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文科背景下人工智能与教育深度融合发展研究

王 丹

（北京外国语大学 国际教育学院，北京 100089）

人工智能（AI）的迅速发展正在深刻地改变人类社会生活和世界的面貌。2016年被称为人工智能元年。作为一种颠覆性技术，人工智能将促进人类生产方式、生活方式的变革，也会促进思维方式、学习方式和交往方式的变化，世界将进入“人工智能+”时代。约瑟夫·E.奥恩认为，“人类在应对技术和社会变革时，总是以改善教育作为回应”[1]9。当前，新一轮科技革命引发的社会变革正在不断重塑现有的教育形态，包括传统的知识结构、教学关系和人才培养模式等。面对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在新技术的推动和教育发展需求的时代背景下，2018年中共中央提出要发展新工科、新医科、新农科、新文科（简称“四新”建设）；2019年教育部、科技部、财政部等部门联合召开“六卓越一拔尖”计划2.0启动大会，标志着国家“四新”建设工程正式开启，以新的教育形式和学科改革积极应对世界高等教育变革，提升中国全球教育治理的参与能力。其中“新文科”建设作为发挥新时代价值引领作用、提升国家文化软实力的重要战略任务，是人文社会学科对以人工智能为代表的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的主动回应。正如国际学生评估方案（PISA）的负责人安德烈亚斯·施莱歇尔（Andreas Schleicher）所言：“我们的教育体系在工业时代是很有效的，但现在计算机总是比人类快，我们需要一个新的教育愿景。”[2]112因此，如何将新文科建设与人工智能教育深度融合、如何把握工业化模式向智能化模式发展的教育转型与创新人才培养的新趋势，从而构建个性、灵活、全面的教育服务体系成为当下亟待解决的重大教育课题。

一、新文科建设是人工智能时代教育发展的“中国范式”

（一）新文科的时代定位

人工智能与教育的深度融合是时代发展的必然趋势，而新文科建设对于人文关怀和学科互通的强调正呼应了人工智能时代的教育诉求——以人为本、跨界互通、创新融合。目前国内学界对于新文科的源起和概念界定所持见解不同，但在新文科的内涵和发展方向上则达成了共识，即与传统文科相比较，新文科更重视学科之间的深度交叉融合、更开阔的学术视野和更深度的学术积累，对于破除学术壁垒进行学科整合所做的努力，以及对新时代新形势社会变革下的教育需求的主动回应。如王铭玉、张涛认为，“新文科是相对传统文科而言的，是以全球新科技革命、新经济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为背景，突破传统文科的思维模式，以继承与创新、交叉与融合、协同与共享为主要发展建设途径，促进多学科交叉与深度融合，推动传统文科的更新升级，从学科导向转向以需求为导向，从专业分割转向交叉融合，从适应服务转向支撑引领”[3]。李凤亮认为，“新文科”概念的出现，源于新形势下对传统学科建设和人才培养模式的反思，强调适应国际局势、国内形势、产业趋势、学科态势而对学科建设与人才培养做出战略性调整与根本性变革[4]。在对新文科建设的理论探索中，多数学者已经认识到新文科提法的“中国特色”，从历史经验的总结和未来发展的目标即反思和展望两个方向阐释新文科“新”在何处，力求通过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教育实践改变人文社会学科边缘化的现实处境。如刘小兵认为，传统文科教育存在着功利化、缺乏人文关怀和创新思维的弊端，“新文科建设的目标主要不是解决传统文科当中存在的一些发展瓶颈，而是要打造一种全新的格局”[5]。吴岩指出，“高校要成为新时代中国先进文化创造弘扬传播的策源地，要加快文科发展的步伐，只有在‘卓越’和‘拔尖’中做得更好，才能让文科教育在中国经济社会的发展中更好地发挥方法论和指导思想的作用”[6]。

我国的文科教育天然具有中华民族文化内核的历史底蕴，不能把中国的新文科建设与西方的新文科改革简单画等号。文科教育的革新要以构建中国特色学科知识体系为发展目标，服务社会经济改革与国家战略需求、抓住历史机遇、面向未来，发出中国声音。新文科建设应通过“弘扬中华民族的优秀传统文化，实现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走中国教育自己的发展道路，形成中国的经验。给其他国家的教育发展提供新的经验与借鉴是中国教育对世界教育最大的贡献”[7]。因此，对于人文社会学科的教育改革一方面应保持中国优秀教育传统的文化特色；另一方面文科教育也不应局限于中国视野，应顺应时代发展变革，充分吸收并利用现代科技文明特别是以人工智能为代表的第四次工业革命所能提供的养分和成果，为全球教育治理提供具有中国特色的学科发展范式。

