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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媒体新生代农民工身份的辞屏构建

2021-07-14王文娟鞠玉梅

关键词:新生代网络媒体隐喻

王文娟,鞠玉梅

(1.曲阜师范大学国际教育学院,山东 曲阜273165;2.曲阜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山东 曲阜273165)

一、引 言

2021年2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全面推进乡村振兴加快农业农村现代化的意见》(“中央一号文件”)发布。自2004年以来“中央一号文件”已连续18年聚焦“三农”问题,可见“三农”工作已经成为关系中国社会经济发展的重大任务,其中“农民”问题是“三农”工作的重心之一。新生代农民工指1980年后出生、户籍在农村、进城务工或从事非农产业劳动的劳动者。他们在改革开放及中国社会加速转型的时代背景下出生、成长,已成为农民工队伍的主要群体,为社会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新生代农民工的务工观念因其教育背景而发生改变,且他们能够继续学习提升自身,发展意愿更强,是实现城乡一体化的关键。新生代农民工渴望城市生活,然而中国特殊的城乡二元社会结构、严格的户籍制度以及内部文化缺失造成的空间冲突,使这一群体成为生活在城市的“边缘人”,由此所带来的社会问题日益突出,其身份和群体状态也成为全社会关注的焦点,学术界对此进行了广泛的探讨。

媒体话语作为一种“话语实践”,反映了社会行动者的社会身份及社会关系等,同时通过话语的构建媒体完成了自身的立场、态度等符号表征,在引用、组织和转换话语的过程中为行动者身份的构建提供了现实的洞察和依据。身份是一个始终嵌置于社会实践中的过程[1]。目前关于新生代农民工的研究大多从社会学、传播学和新闻学等视角切入,既有成果大都聚焦于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2]、就业和培训[3]、心理健康[4]、语言使用[5]等,对于其身份的研究也仅限于身份认同及形象构建,将其身份视为一种社会现象和文化现象,忽视了话语在身份构建过程中的作用。基于此,本文将在“辞屏”视角下对网络媒体有关新生代农民工报道的话语进行分析,以期全面把握其为新生代农民工所构筑的身份图景。

二、辞屏与身份构建

“身份”指在文化语境中人们对于个人经历和社会地位的阐释和建构。身份研究作为社会科学的中心话题[6],历来受到社会学、社会心理学、话语分析和沟通研究等多个领域的关注[7]。早期对身份的表述是哲学家的“专利”,身份来源于哲学界对“自我”(self)的思考,从启蒙理性主义和唯心主义开始,作为“自我”的身份概念由来已久,“启蒙自我”、“浪漫自我”、“心理动力自我”以及“后现代自我”都呈现出了“身份”的流变。人们对“自我”的描述通常将其定位于某种社会背景中,即“自我”在社会实践中的地位。身份认知由支配人类行为的基本精神现象[8]逐渐演变到关于社会的表达或结构[9]。“对身份至关重要的‘认知’ 过程是通过参与社会生活而产生的:‘个人的自我意识从来就不会孤立地存在。’ ……它总是存在于‘其他’ 关系中,这些‘其他’ 关系服务于验证其存在”[10]。随着本质主义身份研究转向的讨论[11](P28),越来越多的学者从社会建构主义视角来定义和研究身份[12][13]。社会建构主义认为,通过社会互动,人们不断建构和协商自己的身份。身份不是固定的、单向的、预先确定的,而是多重的、动态的、上下文约束的,是通过话语建构、协商、管理和传递的。“建构主义方法考察了人们对身份的理解,以及如何运用内/外自我的概念来完成社会行动”[11](P4)。“通过打破传统的二元体系和文化同质性神话,后结构视角有助于探索身份的混合性,以及促成混合性的潜在意识形态因素,身份理论的根本转变将身份从认知的私人领域转移到意义创造的符号系统的公共领域,话语在其中起着主导作用”[14]。在社会学、传播学、新闻学及心理学等领域的身份研究中,语言策略在身份构建中的重要作用已经牢固确立。

