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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4—1914年俄国酒销售垄断政策目的与结果为何相悖(下)

2021-07-17张广翔

北方论丛 2021年4期
关键词:卢布饮酒啤酒

[摘要]从古至今酗酒问题一直困扰着俄国。国家垄断酒销售既是俄国政府增加财政收入的举措,也是治理民众酗酒问题的手段。1894—1914年俄国实施了酒销售垄断政策,初衷是增加国家岁入,同时引导民众文明饮酒和减少酗酒。然而,减少民众酒消费和增加国库收入存在根本矛盾,二者很难兼顾,因此面临取舍的难题。而在俄国政府看来,国库利益永远高于戒酒利益,当国家财政紧张时就更是如此。这是酗酒问题难以根除的客观原因,民众的饮酒方式和习俗则是主观原因,俄国各阶层民众都有饮酒习惯。围绕对酒垄断的原则与目的、酒销售垄断的财政结果、影响烈性酒消费收入增加的若干因素、酒销售垄断与酒消费、民众饮酒方式和习俗的探讨,可以理解酒垄断时期俄国政府的两难处境与未能缓解民众酗酒的原因。

[关键词]酒销售垄断财政收入饮酒习俗酗酒问题

[作者简介]张广翔,吉林大学东北亚研究院与东北亚研究中心教授,博士生导师(长春130012)

[中图分类号]K50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0-3541(2021)04-0135-23八、酒销售与酒消费

政府声称,实行国家酒销售意在变酗酒为适度饮酒。为回答酒垄断对戒酒、减少酗酒的影响,首先应该分析酒垄断时期官方公布的40°酒消费量、人均酒消费的变化、酒总消费量的变化:1893—1894、1895—1899、1900—1903、1904—1908 和 1909—1911年,酒消费量分别为6170、6626、6875、8200、9263万桶[60]55,1893—1894、1895—1899、1900—1903、1904—1908 和 1909—1913年,人均酒消费分别为052、 051、050、059 和 061桶[21]394。1905和1911年啤酒生产和消费情况是这样的:啤酒厂分别为918和994家,啤酒产量分别为3828万和8929万桶,平均每个酒厂产量分别为6.5万和9万桶,人均消费分别为516和664桶[75]56。

1903—1907年,英国、法国人年均收入折算卢布分别为309和256卢布,其中英国人和法国人均饮酒消费分别为32和34卢布,俄国人年均收入为63卢布,人均酒消费为6卢布83戈比[3]153。1913年俄国1.7亿人口,包括妇女、儿童和老人,人均间接税2卢布7戈比,而人均从官营酒铺购酒支出4卢布23戈比[76]14。1913年俄国人均税额低于英国、法国和德国,但俄国税额占收入的135%,高于上述三国[9]394;[12]249。上述事实证明酒垄断没有减少酒消费。酒垄断是否改变了酒消费的性质,使民众更有节制地饮酒呢?很难确切地回答这个问题,但可以大致概括酒垄断时期酒消费的性质。

若问酒垄断时期俄国谁喝酒,谁喝酒多,恐怕无人能解释清楚。喝酒是俄罗斯民族的传统,喜怒哀乐都离不开酒[10]207;[71]69,俄国所有等级都喜欢喝酒,贵族、商人、农民、工人、僧侣、官吏以及自由职业者饮酒互不示弱,认为只有下层人嗜酒无度是一个认识误区[77]53。有人力图证明嗜酒无度不是缘于罪恶念头,而是由于总的生活条件。嗜酒无度取决于贫困,缘于导致财富分配不公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社会地位和生活水平。这种理论无论在历史上还是在酒垄断时期都站不住脚。所有等级都有嗜酒无度者,差异只是酗酒的方式。我们缺乏不同等级消费烈性酒的可信资料,农民、工人酗酒记载多些,而关于商人、僧侣、官吏、学者、作家、学生酗酒的记载很少。

据官营售酒统计,城市喝酒量远高于农村,1912年城乡人口饮40°酒分别为152和047桶。各省情况差异也很大:塞米巴拉金斯克和雅库特地区城市人饮酒量比各自农村人分别高40和26倍,乌拉尔城市人饮酒量比农村人高14倍,库尔兰、爱斯特兰、科斯特罗马和诺夫哥罗德城市人饮酒量分别高于农村人12、8和6倍[21]398。

为何城市饮酒多于农村呢?在德米特里耶夫看来,城乡烈性酒消费差异的原因在于,在城市生活条件下,喝酒很平常,酒是每天消费的东西,对很多人而言,可以数日无面包,但不可一日无酒,酒成为须臾不可离开之物。甚至部分城市人为酒可抛开人的任何需要,其用于买酒的钱超过所有其他花销,即使冬天仅剩一件衬衣御寒,也要买酒。德米特里耶夫认为,无论是涨价还是政府的限制措施,无论是丰年还是歉收,对酒消费影响甚小。酒不是一般的商品,供求规律无法解释酒消费的增减,心理动机抵消了消费规律,使人的行为不受经济目的所左右。他引用了乌斯宾斯基的小说《大地的魅力》中的片段,解释了当农民离开了土地,从心理上不适应城市新的生活条件,对金钱看得淡。农民习惯于根据钱在生产中的实际用途判断钱该用于何处,脱离了农村,脱离了农业生产,便不知所从。钱对他而言只是满足自身需要(攒钱)的手段,但他常常不知道,若不买酒和不找妓女,这笔“闲钱”该如何用[78]203,212;[79]26。

九、工人交往离不开酒

先分析工人如何喝酒。彼得堡、莫斯科、弗拉基米尔、契尔尼戈夫和彼尔姆等地的一些工人,每逢每月2次或3次发薪日,连续2-3天,甚至连续一周畅饮,每逢节日必醉;一些工人早上饮酒后去上工,一天喝上1-2瓶酒不在乎,以善饮为荣;节日后第一天和周一上工的工人很少[62]118; [21]398;[55]243-244,288。

由昔日农民组成的工人队伍保留了农民慷慨好客的遗风。在欧俄地区,无论是工人得到第一笔工资、转换工资高的工种、涨工资,还是学徒出徒,都要请客,所有工人都参加。“请客” 通常于工作结束后的傍晚举行,不拘地点和天气,多在小饭馆,有时甚至在工厂门口[80]10。在莫斯科和莫斯科省、弗拉基米尔省、雅罗斯拉夫省的纺织工厂,在彼得堡、卢甘斯克、土拉、沃洛涅什、萨马拉、察里津、顿河罗斯拉夫、特维尔的金属加工与机器企业,请客十分流行。学徒喝酒很庄重,在师傅和周围人祝福声中,学徒第一次可以在众人面前开怀畅饮,很多人因此恋上了杯中物,而一发不可收拾。在伊万诺夫的纺织工厂,工人绝大部分是女工,她们保留这样一个习惯:女工新婚后上班要办“答謝酒”,众女工也纷纷凑份子买酒买菜,当工厂主离开后众人举杯畅饮,且边喝边唱边跳。其他地区的纺织厂情况大同小异[81] 116-117。

每逢周日、节日,以及平日,小饭馆和茶馆成为工人光顾最勤的地方。女工也结伙儿光顾那里。不饮酒的工人喜欢泡茶馆。多数工人的闲暇时间是在酒馆度过的,他们边听音乐边品酒边交谈,以忘却日常生活中的所有烦恼,借酒浇愁,常常将其最后一个戈比买酒,留恋酒馆使工人酗酒成风。

“喝稀汤”节只有妇女参加,缘于养牛倌为集体宿舍家家户户提供的泔水赏一些钱,加上妇女纷纷从自己的“私房钱”中再添点钱,凑份子买酒买菜,聚餐在集体宿舍的走廊进行,“喝稀汤”节经常以喝得烂醉的妇女在附近的大街上走上一圈才罢休,其出格行为不会受到丈夫的责怪。农村妇女酒后也到村里的路上走来走去[81] 119。

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工人文化水平低、艰苦的生活条件、缺乏和很少享受合理的娱乐,导致酗酒发生。例如,在雅罗斯拉夫,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仅在一个“编筐厂”附近就有11个啤酒馆,5个小饭馆和3个官营酒铺[81]121-122,125。19世纪90年代官营的和私人企业都设立了工厂小铺,名义是改善工人的状况。伊若尔造船厂工人从一进厂就得向小铺老板赊账,几乎每个小铺都与酒铺相邻,常常买酒也可赊账[82]186。这在革命前的俄国很典型。

企业之内和企业之外工人之间的交往离不开酒。以普罗霍罗夫手工工场和古容工厂的工人为例,普罗霍罗夫手工工场是纺织企业,女工居多,1905年女工占44%(7812人中有3457人是女工),纺织车间女工则占80.4%,古容工厂是冶金企业,1905年该厂女工仅占2%(2200人中有52人是女工)。这些工人不久前来自农村,普通工人的团结不是源于阶级意识,而是日常交往。由于工人日劳动时间在12—14小时之间,故工厂内的交往很重要。当时女工和有家室的工人的日常交往较少。20世纪初欧俄工人的平均工资为17卢布。工厂的日常交往常常取代了工人的家庭职能。工人交往的范围取决于其所在企业的特点,古容工厂绝大多数工人是男工,促进了工人群体和小组的出现,这种集体与政治动机无关,工人每天都在交往。新工人为融入这种“集体”,必须请车间工友喝酒吃菜。此后工友将其视为“自己人”,完全接纳他,会与其共事和出手相助。整个车间的人都参加吃请,工人蹭酒必一醉方休为常事, “请客”推动了工人间的一般交往。当然,车间“集体”的生活不限于“请客”,集体主义促進了非正式交往。古容工厂习惯于“直接用茶缸喝葡萄酒,一人起杯,他人依次喝干,随后第二个人再起杯,其他人轮番喝干。在工厂中,工人的交往基本上都离不开喝酒。古容工厂的工人普遍喝酒,无时不喝,在工厂的更衣室喝酒,在车间也喝酒,还玩牌,有人望风,互相望风、打掩护。关于工人酗酒情况,从古容工厂的厂规中可见一斑。其厂规一再重申禁止工人酒后上班,禁止工作期间饮酒,但在车间,工人一起想办法规避厂规和惩罚。即使工人在一起没喝酒,其言谈也离不开酒字。在古容工厂和其他工厂,工人谈话都与酒有关,休息日过后人们一见面一定问,喝得怎么样,在那里喝的。普罗霍罗夫手工工场工人同样喜欢发薪日和节日结伙饮酒,但工人交往与古容工厂稍有区别,请客不是必须的,尽管存在请客这种习惯,但前者不像后者一样严格遵守,即使请客,一次的破费也不超过3卢布,后者请客则需要3—15卢布,且前者女工居多,其中有家室者较顾家,不像后者爱交往、爱饮酒。工人的交往取决于工厂文化,男工和女工饮酒者多寡有别[83]144,148,152,155。

