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爱决斗:普希金与冈察洛娃的爱情悲剧
2021-07-20
亚历山大·谢尔盖耶维奇·普希金(1799—1837),19世纪俄国浪漫主义文学代表,近代俄罗斯文学的重要奠基人之一,被誉为“俄国文学之父”“俄国诗歌的太阳”,世界最伟大的诗人之一。
1831年1月,普希金和娜塔丽亚·冈察洛娃结婚,到1834年,他们已经生了两个孩子,冈察洛娃依然貌美如花。
幸福总是静悄悄的,或者说,静悄悄才会有幸福。
普希金携夫人与儿女居住在圣彼得堡皇村,冈察洛娃的两个姐姐又搬来同住,一大家子其乐融融。然而,宫廷近在咫尺,沙皇尼古拉一世要来散步。在皇村公园,沙皇“偶遇”普希金夫妇,他诱之以利,要普希金担任宫廷近侍;他的目光停在冈察洛娃脸上,尖瘦脸上肌肉颤动。普希金预感不大好,他写信给朋友表示他的担忧:沙皇盯上了他的妻子。
接下来,皇后频频邀请冈察洛娃参加盛大的宫廷舞会。普希金忧心忡忡,在日记中记下:“宫廷要普希金娜(冈察洛娃)到宫中去跳舞。”
可是丈母娘到处炫耀荣光:皇帝和皇后垂青她的女儿。当年她夺走女皇的情人,名扬上流社会,如今她和她的家族再一次轰动圣彼得堡。
舞会上盛装登场的冈察洛娃迷住了尼古拉。尼古拉因此公开宣称,他是冈察洛娃的崇拜者、舞伴和“骑士”。
21岁的冈察洛娃原本绝色,日益高涨的美名却使她的丈夫备感揪心。嫉妒会放大很多东西。普希金实在忍不住了,写信给冈察洛娃:“不要跟沙皇调情!”
冈察洛娃反问:“怎么是调情呢?跟皇帝跳跳舞而已。”
上流社会巨大的蛊惑力,在冈察洛娃尚未出生时就笼罩着她的家族。全家人向往宫廷生活,心仪上流社会,在她的幼年就埋下了种子。
沙皇尼古拉曾经在冬宫发誓,要把推翻帝制解放农奴的革命挡在俄罗斯门前。而普希金的鹅毛笔是投枪匕首,刺向圣彼得堡的权贵。他得罪了整个上流社会。
御座上的男人拿普希金没办法,不过,他通过冈察洛娃让普希金陷入嫉妒、负债的双重窘境。九等小官哪能支撑老婆和丈母娘的庞大开销,名车宝马,豪华别墅,名贵的服饰、佩饰、化妆品,不少于20个人的仆从。
老婆挥金如土,丈夫愁眉苦脸。普希金借高利贷,请求沙皇预支几年的薪水。沙皇借给了他3万卢布……
普希金作为一名真正的骑士,还不能把实际的经济状况告诉他的妻子。
冈察洛娃的艳名如日中天,虚荣心同步增长。宴席上,沙皇、皇后坐在她旁边。大臣们向她献媚,贵妇们争相邀请她参加酒会、舞会。
冈察洛娃满眼是宫廷,哪会细看丈夫隐忍的辛酸、强压的妒火。当面提醒和书信告诫都不管用。
普希金绝望地写道:“舞会要搞50万场,谁会去关心穷人的眼泪呢?”
眼看着妻子被奢靡生活的浪潮卷走,普希金无计可施,日复一日受着煎熬。
尼古拉很不喜欢“比石头还硬”的普希金,贵族和富豪群起而攻之。强势群体联手也对付不了普希金的一支笔、一张嘴,贵族们为此感到羞辱。有个叫盖克伦的荷兰公使出面了,把他的义子、法国人丹特士引荐给尼古拉。
丹特士作为波旁王朝的残余分子流亡俄国,受到沙皇器重。
风流倜傥的丹特士男爵,把皇上追求冈察洛娃的故事讲给义父盖克伦听。老谋深算的盖克伦眼珠子打转。皇上追求普希金的妻子仅仅是好色吗?这位老政客读出了弦外之音。
1835年,丹特士把自己介绍给普希金,开始出入普希金的家。他以法国式的俏皮幽默赢得了冈察洛娃的好感,大姐叶卡捷琳娜·冈察洛娃更是爱上了丹特士。在社交场合,盖克伦把丹特士描绘成沙皇和皇后赞叹的美男子,众贵族起哄追捧,丹特士名气渐大。在一次又一次的舞会上,他与娜塔丽亚·冈察洛娃双双起舞,出尽风头。盖克伦及时开玩笑说:丹特士和冈察洛娃更像天造地设的一对嘛。在场的人纷纷点头。有人还怪叫:“丹特士,普希金娜;丹特士,普希金娜……”
这位巴黎的情场高手,成功地在姐妹之间点燃妒火,连同可怜的普希金的妒火,三团火苗乱蹿。
凡是娜塔丽亚·冈察洛娃去的地方,丹特士总是不期而至,带着他的时髦礼服和幽默谈吐。丹特士的追求公开化了。庞大的贵族圈子一片哗然。贵族风流本身就有翅膀,何况盖克伦与丹特士层层加油添醋。
普希金不断收到污辱性的匿名信。真实的故事和编造的谎言一并涌向他。第二天那些账单又要催他,冈察洛娃还要去跳舞……
老政客盖克伦亲自出马,千方百计引诱冈察洛娃“走上失足的道路,巧妙地利用各种机会向她吹耳边风,说他的义子丹特士爱她爱得发疯了,一旦绝望,可能自杀”。这段话,出自冈察洛娃的女儿阿拉波娃之口。
圣彼得堡的冬季,在两场舞会中间,冈察洛娃与丹特士有一次关键谈话。她对咄咄逼人的丹特士说:“先生,我是爱您的,但是,除开我的心之外,请不要对我有任何企求,因为其余的一切都不属于我!”
