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地区北魏墓庖厨类模型明器浅析
2021-07-13王秀玲吕小红
王秀玲,吕小红
(1.山西大同大学云冈学学院,山西 大同 037009;2.吉林大学考古学院,吉林 长春 130000)
模型明器是汉代常见的一种一整套出土,具有鲜明特色的随葬器物,作为古代墓葬中兴盛的成套随葬品组合,其重要意义越来越被人们关注,是探讨我国古代物质文化和丧葬观念的一项重要内容。北魏时期平城地区庖厨类模型明器不仅包括墓葬中出土的器物,而且壁画之中也绘制有相当多的庖厨场面。为了保证数据的全面性和可靠性,本文把两个部分的材料都会作为研究的内容,并进行整合论述。
一、平城北魏墓庖厨明器
根据搜集到的材料,在一些身份地位较高的北魏贵族墓及一些大型墓葬群中均出土了该类器物,本文以墓葬中出土的陶磨、陶碓、陶井、陶灶等主要器物做类型学研究。
(一)陶磨
磨作为厨房用具,是用来给粮食脱皮的。它在我国古代也经历了从简单到成熟的历程。臼是磨的原型,是最原始的舂米谷子等作物的工具,在到北魏时代,磨基本发展到成熟阶段。它的工作原理是在石制的容器中靠垂直接冲挤压达到粉碎农作物的作用。
在出土的庖厨类器物中,磨有石磨和陶磨两种材质,石磨尺寸较大,其形制和陶磨保持一致。陶磨作为模型明器,其尺寸较小,一般为12cm左右。
根据磨盘结构,可以分为两型。
A型:由磨盘和磨台两部分组成,磨台较高,磨盘为圆形浅沿。可依据磨台的形状,分为三个亚型。
Aa型:磨台呈托盘状。标本为大同雁北师院北魏墓群M2出土陶磨。磨盘直径9.4cm。有一中心圆高出盘面0.5、外径7cm,磨台高9.4cm。台面呈盘形,敞口,圆唇,直径14.6、盘深2cm。(表1 Aa型)
Ab型:磨台上大下小。标本为大同市大同县陈庄北魏墓出土陶磨。磨盘立壁中部刻凹弦纹及放射状凹弦纹,圆形磨台上大下小,截面呈倒置的梯形。磨台直径13.2-15.4,磨盘直径 10.2、高 13.2cm。[1](表1 Ab型)
Ac型:磨台上小下大。标本为大同县湖东北魏墓出土的陶磨。通高7cm。磨盘高2.8、直径9cm。磨台平面呈圆形,上小下大,高4.2、上部直径12.4、底部直径13.1 cm。[2](表1 Ac型)
B型:磨盘呈圆形,上下两层基本等大。根据磨盘形状分为两个亚型。
Ba型:磨盘为圆形漏斗状,磨成品通过下部的漏斗流出来。标本为山西大同七里村北魏墓群出土陶磨。磨盘上层表面装饰有钮和磨眼,直径9.4、高5cm。(表1 Ba型)
Bb型磨盘呈圆形,分上下两层,上层表面装饰有钮和磨眼。标本为山西大同南郊区田村北魏墓出土陶磨。直径9.2、高 6.2cm。(表1 Bb型)
表1 陶磨类型
(二)陶碓
碓是用于给稻谷脱壳的工具,其工作原理是踏碓人踏下杠杆,使碓举起来,靠着自身的重力作用为稻谷脱壳。古代生活中实用的踏碓是木制的,底部一端有一个凹坑,放入准备加工的谷物,上部的长木臂一端安装击锤,人踩踏另一端,使用锤冲击谷物,脱去皮壳。随葬用的模型明器尺寸大约在10cm左右,而且杵杆大多为木质。碓是由杵臼发展而来。
根据碓架与碓臼相连与否可以分为两型。
A型:碓架与碓臼不相连,为分体式,臼盘呈圆形。根据碓臼形状差别,分为两个亚型。
Aa型:碓臼较大,呈盘状,底部较为肥大。标本为山西大同七里村北魏墓群出土陶碓。分体式,臼盘呈圆形,杵置于附架上,方便起落。长10.8、高4.5cm。(表2 Aa型)