企业对工人酗酒深恶痛绝。19世纪80年代初,莫罗佐夫工厂拥有各类工人17万人。厂方认为,懈怠的工人以酗酒为首,坚决解雇小偷和酒鬼。其分厂尼古拉手工工场从1882到1906年,24年间解雇了247名工人,其中1/10以上是因为酗酒[84]229。报纸上登载乌拉尔技术工业公司的招聘启事,言明招聘的电工不仅要有经验,而且绝对不饮酒[85]23。古容工厂的厂规一再重申,禁止工人酒后上班,禁止工作期间饮酒[83]152。1907年春天,科尔比那城工人的妻子举行集会,反对丈夫酗酒无度。妇女们呼吁国家杜马关闭城镇的所有酒铺,请求工人组织影响自己酗酒的同伴,请求工厂行政部门将工资发给嗜酒过度者的妻子[81]125。这些事实从一个侧面证明工人酗酒很严重。

关于工人饮酒支出的资料很少,但一些零星资料还是可以说明一点问题。1909年2月到4月期间,著名经济学家С.Н.普罗科波维奇对彼得堡工人支出进行问卷调查,被调查的单身工人263人,其中222人既饮酒又吸烟,成家的工人307人,其中281人既饮酒又吸烟 。与农村失去经济联系的彼得堡单身和娶妻的工匠,其购酒、就医、文化教育方面支出分别占其总支出的102%和53%、09%和12%、4%和25%,而单身和娶妻的工匠接济家人的支出分别占11%和2%[86]16;[87]49;[12]255。据М.达维多维奇的观察,20世纪初,彼得堡纺织工厂成家工人购酒支出为22卢布。单身工人购酒支出为30—40卢布,纺织工人购酒支出的相对量可通过以下的数字加以解释:单身工人总支出为31051卢布,购酒支出为3756卢布,占总支出的121%;成家工人中一般工人总支出为23862卢布,购酒支出为364卢布,占总支出的153%;先进工人总支出为22357卢布,购酒支出为288卢布,占总支出的129%。其中母亲与子女同在工厂做工的家庭饮酒多些,母亲居家而子女做工的家庭饮酒少些。比较单身和成家的工人支出时,必须补充的是周六居家饮酒的不单单是男主人一人,主妇常常多少喝一些[88]186。

20世纪初,Г.纳乌莫夫向基辅不同工种的1042名工人发出调查表,572人填写了调查表,其中男子和女子分别为556和16人,成家者为288人(男子为284人),男子年平均收入为445卢布11戈比。调查的结果是,工人将收入用于满足饮酒需要,而不是用于其他需要。酒消费的绝对量和相对量都在增长,两个因素(居住和饮食条件)决定酒消费的多寡,居住条件愈差的工人饮酒愈多,按职业而言,皮匠居住最差,住在街头的皮鞋匠比住在屋子里的皮鞋匠饮酒多。不应将酒消费支出和酗酒加重混为一谈,下层人的全部支出用于购酒,他们从地下酒贩手中购买的酒质量极差,相反,体面的人则在餐厅消费高档酒,且一定结伙边高谈阔论,边喝酒,饮酒比较文明。年收入在300卢布以下的工人,每月用于饮酒、文化教育、娱乐和互助的支出分别为235、1、2和02卢布;年收入在500卢布以下的工人,每月用于饮酒、文化教育、娱乐和互助的支出分别为356、16、19和05卢布;年收入在700卢布以下的工人每月用于饮酒、文化教育、娱乐和互助的支出分别为361、11、26和07卢布;收入在700卢布以上的工人用于饮酒、文化教育、娱乐和互助的支出分别为283、15、27和07卢布。以上是单身工人,成家的工人每月饮酒支出比同档次收入的单身工人略低些[89]265,285。20世纪初,西伯利亚地区布达佩什特城的工人平均酒支出为15%[90]269。应当指出,1898年欧俄工人家庭平均收支为350卢布(每月29.17卢布),彼得堡工人家庭平均收支为440卢布(每月36.67卢布)[90]276。

十、农民无酒不成席

在农民的意识中节日不能缺酒,这种传统十分久远[91]76。

农民何时喝酒和如何喝酒,根据笔者的考察可概括如下:绝大多数农民饮酒无规律;农民节假日离不开酒;喜欢请客和做客,喜欢聚众豪饮;除节假日农民可堂而皇之地饮酒外,农民高兴时喝,失意时喝,大事小情如婚丧嫁娶、生子、外出打工、赶集、买卖成交、新兵应征、打官司和村社组织的各种活动等,都饮酒。

节假日与农民饮酒息息相关,有必要花些笔墨。俄国的节假日分为三类:礼拜日;国家和教会的正式节日;民间节日,即所谓的教主命名日或习俗节。礼拜日是固定的,一年52天。正式节日的数量也较固定,19世纪50年代、1878和1900年分别为31、33和32个(不包括与礼拜日重合的节日)。民间节日多为宗教节日,通常由习惯法和当地传统决定,不同地区和民族这类节日的数量和构成差别大,也影响到节假日的总天数。19世纪50年代、1872和1902年节假日分别为95、105和123个,分别占一年时间的26%、29%和34%。每年的4—10月为农忙季节,农忙季节的节日绝对数和相对数多于其他时间,农忙季节的劳动天数占全年的58%,节日天数占全年的62%[92]325-326。节假日只是休息日的一部分。除节日本身以外,农民节前要准备,节后要休息。农民盛行节日期间纵酒。节后第二天,农民通常不能干活。节日一般都被拖长。农民都有自己的家庭节日,一年中还有一些日子用来赶集、看病。更多时间因无霜期短和农业生产季节短农闲时间长[93]77;[94]40。据米罗诺夫统计,19世纪50年代、1872和1902年农民的劳动日分别为135、125和107天,休息日分别为230、240和258天[92]325,节假日的主要内容是做祈祷、宴请客人和到他人家做客或者集体游玩。这种观点得到了俄罗斯同行的认可[95]45,93,98;[96]119-121;[97]213。

由于农民节假日众多和农闲时间多,无法一一列举农民如何喝酒。仅选择聚餐、本堂节、秘密约定的节日、婚丧嫁娶、新兵应征、外出打工加以介绍。

节日文化构成俄国农民生活鲜活的多样性特征。在农民看来,“我们常年劳作就是为了过节”,村子中所有成年人必须参加(老弱病残例外),同村人对逃避节日者持鄙夷的态度,节日是村社生活的中心,希望全村社的人参与,“节日里客人不多不体面”。节日里不仅允许“外人”“生人”来,而且鼓励人们前来,科斯特罗马省为穷人设公餐。任何节日都伴随家庭和个人的焕然一新,打扫屋子,擦拭家具[97]225,在节日里成年人完全放松,沉浸在喜庆的氛围之中(在神圣的时间里,其它一切都被置于脑后),迎接客人和招待与照顾客人,喝酒和唱歌,若不这样则被视为不周。酒是节日最常见的,被称为俄罗斯民族的饮料[98]67。节日的上述特点与基督教的虔诚(祷告)、戒酒、去教堂相去甚远。节日里张灯结彩,人们穿戴一新,互相問候,都谈喜庆之事,不谈不快之事。喝酒几乎是节日的最主要的活动,难怪俄国很多地区将正式节日称为“饮酒节”。教会试图限制节日饮酒,规定午前不饮酒,饮酒不超过3盅,但事实是用餐前先饮酒,整个用餐过程更是频频举杯,主人先敬众人,一桌人轮番敬酒,每换一道菜必举杯。边饮酒边唱歌助兴。科斯特罗马省维特卢日县每一次斟满酒,男子们便唱起新歌,唱罢再次饮酒(俄国人常说,喝多少酒,就唱多少歌,或相反)[97]225-226。节日里醉酒状态是进入节日状态的重要标志,平日里短时间的休息和整个村社一连数日完全不顾日常活动和不做农活,都是节日应有之义,成年人的节日时间明显超过平日时间,与平日交替并超过平日[97]229。

村社的成员为庆祝教俗节日举行公共聚餐的习俗源远流长。收割后的聚餐是村社上年纪男子的专利,由村社出资或按户集资,提前酿酒和准备食品,有时指定掌勺师傅。收割后的聚餐一般在教堂附近举行,集体向保护他们的圣徒致谢[99]4。一些地方妇女也合伙举办类似男子的收割后的聚餐,长者坐首席,年幼者坐末席。青年男子和姑娘集钱集物分别聚餐,也酿啤酒。节日前一天的聚餐也很普遍,由农民轮番做东,而村社出面组织的此种聚餐的费用由各户均摊,邀请主持祈祷的教士、未出资的农民以及乞丐用餐。公共聚餐不仅在俄国北部、西北部,而且在中部、东部和南部大俄罗斯人聚居区,以及白俄罗斯人和小俄罗斯人聚居区十分流行,乌拉尔山前地带的农村保留着“村社聚餐”的传统[100]132-145;[101]202;[102]366。

19世纪60年代,维亚特卡省的维亚特卡和奥廖尔县这种记载很详尽。在这里春天和夏天共同出资的节日聚餐很盛行,有的地方40个村子一起聚餐,一般规模为5—10个村子(每村5-10户),从所有农户征集食品和啤酒。在维雅特卡县的尼古林教区,每年在波里斯和格列勃节日前从教区的所有农户征集食品,数个村子之间轮番举办公共聚餐[103]371。在阿尔泰的布勒琳乡,每逢尼克林日、彼得日、彼得最后一次荤食日、米哈伊洛夫日、圣诞节、洗礼日,相邻的村子之间相互做客,整村的人到邻村做客,轮流做庄[101]204。