（二）新科技革命促进文科教育的变革

相比于人文社会学科对于人工智能、大数据、智慧学习方式等科技层面的需求，新时代科学技术的发展更需要人文关怀与价值构建。人文学科在科技革命中应处于什么样的地位，发挥何种作用，如何实现科技与人文社会学科的深度融合，是新文科概念提出的前提。2019年教育部、科技部等13个部门联合启动“六卓越一拔尖”计划2.0，明确新文科建设的目标是要“推动哲学社会科学与新科技革命交叉融合”。

新科技革命给教育带来了巨大的变革。从有组织的学习到制度化教育再到大众化教育，前三次教育革命在本质上仍然是以知识传导为目的的“工厂教育模式”，而人工智能、虚拟现实等技术所引发的第四次教育革命终有可能克服这一局限，通过混合式学习、自主学习、深度学习、合作学习、互惠学习等智能化学习方式的普及彻底改变传统教育的形态。特别是在新冠肺炎疫情的冲击下，大规模线上教育推进了教育领域“抗疫”的模式创新，使互联网、人工智能、大数据、云计算等新技术成为新时代教育变革的重要支撑。其中，“科技人文”“数字人文”等概念的提出极大地拓宽了文科教育的场域，使其从单一的内部整合扩展为与理科、工科、医科等交叉融合，形成一批新型学术集群与交叉学科。利用新技术发展文科教育成为传统人文社会学科改革的发展目标。如查清华所言，“科技与人文的深度融合，大数据带来的巨大变革，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进入一个全面提质、升级的阶段，学术研究也将从此前的不断分化、细化逐渐走向新的综合。过去我们将学术领域划分成一个个细小、狭窄的学科与专业，固然有助于增加研究的深度、提升知识更新效率，但同时也可能失去对研究广度的把握，少了一些对不同学科尤其是人文、理工不同学科之间相互启发、利用的考虑，而数字技术、方法的介入，则将人文学科推向与其交叉融合的新境界”[8]。

长远来看，人工智能终将改变教育，但当前人工智能在教育领域的发展因技术复杂性、收益不确定性、制度阻碍等原因仍显得十分缓慢。因此，如何利用人工智能推动教育全面健康发展、增强学生人文素养、促进数字人文等交叉学科的创生性发展，是新文科背景下人工智能教育需要面对的重要命题。王作冰在其著作《人工智能时代的教育革命》中提出：“不同的时代对劳动者有不同的要求。工业时代依赖IQ（Intelligence Quotient智商），信息时代赢在EQ（Emotional Quotient情商），人工智能时代必备AIQ（Artificial Intelligence Quotient人工智能商数）。人工智能时代的教育革命目标是培养‘人工智能时代原住民’（能够与智能机器一起工作的新型劳动力），AIQ要处理的就是‘人与AI的关系’。”[9]从IQ到EQ再到AIQ，即智力—社交与情绪控制能力—智能信息处理能力，是与生产力进步相适应的对人类能动性的认识的深化。AIQ的提出对培养人工智能时代新文科人才有重要的理论价值，对当前的教育改革有重要的指导意义。新文科教育必须重视培养文科学生熟悉和熟练使用人工智能的技术与方法，在课程设置、实践活动、教学改革中都应有所融入，要求教师和学生不仅“走近人工智能”，而且“走进人工智能”，加强科技与人文教育的深度融合发展。

二、新人文主义是人工智能时代教育发展的价值导向

（一）人工智能时代需要新人文主义精神

人工智能时代需要构建一种新人文主义的教育形态，使科学技术进步与人性健康发展保持同步，通过教育实现人与社会的共同发展。UNESCO在《教育2030行动框架》中也再次重申人文主义的教育立场，强调对多元文化的理解和尊重、人与环境的共赢。“作为解决新问题的一种哲学理念，新人文主义要求人类持有更开放的心态去迎接智能时代，并有效面对未来的不确定性与多变性，帮助人类积极回应由人工智能等快速发展所带来的诸多现实问题。”[10]人作为万物之灵，有自己独特的精神文化，人性构成了社会生活和文明发展的思想基础。人工智能时代，工具理性日渐凌驾于价值理性之上，人的自我认知、审美情感、思维能力、伦理价值规范和道德行为准则无不受到来自现实社会的强烈冲击与挑战。我们需要“非常清晰的、强烈的人文主义的立场，追求不被科技神话所支配的学校和社会”[11]。智能时代如何让机器保持与人类一致的价值观，如何驱动人工智能为人类创造更美好的生活与环境，需要从教育领域发力，通过更新学校育人理念和课程教学改革等一系列举措逐步进行，坚持以文化人、以文培元，从源头上塑造学生的人文主义价值观。

