片中的《负心人》(Core ‘ngrato),将被爱情抛弃的情绪表现得淋漓尽致,2个G音带着哭腔,极具代入感。《重归苏联托》(Torna a Surriento)中弱声的诠释非常有代表性,亲切、自然、舒展。

经常有歌手和评论家评论他们欣赏“年轻”的斯苔芳诺,而忽略了他的一生带给观众的影响。在20世纪中期以后,因为嗓音的缘故斯苔芳诺表演的歌剧越来越少,仅局限于音乐会的演唱。当时面对众多负面议论的斯苔芳诺却说:“也许是这样。但我仍要这样唱。上帝让我生活在大地上,我就不去理睬别人的议论。”无须置疑的是斯苔芳诺在全盛时期所奠定的雄厚的观众基础并没有随着他的嗓音受损而有所减弱。1992年6月,71岁的他在罗马出演《图兰朵》中老皇帝的角色,观众们对他仍处在狂热的状态中。

从斯苔芳诺艺术人生中,我们可以看出,作為一名成功的歌者需要具备天赋与执着的勤奋,成功永远留给有准备的人。这同样也是一个歌唱家所独有的魅力。从他的唱片中不难听出,他“天鹅绒”般的声音、超强的乐感以及忘我的演唱使他的歌唱独具魅力,尽管在那个年代为了歌剧舞台他选择了技术上“超负”的转型,但仍有众多的观众为之倾倒。对于他而言,技术已然不是目的,用生命歌唱才是他的成功所在。因此很多人把卡鲁索、斯苔芳诺、帕瓦罗蒂作为20世纪意大利男高音杰出的代表,是有一定原因的。

每一位声乐大师都会为后辈留下教科书般的演唱技巧,丰富的技巧与音乐诠释,是每一位声乐学习者值得终生去揣摩的。斯苔芳诺留给我们的不单是高超的演唱技巧,更多的是对待歌唱的态度,同时也警示了很多歌者在转型上或者在曲目选择上要把控好“度”。但是,在日新月异的今天还会有很多歌者重蹈覆辙,这足以引起众多声乐学习者的重视。客观地认识自己的条件与能力,循序渐进地进行声乐训练是很有必要的。执着的同时更需要理智,科学的方式才是正确之道。

斯苔芳诺过早离开歌剧舞台,不得不说是世界声乐艺术的一大损失,他因“超负”演唱而过早受损的嗓音像一把匕首一样时刻警示后辈歌者,但他对艺术的追求和奉献的精神却时刻激励着我们不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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