在北部和伏尔加河上游地区,村社秘密约定的节日现象很普遍,是村社生活中的重要事件。这一天有各种称呼,男子聚在一起商谈种田和公共事务,听老人、士兵和走南闯北的手艺人讲传闻,大声地阅读,唱男子汉的歌曲,打牌和喝酒。诺夫哥罗德省季赫文县的秘密约定的节日,午饭后聚到河岸边,男人们放声高歌,期间一人喊道“上酒”,女子便提着酒桶依次为众人倒上一碗碗啤酒,唱一首歌的时间要倒数次酒,唱罢,喝罢,便跳舞。史料证明,从19世纪初期起,人们在餐桌上和饭后唱老歌、宗教诗、赞美诗、祈祷歌。19世纪初,阿尔罕格尔斯克省老年人每逢本堂节唱起老歌,持续4—5天。19世纪末之前,沃洛格达省聚餐时唱赞美诗。从此时起发生变化,只有很少的场合唱赞美诗,阿尔罕格尔斯克的老人每逢丰收后的聚餐唱从相邻村子学到的老歌[97]217,227。男子聚会带有保密性质,在村外的特殊地点,严禁妇女参加。夏季和初秋的男子节要宰牛、宰羊,赶在彼得最后一次荤食日之前,这些天男人节日离不开肉。北部和伏尔加河地区割草和收割前村社储备肉和酒,只有成年人参加。女子聚会很普遍,一般春末进行,餐桌上以菜为主,在北部和伏尔加河流域女子聚会也酿酒,在南部地区只有已婚妇女参加,酿啤酒。在节日期间男女分开活动,男子坐在餐桌边,女子坐在屋子的一角,年轻人在街头。走家串户时男女各自结帮结伙,各唱各的歌曲。当然节日的热烈气氛很容易使彼此间的界限打乱。但村社丰收后的聚餐以成年男女为主,且男女分开活动[97]227。男子和女子的节日与特殊的祭祀仪式有关,“祭祀品”与畜牧业、农业周期有关,祈求消除自然灾害,风调雨顺。

本堂或教堂节日是东正教教会的节日,其成员是教堂周围的成员,所以该节日是地方性质的节日。本堂节日在一年的节日里有祈福之意。依照农民的礼节,每人都应在节日时宴请邻居和同村人。宴会时啤酒(家酿啤酒)像水一样往出到。村社提前酿制的啤酒数量巨大,到20世纪前北部和伏尔加河上游地区保持着村社酿啤酒的传统。在特维尔、红霍尔姆、別热茨克、维希果斯克,本堂节日前用公用大锅酿啤酒,指定公认的酿酒师傅和助手,每人自带麦芽,根据每人交的麦芽的多少分啤酒。在教堂节日期间,整个教区同时酿啤酒。称为聚餐酒,公共聚餐有别于农民的其他节日之处在于人数特别多,接纳乞丐、全体教士和邻村人。在教堂节期间,来自各村子的中年和老年农民热烈地交流,每户农民接待自己的客人(亲朋好友),此外,客人随同主人挨户串,从这个角度而言教堂节具有村社的性质。在奥廖尔省卡拉恰叶夫县很早就开始为教堂节做准备,提前数日神甫率领全体教士在教区内巡游,为庆祝节日的农民家庭主持祈祷,每户给其赏钱和大圆形面包[103]365。

北部地区教堂的建筑风格受到本堂节日村社聚餐的影响,首先教堂的公共饭厅特别宽敞,特别大,教堂似乎设在公共饭厅里,教民聚集在公共饭厅里,品尝散装啤酒[104]147。所有教区都庆祝教堂节,因此一些地方也称其为教区节。在城市,特别是大城市,一部分居民过节。一个教区的村子分布在不同的乡、县、甚至省,在沃洛格达、科斯特罗马、诺夫哥罗德省以及西伯利亚的大教区,教堂节持续1至2周,在俄国西部和南部地区(卡卢加、图拉、库尔斯克和奥勒尔省)和雅罗斯拉夫省,教堂节持续3—5天或更长时间。西伯利亚情况,也大致如此[103]365;[105]603。沃洛格达省瑟索里斯河口县有10多个教区,每个教区有自己的重要节日,與相邻的教区节日重合。在沃洛格达省的尼克利县,16个村子依次过节,依次相互做客。在诺夫哥罗德省季根教区的22个村子,每年一起过节不少于3次[97]217。据史料记载,在教堂节唱歌和跳舞必不可少,各种乐器响声一片,包括三弦小提琴、三弦琴、古斯里琴、木笛、竖笛。教堂节的待客礼节是这样的:主人午餐前诵读祈祷文,款待每一位客人,女主人每一次先鞠躬,再将菜肴端上餐桌或献酒,女主人与客人见面时,与每位客人亲吻;女主人将离去的客人送至门口。

19世纪中期,科斯特罗马省农民家里的餐桌摆满了佳肴,羊汤、羊肉粥、各种冷盘、各种煎炒烹炸、各种炒菜、大杯喝啤酒,再喝上一俄升酒,主人反复敬客人酒。19世纪中期,梁赞省扎拉县教堂节的午餐摆满了农民的劳动果实,腌肉、带辣味的猪肉火腿、牛肉火腿,冷冻的猪腿和牛腿,猪肉、牛肉或火腿汤,用油和面或用奶和面的面条,硬麦粥,奶粥、炸羊肉、猪肉或牛肉,用油或奶煮的饭,用燕麦米做的果子酪,午餐前请客人喝一茶杯酒,喝汤前喝第二杯酒,喝粥前喝第三杯酒,吃热菜前喝第四杯酒,等等[104]147。在秋明县尼钦渡口乡,节日的菜肴有所不同,但午餐期间和午餐后不断地请客人喝酒和啤酒。本堂节丰盛的午餐传统一直延续到20世纪。

用啤酒庆祝节日时,无论家境如何,事先都盘算将会有多少客人造访,将酿多少黑麦酒,将买多少酒。在雅罗斯拉夫省罗斯托夫县、喀山省斯巴斯县,农民挨家挨户庆祝节日。在邻居家与外乡人相遇,也会将外乡人邀请至自家做客。本堂节期间,每户的门不仅对亲友敞开,而且对任何人敞开[106]6。在卡德尼科夫县,农民家里整天摆着饭桌,不管熟人还是生人,当地人或是过路人,都可不请自来,都会当成上宾,客人面前摆着美酒佳肴,像自家人一样尽情享用。在托杰姆和维列县,农民对客人毕恭毕敬,客人喝足饭饱,最后手都拿不住酒杯[104]147,151-153。在特维尔、沃洛格达和诺夫哥罗德的农村,不请自来的客人向主人讨酒喝,陌生人一般会问“能否借贵宅的凳子一坐”,这话暗指向主人讨酒之意,主人将热情地迎请陌生人,待客人依次围着桌子坐定,主人拎着酒桶为客人倒啤酒。特维尔省这种风气最浓,与该省流行共同酿啤酒有关。科斯特罗马省为穷人设公餐[104]154。本堂节日同其他重要节日一样,按年龄请客很有特点,家族的长者相互宴请,年轻的男女也相互请客。成年男子、家庭主妇、小伙和姑娘相互宴请最积极。节日第一天,成年男子结伙从东家进西家,第二天和第三天家庭主妇、小伙和姑娘相互做客,按年龄、性别各自聚到一处进餐,有的地方则是不分年龄、不分性别在一起聚餐[104]148-152;[101]204;[97]224;[103]364。

成年的小伙子有权参加教堂的节日,可去邻村做客数日;在跳完圆圈午后接着晚间集会,甚至通宵达旦,青年男女一起到对方家做客,小伙子一起凑份子聚餐。年轻人在教会节日期间的娱乐包括请客。一些记载中有姑娘凑份子聚餐的情形,如梁赞省叶戈里叶夫县的姑娘节日结束前凑份子聚餐,从家中拿出油、酸奶油、黍米、小面包圈,买一些酒,支起茶炊。女子和姑娘不经常饮酒,但这一天无限制。在弗拉基米尔县等地,为请男女青年做客风行类似的凑份子聚餐。卡卢加省麦蒂县达罗莫夫乡教堂节期间,边唱着歌边挨家串门,圆圈午和晚间集会交替进行,姑娘为每户跳圆圈舞,请每位姑娘吃肉、煎蛋和粥,小伙子则爱喝酒和滋事。当地不售给姑娘酒,由小伙子买葡萄酒给姑娘喝。男女青年或结伴或分开,挨家串门[103]437;[105]606;[97]238。

婚礼在个人和村社生活中非常重要。婚礼具有家庭性质,但婚礼仪式远远地超出了家庭范围,变成了整个村子的事件[103]372;[70]81。农民结婚喝喜酒,婚礼前必自酿啤酒,这在阿尔汉格尔斯克、沃洛格达、诺夫哥罗德、奥罗涅茨、下诺夫哥罗德、科斯特罗马、雅罗斯拉夫等省尤为突出[107]110。结婚之前就酒宴不断,包括说媒、订婚、相亲、出嫁前告别女友的晚会。乌拉尔地区的科米人,说媒一般持续2—3天,订婚一般在说媒后的2—3天后进行,订婚一般商量婚礼日期、嫁妆、新郎和新娘的礼物,订婚无书面协议,双方同意以击掌形式结束。男方家的小伙子和亲属随身携带葡萄酒。“订婚”仪式很热闹,请艺人吹吹打打。在“订婚”时,未婚妻的父母召集自己的亲属,订婚的姑娘请上自己的女友,未婚夫、未婚夫父母及其亲友赶着数辆马车前来,邀请30—40人,先是未婚妻和未婚夫见面,喝一盅酒,未婚妻赠给未婚夫、未婚夫的父母和亲属每人一块麻布、印花布、头巾、带子等,未婚妻的父母款待所有在场者午饭,然后未婚妻的亲友招待未婚夫的父母午饭。“订婚”仪式结束后,招待闲玩归来的年轻人用餐[108]176。

