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1:开会记
2021-07-16宋春丹
宋春丹
“你们是C.P.还是S.Y.?”
“我们是S.Y.。”
“我们是开C.P.的会,你们既然来了就参加吧。会后回湖南就组织C.P.。”
这段对话,问的人是李达,答的人是毛泽东。C.P.是指共产党,S.Y.是指社会主义青年团。这个“既然来了就参加”的会,就是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
毕竟,“开天辟地的大事变”,这是回望历史时才一目了然的。当时出于保密,多数接到开会通知的代表连来开什么会都不清楚。那时候,中国社会有200多个政治党派,每天成立的组织和解散的组织一样多。
1945年举行的中共七大前夕,毛泽东在预备会上作报告,动情地回忆起一大时的情形。他说,中国《莊子》里有句话叫“其作始也简,其将毕也必巨”。“我们开始的时候,也是很小的小组。这次大会发给我一张表,其中一项要填何人介绍入党。我说我没有介绍人。我们那时候就是自己搞的,知道的事也并不多,可谓年幼无知,不知世事。但是这以后24年就不得了,翻天覆地!整个世界也是翻天覆地的。”
2017年,习近平总书记在瞻仰上海中共一大会址和浙江嘉兴南湖红船时再次引用了这句“其作始也简,其将毕也必巨”。他说:“唯有不忘初心,方可告慰历史、告慰先辈,方可赢得民心、赢得时代,方可善作善成、一往无前。”
不忘初心,无疑需要回到其作始之时:1921年7月23日,风穿行于上海的里弄之间,起于南湖之上。
上海“二李”
北李南陈,
两大星辰,
漫漫长夜,
吾辈仰承。
要开会了,但是一开始就遇到难题:“北李南陈”一个都没能来。
第一个到的,是24岁的北大学生张国焘,约在6月下旬就到了。他一到上海就展开了“穿梭外交”,首先去老渔阳里2号拜访了李达,又去望志路106号拜访了李汉俊。
“二李”与陈独秀一道,都是上海党组织的发起成员。与人们的印象不同,它的名称从来不叫“上海共产主义小组”,从1920年8月成立起就叫“中国共产党”,陈独秀任书记。1920年12月,陈独秀应陈炯明之邀南下广州,就任广东省教育委员会委员长,把书记职务交给了李汉俊代理。
但不久,李汉俊即与陈独秀发生冲突。李达回忆,冲突的起因是,当时党的工作每月需要经费约200元,但党员大多没有职业,无力负担。新青年书社生意很好,李汉俊希望由书社每月划拨200元,陈独秀不同意,且在《新青年》杂志的编辑费方面也起了一些争端。此外,陈独秀起草了一个党章,李汉俊也提出了一个自己的草案,陈独秀认为李汉俊等反对他,双方裂痕越来越深。李汉俊坚决辞职,于1921年2月把党的名册和一些文件交给了李达,书记也由李达代理了。
因此,一大的会务主要是李达承担的。他给每个地方组织写信,通知派两人来开会,信是由他以个人名义发出。每位代表发给路费100元,回去再给50元。经费是共产国际代表马林提供的。马林1921年6月3日到达上海,此行的任务就是帮助筹备中国共产党全国代表大会。
老渔阳里2号是《新青年》编辑部,李达住在楼上的亭子间。他秉性直率,学者气很重,有一股湖南人的傲劲,一言不合就睁大双眼瞪视对方。他很看重跟共产国际的关系,但觉得马林太骄傲,很难沟通,双方谈得不大投机。
李汉俊通晓四国语言,是一位马克思主义理论家,他不轻易附和别人的意见,总是坦率地表明自己的不同见解,但态度雍容,喜怒不形于色。
李汉俊说,开代表大会其他都好办,目前最重要的是厘清与共产国际的关系。马林曾“毫不客气”地要他报告工作,他拒绝了,理由是组织还在萌芽期,没什么好报告的;又问他要工作计划和预算,他说中国共产党还没正式成立,是否加入共产国际也还没决定,现在根本谈不上。在他看来,中国共产运动应由中国共产党自己负责,共产国际只能站在协助的地位,不应该自居领导地位。
身为共产国际执委会委员的马林是荷兰人,同情东方被压迫民族,就是多少有一点“社会主义的白人优越感”,总是以共产国际东方问题权威自居,坚持自己主张的那股倔强劲儿“有时好像要与他的反对者决斗”。不过,他在碰了“二李”的钉子后急于打破僵局,也调整了自己的态度。
上图:陈独秀(左)和彭述之在上海。下图:1918年的《新青年》。
1916年前后,正在编辑《新青年》刊物的钱玄同(左)与刘半农。
1920年7月1日,少年中国学会成立一周年,李大钊与该会北京部分会员在岳云别墅合影。左起;孟寿椿、邓中夏、周炳琳、张申府、陈愚生、康白情、袁同礼、李大钊、黄日葵、雷宝华
张国焘一向在陈独秀和李大钊之间充当联络人,如今又周旋于二李和马林之间,开支经费等都由他一力协调。如此一来,他反客为主,很快成了会议的主导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