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 儿
2021-07-19刘晶辉
◇刘晶辉
和妻子又一次大吵一顿后,我摔门而去。一个人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我觉得百无聊赖,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起风了,我把两只手捧在一起聚拢,让打火机的火苗不再跳动,点燃一支烟。
公园里没有几个人,虽然有风,不过太阳却很好,我找了一张还算干净的椅子坐下来,为了舒服一些,我把自己的两条胳膊伸展,放到椅背上。为了抽烟方便,我把右手臂拿下来,猛吸几口,然后把烟嘴含在嘴里,又把手臂放到椅背上。这样做我觉得很惬意。
一个年轻漂亮的妇女推着婴儿车慢慢过来,嘴里不停地在和婴儿说话。她在哄她的宝贝。她好像是累了,这里光照很好,她推着小车靠近一张椅子,准备坐下来休息。那张椅子很脏,有鸟粪还有很多片树叶粘在了一起。她又走向另一张椅子,她换了好几张椅子都不满意。最后,她不情愿地把婴儿车推到我这张椅子旁边,在椅子的另外一头坐下来。这种椅子都很长。看得出来和我这个大男人坐到一张椅子上是她的下策,但我这里最干净,又最舒适。她的手扶在另一头扶手上,她想休息一会儿。
我看到她的儿子——我猜的,也可能是女儿,望向我,我赶紧熄灭了手里的烟,起身把烟头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然后我又回来,坐在我原来的位置上。小家伙在和妈妈咿咿呀呀地说话。
阳光软软的,让人昏昏欲睡。听到几声鸟鸣,可能是喜鹊,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鸟。公园里人还是很少,我和那个妇女分别坐在椅子的两头,相安无事。
一切安静极了。
小家伙扭着身子四处看,想要从婴儿车里挣扎出来。他的视线再次漫无目的地掠过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冲他做了个鬼脸。这时候他真的开始注意起我来。他一直瞪大眼睛,看着我,两个小胳膊柔软地挥动着。啊——啊——小家伙发出几声长音,然后停顿,像是在和我对话,看得出来小家伙有些喜欢我。他的妈妈对我也减少了戒备心,扭头冲我笑了一下,虽然是很浅很浅的笑。是那种很礼貌的,对陌生人的笑。不过对我来说足够了。
我来劲儿了。本来我想走开去别的地方再抽支烟,现在我改了主意。我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放在自己眼前,左右摇晃着,宝贝,你看这是什么,我对他说。他果然被我的道具吸引住了,又开始手舞足蹈起来。他用手指着我的钥匙,又发出啊——的长音,好像是在问我拿的是什么。我就说这是钥匙,可以打开家里的门。钥匙串摇动着,发出不规律的声响。
他好像能听懂我在说什么,他每次听懂我的话后,小小的身子会从车子里往上蹿一下,以表达他的兴奋。我们玩得很开心。我又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啪”的一声,我点着了。
啊——啊——,他看到打火机点着后更兴奋了,用手指着,嘴里不停地说。奇怪,我这时候很明确地理解了他的意思,他要吹灭。我小心翼翼地把火苗凑近他,“噗”的一声,他吹灭了。这时候他妈妈看到了,为了安全起见她对宝宝皱了皱眉,说不许玩这个,然后对我笑了笑,我也理解。然后那小家伙开始哭了,盯着我手里的打火机,哇哇大哭起来。他显然还没玩够。他妈妈一看哄不好,只好起身推着婴儿车走了。临走还冲我挥手再见,我也礼貌地回应。
我摸摸口袋,觉得莫名心烦,准备抽支烟后赶紧走人。打着火,发现烟盒干瘪,里面一支烟也没有了。“噗”,我把火吹灭。百无聊赖,我又想起刚才那个婴儿。接着我又按动打火机,点着,噗,把火吹灭。我就这样一直玩这个幼稚的游戏,一直到打火机烫得手无法再去触碰为止。
起大风了,一大堆叶子被风卷到我身上,到处都是。我准备走。
这时候我惊讶地发现,我的四肢变得和刚才那个婴儿一样大小,我以为是幻觉,仍然坚持着要站起来,却感到力不从心。我低下头看,我的双脚悬空着,耷拉在椅子沿上,已经够不到地面了。
天逐渐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