迎亲过程中也得用酒开路,如新郎迎娶新娘时往往遇到闭门羹,新娘的家大门紧闭,此时媒人需与新娘的父母交涉,新郎献上馅饼、啤酒或钱,才可以继续后面的程序[105]482;[109]133,137。婚礼当日醉倒一片,不拘男女,不拘老幼,只要坐到酒桌前,端起酒杯就不是简单地喝点,而是喝透,因为通常认为,客人愈多,喝醉酒的人愈多,婚礼愈体面,愈气派,新人愈幸福,同宗同族愈光荣。一般婚礼后醉酒状态持续2天,富裕人家的婚礼醉酒状态持续4-5天。不仅主人倾全力上酒,前来助兴的客人也自己合伙买酒,每逢婚礼都有客人合伙买酒的现象[21]407;[91]76;[97]245。19世纪60年代后,在乌拉尔杰久辛工厂,婚礼持续4天,第3和第4天客人自己凑份子买酒,第三天的招待具有象征性质[110]40。

安葬和追悼亡灵的仪式由家庭定期举行。当哪家有人故去,消息很快被其亲属和同村人所知。所有人得知这一消息后纷纷前来,亲属、同村人和邻村人纷纷同亡者告别,同村人的死亡成为整个家族和整个村子的事情[97]215。不仅涉及其亲属,而且涉及所有周围人,亲人不是单独面对痛苦。死者下葬后一定安排忌辰宴,桌上摆着酒和啤酒,人们放开量喝酒。死者死后的3、9、20和40天一定摆忌日宴,人们先去死者的墓地。接着举办忌日宴和施舍,富人家在持续40天之内天天摆忌日宴。相传人死后魂不散,在这些日子亡魂会回来,这时人们相聚喝酒使其感受到。在弗拉基米尔、沃洛格达、科斯特罗马、卡卢加、诺夫哥罗德、梁赞、图拉等省,这种风气最盛。 40天时的忌日宴最隆重,相传死者的魂儿最后一次回家,这一天邀请的人很多,饭菜最丰盛,各省的程序都一样,必须先去教堂,然后去死者的墓地,最后才是忌日宴。通常请来全村的人,包括兒童,神甫主持法事,有的地方忌日宴通宵达旦[105]517,521,524-526。

平日里节期长的当属征新兵。新兵通常在农业区忙完农田活后到11月出发前解除工作,有权穿节日服装(一些地方有新兵的专门衣帽),新兵结伙(有时与邻村的新兵)轮番到对方家做客。用咸肉、咸鸡蛋、咸薄饼招待新兵;酒在完成新兵离家前所有过程中不可或缺。新兵娱乐期间其家庭常常要破费4桶酒。新兵吃喝肆无忌惮,不请自来向主人要这要那(不该拒绝),还打架滋事。当新兵离开哪家时,一家人应该向其告别,因为新兵的行为历来如此,并无不当之处。当新兵出发时,全村人应送行,住在外村的亲属和熟人也会赶来,因为这是村社的大事[111]135;[97]211-212。

在欧俄地区,农民外出打工的比例非常高。1898—1910年,每年外出打工一年及一年以上的农民在百万人以上,每千人中有322人外出谋生根据1898—1900年俄国政府颁发的外出打工农民的身份证数量,大体判断出每年外出打工的农民数量。参阅拙文:俄国农民外出打工与城市化进程 《吉林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06年第6期第11页。。农民很重视外出打工,出去时和归来时都要庆祝[91]75,例如,在弗拉基米尔省尤里耶夫县,年轻的丈夫或小伙子外出打工前一周被称为节日时间,不用劳动或出工不出力,穿戴一新,这一周的任何时间可喝酒和做客。在该省苏达格德县,农民外出打工前应向亲人、邻居和同村人告别,在村子和村口,一些人将打工者一直送很远[97]211。

农民的节日生活和日常生活中离不开酒,所需的酒一是购买,二是自酿。农民自酿啤酒历史悠久,从15世纪一直持续到20世纪初15—16世纪,罗斯普遍酿啤酒。16世纪,根据酿制啤酒的粮食的种类,啤酒分为大麦、黑麦和燕麦啤酒;根据制作方法,啤酒分为假啤酒、德国啤酒、热啤酒、淡啤酒、普通啤酒和加蜜啤酒;根据制作的时间不同,有三月啤酒。在啤酒中添加马林果、醋栗、石生悬钩子、草莓、熊葱、蜂蜜和麦芽糖。不同品种的啤酒在颜色和度数上有区别。在16—17世纪,用发芽的粮食生产的麯来制作啤酒,其中黑麦麯最佳。家酿啤酒制工艺过程是麯和啤酒花要进行蒸和浸两个加工阶段,酿酒的器具是带箍的大木桶、大圆桶、量筒(一种木质器具,用作保存和计量液体和粉末状物体的容器)、大锅、舀子、直帮木桶。啤酒房和酿啤酒的器具既可能是公共的,属于整个村子,也可能是私人的,归富裕的人们或啤酒师所有。参见:Т.Б.Андреева Сельские пивоварение на Русском Севере в ⅩⅨ-начале ⅩⅩ в. Хмельное и иное напитки народов мира. Отв ред.С.А.Арутюнов Т.А.Воронина, Москва:Наука, 2008.с.102,с. 103,с. 109。[96]122。政府屡出重拳禁止私酿,如17世纪将非法酿酒和非法售酒者剁掉双手后再发配西伯利亚[112]268。教会也对此加以劝诫,例如,梁赞大主教木罗姆斯基·米萨伊尔不准教会农民节日酗酒、酿土酒、啤酒和蜜酒[113]96。虽然有如此重典,私酿仍屡禁不绝。农民私酿成本远远低于官营酒的价格,例如,1890年西伯利亚托波利斯克城每普特小麦粉和黑麦粉分别为80和70戈比,一桶土豆11戈比,一普特上等猪肉和牛肉不超过2卢布25戈比,而1桶40o酒1卢布50戈比,1桶黑啤酒为3—4卢布[114]157。

农村家庭没有酿酒工具、不私自酿酒的很少,差别只是酿多酿少[115]289。招待少量的客人用陶罐在炉子上煮啤酒,被称为“罐子酒”。风行为集体节日(节日酒宴)村社组织酿酒,相应地酿酒量大,使用更大的容器[116]74。各地普遍通过燕麦或黑麦麦芽发酵再加上酒花的方法酿啤酒,为了使啤酒度数更高,富有的农民往里添加酒或酒精,使其劲儿更大。在俄国北方的阿尔汉格尔斯克、沃洛格达和诺夫哥罗德省,所有的农民都用大瓦罐和大锅制作家酿啤酒[117]48。同欧俄其他省份相比,这在很大程度上抑制了当地啤酒工业的发展。在1878—1885年间,阿尔汉格尔斯克、沃洛格达、奥罗涅茨省啤酒工厂的规模非常小,在沃洛格达和阿尔汉格尔斯克省分别有3家和2家啤酒厂。1896-1898年,奥罗涅茨省每年酒厂产酒5-9千桶、阿尔汉格尔斯克省每年酒厂产酒43—53万桶、沃洛格达省每年产酒66—75万桶、诺夫哥罗德省每年产酒85—117万桶,而同期比萨拉比亚一省产酒222万桶,下诺夫格罗德省生产酒383万桶[107]105,109。

家酿啤酒的数量无从统计[75]56。无法确切知道农民自酿多少酒,用掉多少粮食,提到农民酿酒量时一般用“多”、“很多”、“数量巨大”等模糊的字眼。下列记载很珍贵。19世纪末,沃洛格达省威尔斯克县塔夫列恩克斯克乡雷茨诺-博洛夫斯克村,每逢喝酒的节日,每户酿一次酒就要破费10—15普特(163—244.5公斤)黑麦;该省沃洛格达县,贫困的农民合伙用大锅酿啤酒,每人得到几桶啤酒,中等收入和富裕的农民分别酿啤酒20—160桶。在诺夫哥罗德省别罗杰尔斯基县,每逢节日,贫穷的、中等收入和富裕农民分别酿啤酒8、16和40桶,该县中等收入的农民一年酿啤酒耗费的粮食12—16俄斗,即3144—4192升。在奥罗涅茨省,大型宗教节日前酿1—2次啤酒。在科斯特罗马省,若干农民合伙用大锅酿啤酒,为酿制啤酒,每人每次平摊2—3普特(32.6—48.9公斤)黑麦和0.2普特燕麦。在特维尔省,农民用于酿制啤酒的啤酒花费用占其收入的1/5[107]119-120。

西伯利亚农民也有酿酒的传统,到20世纪初,他们仍保持丰收后的聚餐或教会节日、地方性的节日前夕,村社集中酿啤酒和聚餐的习俗[118]248;[119]325。西伯利亚的切尔甘茨人分布在列别德河流域,他们用酿酒工具将土豆与小麦、麦芽混合蒸馏后得到酒,他们也酿奶酒。西伯利亚的阿尔泰人、哈卡斯人、吉尔吉斯人、库曼林人、捷列乌特人、托木斯克鞑靼人、巴拉宾斯鞑靼人、巴什基尔人、米莎尔鞑靼人和佛教徒,都用大麦酿酒[120]110,190。

20世纪初,俄国酒消费的主要特点是私酿土烧酒比重高。十月革命后,俄国农民消费酒和土烧酒的比例长期稳定,1927年为1:41;而20世纪90年代中期为1:48[121]34。城市人口酒消费结构大抵如此,城市土烧酒的消费占60%—70%,城市人多由昔日的农民组成。1927年,楚瓦什地区超过52.3%的农户自己酿土烧酒。自酿土烧酒风行一时的原因是,一普特黑麦可酿3/4桶酒,3/4桶酒可抵上9普特粮食的售价。1924年,农民用一普特面粉酿出的土烧酒可得8卢布50戈比,而当时1普特面粉的市场价为1卢布34戈比。1927年,农民自酿土烧酒用去44.2万普特面粉、23.2万普特粮食、14.6万普特土豆[122]87;[123]110。

行文至此,可对仅根据官营酒销售判断酒消费的片面性做出重要修正。

目前,在阿尔罕格尔斯克和沃洛格达省的一些地区,农民仍用黑麦芽酿啤酒,不仅自用和供给亲朋好友,还接受同村人的订货。沃洛格达地区的上瓦什和塔尔诺格区有众多用传统方法酿啤酒的酒匠,每当新兵入伍或退伍归来、新婚以及特别的节日,他们为完成大量订货,不停地忙于酿造啤酒。在阿尔罕格尔斯克州维尔区,人们仍然喜欢传统酿制的啤酒,啤酒仍被称为家酿啤酒,度数不一[98]67。