“辞屏”(terministic screen)是美国修辞思想家肯尼斯·伯克(Kenneth Burke)所提出的概念。我们对于现实的描述和理解是借助于语言符号,修辞者通过为现实选择可用的术语来完成最初的观察,反映了超越语词概念之外的联想意义。“伯克所谓的术语(terms)是词语的一部分,是随着人类知识的不断发展而产生,并且不断向普通词语转化的人类视域的地平线”[15]。术语代表了任何一种文化中最强大的辞屏,是从我们寻求“同一”(identification)的动机出发,从多样性中寻找产生的。伯克断言,现实是通过语言创造和构建的,特别是通过特定术语所构筑的“辞屏”。伯克说道,“当我谈到‘辞屏’ 时,我特别想到一些曾经看到的照片。它们是同一物体的不同照片,不同之处在于它们是用不同的滤色片制成的。在这里,像照片这样‘真实’ 的东西显示在质地上,甚至在形式上有显著区别,这取决于记录事件的文件使用的滤色片”[16](P45)。辞屏具有遮蔽性、视角性、导引性及动机性四个特点[17](P51)。伯克的原则在更抽象的层面上意味着,人类所有的交流都是通过个人、社会、文化和历史等各种术语形成的“辞屏”进行的。由于“辞屏”视角性和导引性的作用,语言符号已远远超出其本身最初的意义,转为了反映、选择和偏离的符号,是“对现实的一种背离(deflection)”[18](P115)。辞屏包含着不同的术语,“使我们以某种特定的方式体验世界”[19]。不同的语言表达建构不同的世界和辞屏,引导受众以词语使用者所期待的特有方式去理解、分析和评价某种现象,使人们毫无察觉地被导向话语发出者所预设的方向。人类之所以选择这种表达方式而不选择那种表达方式是由于语言符号所构筑的“辞屏”中蕴含着动机形成的过程。“一切象征行为都跳跃着态度”[18](P79),即具有劝说的意向性。因此,在不断使用“辞屏”的过程中,动机便被蕴含其中,每一次“辞屏”的使用都是一次修辞过程,都是对于语言使用动机的完美展现。

三、新生代农民工身份的辞屏构建

2010年“中央一号文件”首次使用“新生代农民工”的提法,因此本文使用慧科新闻检索语料库对网络媒体中标题包含“新生代农民工”指称的新闻报道进行检索[24]。由于2005年之前没有检索到符合条件的新闻报道,因此本文的检索范围确定为2005年1月1日至2020年12月31日,在兼顾不同时段、不同体裁和不同媒体类型的基础上,本文共挑选报道210篇,经过笔者整理,自建小型语料库,共计371303字。

本文将从宏观和微观两个层面对新生代农民工身份的辞屏构建过程进行探讨(见图1)。微观层面主要聚焦网络媒体文本的主题词、角色表征、隐喻和互文性等语言策略是如何形成辞屏,构建了新生代农民工的何种身份,并使用Python对文本整体情感倾向进行分析。宏观层面主要从认知功能和修辞功能对网络媒体文本的新生代农民工话语所产生的辞屏效应进行考察。网络媒体通过认知功能使用相互勾连的辞屏完成新生代农民工身份特质的凸显,对受众进行情感倾向性的导引。修辞功能则在认知功能的基础上,实现辞屏对于受众态度的影响及修辞劝说,达到与受众的同一。

图1 论文框架图

本研究将要探讨以下3个问题:(1)网络媒体使用了哪些类型的“辞屏”以及如何实现新生代农民工身份的构建过程?(2)网络媒体话语构建了新生代农民工何种身份?(3)在网络媒体新生代农民工身份构建过程中“辞屏”如何发挥认知功能及修辞功能?

