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肺炎疫情背景下隔离病房的人文关怀实践研究*

胡 洁，于 丰，刘义兰，胡德英 ，曹 英，孙 丽

(1 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附属协和医院肿瘤中心，湖北 武汉 430022，95714956@qq.com; 2 华中科技大学 同济医学院附属协和医院护理部，湖北 武汉 430022; 3 南昌大学第一附属医院护理部，江西 南昌 330006)

新型冠状病毒肺炎(Corona Virus Disease 2019，COVID-19，简称“新冠肺炎”)是一次全球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具有传染性强、家庭聚集性、影响规模大等特点[1-2]。突发的新冠肺炎疫情，使确诊患者长期处于隔离和独处的状态，导致普遍出现焦虑、抑郁症状，缺乏安全感，表现出失去信心、被动等待、无所作为的行为。人文关怀贯穿于整个优质护理服务实践中，是保障护理服务质量的重要体现，有效增加患者的安全感和维持患者的生理心理健康状态[3]。二十世纪七十年代，Jean Watson在不同国家文化背景下提出关怀理论，集合环境理论、跨文化理论、人本主义心理学等从多方面深层次指导护理人员对患者实施关怀的理论[4]。该理论的核心内容为十大关怀程序：人道主义—利他主义价值系统的形成；灌输信任和希望；对自己及他人敏感；建立帮助、信任、关怀性的关系；鼓励并接受服务对象积极情绪与消极情绪的表达；系统运用问题并对解决方法作出决策；促进人际性的教与学；提供支持性、保护性、纠正性的心理、社会和精神环境；协助满足个人的需求；允许存在主义、现象主义及精神力量的存在[5]。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附属协和医院(以下称“我院”)作为国家首批“优质护理服务示范工程”，在新冠肺炎暴发以来成为危重症患者定点救治医院，对新冠肺炎患者依据Watson十大关怀程序实行人文关怀举措。本研究通过质性研究方法探索疫情期间，隔离病房开展人文关怀实践及患者对人文关怀服务过程的体验，旨在为新冠肺炎患者制定优质护理服务方案提供参考。

1 对象与方法

1.1 研究对象

本研究采取立意取样法，选取2020年2月13日至3月15日我院隔离病房收治的新冠肺炎患者为研究对象。纳入标准：经血清学或病原学检测，已经确诊为新冠肺炎的患者，年龄≥18岁，病情状况稳定，并获得管床教授和医生的许可，有足够的语言组织与表达能力，且对本研究知情并愿意合作。排除标准：躯体功能障碍不能合作者；存在意识障碍；既往有精神性疾病病史。样本量以访谈资料达到饱和为原则，最终纳入患者19例，男10例、女9例，平均年龄：(58.22±13.35)岁，学历：文盲2例，小学5例，初中6例，中专/高中5例，大专及以上1例。

1.2 方法

组建新冠肺炎定点医院联合护理部。为保证确诊新冠肺炎患者应收尽收、应治尽治的要求，我院某院区自2月13日开设了14个隔离病区，共850张床位，主要承担新冠肺炎重症、危重症患者的救治工作。其中有11个隔离病区由11支国家医疗队整建制接管，3个隔离病区由我院医疗队直管。院区护理工作方面，我院护理部集合11支国家医疗队的护理领队成立联合护理部，旨在引导我院护士与国家医疗队护理人员的团结协作，将不同的护理文化有机结合发挥专业特色，从而确保护理管理和服务的质量。

基于Watson理论联合护理部对新冠肺炎隔离患者实施人文关怀干预。在14个隔离病房，由联合护理部以及人文关怀专家2名、护理管理3名、病房护士2名组成人文关怀专家团，以Watson理论早期的十大关怀要素演变的十大关怀程序为临床实践指导原则，提出人文关怀举措贯穿于整个护理过程中[5]，见表1。

表1 新冠肺炎隔离病房基于Watson人文关怀程序的关怀措施

续表

2 资料

2.1 资料收集

在患者入院一周后采用半结构式深度访谈法收集资料。首先，通过查阅相关文献初步拟定访谈提纲；其次邀请护理管理专家、人文关怀专家、隔离病房护理管理者和护士各1名进行专题讨论，修改访谈提纲；最后，对2名新冠肺炎患者进行预访谈后修订得到访谈提纲：①在住院期间，您对护士提供人文关怀感受如何？您可以举个例子吗？②您觉得护士提供的哪些关怀是您没有想到的？为消除患者的戒备心理，访谈研究者为我院工作人员；另外，因考虑新冠肺炎病毒气溶胶传播的可能，访谈地点为无人员走动的隔离病房，每例患者访谈30～60分钟。