十一、三教九流都钟情于酒

在俄国,上至王公贵族,下至一般民众,无不钟情于酒。因有据可查的资料零散,无法全面复现三教九流的饮酒方式和酒消费的多寡。市民的职业和他们的生活习惯要求其经常不居家用餐,甚至一段时间离开居住的城市。因此,城市市场上各种熟食、小吃畅销。18世纪,小饭馆、酒馆、咖啡厅、饭店、食堂的数量明显增加,这些场所不仅汇聚于市场,而且散布于街头,用来谈公务、休息和娱乐。上述设施间差别不明显,小饭馆也称旅馆,可用于临时居住和用餐[124]282;[118]126。饭馆在莫斯科很受欢迎。除了宗教仪式,只有娱乐活动和饭馆能把莫斯科人聚到一起。在饭馆吃饭、喝酒、喝茶往往能办成大事,尤其是一些商务活动。维特时期,国家订货和官员对生产的直接干预升级,缺乏竞争,企业主获得资金和订货不是在市场上进行争斗,而是在大臣的办公室或是在酒宴上,这一切使彼得堡成为一个挥霍场所[78]34;[125]45。1894年彼得堡有1618家饭店、旅店、咖啡厅,年营业额1688万卢布[126]203。

每天工作之余,莫斯科人最喜欢的是热闹。1901年,А.А.奥西波夫是这样描写莫斯科夜生活的:“公务人员、商人、企业主、银行家和交易所工作者,白天忙于奔波,晚上则喜欢休闲,衣着齐整到餐厅相聚买醉。”莫斯科有一个老传统,晚上在飯店用餐。1913年,莫斯科有120家不同品位的设施[69]357,387,吸引王公贵族、富商和文人墨客光顾。艾尔米达什饭店平日里客人盈门,每逢节日则一座难求。富商和企业家喜欢在这里工作、午宴和晚宴,律师、教授、作家和著名演员也喜欢这里。当时有人戏称莫斯科有三处智力中心:大学、小剧院和艾尔米达什饭店。斯拉夫集市日饭店特别受大商人和外国人的青睐。苏金兄弟、В.С.佩尔洛夫、П.В.苏马赫尔等商人,每月在该饭店为纪念下诺夫哥罗德展销会聚餐一次,知名茶商佩尔洛夫十分热衷此事。“布拉格”饭店在莫斯科知识分子中最有好感,剧作家、诗人、文学家在这里会客、演出、举办纪念活动,如为纪念莫斯科音乐学院奠基人尼古拉·鲁宾斯坦因举行庆祝活动,多年后名为表彰音乐学院青年才俊而举办的鲁宾斯坦因午宴,成为传统延续下来。以克留切夫斯基为首的俄国历史学会也在这里开会。当年的一些政治风云人物,如В.М.戈里钦、В.В.普洱热瓦里斯基、Д.Н.西波夫、Н.И.阿斯特罗夫、Н.М.基西金、Н.В.杰斯连科等,纷纷光顾此地。1913年1月,为庆祝Г.И.立沃夫当选莫斯科市长举办宴会,立沃夫后来成为第一届临时政府主席。这里也是军官常来常往之地,他们以莫斯科陆军司令部军官居多。莫斯科大旅馆的餐厅包间,布置十分高雅,令人有“宾至如归”的感觉,衣着漂亮的客人在这里放声说笑,尽情快活,生活和工作中的烦恼烟消云散。只要花钱,可口的佳肴、美酒和满面春风的美女垂手可得。这里的种种诱惑,不知让多少人忘记了羞耻、良知,心甘情愿地花光最后一个戈比,甚至铤而走险去犯罪。一些漂亮女子在餐桌间穿行,时而向这位问好,时而向那位请安,他们总是笑容可掬,敞肩露臂。这些莫斯科艺伎(гейща)都有自己的苦衷,有钱人朝三暮四,不断地更换中意的艺伎。 前来享乐的客人不停地饮酒。一些公爵为欣赏茨冈姑娘美妙动听的歌声前来莫斯科的“雅尔”饭店,其中有年轻的公爵菲利克斯.尤苏波夫、伯爵苏马罗科夫—艾利斯敦(后来曾参与行刺拉斯普庭)。连续数年,天天有演员、艺术家、作曲家、医生、雕塑家以及军官等光顾“雅尔”和“箭头”饭店,茨冈女歌手将客人迎至餐桌边,她们穿戴悦目,言谈得体。饭店老板为鼓励女歌手怂恿客人点贵菜和贵酒,给其消费额的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的提成[69]401-402,406,408,412-413,423。20世纪初,西伯利亚商人周日和节日常常光顾饭店,为了品茶和会见商业伙伴及朋友[114]155。

莫斯科知名酒店的服务员收入很高。女仆没有工资,甚至还要给老板钱,每天20—40戈比,以及小费的1/4。服务员的工资由主人的工资和小费构成。还有一个收入来源,那就是欺骗客人。比较普遍的方法是给客人算错帐(主要是趁客人不注意就放上一些空酒瓶)。饭馆的女仆人常常勾结妓女,帮助她们把顾客的钱套光。因为喝多的俄国人不愿意计较,也不会因为记错帐而吵架,那些失去意识的顾客拿钱就像拿纸一样痛快。

普通市民通常在节日接待客人,富人则不同,只要需要,他们会在任何时间待客。丰收后的聚餐—集体宴会可不请自到。19世纪60年代,在麦杰尼城,市民夫妇一起去做客,但男女分开坐,妻子离席后,丈夫还在那里畅饮。客人的座席是按出身和社会地位安排的。 常常为“健康”干杯。为饮酒尽兴,特制大号银制酒杯,席间主人频频劝酒。酒宴的高潮从午餐开始,名为午餐,每每进行到晚上,甚至深夜[118]206。待客的习惯数百年变化很小。每逢节日,普通人去做客和请客,但富有的市民不在此列。须知,请客最容易使家庭间沟通和接近。

18世纪末至19世纪初,各地富商热衷于请客,最典型的当推季米特里的商人И.А.托尔切诺夫。此人在当地很受尊重,在1780—1796年的16年间,他做客905次,平均6—7天一次,而他居家之时,差不多每天都有人造访。他常常安排晚宴,当地贵族、官吏和富商是其座上宾,他家的大门一直敞开着待客。他爱交际,爱玩牌。家道中落后,他移居莫斯科,待人接客有所收敛。在1797—1811年的11年间,他外出做客457次,平均11—12天一次,比以往有所减少。但他居家时,仍然宾客盈门,有家乡的,也有当地的。这是城市富商的典型。总之,18—19世纪,城市富商平均2周赴宴1次。19世纪上半期,俄国城市请客成风,家中每逢婚丧嫁娶一定大宴宾客[118]202-204,206。20世纪初,西伯利亚商人大多雇佣厨师,而富有的商人则从首都聘厨师下厨。节日午餐十分丰盛,桌子上摆满了啤酒、格瓦斯、蜂蜜、酒和果酒[127]34。上菜的顺序是凉菜、汤、调味汁、热菜。伊尔库茨克商人待客时,先是斟满酒、咖啡和茶,然后献上馅饼[90]173。比斯克商人过家庭节日时,中午12点相聚,先给客人献茶,接着上菜上酒。

19世纪末,叶尼塞的金矿主们在庆祝命名日时出手阔绰,仪式从早晨9点起,巨型的长方桌上摆满了美酒佳肴,旁边艺人演奏着乐器,随后教区的全体教士出场做祷告,唱赞美诗,主人向教士和艺人行赏,客人一一入座,一边攀谈,一边饮酒用菜,午宴持续时间很长,接着是晚宴,午宴和晚宴之间摆上下酒的小菜,玩纸牌,客人第二天方散去。来赴宴的不仅有当地的好友,还有远在300多俄里之外的客人。来访的上百名客人,多是当地的商人、金矿主、管家和职员。庆祝日城里无人理事[90]302-303。

貴族尤其青年贵族几乎天天做客[124]285。贵族出身的政府要员更是出手阔绰,十分排场。Е.В.波格达诺维奇将军是内务大臣的顾问,与俄国政要和社会名流交际广泛,其家几乎天天宾客盈门。每逢波格达诺维奇家庭重要活动以及乔迁之喜,大臣、将军、总督等名人纷纷到其府上祝贺。1913年他80寿辰时,政府要员、国务会议成员及名流前来祝寿者超过800人,收到贺联400多幅[128]141。

某一等级或职业团体的节日受到的重视程度丝毫不亚于重大节日,大学生节即是其中之一。19世纪—20世纪初,俄国没有共同的大学生节日。每所高校一年都有一天喜庆的日子,大学生无所顾忌,教授也很自由。这一天各个高校不一致,因为多数高校以皇帝批准学校章程的日子为庆祝日,但也有随意性。从19世纪50年代中期起,莫斯科大学以苦难圣徒塔吉亚宁的生日—1月12日,也是叶丽扎维塔·彼得洛芙娜签署相关法令的日子,为学校的节日[129]235。每年这一节日到来前,各地早早成立筹备委员会,一般由当地教授、校友中有威望的长者以及精力充沛的年轻人组成,负责大学生酒宴的筹备。无疑,众人最关心的是以往校友参加的大宴会,也有精彩的芭蕾,歌曲。俄国各地高校的教授和大学生组成代表团,前往莫斯科大学。俄国所有高校纷纷向莫斯科大学发电报问候,莫斯科大学也一一回敬,这一天莫斯科大学成为俄国知识界的心脏[130]38。

莫斯科大学在苦难圣徒塔吉亚宁教堂举办节日活动,当地政府的最高官员、实业界代表一定前来,当然佩戴勋章和奖章的教授与大学生也出席。 莫斯科总督谢尔盖·亚历山大罗维奇大公逝世前,每年都携大公夫人叶丽扎维塔·费多罗夫娜一起出席塔吉亚宁日的庆祝活动。例行的校长总结、颁奖和外地高校献词正式仪式结束后,大学生成了主角,他们离开了举行典礼的大厅,涌向尼吉塔门和特维尔街心花园,复活节广场,整个特维尔街心花园、尼吉塔门、啤酒店、咖啡和饭店家家爆满, “无拘无束地和尽情地快乐”是节日的口号,“醉人的酒和浑浊的啤酒是塔吉亚宁日的两种饮料”。 大学生成为莫斯科的主人。20世纪初,“艾尔米达什”饭店是大学生最喜欢的地方。晚上6点,大学生边放声高歌,边向“艾尔米达什”饭店行进,所有的歌曲都有“醉酒和塔吉亚宁”这样的歌词。“艾尔米达什”饭店一改其平日豪华的摆设,将大厅中的所有贵重的家具换上普通的木桌、凳子,植物能移走的全部移走,瓷器餐具全部换成陶器餐具,地板铺上厚厚的锯末子。在小吃部和后厨仅剩下凉的食品、酒、啤酒和劣质葡萄酒。教授也一改平日的威严,无拘无束,同大学生拥抱,碰杯和唱歌,不醉不休。