(一)主题词

“主题词在批评话语分析中具有重要意义,因为他们显示某种表达信息的方式。主题词所提供的这种信息促使研究者进一步用定性的方法去解读某种语言现象”[25]。主题词分析可以用来描述某一类型的语体并在语言中找到话语的轨迹[26]。我们使用Antconc 3.5.8对网络媒体新闻报道语料库进行主题词分析,生成主题词表并根据其关键值进行排序,排除专有名词和虚词,选取前50个主题词(见表1)。

图2是基于本研究所建语料库做出的词云图,显示了网络媒体普遍关心的热点议题。词云图中心部分的最高频词汇,除了是与话题直接关联的社会行动者(如新生代农民工、我们、自己、他们),还有一些是与话题关联较强的主题词。

图2 网络媒体新生代农民工话语词云图

排名前10位的主题词及词云图显示,网络媒体主要关注“工作、城市融入、生活和技能培训”等主题,表明网络媒体对新生代农民工的关注点大多为与其切身利益相关的主题。主题词主要分为两个层次,一是以政府等社会行动者参与为主的主题,如“发展、培训、服务”等,构建了新生代农民工受益者的被动身份;二是以新生代农民工参与为主的主题,如“工作、打工、技能、融入”等,构建了新生代农民工行动者的主动身份。“成为城里人”是新生代农民工进城打工的最终愿景,因此主题词“城市”出现的频率非常高。使用Antconc 3.5.8对“城市”词语的搭配词及搭配语境进行检索发现,“城市”通常与“生活”“过客”“融入”和“打工”等搭配。“城市”在语境中的搭配词形象地描绘了新生代农民工为了生活在城市中的无定的漂泊、艰难的打拼,他们渴望脱离“边缘人”身份,成为城市的一员,从而实现“群外”身份向“群内”身份的转变。“工作”一词较多出现在“名词+工作”结构中,专指新生代农民工所从事的工作。另外,“工作”一词也出现在另一语境中,即指向政府为其所做的“工作”,构建了其受益者身份。与“工作”词语相关的“打工、职业、创业”等主题词也多次出现,说明新生代农民工的就业是政府所关心的重点问题。使用Antconc 3.5.8对“培训”词语的搭配语境进行检索,显示“培训”一词通常出现在“技能培训”“创业培训”等搭配方式中。近年来,从中央到地方出台了一系列关于新生代农民工培训的政策和措施,明确加强其职业技能培训,带动农民工队伍技能素质全面提升。政府以新生代农民工为核心受益群体,通过多种举措,鼓励新生代农民工、培训机构和用工单位参与到培训中,并全力实现衔接与融合。在政府对新生代农民工实施技能培训的过程中,新生代农民工是作为受益者的身份出现的,体现了政府对其所面临问题的关注和所做的努力。“我们”“他们”属于人称指示语(person deixis),“指对编码于言语活动中的参与者或相关角色的符号指称”[27]。第三人称“他们”在语料中出现频次非常高,达1538次。“我们”的出现频次(385)也较高,通常包括两种意义:一是新生代农民工叙事过程中指向自身的“我们”,二是政府工作人员、企业负责人、记者等所使用的“我们”。用“我们”来指称受话者可以激起正面情感,实现“同一”的修辞效果,但后者所用的“我们”并未包括受话者新生代农民工在内,都仅指向政府工作人员、企业负责人等发话者,“我们”和“他们”所指的对立更凸显了新生代农民工群体的特殊性。虽然网络媒体站在新生代农民工的立场来为他们发声,但在人称表述上并没有将其作为“群内”的一员,构建的仍是其“群外”身份。新生代农民工依然是弱势群体,他们不仅以城市建设者的身份出现,而且也以城市主人公的身份出现,其思想、法律和文化素质明显逐步提高,新生代农民工的需求层次由生存型向发展型转变,其职业道路尚处于起步阶段,在职业发展上存在较大变数,需要国家和政府加大对这一群体的关注力度。

(二)角色表征

新闻话语是信息传播的重要方式之一,媒体通常将新闻报道视为事实的范畴,即提供一种无价值、公正、客观、无中介的现实再现,此为第一次符号化过程;同时新闻报道也经历了第二次符号化过程,即在对事实进行客观报道的同时,背后也隐含着新闻记者或编辑的修辞动机以及社会文化意义。在新闻报道中,语言的运用与修辞动机有着不可分割的密切联系。角色表征是一种指称,同时也是“辞屏”,从一定侧面反映了语言与现实的关系[28],蕴含了媒体的修辞动机。简单地说,身份的形式是位于话语中,并通过角色表征体现出来。

