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保障对养老责任主体认知的影响

马靖宇 刘惠森 许佳贤 郑逸芳

（福建农林大学，福建福州，350002）

一、引言

依靠社会和家庭的能力使老年人能够得到所需的生活照顾与经济和物质保证，称为养老。养老保障取决于养老人口数量与社会和家庭能力。2018年末国家统计局统计，60岁及以上人口为24949万人，占17.9%。其中，65岁及以上人口为16658万人，占67%。[1]同时，我国人均寿命的增加，使人口老龄化程度持续加深且这些家庭往往为独生子女家庭。

这种老龄化人口高于子女数量的家庭结构使依靠子女养老的传统养老模式失去了客观基础。[2]因此，养老保障制度也逐渐走向政府、个人、政府和个人共同分担的方向，养老方式越来越多元化。然而，如何发展健全一种符合我国特色的多元化的养老方式，还需要人们养老观念的转变。近年来，国家在完善社会养老保障体系方面进行了积极探索，在扩大制度覆盖面、提高保障水平等方面取得了较大进展。[3]目前，由传统单一的子女养老已经发展到政府养老、自主养老和政府加自主养老的多元化保障形式，主要包括基本医疗保险、基本养老保险、商业医疗保险、商业养老保险等形式。然而，一些人的养老生活还是存在困难。这其中是否与传统养老观念有关，需要实证研究来说明。其结果将有利于政府科学地推动多元化养老保障制度，提高社会保障的供给水平，进而保障老年人高质量的晚年生活。[4]

二、文献回顾

在我国养老责任主体认知指养儿防老或者依靠谁养老的观念。穆光宗认为养老的核心内容为养老观念，而养老责任为由谁来提供养老所需资源。[5]养老资源，包括经济或物质资源、日常照料、精神慰藉等，但最重要的养老资源是经济或物质资源的供给。传统家庭养老中的子女是父辈养老资源的主要提供者。但是，由于社会、制度和经济的变迁，这一认知已经开始发生改变。陈月权通过对家庭结构的变化分析，发现传统家庭养老模式矛盾日益突出，难以承担全部养老责任，认为未来理想的养老模式应该由家庭和社会共同分担养老责任。[6]张波认为，虽然养儿防老的传统养老观念仍然是主流观念，但是这观念正逐渐减弱，越来越多的人认同政府养老、老人自己养老。[4]纪竞垚认为，目前我国“养儿防老”观念正在逐渐淡化，越来越多的老人希望自己解决养老问题。[7]邢积夫认为，由于对未来老年生活来源的期望，农村居民养老观念已经发生变化，正在逐渐脱离子女养老的传统观念。[8]这些研究为社会养老保障向多元化发展提供了依据。

社会养老保障的核心内容是社会保险，包括医疗保险和养老保险。文献报道提及社会养老保险影响了老人的养老观念。如McGarry和Schoeni发现养老保险金高的老人，更偏向独居以及养老院。[9]Engelhardt et al．同样发现社会保障收入提高了美国老年人的独居率。[10]张波的研究表明参加养老保险者较认同政府负责养老，而参不参加医疗保险的人都较认同子女负责养老。[4]唐利平等在对独生子女父母的研究中，指出其是否参加养老保险对养老意愿有显著影 响。[11]有学者通过实际考察，发现新农保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传统养老观念，并且对家庭养老有一定程度上的替代作用。[12-13]

在影响养老责任主体认知的因素方面，张航空对于流动人口的研究结果显示，性别、年龄、受教育程度、户口性质、外出年数、养老保险和子女数量对养老观念有显著影响。[14]丁志宏对农村中年独生子女父母研究表明，收入、职业、家庭规模、健康状况等因素对养老观念有影响。[15]闫金山和乌静对城市居民研究表明，社会阶层等对居民养老责任主体认知有显著影响。[16]