塔吉亚宁日在俄国知名度甚高。从19世纪八九十年代起,塔吉亚宁日成为所有俄国高校的大学生和所有知识分子的节日。塔吉亚宁日曾是,也永远是莫大在校生和分布在各地莫大毕业生一年一度的节日。塔吉亚宁日是典型的国家大学生节日。在这种情况下纵酒无度是节日应有之义[129]238-240;[69]39-40;[130]38-39;[105]583。2010年的塔吉亚宁日,普京总理来到莫斯科大学的学生中间,与莫大师生共同庆祝该节日。

像莫斯科大学一样,彼得堡大学每年2月8日,喀山大学每年11月5日,基辅大学每年在科学院的节日—圣徒弗拉基米尔日,民办高等女子学校每年11月20日,彼得堡矿业大学每年12月5日,都举办庆祝活动,大学生都会兴高采烈地聚集在酒馆、啤酒馆、小吃店痛饮一番,通宵达旦地娱乐和跳舞[129]240,240-245。

直接影响大学生健康状况的因素包括饮食质量差且用餐不规律、衣物不足、性关系混乱、经常过度饮酒。根据1904—1910年大学生调查资料,彼得堡技术学院、采矿和工业学院,莫斯科大学、哈里科夫大学、托姆斯克大学和尤里耶夫大学被调查大学生的58%—74%经常饮酒、白兰地酒、葡萄酒和啤酒,95%是结伙饮酒。1905年,莫斯科大学有据可查的经常饮酒者占18%;1909年,彼得堡技术学院有据可查的经常饮酒者占34%。托姆斯克大学和尤里耶夫大学的大学生饮酒者比例高,分别占741%和715%,前者由于西伯利亚的寒冷气候,后者由于俄国大学生中酗酒普遍。大学生每月饮酒支出在25—6卢布之间。中等消费水平的大学生每月支出25卢布,其中午餐支出为7卢布50戈比,低等消费水平的大学生每月支出18卢布50戈比,其中午餐支出也是7卢布50戈比[131]295-296。

由企业主创办的企业也有各自的节日,例如,苏沃林斯基《新时代报》的卡西诺夫日。该报创刊于1876年2月29日,创刊日即为该报的节日,每4年纪念1次。卡西诺夫日从在印刷厂的感恩祈祷开始,工人与学徒、职员、书店的店员、出版商连同家人、编辑部成员共聚一堂[132]248。祈祷后,А.С.苏沃林在彼得堡的一家饭店招待员工午宴,近400人出席。从下午2点开始的午宴一直持续到晚上8点,席间热烈交谈,频频举杯,且有军乐队助兴。其他出版社、印刷厂等企业逢厂庆和其他节日都隆重地纪念,工厂请工人客,逢厂庆时给老工人贵重礼物、纪念章、证章。厂主希望通过这些节日,缓解厂方与劳动者之间的紧张情绪[105]584。

社会各界上层精英的世俗交往也离不开酒。各界精英云集彼得堡和莫斯科。19世纪末,彼得堡的世俗生活以宫廷、剧院和俱乐部为中心。宫廷舞会一年举办数次,其中最大的一次在冬宫的尼古拉舞厅举行,近3000人参加。宫廷舞会不仅是娱乐活动,因为沙皇亲自出席,所以有机会接近沙皇。舞会中间用晚餐,晚餐期间沙皇和皇后一一到所有餐桌,与一些客人进行简短的交流。从世俗社会的角度而言,出席宫廷招待会,特别是在这里用早餐和晚餐,何等荣耀。被邀请本身意味着人的社会地位[133]107。

19世纪,俄国社会中自由主义、激进主义和保守主义力量博弈激烈。这些派别组织在各种政治、社会和学术活动之余,也举办规模不等的宴会。例如,从1904年11月下旬到1905年革命前,《解放同盟》倡议为庆祝司法章程实施40年举行“宴会活动”,使自由主义反对派情绪急剧升温,在彼得堡、莫斯科、基辅、科斯特罗马、卡卢加、下诺夫哥罗德等34个城市举行了120多次宴会和会议,近5万人参加。尽管活动以宴会形式举行,仍然为政府所不容[134]293-299;[135]145。

19世纪末—20世纪初,受到政府资助的彼得堡—莫斯科右翼沙龙(亦称小組)十分活跃,1914年前有据可查的17个右翼沙龙,每个沙龙参加者从数十人到数百人不等,经常参加者在20—30人之间。沙龙成员复杂,大臣、将军、名门之后、知名学者、神职人员、黑色百人团成员皆在其列,如财政大臣维特、内务大臣И.Н.杜尔诺沃和А.В.克里沃舍因和普列维、交通大臣А.Я.丘别涅特,陆军大臣В.А.苏霍姆里诺夫、华沙总督Н.В.科列伊格里斯、神甫加邦、出版家和评论家А.С.苏沃林、出版家В.П.麦舍尔斯基公爵等。沙龙的组织结构和活动方式不同,包括品茶、豪华的招待、早餐、午餐、文学和宗教交谈等。这些活动有的每天都进行(波格达诺维奇沙龙);有的每周进行(麦舍尔斯基沙龙);有的时间不确定(安德罗尼科夫沙龙)。因保留下来的资料不完整,很难判断参加沙龙的总人数。波格达诺维奇沙龙留下的资料稍多,根据波格达诺维奇的日记、被邀请者的记录册以及与波格达诺维奇的通信,可以得出1901—1913年参加该沙龙的人为数百人的结论。每个沙龙有其传统的“晚会”、“午餐”,都由名厨掌勺,提供丰盛的佳肴和美酒,各种酒包括进口的红白葡萄酒可尽情享用[128]50,52,60,138-139,290。

20世纪初,每逢冬季特别是圣诞节后,人们蜂拥进入莫斯科,从俄国各地来的人塞满了街道和广场,博物馆、剧院,饭店挤满了用餐者,商店里寸步难行[69]65。

19世纪末,俄国城市化进程加快,农民占城市人口比重很高,如1902年,莫斯科外来人口达724%[79]16。从农村迁往城市的外来者偏离以往的行为规范,纳入城市环境后导致社会监督弱化,开始无所顾忌,酗酒、贪嘴、卖淫、暴力、成为城市生活的孪生物。城市报纸天天报道破坏社会秩序的事情,其中就有醉酒的马车夫空车在夜间的街道疾驰而轧死行人之事[85]23。

作为社会毒瘤之一的卖淫集中在城市,莫斯科有一些妓院,有注册的妓女,也有地下的妓女[69]432。随着西伯利亚采金业兴起,在西伯利亚所有城市的小酒馆里存在秘密的淫窝,1889年注册妓院有90家,那里有500名左右的妓女,而多数卖淫的妇女处于地下状态,妓女生活贫困[70]83。1879年彼得堡注册有妓院206家,妓女1528人,光顾者主要是城市下层人员,如小官吏、商人、手艺人、工人等。19世纪末彼得堡的卖淫女子平均年龄24岁,妓院多与小旅店(附饭馆)、小铺和粮店毗邻。19世纪90年代,在彼得堡妓女年轻时初入烟花巷,每接1次客可得3卢布,年龄稍大且染上性病时,每接1次客仅得30戈比,此时妓女迫于生计每天最少接客15—20次,妓院老板为其提神,给每人4杯酒,妓女自然成为酒鬼。与合法妓院并存的,是靠自己揽活的单干妓女。她们自由地到街头拉客,将客人领回住处,旅馆老板帮助安顿。1883年,单干妓女为3463人。彼得堡每年涌入大量的外来人口,住宅十分紧张,来不及租房和住不起旅店的外来人口只好去小旅馆安身,女子在这些地方容易揽活。19世纪80年代,彼得堡注册的小旅店400多家,主要接待小官吏、商人、伙计等。这里饭菜便宜且有娼妓服务,每个光顾者都会被灌得酩酊大醉,来此地逍遥者不光为吃喝,而是为一醉方休。除注册的妓女外,秘密娼妓愈来愈多,一是女子兼职,女演员晚上去舞厅陪唱陪跳陪喝;二是秘密娼妓,她们活跃在餐厅、咖啡店、小饭馆,在那里等客;三是外来打工的女子,她们是秘密娼妓的主体。1893年,全俄妓女4.9万人,其中秘密娼妓1.4万人,1910年彼得堡秘密娼妓2600名。下层人的行为离经叛道,而当时社会名流则纷纷养情妇,女子乐于傍名人,知识分子行为不羁,奔波于灯红酒绿之间[136]23-24,30,40,42。

我们试图总结酒销售垄断对抵制酗酒的结果。酒垄断期间人均酒消费非但未减少,反而增加,酒消费不是更均衡、更适度,旧酒馆没有退出历史舞台,只是改头换面,更合乎当时的要求。酒垄断初期,财政部曾采取果断措施防止小酒馆和啤酒馆的增加,但取缔合法饮酒场所的同时,街头饮酒和地下售酒却泛滥成灾。为抵制这种不正常现象,改革采取了截然相反的行动,即放宽设立小酒馆和啤酒馆,期望用合法酒销售阻止地下售酒。但是,这种政策是垄断的自我否定。事情进退两难。迫使民众从长期习以为常的结伙饮酒回归居家饮酒未果,对秘密售酒也无可奈何,因为地下售酒源于民用于民,民众需要它,欢迎它,保护它,地下售酒神出鬼没,防不胜防。财政部对此无能为力,便索性对小酒馆和地下售酒听之任之。

国家酒销售垄断未果的基本原因大抵如此。次要的原因有推广小瓶装酒。小瓶装酒便利于在在街头巷尾偷偷流动销售。

财政部的失误在于,自己的设想落空后,不能果断地改弦更张,采取更合适的组织形式,纠正酒销售组织方面暴露出来的问题。财政部漠视民众酗酒,它更关心的是巨额的售酒收入。当然,需要为此负责的不单单是财政部,而是无视广大民众利益的整个政府和国家体制。