取3.00mL硫酸根标准溶液,依照1.3.3步骤,收集滤液,考察滤液在400~500nm间吸光度值的变化,结果表明:当波长为420nm时,滤液的吸光度值最大且稳定,因此,实验选择420nm作为分析波长。

网络媒体倾向于使用“新生代农民工”的正式提名来指称此群体(见表2),出现频次高达6次/千字,非正式提名包括“农二代”“新生代”“第二代”等,出现频次不高。新生代农民工角色表征的分类呈现多元化[29],以身份化为主,并且角色表征的认知维度层面体现出网络媒体较强的评价性,通过对新生代农民工“正面”和“负面”的表征将其极化为“我者”与“他者”。正面的角色表征构建了新生代农民工的积极身份,例如“技术状元、劳动模范、得力干将、十行状元”等,认知层面将其极化为“群内”身份;而负面的角色表征则构建了新生代农民工的消极身份,例如“农村的逃兵、夹心层、边缘人”等,被极化为“群外”身份。

表2 网络媒体新生代农民工话语的角色表征

角色表征与身份构建之间是辩证互构的关系。一方面,角色表征通过新闻话语的生产规约新闻意义的生成,新闻记者作为话语的主体根据角色表征激活自身的认知框架,对话语情境进行选择,根据角色表征和新闻生产的需要将“戏剧五要素”(pentad)[30](P12)进行选择性使用,构建合适的关系比,从而体现出修辞者的动机,将身份的构建融入对现实描写与解释的过程中。另一方面,身份反过来规约角色表征的变化与发展。因为身份通过语言这种象征符号构建出来之后,其中必定融入了修辞者的动机,形成一种特定文化框架下的特殊社会符号生产实践,构建出的身份作为概念组织规则在网络媒体的传播过程中会引起整个语义场的不断变化,当这一身份已不再适应新语义场的变化之时,新角色表征作为新的社会符号资源便会出现。因此,新闻话语本质上是“组织并且发布信息的戏剧”[31],在角色表征和身份构建的互动中实现其修辞劝说的终极目标。

(三)隐喻

隐喻是人们谈论和思考世界的重要工具。亚里士多德认为“使用隐喻是一件匠心独运的事,同时也是天才的标志,因为善于驾驭隐喻意味着能直观洞察事物间的相似性”[32]。隐喻作为一种语言、认知和交际手段,决定说话者的感知与认知框架,成为话语构建身份的语言策略之一[33]。在媒体语篇中,对某些源域的传统选择导致意识形态模式的产生[34]。隐喻作为客观世界和现实世界的桥梁,提供了看待世界的新视角,而这种视角又有助于我们对于某种社会现实的认知建构。伯克将隐喻定义为“一种试图用另外一件事来看待某件事的机制”[30](P503),他将隐喻看作一种“辞屏”,可以为受众框定认知方向,导引受众的认知。因此,网络媒体新生代农民工话语中的隐喻也是“辞屏”,在话语使用过程中会“突出”或者“遮蔽”某些事实特征。“隐喻不是一种添加于言语之上的美丽装饰,隐喻不是一种外在的东西,而是一种内在过程,隐喻形成我们对世界的感知和理解,并通过构成我们的思维和行为方式来劝说我们”[35]。运用隐喻识别步骤MIPVU[36]发现,在网络媒体新生代农民工话语中,隐喻表达共出现2521次,包括14种隐喻模式,隐喻密度达6.78次/千字(见表3)。

表3 网络媒体新生代农民工话语的隐喻

通过使用质性分析软件Maxqda 2018对语料库进行主题分析发现,语料库共涵盖新生代农民工的经历、融合、婚姻、子女教育、创业、技能培训、犯罪等15个不同的主题。据隐喻载体词的分类显示,新生代农民工话语中的隐喻主要出现在城市融入、解决问题、就业、经历等几个主题中(见表4)。

