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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金山柘湖考略*

2021-07-17孙昌麒麟

上海地方志 2021年2期
关键词:云间水道金山

孙昌麒麟

柘湖是上海西南地区一座大型古湖泊,今已不存,仅留下诸如“柘林”之类的小地名。由于史料较少,在有关柘湖不多的研究成果中,学者各持说法,尚未形成共识。相关观点中,以祝鹏《上海市沿革地理》一书的论述最为丰富,谭其骧在论及海盐沿革中有所涉猎,另有韩嘉谷近年发表的新论点。

祝鹏在书中详细梳理史料,首先确定了柘湖的存在,并认定其面积广大,然后将之假定为一个理想型圆形湖泊,再进一步推定柘湖位于今金山张堰、朱行和漕泾之间。①祝鹏:《上海市沿革地理》,学林出版社1989年,第115—117页。谭其骧于《海盐县的建置沿革、县治迁移和辖境变迁》一文中认为,柘湖在今张堰与查山之间,南宋中叶开始湮塞,至明代成为平陆。②谭其骧:《长水集·续编》,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279页。而韩嘉谷《从海盐县城沦湖谈上海地区的汉代大水灾》中,利用1990年代《金山县海塘志》③金山县水利局编:《金山县海塘志》,河海大学出版社1991年。中所引六朝时期地图《吴郡康城地域图》为主要依据,推导柘湖为一座潟湖,出现于冈身形成之后,并且在汉代和唐宋有过两次湖面扩大期,湖面覆盖今金山南部大部分及与之相邻的杭州湾海域。④韩嘉谷:《从海盐县城沦湖谈上海地区的汉代大水灾》,《历史地理》2013年第28辑。不过,须注意的是《吴郡康城地域图》内容过于奇诡,该图的真实性与史料价值还须多做研究。

柘湖现存史料不多,早先见于《水经注》《元和郡县志》等书,言辞多简略,只是在记述海盐县沿革时提到“海盐沦入柘湖”一事。至宋代,有关柘湖的史料开始略微丰富,《舆地纪胜》《方舆胜览》等总志中都有所见,《绍熙云间志》中的柘湖材料相对来说最为详细。《宋史》中亦有多处提到柘湖,保留了些当时治湖的宝贵材料。元代及明清文献中的材料多抄录旧志,无甚新意,但《吴中水利全书》《三吴水考》等水利集丛对文献多有保存之功。

一、柘湖的存在时间

柘湖形成的时间与海盐设县息息相关,一般认为最初的海盐县城是沦入柘湖的,也即是说柘湖出现在海盐设县之后。据《水经注》卷二九记载:“秦于其地置海盐县。《地理志》曰:县,故武原乡也。后县沦为柘湖,又徙治武原乡,改曰武原县,王莽名之展武。汉安帝时,武原之地又沦为湖,今当湖也,后乃移此。”①陈桥驿:《水经注校证》,中华书局2007年,第687页。(明)聂豹:正德《华亭县志》卷二,《上海府县旧志丛书·松江县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第99页。《元和郡县志》《吴地记》等书所记略同。从中可知,海盐县城设于秦代,柘湖位于秦海盐县城附近,并在城迁武原乡前形成,那么成湖时间的上限当在秦代之后。

前文所据,武原乡于汉安帝时再次沦湖,则海盐迁武原必在此前,汉安帝在位时间为107—125年。另,早于《水经注》并大体被认为成书于东汉的《越绝书》在卷二《记吴地传》中有“海盐县,始为武原乡”②李步嘉:《越绝书校释》,中华书局2013年,第36页。。卷八《记地传》中有“觐乡北有武原。武原,今海盐”③《越绝书校释》,第229页。等句,也可说明海盐迁武原在东汉之前即已发生。又《汉书》卷二八《地理志》“会稽郡”条:“海盐,故武原乡。有盐官。莽曰展武。”④《汉书》卷二八,中华书局1964年,第1591页。考订海盐县城迁武原乡是在《汉书·地理志》撰成之前。《汉书·地理志》所用原始材料多是元始二年(2年)簿籍,并且文内称“故武原乡”,可见“海盐迁武原”一事对班固来说已是年久日长,不可胜知了。所以,柘湖成湖时间的下限在公元2年之前。