2.2 资料分析

资料分析采用Colaizzi七步分析法[6]，通过充分熟悉资料、识别有意义的陈述、构建意义单元、聚类主题、详细描述、产生基本结构、验证基本结构，严格按照7个步骤对资料进行分析。为了避免分析资料的主观性偏倚，分别由2名参与和未参与本研究并对该领域比较熟悉的研究者进行分析和提取主题，提取完毕后进行对比，遇到不一致的意见时，由1名新冠肺炎临床一线支援护士长、1名人文关怀专家和2名护理研究生组成的研究小组共同讨论，确定最终主题。为保护隐私，受访者用编号患者A-患者S表示。

3 结果

基于Watson十大关怀程序在新冠肺炎隔离病房实施人文关怀举措后，分析患者对人文关怀的体验，提炼出五个主题：人文关怀有利于增强对抗疾病信心、提供专业医疗服务、察觉负性情绪、满足基础生活需求、联合家庭支持系统。

3.1 实施人文关怀有利于增强新冠肺炎患者对抗疾病的信心

新冠肺炎疫情出现让很多确诊患者因对疾病的未知而产生了恐惧，访谈中，更多的患者认可关怀性的服务。患者B：“我之前担心这个肺炎治不好，也怕留下后遗症，每天听到国家医疗队的护士给我讲这些鼓励的话，还有看到他们衣服上写着‘武汉加油’，我就身上也有劲多了，也不是那么害怕了。”患者P：“天天看关于新冠肺炎的新闻越看越怕。护士们给我们讲要做好防护，还教我们呼吸锻炼操和穴位操，以后出院也要坚持锻炼才能增强免疫力，身体好了，有病也不害怕啦。”

3.2 实施人文关怀有利于为新冠肺炎患者提供专业的医疗服务

较多确诊的新冠肺炎患者合并有基础疾病，护士应提供具备专业知识、态度和技能的医疗服务[7]。患者H：“我本身有糖尿病，在家吃饭的时候总是不敢多吃，这里的护士帮助我制定了糖尿病餐，告诉我什么可以多吃，她们怕我营养不够，还给了我营养粉，真是又周到又专业。”患者G：“我当时拒绝来住院隔离就是怕没有办法做透析，我每周要做2次，没想到护士们知道后帮我联系了转科，转到这个有专门的透析护士的隔离病房。”

3.3 实施人文关怀有利于缓解新冠肺炎患者的焦虑抑郁等负性情绪和症状

在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期间，已确诊的患者担心新冠病毒传染家人的可能，感到焦虑抑郁、不确定和病耻感，甚至出现拒绝治疗、暴力和自杀等极端行为。患者A：“我和丈夫都在这层住院，家里的两个孩子也被带到酒店隔离，我们也总是惦记孩子不好好上网课，只顾打游戏看电视，我还想我们两个万一都治不好，孩子们该怎么办(哭泣)……没想到护士们帮助我们联系了社区，现在经常和孩子视频，看到他们的状态，我们就放心了。”患者F：“我前几天因为家中的事，心情很不好，睡不着觉吃不下饭，护士就到床边和我聊了很久，还联系了专业人员。”

3.4 实施人文关怀有利于满足新冠肺炎患者的基础生活需求

对重型/危重型新冠肺炎患者有效的落实护理措施，包括在预防感染方面为患者提供口腔护理、床上擦浴等基础护理，协助患者进食、协助解排便等生活护理，在这些基础生活需求中护理人员发挥了重要作用[8]。患者E：“这些姑娘们太让人感动了，我老了，她们给我喂饭，还帮我解决上厕所的问题，我内心里非常感激这些孩子们，我要把她们的这些精神讲给我的孩子听，告诉她们这就是白求恩精神。”

3.5 实施人文关怀有利于联合新冠肺炎患者家庭建立支持系统

家庭作为社会支持的重要组成部分，其成员之间的自然互动模式，可以对患者的认知、情感以及行为的改变[9]。患者I：“前些天我特别想我的孙女，护士们用她们的手机帮我连接了视频，听到她喊‘奶奶加油’，我想我一定加油，我一定会渡过这个难关的。”患者K：“我和老伴都感染了这个肺炎后都被隔离了，我们就和孩子们‘失联’了，护士们帮助我们联系到孩子，我现在每天都能和他们打个电话。”

4 讨论

4.1 人文关怀为隔离患者提供了心理支持

关怀是护理的本质与核心[10]。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在《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紧急心理危机干预指导原则》中，明确医护人员应加强对患者的人文关怀[11]。人文关怀体验就是“以患者为中心”的护理服务，而且关怀护理体验是可以让患者满意，同时对患者的康复是有帮助的[12]。Watson提出对患者加强人文关怀，这不仅是体现护士主动关怀患者的意愿和意识，也显示出了护士在护理工作中的价值和态度。在新冠肺炎疫情迅速蔓延时期，众多的医护工作者逆行投入新冠肺炎的救治工作中，医护人员关怀素养的体现。新冠肺炎患者面临被感染、被隔离、担心疾病恶化，甚至失去家人、失去收入等变故，患者需要临床医护人员为他们提供紧急心理危机干预。我院隔离病房以Watson十大关怀程序为依据，从心理关怀、环境关怀、教育关怀、交流关怀以及需求关怀方面，对新冠肺炎患者从推行人文关怀举措，不仅为患者提供专业的医疗服务，帮助他们树立了对抗疾病的信心，察觉了负性生活情绪，解决了基础生活需求，还帮助他们与家庭建立了联系，为新冠肺炎患者提供了全方位的照护，更为身处紧急心理危机中的新冠肺炎患者提供了心理支持。