因此，人工智能时代的教育必须认识到人文社会科学在育人中的价值引领作用。新文科理念的提出，回应了科技进步与社会发展的时代需求，无论是对社会变革背景下人文精神的坚守、对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继承和发扬，还是对于推动人文社会学科的跨界融合都具有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以往我国参与全球治理主要以政治经济合作为导向，较少涉及人文社会科学等文化价值层面的内容。在新形势下推动文科教育改革，有助于树立人本主义的教育理念和社会价值导向，发挥人文社科学科思维认知与媒介传播的优势，提升中国教育的国际话语权和全球影响力。

（二）立德树人：新文科建设的价值导向

培养学生的人文主义价值观首先要树立“立德树人”的教育目标，贯彻落实我国的“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教育方针，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铸魂育人，做到五育融合，德育为先。因此，人工智能时代的教育要重视MQ（Moral Intelligence Quotient，道德商数）。MQ（德商）是指一个人所具备的道德修养和精神品质，是其道德认识、道德情感、道德意志和道德行为水平的综合反映，具体体现在家庭道德、职业道德和社会公德等方面。心理学界认为MQ的内容包括了体贴、尊重、容忍、宽恕、诚实、合作、负责、勇敢、和平、忠心、礼貌、独立、幽默等各种美德，总称为道德智商。相较于IQ、EQ、AIQ倾向于价值中立、无分对错的理性量化标准，MQ在人的发展中起到价值引领作用，是科技理性时代对人本主义的坚守，应成为未来社会人才培养的首要目标。如项贤明提出，未来智能时代的教育应该是一种“人性为王”的教育，在德智体三大教育任务中，“德”和“体”的位置将日益突出，逐步真正取得和“智”同样的地位，从“知识中心主义”过渡到“全人教育”[12]。

为此，笔者提出应该从IQ—EQ—AIQ—MQ，重视新文科建设中的价值导向问题。即在人工智能时代，IQ和EQ应是最基本的，处于金字塔的底端，AIQ应处于顶端，但MQ应该处于“三商”的中间，用于联系和支撑其他商数，并决定和影响它们的实施方向和结果。

古有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说法，其中立德排在第一位。企业界在招聘用人时有三句话：有德有才重点使用，有德无才培养使用，有才无德弃之不用。人工智能时代，技术的发展愈加成为一把双刃剑，更要重视思想道德教育的作用和力量。比如“对于计算机编程人员、机器人专家，一方面，他们要对机器人编程里加入相应道德代码，同时也要提高机器人抵抗程序病毒的能力，预防黑客入侵。另一方面，在他们个人行为上，要很好地规范自己的行为，不能因贪婪而滥用编程去编出伤害他人或者违法的相关程序，如让半机器人滥用自己的超能力、让机器人做出伤害人类的事情”[13]。此外，未来社会中人工智能的设计者、开发者和使用者应该遵循什么样的伦理道德？在法律与政策相对滞后的情况下如何保证人工智能的发展步入健康良好的轨道？当进入强人工智能时代，人类又该如何面对大规模失业、大数据之下无隐私、人机伦理问题频出等负面影响？这些问题均需要在学校教育阶段未雨绸缪。新文科教育要将人性品质教育、职业道德教育、社会伦理教育等有机融入其中，强化学生坚守智能时代道德伦理底线的意识，将其培养成为具备良好品行、多元的包容精神、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健全的法律意识和良好的职业道德的社会公民。

三、创新型人才是人工智能时代教育发展的核心竞争力

智能时代的教育需要新的模式和新的定位，其中人才培养作为教育的重要使命，是决定未来人工智能时代教育成败的关键所在。新文科建设服务于国家社会经济改革的战略需求，其主要任务是构建新时代的人才培养体系。为此，笔者提出人工智能时代人才培养的两大着力点。