综上所述，虽然现在已有不少关于养老责任主体认知影响因素的研究，但是缺少社会养老多元化保障对养老责任主体认知影响的深入研究，即多元化养老保险形式诸如基本医疗保险，基本养老保险，商业医疗保险，商业医疗保险中，哪些是促进从传统子女养老转变为非子女养老的关键因素以及这些形式调节因素尚不清楚。本文将通过对CGSS2015年数据的回归分析，探讨社会养老保障多元化对养老责任主体认知的影响，深入分析其影响路径，为进一步完善社会养老保障提供理论支撑。

三、数据来源和变量描述

为验证上文的研究假设，本文选择中国综合社会调查开放数据库（CGSS）2015年数据用作实证分析。该数据调查覆盖全国28个省/市/自治区的478村居，共完成有效问卷10968份，具有大样本和可靠性的特点，故可以认为是目前可以获得的最好数据来源之一。通过删去无效样本，获得有效样本10400份。本文选取居民养老责任主体认知为因变量，在CGSS2015年的调查中，具体问题为“您认为有子女的老人的养老应该主要由谁负责？”选项分别是：主要由政府负责，主要由子女负责，主要由老人自己负责，政府/子女/老人责任均摊。选取自变量为社会养老保障，采用参加基本医疗保险、基本养老保险、商业医疗保险、商业养老保险的情况来衡量。控制变量包括个体特征、家庭情况两个方面。各个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如表1所示。

表1 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

四、实证结果与分析

本文通过设置2个二元logistic模型进行分析影响我国老年人养老责任主体认知的具体因素，利用stata15.0进行回归分析。

（一）社会养老保障对养老责任主体认知的影响

1.社会养老保险对养老责任主体认知的影响

回归结果显示，社会保险中的基本养老保险正向影响养老责任主体认知，即参加养老保险者其养老责任主体认知偏向非子女养老，其统计结果在0.1%的水平上显著；而基本医疗保险、商业医疗保险、商业养老保险对养老责任主体认知的影响不强，即参加不参加养老保险者偏向不重视这类养老方式，其统计结果不显著。可见，基本养老保险促进居民更倾向非传统子女养老，极大地改变了传统养老责任主体的观念。基本医疗保险对养老责任主体认知的影响不明显，可能的原因包括：第一，随着生活水平提高，老年人身体相对健康，没有提前考虑基本医疗保险的必要性；第二，目前的医保政策可以保证常见病和多发病的医疗，没有认识到基本医疗保险的重要性；第三，参加了基本医疗保险也趋向于子女养老，可能与老年患者更期望得到子女照顾以及报销比例和手续等有关。总之，虽然基本医疗保险的参与度较高，覆盖面很广，但目前尚未有效地推动居民养老责任的转变，说明还存在问题有待完善。商业医疗和商业养老保险同样对于养老责任主体认知的影响不显著，可能与家庭经济状况、个人收入水平等相关，并且参加商业保险的人数较少，对于养老责任主体认知的影响不明显，主要因为商业保险现有类型难以满足养老保障需求，且覆盖人群较少。[17]

2.个体特征对养老责任主体认知的影响

回归结果显示，性别不显著，说明男女具有相同养老保障的观念，这与男女在家庭和社会中具有相同地位有关。年龄、户籍、受教育程度、身体健康状况4个变量均在0.1%的水平上显著，符合现实情况。因为不同年龄、户籍、受教育程度和身体健康状况的养老认识和经济状况不同，必然导致养老责任主体认知的差异。年轻一代的房价和就业压力较大，而年老一代的收入来源通常只有养老金;农村户籍居民养老观念相较于城市居民更加传统;受教育程度越高对于现代化的养老责任主体认知接受能力更强;身体健康状况在模型中反向影响养老责任主体认知，即身体越健康则越倾向于子女养老，反之亦然。此外，居住地对养老责任主体认知的影响有明显负相关，在0.1%的水平上显著。

3.家庭状况对养老责任主体认知的影响

回归结果显示，子女数量和家庭经济情况对养老责任主体认知的影响均为负相关性，在模型一和模型二前者分别以10%和5%的水平上显著，后者以1%和0.1%的水平上显著。子女数量越多的居民越趋向传统子女养老，可见传统的“养儿防老”养老观念依然影响人们对养老责任主体的认知。家庭经济状况越好的家庭，越趋向选择子女养老或者说是家庭养老，这可能是因为不存在老年生活保障的经济压力。然而，出于对老年生活质量的更高的个性化需求，其对政府制度供给也提出更高的要求。