表4 网络媒体新生代农民工话语不同主题的隐喻

在“融入”主题中,“城市是容器”隐喻占比最高,占全部隐喻的28.4%。如四川新闻网2012年3月1日的《新生代农民工找工作看心情》报道中所述:“王开玉分析说,当融入城市的渴望屡屡碰壁时,新生代农民工就选择了一站又一站地漂。”“城市”是可以容纳新生代农民工的“容器”。容器是有容量限制的,大量新生代农民工的涌入给城市发展带来足够劳动力的同时也引发了诸多现实问题。目前,城市生活竞争激烈,加上户籍制度使新生代农民工身份的认同度较低等原因,他们难以真正融入到城市生活中。“从市民权的角度来看,由于户籍制度的作用,农民工并没有享受到完整的市民权,而是受到来自各个方面的歧视”[37]。“碰壁”映射了新生代农民工无法在城市顺利安家的窘境,凸显了其“城乡边缘人”的身份。

在“解决问题”主题中,网络媒体使用了大量的“问题的解决是工程”隐喻,占所有隐喻表达的13.7%。如中央人民政府网2011年2月23日时评《让新生代农民工群体走进“春天里”》中所评论的:“然而,作为中国城镇化建设中的阶段性矛盾,新生代农民工生存环境的根本改善,是一个艰巨、长期的工程,不仅需要制度关怀,还需要从政府、社会、市民层面,包括新生代农民工自身,进行全方位调适。”新生代农民工作为一个特殊的边缘性群体,遭遇了诸多现实困境,亟待国家和政府部门解决。因此,新生代农民工问题的解决和措施的完善都是浩大的“工程”,需要国家进行“顶层设计”,并对政策措施进行“规划”,同时搭建各种“平台”,从而最大程度上帮助新生代农民工解决在生活、就业、市民化等方面遇到的困境。以上问题皆凸显了新生代农民工身份的重要性和全局性,同时也构建了其需要政府统筹才能改善自身境遇的弱势身份。

在“就业”主题中,“就业是旅程”隐喻使用较多,占所有隐喻表达的10.5%。如中国网2017年3月30日的《新生代农民工“技能荒”亟待破解》一文中所报道:“在新生代农民工当中,有相当一些人缺乏足够的知识和技能,对普工岗位不感兴趣,这些成为他们适应社会的障碍。”新生代农民工在城市中从事各种各样的工作,绝大多数是受雇形式,其就业之路充满“障碍”,他们只能艰难“跋涉”“挣扎”在城市就业之路上,艰难的就业之路构建了新生代农民工的弱势身份。

在“经历”主题中,新生代农民工是“流水”隐喻占比8.1%,出现次数较多。如新华网2010年3月7日《新生代农民工带给中国的“喜”与“忧”》报道中所述:“新生代农民工往往一跨出校门便进入城市打工,因此他们大多不会也不愿种地,他们向城市的流动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流水隐喻将“水”的特性赋予新生代农民工群体。由于对脱离农村的渴望和新生活的向往,他们进入城市打工,其愿望便是融入城市,但由于中国的城乡二元体制和户籍制度,这一愿望目前较难实现,因此他们只能如“水”一样,游离于城市和农村。隐喻载体词“漂”“游离”“漂泊”“漂浮”形容了新生代农民工漂泊的打工经历,表征了他们居无定所的状态,形象地构建了其“社会边缘人”身份。

(四)互文性

新闻语篇中存在大量转述引语,是新闻语篇的显著特征之一。作为言语交际的重要手段,转述引语又是一种十分复杂的语用修辞现象,能够表达话语发出者的态度和评价。新闻媒体中“多重声音有助于鼓励读者批判性地分析现有的意识形态以及政治和社会权力关系”[38],而新闻媒体权力的重要性在于“决定在哪个问题上应该向受众传达谁的声音”[39]。在新闻采编的过程中,新闻作者通过选择、引用和改变新闻参与者的话语,重新定义权力结构,将新闻事实展现在受众面前。根据引语来源的声音主体,引语来源可分为以下8类(见表5)。

表5 网络媒体新生代农民工话语的引语来源

来源于新生代农民工的引语数量最多,占比达44.4%,且95%是具体确切的消息来源,充分表明新闻媒体能够表达新生代农民工的声音,因为新闻媒体不仅是党的喉舌,也是人民的喉舌[40](P52)。来源于人大代表、专家等社会行动者的引语占总数的55.6%,其中80%是具体明确的消息来源。政府工作人员、专家等社会行动者话语的引用体现了网络媒体将新生代农民工身份弱化的意图,阐明了新生代农民工仍是弱势群体的社会现状。自2011年以来,随着党中央对于“民生”的重视,我国的新闻媒体在新闻市场化的同时,也转向重视民生,站在人民的立场说话,聆听他们的声音和观点,体现普通劳动人民的喜怒哀乐和生存的艰难。因此,新生代农民工引语的高比例充分说明新闻媒体对于此群体的关注和人文关怀,传达了新生代农民工的群体声音,有利于凸显其身份的重要性和客观性。