（一）综合素养

《未来简史》作者尤瓦尔·赫拉利提出，在未来20年到30年间，将有超过50%的工作机会被人工智能取代。同时许多新的职业如人工智能工程技术人员、物联网工程技术人员、大数据工程技术人员、云计算工程技术人员、数字化管理师等职业会逐步出现。2016年世界经济论坛题为《教育的新愿景：通过技术促进社会和情感学习》的研究报告指出：预计65%的进入小学的儿童将从事目前不存在的工作，这种转变将需要社会和情感技能，如创造力、主动性和适应能力[14]。随着人工智能的快速发展，未来社会必将呈现综合化、多元化和不确定性的特点，这就要求我们高度重视和强化学生的综合素养，培养能在数字化环境中应对社会生活挑战的复合型人才。

对于未来社会所需人才应具备怎样的素质，国际教育界已达成共识：无论其社会制度或教育体制如何变化，未来教育均强调人的全面发展与应对智能化社会生活所需的关键技能。如托尼·瓦格纳在《教育大未来》一书中提到的：（1）批判性思考与解决问题的能力；（2）跨界合作与以身作则的领导力；（3）灵活性与适应力；（4）主动进取与开创精神；（5）有效的口头与书面沟通能力；（6）评估与分析信息的能力；（7）好奇心与想象力[15]。笔者以“学会做人有品德，包容多元善合作，学会生存能发展，跨界融合敢竞争，学会学习能创新”来概括。2015年，世界经济论坛（World Economic Forum）发布了一份报告，定义了21世纪教育的16项关键技能。除读写、计算等六项基础素养，还包括批判性思维/问题解决、创造力、沟通能力、合作能力等四种胜任力，以及好奇心、自主性、坚韧、适应力、领导力、社会文化意识等六种个性品质[14]。我国也将培养学生的核心素养作为教育发展的重中之重。教育部《关于全面深化课程改革 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的意见》中把核心素养定义为“学生应具备的适应终身发展和社会发展需要的必备品格和关键能力”。2016年发布的《中国学生发展核心素养》提出核心素养分为文化基础、自主发展、社会参与三个方面，综合表现为人文底蕴、科学精神、学会学习、健康生活、责任担当、实践创新六大素养[16]。为更好地把握人工智能时代人才培养的要求，在归纳中外理论观点的基础上，笔者将未来社会人才应具备的综合素养归纳为三个层面。其内容构成见表1。

在表1三个层面内容中，第一层是个体基本素质，体现了社会主义教育方针“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五个方面的要求。另外增加了心理素质，因为人工智能时代对人的情绪控制、心态调节和适应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基本素质处于综合素养金字塔结构的底端，起基础支撑作用。第二层是在基本素质的基础上应具备的六种能力。其中数据分析能力与跨界融合能力是信息社会和人工智能时代对教育发展提出的新要求。第三层精神素质位于金字塔结构的顶端，是人的综合素质的凝练和升华。尤其是在人工智能时代，具备质疑/创新精神、多元包容的心态、责任担当与进取开拓精神、国际理解与合作精神、环保意识和伦理精神显得尤为重要。

表1 综合素养内容

（二）创新能力

创新是智能时代人才培养的核心特质，为此必须开展创新教育，培养学生的创新能力。当前教育仍偏重对于已知世界的知识传授，而缺乏应对未知世界的能力培养。在未来，就教育内容而言，“技术的发展使得多元化、个性化的选择成为可能，教材从唯一走向多元自主，课程从分科走向综合，知识掌握从目的走向手段”[17]。因此，未来教育应是培养学生独特性和创造力的教育。结合人工智能时代对于人类独特性和“机器人防御性”的更高要求，人才培养也应向着注重个体和创新性的方向发展。2019年颁布的《中国教育现代化2035》指出，“利用现代技术加快推动人才培养模式改革，实现规模化教育与个性化培养的有机结合”[18]。人工智能时代的学校教育应逐步从标准化走向定制化，从同质化走向个性化，从功利性走向可持续性。