如上,柘湖形成时间应为秦末至公元2年的西汉时期。之后柘湖的演化,因材料欠缺,难以确知。但可以知道的是一直到宋代,柘湖水势仍然充沛,是一座大湖。

《绍熙云间志》引《吴地记》曰柘湖“周回五千一百一十九顷”⑤[宋]杨潜:《绍熙云间志》卷上,《上海府县旧志丛书·松江县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第22页。。《宋史》卷九七《河渠志》言秀州有柘湖、淀山湖、当湖和陈湖四座湖泊,柘湖排第一位,并有十八条河流输水入湖,是周边地区重要的行洪蓄洪通道。⑥《宋史》卷九七,中华书局1977年,第2413页。杨冠卿所著《客亭类稿》甚至称:“夫秀之华亭滨海,有泄水之港,杭与湖、秀之水皆由是港聚归柘湖,以入于海。”⑦[宋]杨冠卿:《客亭类稿》卷九《杂著编三》,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将柘湖视作杭、湖、秀三州最重要的排水通道。杨冠卿是南宋初年人,生于1138年,卒年不知。这段文字是分析他之前的时代为什么不常发生雨水内涝的原因。由此可说明在杨氏那个时代,人们还能追忆柘湖的规模非常巨大。景祐二年(1035年)唐询作《柘湖》诗:“世历亡秦远,湖连大海濒。”⑧《绍熙云间志》卷下,第48页。从而所知,北宋以及之前的时代是柘湖的黄金期,这一时期柘湖水量巨大,是重要的行洪通道。

这一黄金期是柘湖最后的时光,到北宋末年柘湖已开始消亡,至南宋《绍熙云间志》卷上《古迹》所记,“其后湮塞,皆为芦苇之场。今为湖者无几”⑨《绍熙云间志》卷上,第22页。。南宋中期湖面已经不剩多少。生活在宋宁宗庆元年间的许尚作《华亭百咏》中有《柘湖》一诗:“展武沉沦后,波澄一鉴明。桑田复更变,触目总柴荆。”⑩[宋]许尚:《华亭百咏》,《上海史文献资料丛刊.第一辑》,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18年,第505页。“桑田复变更”一句,说明此刻柘湖已成陆。此后的《至元嘉禾志》卷一四《古迹》与《绍熙云间志》文字相同,明显为抄录而来。说明元代至元之前,柘湖已经完全湮灭,时人修志已不能见到湖泊,只能抄录旧志。明代正德《华亭县志》也指柘湖已淤积无存,“然以今视之,凡查山之西北,张堰之东南,黄茅白苇之场皆其地也”⑪陈桥驿:《水经注校证》,中华书局2007年,第687页。(明)聂豹:正德《华亭县志》卷二,《上海府县旧志丛书·松江县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第99页。。

柘湖的消亡在北宋末年已到膏肓阶段。《绍熙云间志》卷中《堰闸》记:“华亭东南并巨海,自柘湖湮塞,置闸十八,所以御咸潮往来。政和中,提举常平官兴修水利,欲涸亭林湖为田,尽决堤堰,以泄湖水。华亭地势,东南益高,西北益卑。大抵自三泖、五浦,下注松江,以入于海。虽决去诸堰,湖水不可泄,咸水竟入为害。”①《绍熙云间志》卷中,第35页。太湖碟形洼地的外缘沿海地带略高,内陆则矮。处于太湖碟形洼地东缘的华亭县,它的沿海地带,即今金山、奉贤等地便是如此地形,海拔要略高过处于内陆的松江。这种地形下,海水容易倒灌,而近海的柘湖等水体正好作为容纳倒灌海水的容器,在海陆过渡地带发挥抵挡海水,稀释咸潮的作用。所以,当柘湖淤塞之后,水容量集剧缩小,无法再容纳大量倒灌海水,致使咸潮直接沿原入湖水道上侵,造成土地盐碱化。为解决因柘湖消亡而产生的咸潮上侵的情况,宋人便在原十八条入湖水道上置筑闸堰用于抵挡海水。