垄断的错误不在于其行动不当。将酒销售集中于国家之手,垄断有可能更容易、更便捷、更直接和更有力地影响嗜酒过度问题。若国家准备抵制酗酒并为此全力以赴,垄断有可能成为国家的利器。但是,国家若将抵制酗酒停留在口头上,国家酒销售组织又非尽善尽美,且与民众长期形成的饮酒习俗相冲突,导致垄断对酒消费的影响未能如愿以偿。其实实施消费税制度时期对酗酒也是无可奈何的。显然,不是酒税和酒销售决定酗酒的消除,而是国家的相关政策、意图决定胜负。比起消费税制度,垄断更容易实施戒酒。

十二、关于民间戒酒慈善机构的活动

在实施国家酒销售垄断的同时,设立民间戒酒慈善机构,此举并非取缔酒消费,而是防止民众滥喝烈性酒。维特认为,慈善机构“不应当不切实际地空想”,该机构活动应当解决如下问题:限制烈性酒的销售;在民众中宣传过度饮烈性酒的危害;尽可能地使民众不再到酒馆消磨闲暇时间[24]102;为治疗酒癖设立和供应收容所;协助与慈善机构有同样目的机构和私人公司。

财政部希望,慈善机构能够与地方力量一道,将过去的酒馆变成官营酒铺,变酗酒为节制饮酒。实际上,财政部未能如愿以偿。慈善机构的活动摇摆于两端,它既想促使民众觉醒,又不得不看财政部的眼色行事,它不能与酒销售垄断走得太远。慈善机构是国家机构,它吸收的地方各部门公职人员兼职从事慈善机构工作,为此难以尽心尽力,其活动自然不易见效。慈善机构人员间缺乏亲和力,导致其不能积极、有效地抵制酗酒。慈善机构的成员主要是政府官员,无人可知其是否主张戒酒,而没有任何权利的“非正式成员”仅是其助手[137]65。

慈善机构组织不能充分吸收社会有识之士加入其中,也影响到其活力。最终该机构的活动局限于简单的文牍业务和应对杂事。慈善机构管辖的几乎所有省级和县级委员会的工作也概莫能外。此外,省级和县级委员会由内务部的代表主事,该代表仅关心由其支配的经费,其余之事全部推给了办公室[24]103。

慈善机构成员总数以1906年为最多,达16370人,此后减少;正式成员以1907年为最多,达15234人,此后减少;由财政大臣指定的人员1907年为最多,达649人,此后减少,由省委员会主席聘请的地方活动家1904和1911年分别为549和337人。名誉成员,1902、1906和1911年分别为142、223和151人;1904-1914年,非正式成员从4.2万减至1.5万人,1903—1912年,每个委员会的非正式成员和骨干人员分别由63人减至20人,由22人减至7人,召开会议次数由10次减为5次[21]457-458。这些数字证明慈善机构逐渐萎缩。1902—1906年,弗拉基米尔省慈善机构非正式成员也呈减少的趋势,1906年有非正式成员仅360人。对拥有200万人口以上的省份而言,该机构活动微乎其微,该省172个通讯员中的85%对戒酒协会的成绩失望[138]29-31。

慈善机构的活动还包括其他方面。慈善机构的资金来源于国库拨款、捐款、销售出版物的收入、经营大众消遣活动的收入、慈善机构成员发现烈性酒销售违规所得的罚款。例如,1903年慈善机构收入为918.8万卢布,其中国库拨款、茶馆和食堂收入与其他收入分别占51%、36%和13%;1912年慈善机构收入为497.4万卢布,其中国库拨款、茶馆和食堂收入与其他收入分别占46%、25%和29%[21]458。显然,其他收入的作用提高了。

1894—1914年,在慈善机构存在的20年期间,得到国库拨款5200万卢布以上,或每年250万卢布,但呈递减之势,例如,1904年为450万卢布,而10年后则为250万卢布。值得一提的是,彼得堡和莫斯科的慈善机构收入占据俄国慈善机构收入的半壁江山[139]130。可见,与整个帝国抵制酗酒的使命相比,这笔经费微不足道。

1902年,其用于茶馆和食堂、民众文娱馆、剧院、阅览室和图书馆的支出分别占44%;13%、11%和4%,1911年,其用于茶馆和食堂、民众文娱馆、剧院、阅览室和图书馆的支出分别占21%、24%、16%和9%[21]458。可见,1902年和1911年,其支出以民眾文娱馆、茶馆、食堂和剧院的花销为主。

至于涉及慈善机构监督烈性酒销售的职责完成得如何,财政部不得不承认,1895年(实施酒销售垄断后的一年)私酿酒销售猖獗,慈善机构的活动毫无起色。下列数字可资佐证:1903年该机构651人发现酒销售违规,收取罚金278卢布[24]106。显然,慈善机构中的官吏身在其位,不谋其政,很少注意酒销售进展和是否存在违法售酒现象。

慈善机构在民众中传播“过度饮烈性酒有害健康的常识”活动,尚不如监督酒销售。慈善机构在其提交的报告书中,只字不提这方面的活动[140]229。按慈善机构的章程,它应设茶馆,民间讲座等。但在民众识字率仅为14%的情况下,民间讲座对酗酒能产生多大的影响呢?统计资料证明,民间讲座和有阅览室的图书馆逐渐减少。1903—1912年,图书馆从3266家增至3849家,民间讲座地点从413家减至165家,有阅览室的图书馆从1786家减至1701家[24]107。最终财政部被迫承认,民间讲座的良好愿望在民众多数目不识丁情况下很难实现。

从上述事实可以判断慈善机构的活动结果,也可以根据民众对其活动的态度进行评价。基辅省有这样的报道,“慈善机构在为民众提供精神食粮方面无所作为,仅关心人的胃口,卖茶、卖烟和果汁”。其实茶馆多数生意冷清,不足1/10的人知道它,而酒铺却是人人皆知。1904年茶馆和食堂最多,为3875家,光顾者81594人,1911年茶馆仅剩966家,有25373人光临[55]294。

民众对很多慈善机构一无所知,因为它与民众的真正的精神需要背道而驰。在缺乏客店的地方,官方突然开设了免费茶馆,行人可以歇脚,取暖,只是不解其意。城市剧院的演出于减少酗酒无补,因为工人比富人更需要休息和娱乐,他们终日做工,一家人尚难以温饱,尚无体面的服装,更无属于自己的栖身之处,数口之家挤在阴冷潮湿的工棚中,他们最需要的是繁重工作后片刻的安宁,而不是舞蹈、魔术一类的艺术演出。例如,彼得堡民众对剧院和民间讲座反应冷淡,一是剧院上演的剧目曲高和寡,不对民众的胃口;二是对普通人而言票价过高;三是参加游艺活动的主要是职员、下层官吏,工人很少。总之,光顾剧院的主要是中下层官吏,商人和伙计。农民除了酒不知道任何娱乐,娱乐是远水,难解近渴。更有甚者,在慈善机构组织的文学交流、图书馆、阅览室,甚至在最廉价的茶馆和免费食堂,常常会出现不速之客,进行令人不快的监督[21]464。

另一个严重不足在于,慈善机构管辖范围过大。只有在强有力的财力支持下,方能在一县范围内顺利完成章程规定的的任务,但慈善机构的经费捉襟见肘。在经费有限的情况下,慈善机构将其活动集中于人口较密集的地方,主要是城市、工厂区和若干村镇;完全顾不上偏远的农村。

政府对慈善机构的监督,使其难以顺利推广所倡导的民间娱乐,甚至农村僧侣的活动也不自由,地方当局或者不许举行周日交流和讲座,或者需要经过层层批准。

一些人尽管支持慈善机构根治嗜酒过度的各种措施,但认为,在缺乏农村学校和专业学校情况下,不可能兴办民间娱乐。1910年,尽管国家教育支出比以前增加了3倍,但仅占国家预算支出的4%。俄国用于国民教育的支出远远低于监狱、法庭和警察机构的支出;用于高等教育的支出与养活监狱警卫人员的费用相当;用于建设学校的经费远远低于用于建造和维修监狱的费用[141]163-190。

在俄国这样的大众文化水平低的国家,慈善机构所采取的减少酗酒措施收效甚微是不难理解的。自然,没有社会力量参与,戒酒宣传不易实现。而行政当局却不许社会各界人士参与慈善机构的活动。

酒销售垄断的倡导者主张根治酗酒是虚,全力以赴地增加税收是实。恰恰由于这个原因,慈善机构的活动,甚至在教育活动方面也无所进展。

应该承认,财政部不给农村公社和城市公社禁止在其区域内售酒的权利,是其不想根治酗酒的最充分的证据。其实在消费税时期,酒铺须先征得村社的同意,才可办理营业执照,然后营业。尽管财政部1894年颁布的法令中提到,若村子中没有私酿或不临路,若3/4的人口不赞成开酒铺,那么这种愿望应该满足。改革名义上旨在减少饮酒,抵制酗酒,村社有权拒绝在其管辖范围内开酒铺。但实际上,政府机关常常对村社在其管辖区域内禁售烈性酒的决议置若罔闻。

剥夺村社自己定夺在其区域内是否开酒铺的权利,引起了抵制酗酒的社会活动家的不满。例如,斯莫棱斯克省地方自治局主席认为,“剥夺农民拒绝在本村开酒铺的权利很不明智,因为村子不卖酒将大大地提高农民的精神和物质生活水平”。彼得堡省首席贵族认为自己有义务指出,在是否允许村社自己选择开酒铺时,消费税机构一直将国库收入置于首位,而将民众利益置于次要地位[44]195。

1900年6月15日, 俄国保护民众健康协会针对1898年6月26日财政部颁布限制村社选择售酒权的法令,从保护民间财富、健康和劳动能力角度出发,呼吁允许村社有充分的权利选择是否在本村社内开酒铺[142]22。协会的根据是,从法律角度而言村社是自治单位,它不能失去这样一项重要权利,即是否情愿在村社内开酒铺。协会建议,予以村社10年或无限期地在其管辖区内选择是否开酒铺的充分权利;当对村社否决开酒铺的理由产生疑义时,应先由关于民间戒酒慈善机构的县委员会,后由省委员会解决争议;在拒绝开酒铺的村子发现私自售酒时,若不能证明系村社自己纵容情况下,在该村社设官营酒铺的理由仍然不充分[143]408-410。