乔治·库罗斯将“创新”定义为一种创造更新更好事物的思维方式[19]，创造性思维是在思想活动的基础上，通过融入情感、想象力、判断力，摒弃定式、产出新成果、创造新价值，是以一种具有高度灵活性的思维方式，不断地打破头脑中原有的框架，能够重组建立新的框架。因此，在创造性思维能力培养中要注意发挥大脑的整体功能，做到逻辑思维与形象思维的统一，集中思维与发散思维的统一，分析思维与直觉思维的统一，显意识思维与潜意识思维的交融。备受全球关注的经合组织发布的国际学生评估PISA报告，每隔三年增加一个新元素，如2015年新增“协同解决问题的能力”，2018年增加了“全球胜任力”，2021年会加入“创造性思维”这一指标，与时俱进地评估学生未来所需的核心能力。创造性思维是人类独有的、与机器不同的思维方式。换言之，人类更善于处理无法量化或量化程度较少的要素，而机器可以战胜围棋世界冠军，却很难写出《红楼梦》这样的不朽名作。戴维·珀金斯认为，“超越基础技能是21世纪必备综合能力与品质。在全球范围内，教师们开始致力于培养学生的批判性思维和创造性思维、合作能力和合作意愿、领导力、创业精神，以及在这个时代生存和发展所需的其他关键能力与品质”[20]。由此可见，未来社会的人才培养越来强调学历之外的“软技能”。为此，笔者将未来社会创新人才应具备的创新能力细化为四个方面：数字化时代更高层次的认知理解能力、情感与社交能力、跨界融通能力、生态共建能力。学校教育可着重从这四个要素出发进行人才培养。

培养学生高层次的认知理解能力。包括批判性思维、系统性思维、决策能力、问题分析能力、信息处理能力、自主学习能力等。未来人类最重要的工作都将是以创造性为核心价值的——需要主观判断和洞察力、需要复杂逻辑思维、涉及丰富情感体验以及开创拓展性（如科研与艺术）的工作。唯有人类“可以发明、交流和相信社会虚构和抽象的概念”[1]25。这就需要人的认知能力随智能时代的发展不断提高。我们需要未来教育指导人们如何以机器网络无法替代的方式进行思维活动。

培养学生情感与社交能力。情感与社交能力被认为是一种带有主观价值倾向和能够优化资源分配的能力，是人与自我、人与人、人与世界进行沟通联系的主要方式，对个人成就、人际关系、团队合作和领导能力、社会凝聚力等有显著影响。2019年一项调查显示，美国72%的校长表示培养社会情感技能是学校的首要任务或首要任务之一。因此，将如何认识自我、认清自己在社会环境中的位置，把培养自身的社交能力纳入创新人才的培养内容，有助于提高学生的多元认知能力和团队协作能力。

培养学生跨界融通能力。未来社会的一大显著特征是知识的跨界融合，即OECD在《回到教育的未来：经合组织关于学校教育的四种图景》中所提出的无边界学习（LEARN-AS-YOU-GO）[21]。交叉学科的快速发展、新兴产业的不断涌现使未来教育的形态更加多元化。跨界意识不仅要求有宽阔的全球视野，能跨越国境，能面向世界，能合作共事，能跨文化沟通，还应该具备跨学科、跨专业、跨学校教育与职业培训等界限的能力。

培养学生生态共建能力。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发布的《学会融入世界：为了未来生存的教育》2050年教育宣言表示，未来教育的新使命是维持生态系统的可持续发展、促进地球生态正义。为此，人才培养应将生态环境问题、可持续发展问题等纳入教育范畴，重新认识人类在地球生态系统中的位置与作用，培养与多物种及人工智能的协作共建意识。

培养学生的创造能力或创新精神，要求在实际教育教学中，既要进行课堂教学与课外活动、课程设置与教材选用、教学模式与教学方法的改革，又要开展学校环境与教学设施、管理理念与管理方法等的改革。开展创新教育还要与创业教育紧密结合。教育部已将创新培养纳入本科教学质量国家标准，要求各高校认真组织修订人才培养方案，结合实际，在各专业人才培养方案中将创新精神、创业意识和能力作为人才培养的重要指标，明确创新创业的目标要求，构建有针对性的、时效性的创新创业教育课程体系。

四、通识教育是人工智能时代教育发展的必由之路

1963年阿尔伯特·斯洛曼（Albert Sloman）在《变革中的大学》演讲中说道：“越推崇专业化教育，就越有必要给它提供一个坚实的通用文化基础。”[2]37学术界对通识教育的意指有众多解读，如杨叔子、余东升认为，通识教育的源头是古希腊“自由知识”教育，再到近代的“文理教育”，是美国高等教育的创新之举，我国则将通识教育本土化为文化素质教育[22]。而陆一认为，通识教育的概念在中国传播和实践的过程中融入了本土化情境，已经生成了新的学理概念。本文取通识教育、博雅教育、文化素质教育等概念的共通之处，“通”“识”分别指向不受限于学科划分的通达境界以及对学问和知识的综合判断[23]，即学生应普遍接受的有关知识、技能和态度的教育，与专业教育有别，旨在打破分门别类的学科壁垒，贯彻人类学问与知识的共同基础。在这一层面上，通识教育与新文科建设的跨界融通的核心理念同出一辙，二者彼此促进、协同发展。