柘湖原入湖水道闸堰的筑造时间目前没有留下确切的记载。但政和年间(1111—1118年),放亭林湖水造田而引发咸潮倒灌的事件,则为此提供了一条线索。据祝鹏研究,亭林湖旧迹在今金山亭林镇北。②《上海市沿革地理》,第115页。按查地图,亭林湖位于柘湖上游。因亭林湖干涸而产生土地盐碱化,说明比其更靠近海岸的柘湖稀释淡化海水作用已不存在,那么就是说至晚在政和年间柘湖已严重淤塞。

因而,柘湖的演变过程应当是在秦末至元始二年(2年)的西汉时期形成,一直到北宋时都保持着广大面积和充沛水量,作为海陆过渡带的咸淡水体缓冲水体。在北宋晚期的政和年间(1111—1118年)之前,柘湖发生淤积,面积与水容量都变急遽减少,以致到南宋绍熙年间(1190—1194年),原湖区绝大部分都变成遍生芦苇的湿地形态,几乎没有明显的宽阔水体。元代则完全淤积,无法寻得旧迹。

二、柘湖的位置与进出水道

《绍熙云间志》记:“柘湖。旧图:在县南七十里。湖中有小山,生柘树,因以为名。”③《绍熙云间志》卷上,第22页。之前学者常以柘山定位柘湖位置,但考虑柘湖面积广大,仅凭一座湖中小山还不能精确复原出湖泊岸线。而且在柘山定位上还易出现分歧,如韩嘉谷认为柘山即今查山,为一音之转;谭其骧、祝鹏都认为柘山在今金山卫城东北的山阳镇境内。祝鹏定柘山在山阳镇甸山集,《上海市沿革地理》中记录:“据金山县水利局王一帆同志说,今仍有柘山,因历来开山取石及开辟公路,被削去其半,今尚有高约二公尺露头。”④《上海市沿革地理》,第116页。此说源于当地人所见所闻,应当为是。

根据上文所引《绍熙云间志》,柘湖位于今金山南部这块大区域不会有错。文中“七十里”当是指从今松江到柘湖北岸距离。又《绍熙云间志》卷上《场务》罗列税场、盐场等机构都标明里程,其中金山税场在县东南九十里,金山盐场在县东九十里,遮山盐场在县东七十里,浦东盐场、柘湖盐场、横浦盐场在县南七十里。⑤《绍熙云间志》卷上,第16页。同书卷中《山》:“金山。在县东南九十里。”⑥《绍熙云间志》卷中,第32页。即今大金山岛,故金山税场、盐场在今大金山岛附近。遮山盐场即今查山,正德《华亭县志》卷一《山》记查山“旧名遮,钱野人衮定为查。”⑦正德《华亭县志》卷一,第94页。正德《金山卫志》记“查山。卫北二里,旧名遮。”⑧(明)张奎:正德《金山卫志》下卷一,《上海府县旧志丛书·金山县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第52页。经实际测量,查山在金山卫城北两公里,又名大石头。正德《金山卫志》记横浦场在今金山卫城,浦东场在卫城北三里。①正德《金山卫志》下卷一,第57页。遮山、浦东、横浦三盐场与柘湖盐场距离相近,将三盐场连为一线,就可推知柘湖北岸部分岸线。

又,《绍熙云间志》卷中《堰闸》记:“运港东塘岸,自运港堰至徐浦塘,计二十四里一十七丈;西塘岸,自运港堰至柘湖,二十三里”②《绍熙云间志》卷中,第36页。。东西塘岸是指运港河的东西两岸,从西岸至柘湖有二十三里,而东岸至徐浦塘二十四里多,所以徐浦塘据柘湖北岸不远。正德《华亭县志》卷二《水》“徐浦塘”条:“自旧运盐河分支,东行草荡间,历浦东场、漕泾市,至漴阙闸止。”③正德《华亭县志》卷二,第99页。则柘湖北岸线在漕泾-漴阙一线向西延伸线之南不远处。