4.2 人文关怀为新冠疫情下隔离病房的护理实践提供了指引

新冠肺炎隔离病房内工作的护士，都是来自不同科室经过紧急培训的护士，很多护士来自手术室和急诊科等部门，缺乏住院患者的护理经验；护士穿着厚重的防护装备，戴着口罩和护目镜，患者难以看到护士的相貌和面部表情；隔着防护口罩和面屏，护士需要比平日更大的音量才能和患者沟通。在这样的特殊背景下，人文关怀理论为新冠疫情下隔离病房的人文关怀护理提供了指引。护理人文关怀是在护理专业中体现“以人为本”的关怀理念，目的是帮助患者达到精神、生理、灵性及社会文化的健康[13]。原国家卫计委印发《关于进一步深化优质护理、改善护理服务的通知》中强调要强化人文关怀意识，加强护患沟通，也规定“护士要增强主动服务和人文关怀意识……对患者给予细心照护、关爱、心理支持和人文关怀”。护理人文关怀本身是区别于伦理上的普通关怀的，是护理人员在本身的职业素养基础上，对患者的身、心、社全方位的思考，而结合职业的专业特性并协调沟通多学科，来帮助患者解决治疗过程中的问题[14]。有研究显示[15-16]，影响新冠肺炎患者的心理状态的主要危险因素有并发症、疾病认知水平和社会支持水平等，这需要加强医护人员的人文关怀能力，然而人文关怀的培训也是长期、系统的过程。所以在护理新冠肺炎患者的实践中，需要具有人文关怀专业知识、技能与修养的专业人士，来为患者提供满意的全方位的照护，加强护理人员的人文关怀素养，在实践过程中以人文关怀为指引，有利于此次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应急管理。

4.3 新冠疫情下，人文关怀有利于发挥定点医院协同家庭的系统支持

家庭作为社会支持系统中最基本的单元，可以从社会层面为患者提供个性化的心理支持[17]。新冠肺炎具有家庭聚集性暴发的特点，而良好的家庭支持系统是可以缓冲新冠肺炎给个体和家庭带来的压力，有利于正向信息的传递，减少家庭对新冠疫情的应激反应[18]。李洁琼等[19]在人文护理模式探索研究中发现，护理人员在每日人文关怀沟通中发现患者有否认、愤怒、恐惧、焦虑、抑郁、失望等负性情绪，而针对新冠肺炎患者建立24小时医-护-患(家属)微信群，可增进良好的医患沟通。本研究的护理人员在人文关怀实践过程中，通过现代化通信设备(视频通话、语音通话)帮助年长或对家庭担忧的患者与家庭成员联络，可以帮助患者缓解负性情绪，让家属客观了解患者的现状。这种医院协同家庭实行关怀的方式，不仅可以帮助护士全面了解患者需求提升关怀性服务，而且也将正向信息在家庭系统中传播，提高新冠疫情下家庭的复原力和凝聚力。

同时新冠隔离病房很多护士并非感染科、重症医学科护士，许多护士为外地援鄂护理人员，护理团队也是临时组建，工作初期对病区环境、工作流程、团队成员等均不熟悉，有研究表明[20]新冠肺炎疫情期间在隔离病房工作的护理人员心理压力较大，广泛存在焦虑及抑郁,与疫情因素、工作负荷、职业危险等因素有关。通过对新冠肺炎患者运用Watson十大关怀程序实行人文关怀举措，患者对护士职业尊重、感激等正向反馈，有利于隔离病房工作的护理人员增加职业使命感和职业认同感，调节护理人员的心理压力。

5 结论

本研究中基于Watson的十大关怀程序，对确诊新冠肺炎的患者提供满足身心需求的人文关怀照护。通过对19例新冠肺炎患者进行人文关怀体验的深度访谈发现，在重大公共卫生事件下，护理工作需要人文关怀的指引来发挥专业特性，同时联合家庭关怀是有利于帮助患者树立信心，形成家庭系统有效信息的正向传播。护理管理者应重视护士人文关怀能力的培养，营造人文工作氛围，根据实际情况解决临床反馈的问题，提升隔离病房护理人员人文关怀能力。本研究的不足在于访谈时间节点在入院后一周，可能不能全面反映出患者的完整就医体验。因此，有必要对出院患者进行随访了解新冠肺炎隔离患者的完整就医体验，并对隔离病房护士进行深度访谈，进一步深入了解实施人文关怀护理对护士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