表2 社会养老保障对养老责任主体认知影响因素的回归结果

表3 社会养老保障对不同代际养老责任主体认知的影响因素的回归结果

（二）社会养老保障对不同代际养老责任主体认知的影响

回归结果显示，基本医疗保险对60岁以下人群的养老责任主体认知的影响有较为明显的负相关性，其统计结果1%的水平上显著，而对60岁以上人群的养老责任主体认知没有显著影响。并且有参加基本医疗保险的人群更偏向子女养老，可见医疗负担对60岁以下人群更加明显。基本养老保险对养老责任主体认知的影响有较为明显的正相关性，在60岁以上和以下年龄段分别为0.1%和5%的水平上显著，可见基本养老保险对60岁以下人群的养老责任主体认知影响更大，更容易改变传统养老观念，进一步说明这一方式的认可程度，可望成为改变传统养老观念的主流模式。商业医疗保险对养老责任主体认知的影响有较为明显的正相关性，在60岁以上和以下年龄段分别为1%和5%的水平上显著，可见参加商业医疗保险能缓解养老压力，影响人们的养老责任主体认知，尤其是对60岁以下人群，更加明显。商业养老保险对于养老责任主体认知的影响不显著，一方面可能是对商业养老保险的作用理解不够，另一方面可能是目前参与的人数太少影响数据分析。

（三）社会养老保障对不同居住地、不同户籍养老责任主体认知的影响

回归结果显示，基本医疗保险对居住城市农业户口人群的养老责任主体认知的影响有较为明显的负相关性，其统计结果1%的水平上显著，而对居住城市的非农业户口及居住农村的非农业户口和农业户口人群的养老责任主体认知没有显著影响。这一说明基本医疗保险对居住城市农业户口人群的养老责任主体认知有影响，并且有参加基本医疗保险的人群更偏向子女养老，可见医疗负担对居住城市农业户口人群更加明显。基本医疗保险对居住城市非农业户口和农业户口人群养老责任主体认知的影响有较为明显的正相关性，都在0.1%的水平上显著，可见基本养老保险对居住城市人群的养老责任主体认知影响更大，更容易改变传统养老观念。商业医疗保险及商业养老保险对不管是居住城市还是农村人群都没有明显影响。

五、结论与建议

通过对CGSS2015样本数据的分析，考察了社会保障对于养老责任主体认知的影响。结果表明，社会养老保障对养老责任主体认知具有明显影响，但其中的基本养老保险和基本医疗保险的影响方向不同。

基于实证分析结果，本文建议如下：

第一，政府需要提高基本养老保险水平，使其成为提高老龄化人口生活质量的重要经济支柱。同时，政府需要提高医疗保险的报销水平，完善医疗服务体系，以此来提升老龄化人口对医疗保险的满意程度和提高老龄化人口生活的抗风险能力。

第二，政府需要继续关注传统子女养老观念在农村存在的长期性，可以从农村产业结构转型入手，积极推动和引导，使得农村青壮年可以留在本村工作，兼顾家庭和照顾老人。并且为二孩家庭给予经济资助，完善生育保障，满足农民对子女的需求。

第三，政府需要高度重视商业养老保险和商业医疗保险在养老保险观念转变中的重要性、前瞻性，推动与社会保障相关的商业保险市场的积极发展。政府可以通过适当的宣传手段，使养老本人及其家庭，认识到商业养老保险和商业医疗保险在养老保障与风险管理上的积极作用，明确其是基本医疗保险和基本养老保险的重要补充。同时，针对不同养老个人的具体情况，科学地设立易于接受的商业保险方案。由此提升人们对商业养老保障的认知，有利于改变传统养老观念，完善保险市场。

表4 社会养老保障对不同居住地、不同户籍养老责任主体认知的影响因素的回归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