历来方志中没有金山在湖中的记载,所以柘湖南岸线必在大金山岛以北。根据张修桂的研究,金山海岸线东晋时在今王盘山一线,唐代在今大金山岛以南,南宋初期仍在大金山岛一线,④张修桂:《中国历史地貌与古地图研究》,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6年,第294页。因此柘湖南岸抵近大金山岛北侧是完全有可能的。

推定出柘湖处于大金山岛与金山卫城之间只是一个大略位置,若从出入湖水道的位置着手,就能复原出该湖的具体岸线。

上文所引《绍熙云间志》卷中《堰闸》中称“置闸十八”,《宋史》卷九七《河渠志》言:“东南则柘湖,自金山浦、小官浦入于海。”“柘湖十有八港,正在其南,故古来筑堰以御咸潮。”⑤《宋史》卷九七,第2413页。联系上下文,“正在其南”是说柘湖位于华亭县南边,不是指柘湖十八港在湖南侧。按此条材料所记,柘湖有入湖水道18条,出湖水道2条。

出湖水道中,金山浦今已不考。正德《金山卫志》下卷一《水类》有名为“金山港”的小河,或是金山浦遗存。又,上卷一《营堡》:“金山营。在卫东十里海上金山港口,旧名金山港营。”⑥正德《金山卫志》上卷一,第16页。金山港位于卫城东十里,考较里程约是今龙泉港一线,并且此处向南延伸正对金山三岛。

小官浦,正德《金山卫志》记:“在卫南海上,旧与柘湖同,凡蕃舶悉从此来往,后湖湮。”又有:“小官港。小官浦支流也。自海通南城河为浦,迤西而北在城者为港。”⑦正德《金山卫志》下卷一,第54页。可知小官浦明代被金山卫城墙截断,城内称港,城外仍称浦。查考旧地图,小官浦港大致为南北向,在今学府路东侧,至施二路转东,又在施三路转南,一直向南入海。

材料中所指的18条水道,在文献中没有留下具体名称。而前文所述《绍熙云间志》卷中《堰闸》提到为排干亭林湖“尽决堤堰”,亭林湖在柘湖上游,若要排水入海所决堤堰必定是下游近海的柘湖堤堰。这次“尽决堤堰”后,咸潮倒灌为害,为防止咸害,不久又复故堤堰,只留新泾塘以通盐运。因此新泾塘是柘湖入湖水道之一,今亭林镇东南有新泾塘。而后,到乾道七年(1171年),因海潮肆虐,新泾塘口由于被海水长期冲刷而宽达“三十余丈”,又成为咸潮倒灌的通道。为解决这一问题,秀州知州丘崈放弃新泾塘,在距其二十里的运港另筑新堰,“并筑堰外港十六所”。⑧《绍熙云间志》卷中,第35页。这十六座堰在《绍熙云间志》卷中《堰闸》中留有记录。虽然不能确指这十六座堰所在水道与除新泾塘外的柘湖十八港是否为相同水道,但因地理区位相同,且时隔并不太久远,可以断定其中大部分应当是有继承关系。

运港,据《宋史》卷九七《河渠志》:“缘新泾旧堰迫近大海,潮势湍急,其港面阔,难以施工,设或筑捺,决不经久。运港在泾塘向里二十里,比之新泾,水势稍缓。若就此筑堰,决可永久。”①《宋史》卷九七,第2414页。按《宋史》所述,新泾塘堰迫近大海,运港堰在新泾塘堰“里二十里”,则运港堰当是在新泾塘堰上游。考较里程,应在亭林镇附近,又今亭林镇东南有新泾塘,镇北有运港,当是宋代河道残留。

十六座堤堰对应的水道分别是鹱墩泾、黄姑泾、张恋泾、老儿泾、何家泾、善泾、张泾、徐家泾、邵家泾、新开泾、招贤泾、管家泾、戚家泾、丫叉泾、吴塔泾和蒋家泾。其中黄姑泾、张泾和招贤泾今还见存。