1902年1月14日,非定额税和酒销售垄断总管理局通知俄国保护民众健康协会主席,酒销售垄断事务会议认为,其建议“根据不充分”,不予采纳。1901年11月16日,酒销售垄断事务会议记事簿上记载了不予采纳的原因,其中指出,很难相信村社所提交的禁止性决议,因为多数情况下禁止性决议是迫于上司如地方长官的压力,影响到偷偷卖酒的农民,经验证明,“很难查明提交禁止性决议的原因”,因此只能等待问题全部澄清之时方可改变现行制度[24]112。

财政部认为,在该问题上对其指责都是无根据的,因为“减少合法经营烈性酒场所,如果此举并非真正出自民意,不能使民众真正与酒分手,而只会使私下酒交易成灾”。财政部担心,禁止性决议今后非但不能实现节制饮烈性酒,只能使农民更加热衷于私下酒交易。俄国保护民众健康协会仍然为村社自己决定是否设官营酒館的权利据理力争。1903年,19省俄国保护民众健康协会为此向财政部呼吁,但财政部仍然不予理睬[144]8。

国家杜马部分成员围绕《关于消费税若干条款的修改与补充》法律草案,提出修正国家酒垄断的缺陷,国务会议也为此争论激烈。第三届国家杜马活动初期宣布,国家财政政策的出发点是抵制酗酒[21]488。第三届杜马成员、萨马拉省俄国保护民众健康协会主席М.Д.切雷舍夫是抵制酗酒的斗士,他旗帜鲜明地反对财政部靠酒消费增加收入。在1907年11月16日杜马会议上,他指出,1889—1891年各地关于不在自己的村子内开酒馆的决议2.4万份,而1894年为3.9万份,反映出民众戒酒的愿望[145]27。但似乎旨在减少酗酒和更合理地售酒的酒销售垄断法令,却导致20年间没有酒馆的地方“强行设立官营酒铺”。农民试图抵制官营酒铺,但未果。切雷舍夫还提到,1907年夏,当萨马拉因霍乱情况不妙时,城市杜马一致通过了禁止售酒的决定。但地方当局与财政部以此举将使国库和个人损失70万卢布为由,拒不批准[144]8。

切雷舍夫认为,“政府无论如何改革,只要俄国存在酗酒,这种改革都徒劳无益”。他列举了1902—1906年酒消费从6300万桶增到8500万桶,即增加了40%的事实,得出如下结论:“当俄国人沉浸在杯中之物时,就会皆大欢喜”。切雷舍夫大声疾呼:“消灭酒精就是拯救祖国!若我们不戒酒,那么我们很快无人理事并从故乡消失…,我们强大的国家也不保”[144]83。

在1907年11月27日杜马会议上,切雷舍夫指出,目前借助于教育很难抵制嗜酒过度。1907年,地方自治局、私人和国家投向教育的经费为7000万卢布,而同年消费各种酒耗去了10亿卢布。解决用1个卢布教书、用15个卢布喝酒的问题,“唯一办法是国内不许生产和销售酒,也不许进口烈性酒”[21]489(切雷舍夫的声音传遍了全俄国,俄国各地寄来的信件和电报纷纷支持其倡导的“禁酒法令”。如奥诺尔医生、第一届莫斯科戒酒协会主席科洛文和唐波夫省新尼古拉耶夫斯克城居民)。1907年12月4日,切雷舍夫申请设立关于取缔消费税和寻求新的收入来源委员会,有65名杜马成员附议。3天后国家杜马通过决,议遴选抵制酗酒委员会,包括切雷舍夫在内22人入选,由31名代表提交国家杜马的抵制酗酒新方案直到1911年12月9日获得通过,6天后提交国务会议,国务会议将其交给特别会议审议,一直审议到1913年6月[24]117。

1914年,俄国酒销售垄断历史进入了新的时代。1914年1月30日,巴尔克在正式任职财政大臣职务之际,接到沙皇的圣旨,圣旨中提到:“民众体弱多病、家庭贫困和田园荒芜的祸根源于饮酒”[24]117。沙皇声称:“国库的充盈不应当建立在众多忠诚的国民饱受精神和物质痛苦之上”[21]537。必须对财政和经济政策实施“大手术”。

1914年4月底和5月初,非定额税和酒销售垄断总管理局召开的抵制酗酒措施会议,将减少售酒场所放在首位,满足村社的禁止售酒权。1914年8月22日和11月1日,先后禁止出售各种酒和啤酒,到战争结束前,所有村社、地方自治局和城市杜馬均有权在其管辖范围内禁止售酒。由此,俄国绝对戒酒,至少法律上如此。从此时起,政府不止一次地声称,战后俄国将不存在酒垄断,也不售酒[21]542。

结语

抵制酗酒无疑是国家要务。戒酒是国家昌盛和民众幸福的保证,酗酒却可以拖垮和毁掉一个民族。1894年政府实施的酒销售垄断,目的是根除酗酒,但实际结果怎样呢?19世纪末—20世纪初,俄国广大民众的社会—经济状况极为沉重,这是刺激民众以酒精聊以自慰的原因之一。研究成果表明,1894年实行的酒销售垄断非但未能减少饮酒,反而使饮酒范围扩大了。

从以上分析可得出结论,虽然改革前的酒馆消失了,但酗酒非并未消失,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因为酒消费一增再增,在酒精作用下犯罪率递增。

政府取缔零饮酒铺,却未料到它从隐蔽的酒馆先是走上街头,后为躲避监督隐藏在秘密的私人酒馆。政府力图减少酒铺的数量,取缔合法的私人售酒,却使得非法酒销售泛滥。政府试图限制酒销售时间和整顿其经营形式,却使不受任何限制的秘密售酒抬头。最终,作为抵制街头酗酒和秘密酗酒(常常伴以借债和典当物品)的手段,决定不干涉开小饭馆和啤酒馆,它们再次成为滋生酗酒和纵酒的场所。而且,官营酒铺专供外卖,成为获得酒的唯一渠道,使其变成秘密售酒的批发仓库,滋生出合法的和非法的零饮酒铺。以上这一切,根子究竟在那里呢?酒销售垄断对抵制酗酒毫无用处?抑或政府此举只是虚晃一枪?

实施酒销售垄断首先着眼于税收利益,即增加国库收入,而将减少酗酒置于次要地位。就减少民众酗酒和重建民众的道德而言,这次改革非但未达到预期的效果,反而起到相反的作用。

政府提出的目标无法实现,是因为政府此举过于轻率,企图以一项法令便可以改变民众酒消费的全部习惯,这种方法是不妥的。民众的饮酒习俗延续了数百年时间,且与日常生活、经济和气候条件密切相关。关于国家酒销售垄断的法令的命运和后果,与任何一项不考虑实际情况的法令的命运与后果并无二致。应当承认,任何法律都难以迅速改变民众习以为常的饮酒方式,习俗的改变只能是渐进的,同时辅之以纯朴民风的回归、文化素养的提高和物质生活的改善。

解决经济落后问题须正民风,兴德行,大兴学堂和文化之风。但是,如上所述,改革甚至将民众搜刮得干干净净,村社竟不能从中分得一杯羹,农村用以弥补兴学经费的渠道断流,改革使民众的负担更重,民众的识字水平滑坡。据测算,只要拿出酒销售收入的1/10,即可以解决农村适龄儿童的识字问题,无疑也有助于复兴淳朴的民风[24]121。

普遍酗酒威胁到国家最宝贵的财富即民族的身体和精神健康,失去了它任何其他财富都无法补偿。国家无论出于什么目的,都不能允许危害民众健康的现象泛滥。嗜酒过度这种恶俗与其他危害身体的因素的结合,将形成特殊的基因,导致人的后代退化、弱智。

酒类经营方面的事务更多地取决于政府的选择:刺激或者抑制酗酒。无论如何,维特实施酒销售垄断的结果使人对其改革初衷产生怀疑。除了经济措施,政府还能采取什么措施,从而即使不能根治酗酒,也能减少人均酒消费呢?很多专家首推教育,认为教育与嗜酒过度截然对立。在教育普及的国家,民众的酒瘾不像俄国这么大,饮酒不会影响民众的劳动和劳动本能,因为发展和改进教育不仅提高教育水平,而且提高健康水平。无独有偶,俄国各地纷纷请求设立学校。来自彼尔姆省的信中提到,“国家酒销售应倾全力从物质上帮助学校” [24]124。

当然,普及识字和必要的专业知识并非一定能使民众戒酒。专家和社会活动家正确地认识到,在民间推广宗教知识即宗教教育,是根治民间酗酒的良方,它唤起全社会的责任感,特别是僧侣的责任感。分裂派—旧教徒和否认正教仪式的教派绝对不酗酒的行为令当代人吃惊。

政府承认,设立民间戒酒的慈善机构,号召世俗人士保护民众,使其免受酗酒之苦,是对教会人士相关任务的分担。但世俗人士和教职人员的工作方式有别。教士被认为是由上帝授权实施教化和普济众生的,当时民众信任教士胜过信任官吏。世俗人士试图借助教育、文学作品和舞台艺术形象说服民众戒酒,但语言生硬,信服者寡。

在1914年1月10日召開的国务会议上,维特本人不得不承认酒销售垄断失败。他表示,“从抵制酗酒角度而言,酒销售垄断的结果适得其反”,因为从1904年起,“旨在减少酗酒的改革目的退居次席,而为国库收入通过酒销售改革掏空民众的腰包成为要务”。他公开承认,“在俄国酗酒达到可怕的程度”。他接着自问自答“如何抵御足以毁灭俄罗斯民族的这些重灾呢”?“毫无办法”。他对此的解释是,国家将国家预算的希望过多地寄托在酒销售收入上。至此维特仍然坚信酒销售垄断有效[24]125。

科尼对维特的上述看法作了精彩的评论:“1914年1月,维特自负地相信国家酒销售垄断不可动摇,这是其对此发表的最后一次发言,时隔半年后却突然被全部推翻。国家酒销售退出历史舞台不是靠‘自发的力量,而是因其无法根治酗酒,反而酗酒愈演愈烈,在众多的指责之声中黯然退出” [24]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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