在通识教育对个体综合素质和未来成就的影响方面，也需要强调一种人文主义的教育价值观，即未来社会所需人才必须具备开阔的全球视野、完整的人格修养与合理的知识结构。20世纪30年代，梅贻琦校长提出清华大学的课程主张：“学问范围务广，不宜过狭，这样才可以使吾们对于所谓人生观，得到一种平衡不偏的观念。对于世界大势文化变迁，亦有一种相当了解。”[24]彼得·德鲁克认为，“真正实用的教育应教会人如何学习，如何发展新技能，如何理解，如何成长。正是一个人打算赖以谋生的专业，才最需要通用的，甚至哲学思维来教授。在未来的15年间，他所从事的职业很可能不再与所学专业有关，这使得通识教育显得更加重要”[25]。通过通识教育，学生能够逐步理解世界与社会的现状、人类与自然的关系、社会发展与自我的关系，进而建立学习规划、树立人生目标、明确公民责任。学生的批判性思维、跨学科思维、跨文化沟通能力、创造性解决问题的能力以及终身学习的能力很大程度上是在学科的碰撞与知识的优化整合中融会贯通的，即能力培养是建立在教育完整性的基石上的。目前国内高校普遍认识到通识教育对人才培养的重要意义，提出了一系列诸如“宽口径、厚基础、强能力、复合型”培养目标，抑或“文理交叉、工管结合、文文渗透”的宽口径人才培养模式，许多学校还规定了通识教育的艺术类必修学分的毕业要求，对通识教育的认识也在不断深化。

针对人工智能时代科技素养与人文素养并重的人才培养需求，应将通识教育和人工智能教育进行深度融合，通过学校课程教学改革进行智慧教育转型，使学生具备智能时代所需的核心素养应成为贯穿各个教育层次的人才培养目标。

基础教育领域需要借鉴“新文科”建设的跨界融合的核心理念，普及STEAM（科学Science，技术Technology，工 程Engineering，艺 术Arts，数 学Mathematics）教育相关课程。我国教育部在有关教育信息化的未来五年规划中，明确指出探索STEAM教育、创客教育等新型教育模式。2017年国务院发布的《新一代人工智能发展规划》提出要在中小学设置人工智能相关课程，逐步推广编程教育。STEAM教育汲取通识教育特征中的跨学科性，更加注重培养学生的综合素质和整合应用能力，是推行人工智能教育的知识基础和必要条件，也是基础教育未来发展的大趋势。其中，编程教育、机器人技术更应成为人工智能时代基础教育的必修课程，帮助师生培养智能思维，提升智能素养。

高等教育领域需将人工智能类课程纳入通识教育，创建“人工智能+X”复合专业培养新模式。教育部2018年印发的《高等学校人工智能创新行动计划》提出了2020年、2025年、2030年高校人工智能发展与人才培养的目标。提出了推进“新工科”建设，重视人工智能与计算机、控制、数学、统计学、物理学、生物学、心理学、社会学、法学等学科专业教育的交叉融合，形成“人工智能+X”复合专业培养新模式的要求[26]。高校要认真领会关于人工智能教育的战略意义，除设置人工智能专业及相关研究机构、培养专业人才外，还要把人工智能类课程纳入通识教育，开设专门课程并构建综合性教育模块。不仅重点培养贯通人工智能知识、方法、技术、产品与应用的纵向复合型人才，同时培养具备智能时代核心素养的人工智能+经济、社会、管理、法律等跨学科横向复合型人才。

五、结语

当下，利用人工智能变革教育已经成为共识[27]。但人工智能与教育的融合仍存在着形式单一、过分追求商业价值、资源分配不均、地区差异较大等问题，并未从本质上改变传统的教育模式和人才培养目标。学校的育人理念、智慧教学意识等还有较大的提升空间。我们所期望的数字人文教育的前景是通过人工智能与教育的深度融合发展，帮助人类打造个性化教育与全面教育相互交融的智能体系，促使个人达到最佳的受教育程度以及实现终身学习的长远目标。在这种求新图变的时代背景下，人文社会学科也应积极应变，不断探索和尝试符合社会发展规律的教育新范式，推动学科知识体系的跨界与升级，从国际视野和全球教育治理的场域出发推进中国特色新文科的教育实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