(五)文本倾向性情感分析

主题词、角色表征、隐喻及互文性形成了相互勾连的辞屏,共同参与新生代农民工身份的构建过程。以上只是几种代表性的辞屏,实际上,网络媒体所使用的语言符号都带有其态度和情感倾向性,具有遮蔽性、视角性、导引性及动机性特点,都可以看作辞屏。运用Python中的Snownlp库对辞屏的情感倾向性进行分析,可以为厘清网络媒体对于新生代农民工身份的情感倾向提供客观依据,避免主观性。Snownlp库可以用来处理中文语料,但由于其训练语料库主要是评论语料,对于本研究的语料来说其处理结果缺乏一定的准确性,因此我们重新建立与网络媒体新生代农民工话语相关的训练语料库,使用训练程序代码对新建训练语料库的样本语料进行验证,结果表明训练语料库可以用于本研究语料的情感倾向分析。程序代码运行所得预测结果为positive的概率,即所得数值是分析一句话或一段话表达正面情感的概率,positive的概率≥0.5被判断为积极情感,小于0.5被判断为消极情感。如光明网2018年3月2日《湖南95后新生代农民工当上全国人大代表》报道中的担任第43届世界技能大赛中国区砌筑项目的教练兼评委周果林曾说:“邹彬有过硬的心理素质和扎实的基本功,这在比赛中是至关重要的”,邹彬作为95后新生代农民工的代表,“过硬的心理素质和扎实的基本功”是对他的高度评价,此评价与Python代码运行所计算出的积极情感倾向得分0.998是相符的。再如2015年7月7日光明网《新生代农民工如何找回身份认同》报道中的“所谓‘农村回不去,城市又难以融入’ ,折射的就是这样一种进退失据的身份认同危机”,“农村回不去,城市又难以融入”的尴尬境地反映了新生代农民工的身份认同危机,说明其身份难以被认同,负面倾向非常明显,与Python情感倾向判断代码运行所得出的0.033的结果是一致的。

除得出文本情感倾向值外,本研究同时进行了辞屏的情感倾向分析。从语料库整体来看,正面积极情感占比较重,说明网络媒体对于新生代农民工的态度是正面的、认可的,对其社会认同度较高。因此,网络媒体所构建的是新生代农民工的积极身份与消极身份并存,但积极身份占主体。

四、结论与讨论

网络媒体在新生代农民工身份构建过程中所运用的主题词、角色表征、隐喻、互文性等语言策略相互勾连,构成了完整的辞屏。辞屏作为术语或“相互暗示的术语循环”共同发挥作用[16](P50)。在我国社会大语境的影响下,网络媒体对于新生代农民工身份的构建需要服务于我国新闻传播的最终目的,通过辞屏效应产生传播效力。“辞屏效应强调文本借助词语符号内在选择性构建信息网以建构现实”[17](P58),辞屏效应主要包括认知功能和修辞功能。认知功能在语词的使用过程中“凸显”或“遮蔽”某些事实特征,为受众设定观察新生代农民工身份的角度,框定受众的认知方向,像滤镜一样影响受众对新生代农民工身份的认知,产生导引效应。但修辞功能却发挥核心作用,即网络媒体使用的语词相互勾连所形成的辞屏凸显了其意欲构建的新生代农民工身份,最终目的是形成对认同行动的激发,达到与受众的同一,从而促进新生代农民工身份的社会认同。