黄姑泾在金山卫城西,东入金卫城河。招贤泾在亭林镇与朱行镇东侧,今河南段已不存,乾隆《华亭县志》卷首《水道图》绘至近海处,入于海塘北侧运石河。

今张泾河北接大泖港,南至金山卫城,入金卫城河。旧时张泾走向是从张堰镇西出发,向北入松江府城河。正德《松江府志》卷二《水》:“张泾。在府南张堰镇之西,接新运盐河。北行过……至张泾桥与城河合……《续志》云:‘张泾起南门太平栅,至张堰,长六十三里。’”②(明)陈威:正德《松江府志》卷二,《上海府县旧志丛书·松江府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第33—34页。张堰镇以南段为新运盐河。正德《华亭县志》卷二《水》“新运盐河”条:“自金山卫城北流至张堰镇西为张泾……初在查山东,后以风涛之险改浚于此。人呼其东为旧河。其北即古柘湖地。”③前揭正德《华亭县志》卷二,第99页。又,正德《金山卫志》下卷一《水类》:“旧运港。张泾堰东南,一名运盐河。旧通海、小官浦,接小官镇,有盐场,故名。即设卫,徙盐场于城西,通卫西新河,遂名此为旧。”④前揭正德《金山卫志》下卷一,第54页。姚裕廉《重辑张堰志》记“镇之东南有地名‘闸上’”⑤[清]姚裕廉《重辑张堰志》卷一,《上海乡镇旧志丛书.第5辑》,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5年,第6页。,认为张泾堰就在该处。

另十三条今已不存的河道中,善泾、丫叉泾和吴塔泾三河在文献中还有记载。

正德《华亭县志》卷二《水》“顾胥塘”条:

自白茅泾东流,绝沈湖、洮港为善泾,至奉贤泾。⑥前揭正德《华亭县志》卷二,第99页。

“前冈塘”条:

自张泾接胥浦塘东流……其西一支斜入张泾,曰丫叉泾。⑦前揭正德《华亭县志》卷二,第100页。

“奉贤泾”条:

在洮港东,北流入运港。其西为新港,北入善泾,逶迤西北行,为杨树溇,为吴塔泾,至亭林,与运港北入方西塘……奉贤疑即古新泾塘。⑧前揭正德《华亭县志》卷下,第33页。

上文所见,明代善泾在新泾塘(奉贤泾)北,吴塔泾在更西北,三泾都在亭林东南。按《宋史》所述,旧新泾塘堰近海。又,乾隆《华亭县志》卷首《水道图》,奉贤泾(新泾塘)南抵海塘北侧运石河。丫叉泾则在张堰镇东北,入张泾。这四条泾在柘湖淤积之前都是直入湖内,柘湖消失后它们也跟着淤积,河道向北退缩。另加旧港,入湖十八港中可知位置走向的有5条,可勾勒出柘湖北岸的大致岸线。

因黄姑泾在金山卫城西,所以湖西岸线也不会远离卫城地区。

这一区域东侧是冈身,即今漕泾镇一线,略高于周边地形。按常理来说,湖东岸不会超过冈身地带。

综上,柘湖主体的位置大致是北岸过今金山卫城,南至大金山岛,西不过卫城区域,东不过冈身(如图1所示)。部分出入湖水道方向有延伸的水潴,如旧港“其北即古柘湖地”。主要的出湖水道是湖南岸至海的金山浦与小官浦。入湖水道众多,在湖淤积后,其中湖东新泾塘成为这一区域的主要水道。

三、柘湖对周边水环境的影响及水利作用

柘湖占地面积大,而且位置近海,处于咸淡水过渡区,因此对周边水环境有重大影响。

柘湖成于水灾,形成之初就淹没海盐县城,直接改变了周边地理环境。柘湖南侧有金山浦和小官浦两浦作为入海的泄洪水道,因而可以确定柘湖并非直接连海的潟湖类型。从这点可说明,导致柘湖形成的大洪水来源应当是北部太湖淡水,太湖碟形洼地的沿海边缘地形略高于内陆,以致向海泄洪不畅,洪水大量蓄积,从而形成淡水湖泊。不过,太湖碟形洼地本身海拔高程并不高,遇到大海潮,并不能阻挡海水倒灌。淡水容量巨大又临近海岸的柘湖便发挥着稀释倒灌咸潮的作用,阻挡咸潮对上游黄浦江南岸地区的侵袭,减轻盐碱化危害。