普希金在公开场合表态:“某一位伯爵夫人说我的妻子贞还是不贞,这种议论与我毫不相干。我所尊重的唯一的意见,就是下等阶级的意见,在今天只有他们是真正的俄罗斯人。我只怕他们将来会指责普希金的妻子不贞。”
丹特士这个法国浪子却突然宣布娶叶卡捷琳娜为妻。丹特士狂追冈察洛娃,到头来却娶了她大姐。这样看来,这桩闹得满城风雨的情事应该可以结束了,她的心将回到丈夫身边,回到儿女们身上。
然而这事没完。盖克伦继续耍花招,安排丹特士“偶遇”冈察洛娃,地点在某个军营。愤怒的普希金给荷兰大使馆写公开信,矛头直指盖克伦,说这个国务活动家、“一国之君的代表”,却在荷兰和俄罗斯得到“放荡的老妇人”的诨号。
这封信等于掷出去的白手套。
写信的日期是1837年1月25日。黄昏时分,法国大使馆武官带着丹特士的挑战书来找普希金。普希金请英国大使秘书丹扎斯中校做他的副手。
1834年以來,普希金耿耿于怀的,是沙皇在不同场合追求他的妻子。沙皇带了头,丹特士又来纠缠不休。老政客盖克伦不遗余力八方宣讲,普希金收到的匿名信很可能出自盖克伦之手。
普希金去了决斗场。
“事情发生在1月……两架雪橇,后面跟着一辆四轮马车,同时出城,走到离圣彼得堡三四公里的新村后面停下来。两个对手走进一片不大的桦树林……发出信号了,丹特士向前走了几步,慢慢举起枪,立刻就响起了枪声。普希金倒下了。”卑鄙的浪荡子慢慢举枪,突然开枪。
普希金爬起来跪着,举枪瞄准丹特士。枪响了,丹特士倒地。普希金把手枪抛向空中,叫道:“好呀!”
可是一颗纽扣救了丹特士的命。
马车把受伤的普希金载回圣彼得堡的家。冈察洛娃看见丈夫被抬进来,当场就昏过去了。昏迷的普希金苏醒过来后不让她进屋。他换好了衣服才让她进去。
普希金娜不停地哭。普希金摸摸她的头发,拍拍她的脸。
决斗助手丹扎斯中校恨得咬牙切齿,要去找那个卑鄙的、毫无骑士风度的家伙报仇。普希金喊道:“不要,不要!和解,和解!”
普希金娜伏床大恸。这一刻她才理解了丈夫伟大的心,但是为时已晚。
沙皇很快派来了御医。尼古拉并不希望普希金死。也许在内心深处,尼古拉钦佩普希金的绝世才华。
但诗人衰弱下去了,探望者络绎不绝。诗人环视他亲爱的书房,铺满记忆的写字台,凝视那支搁在墨水边的鹅毛笔。
1837年1月29日,普希金溘然长逝。
前来吊唁者多达5万人。全是自发的,来自中下层,来自圣彼得堡的任何一条街,来自遥远的村镇和城市。人们坐车、坐雪橇,或是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从四面八方走向普希金的家。鹅毛大雪覆盖不了成千上万的脚印。
冬宫如临大敌。尼古拉一世顺势而为,厚加抚恤普希金的家人;把丹特士废为士兵并驱逐出境;老政客盖克伦滚回荷兰。
(摘自天地出版社《品西方文人1》 作者:刘小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