(一)认知功能

人们对于现实世界的观察多是“特定术语隐含的可能性”[16](P46),亦即人们观察到的世界是部分事实。辞屏可以使人们在看到某些事实的同时又滤掉某些事实,即突出和遮蔽某些事实特征,“有所见有所不见”[16](P44)。通过辞屏形成的指称框架,能够使受众受到语词过滤的影响,被导向网络媒体设定的特定方向。网络媒体通过辞屏所呈现的“经历”“观点”“融合”“愿景”等主题,构建了新生代农民工的多元身份。Python文本情感倾向性的分析结果显示,网络媒体凸显了新生代农民工的积极身份,从而背离了消极身份,因此网络媒体在构建新生代农民工奋斗者等积极身份时辞屏像滤镜一样影响了受众的认知,新生代农民工的积极身份也具有了导引功能,更有利于其身份的社会认同。同时辞屏所构建的新生代农民工的弱势身份将受众的注意力转移到其弱势地位,唤起了受众对于此群体的包容心理,有利于实现“同情同一”(identification by sympathy)[41]。对于同一事物,视角的差异使修辞者所刻画和凸显的现实会有所不同,修辞者的目的是使“辞屏”所呈现的现实被受众当作真正的现实来接受。辞屏的分析结果表明,网络媒体引导受众看到的往往是新生代农民工为社会所做的贡献及其弱势地位,而对于其消极身份报道占比较低。我国的新闻媒体在不同时期、不同社会环境体现出多种特征,在强调党性及正确立场的同时,也关注民生,突出对人民的亲和力,并把“为人民服务”作为新闻活动的基本原则之一[40](P52),体现了我国新闻媒体是维护社会主义传统价值观的重要阵地的现实。

(二)修辞功能

语言的使用过程体现了语言使用者的态度和动机,因此修辞动机也同样被构筑在辞屏中。我们都是有态度的社会行动者,因此通过语言符号来构筑的辞屏体现了我们的态度。辞屏不是中立的,语言中的态度无处不在。“在言说过程中选择某些事物来加以呈现,会将受众的注意力导引向它们,从而给了它们一个在场的机会,防止它们被忽略”[42]。“在场”即对所意欲凸显的信息加以选择和前景化呈现,同时遮蔽背景化信息。保证所选择内容的“在场”是修辞者的修辞目的之一,“在场”可使修辞者完成对所选内容的强调,体现修辞动机,从而获得受众的注意,完成修辞劝说的任务。因此,在对新生代农民工身份构建的过程中,网络媒体将其对于此群体的态度和评价融入话语中,通过对事实的精心选择和安排,制造事实的“在场”,使“前景化”的态度和情感能够占据受众意识的前景,从而促使受众接受网络媒体对于新生代农民工的态度和评价,实现修辞劝说的动机和目的。

综上所述,主题词、角色表征、隐喻及互文性等语言策略作为相互勾连的“辞屏”从不同层面构建了新生代农民工的行动者、受益者等积极身份和边缘人、弱势群体等消极身份。Python情感倾向分析代码运行产生的文本整体积极情感倾向表明网络媒体对于新生代农民工群体持正面态度。通过辞屏的导引功能使受众被导向网络媒体所意欲展现的积极情感倾向,网络媒体所构建的新生代农民工积极身份的“在场”及“前景化”为其修辞动机及修辞劝说功能的实现提供了前提,从而有利于新生代农民工身份的社会认同。

新生代农民工作为弱势群体,其媒体话语权长期处于“失语”状态。随着党和政府对于“民生”的重视,“失语”现象已有较大改善。为新生代农民工构筑媒体话语权,除通过政府对话语权缺失的弥补以及对网络媒体的适度干预来实现之外,网络媒体需增强自身的社会责任感,把握核心价值,真正面向新生代农民工,建立起对此群体的正确认知,提升共情能力,站在新生代农民工的立场对报道的语词进行选择,构建有利于新生代农民工的“辞屏”。对新生代农民工的报道应避免带有歧视色彩的语词,体现话语的平等性以及对此群体的人文关怀,发挥教化作用,以明理、向善、求真、立信的新闻价值取向赢得新生代农民工及受众的信赖。同时,网络媒体可充分利用“辞屏”的框架功能与导引功能,选择合适的视角,构建有利的修辞动机,凸显新生代农民工的积极身份,从而体现网络媒体良好的公信力和引领力,促进新生代农民工身份的社会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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