当然,柘湖的存在彻底改变了区域地貌。在柘湖淤积之后,原湖区成为黄茅白苇的湿地区,水面收缩成几条连海水道,如新泾塘等。

对于这一区域来说,柘湖最主要的水利作用是稀释南来咸水,宣泄北来洪水,所以围绕柘湖的水利工程多是以这两方面开展。调节南北水量的要素是库容量巨大,为保证库容,五代吴越国于天祐元年(904年)就对柘湖进行过疏浚。①《吴中水利全书》卷六,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此后还屡有疏浚工程,如绍圣年间,毛渐疏浚柘湖等水,“自是水不为患”②。前揭《宋史》卷三四八,第11040页。

宋代,东南沿海人口增长,垦田渐多,护田和泄洪矛盾逐渐多而尖锐。柘湖因有泄洪的作用,需保持水道畅通。反之,保持水道畅通又便利了海水倒灌,影响农业。乾道七年(1171年)新泾塘堰改筑运港堰,就是因海潮肆掠,咸水上延,危害苏湖两周农田。所以柘湖周边居民多在水道上私筑坝堰。熙宁三年(1070年)郏亶《上水利书》中便提到“向因民户有田高壤,障遏水势,而疏决不行者,并与开通达诸港浦。”①[宋]郏亶《水利书》,《吴中水利全书》卷六,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为此,官方十分头痛,后来以设置可以启闭的堰闸才解决矛盾。《宋史》卷一七三《食货志》便称:“旁海农家作坝以却咸潮,虽利及一方,而水患实害领郡;设疏导之,则又害及旁海之田。若于诸港浦置牐启闭,不惟可以洩水,而旱亦获利。”②前揭《宋史》卷三四八,第4185页。

除早期柘湖十八港闸和丘崈十六堰闸外,张叔献于淳熙十三年(1186年)上《请筑新泾塘招贤港堰牐状》,要求在新泾塘、招贤港和徐浦塘三处河口置牐筑塘。这些措施都是柘湖地区保障水利的重要工程。

柘湖未淤之前是此处重要的水利枢纽,淤积之后原湖面收缩为诸多水道排水灌农,其中以新泾塘为最重要,兼有盐运功能。但至隆兴二年(1164年)置张泾闸之后③前揭《绍熙云间志》卷中,第36页。,原湖区的主要水道由东侧新泾塘开始向西侧张泾转移。到乾道七年(1171年),丘崈弃新泾塘,移筑运港堰,这一转变彻底完成。其后,浦东、查山、横浦等盐场都聚于张泾河一线,明代更是成为金山南部最重要的水道。民国《金山张泾河征信录·序》称之为“邑中水利之尤重者,莫如张泾一河”,并且形成了“二十年一濬”的制度。④高燮《金山张泾河工征信录》,松江成章印刷所1924年,第1页。

四、小 结

从历史来看,柘湖形成初期带来了重大的自然灾害。随后又成为上海西南地区阻挡海水倒灌的屏障。随着宋代江南经济发展,农田开垦,柘湖等周边湖泊逐渐淤积消失,遗留下诸多水道。这些水道对于农业灌溉、水利运输,尤其是海边盐业运输,都有重要作用。但带来便利之时,因地形原因,这些水道也是海水倒灌的重要通道。为避免因海水倒灌而造成的土地盐碱化,围绕这一区域的水利工程基本都是堰闸为主,可以根据需要开启关闭的堰闸成为利用柘湖及其消亡后原湖区水利的重要设施。

因这类水利设施的改筑、迁筑,又造成了此地水系的根本性变化。最终表明在长江三角洲尽头的上海西南地区,自宋代以来,人力对自然地貌的改变有着重要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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