Ab型:碓臼较小,呈碗状。标本为大同县湖东北魏墓出土陶碓。臼口部外径4、内径2.3、底2.4、高2cm。长杵搁置在附架的横档上。[2](表2 Ab型)
B型:碓架与碓臼连接,连体式,臼盘呈圆形,杵置于附架上。
Ba型:碓架朝上竖。标本为大同雁北师院北魏墓群M52出土陶碓。碓底部呈长方形,长23.2、宽6cm。杵搁在附架上,起落方便。(表2 Ba型)
Bb型:长23.2,宽6cm,杵搁在附架上,臼盘呈圆形。(表2 Bb型)
表2 陶碓类型
(三)陶井
陶井是古代常见的随葬品,它除了用于生活取水用水之外,也有专门用于预防火灾的水井。模型明器中陶井印证着古人对水的逐渐重视,所以其形制结构也变得日渐复杂。
根据有无井架和井身深度分为三型。
A型:有井架,圆筒,井身较短。根据井身形状分为两个亚型。
Aa型:井身平滑。标本为山西大同七里村北魏墓群[3]出土陶井。圆筒状井身,有井架,内置小斗。井筒口径1.2,底径8.1、通高 16.5cm。(表3 Aa型)
Ab型:整体呈直筒状,但井身有曲折。标本为大同雁北师院北魏墓群M52出土陶井。井架呈井字形,作镂空状。井身呈圆柱体,高8cm,口沿翻折,方圆唇,上部内凹,中部旋划凹弦纹一周,下部略宽。(表3 Ab型)
B型:无井架,圆筒,井身较短。根据井身形状分为三个亚型。
Ba型:平面呈圆形,上宽下窄,井身低矮扁平。标本为北魏宋绍祖墓出土的陶井。口径10.6、底径8.6、高8.7cm。宽平沿,方唇,口沿较厚。井身中空呈圆柱体,上部有一较宽的凹槽,平底。(表3 Ba型)
Bb型:方形直筒。标本为大同雁北师院北魏墓群M52出土的陶井。口径12、底径10.8、高6.9cm。口微侈,折沿,圆唇,口沿外侧中部内凹。井身圆柱体,平底。通体素面无纹饰。(表3 Bb型)
Bc型:有口沿,井口内敛。标本为大同雁北师院北魏墓群M2出土的陶井。口径11.9、底径12.4、高8.2cm,位于墓室南部偏东。(表3 Bc型)
C型无井架,桶形井体,井身较长。标本为大同南郊区田村北魏墓出土陶井。方形井口,外缘微凸。井口边长5.7、井底直径9.3、通高12.3cm。有一弧形提梁。[4](表3 C型)
表3 陶井类型
(四)陶灶
灶是人们烹煮食物最主要的器具,它的出现标志着古人过着定居的生活和自给自足的农耕生活。实用器的灶具被随葬于墓中的现象,出现在战国时期。到了汉代,陶灶上出现模印的食物图案,但纹饰趋向简单。
根据灶的形状分为马蹄形灶和方形灶两型。
A型马蹄形灶。根据挡火墙的高低差异可以分为两个亚型。
Aa型:挡火墙低矮,不明显。标本为大同七里村北魏墓群出土陶灶。[3](表4 Aa型)
Ab型:挡火墙较高。标本为二电厂北魏墓M36出土陶灶。[5](表4 Ab型)
B型灶面呈方形,单眼灶,有挡火墙且垂直朝上。根据挡火墙的形状可以分为三个亚型。
Ba型:挡火墙呈山字形阶梯状明显,挡火板比较低。标本为北魏宋绍祖墓出土陶灶。高2、宽24cm。挡火板呈山字形,灶上置炊具釜。(表4 Ba型)
Bb型:挡火墙呈锯齿状,火门为拱形。标本为山西大同市大同县陈庄北魏墓出土陶灶。挡火墙边饰锯齿纹,似燃烧的火焰,墙面下有拱形火门。灶口径10.6、残长15.3、灶身宽14、高8.8cm,灶火墙宽19.8、高19.5cm。(表4 Bb型)
Bc型:挡火墙呈“山”字形,阶梯状不明显,挡火板较高。标本为山西大同县湖东北魏墓。[2](表4 Bc型)
表4 陶灶类型
除以上墓葬中出土的模型明器外,北魏墓葬壁画中也绘制了大量的庖厨场面。大同沙岭北魏壁画墓[6]彩绘漆皮中有清晰的夫妇并坐、庖厨炊作、打场等画面。其中的庖厨炊作图的中心部分就有墓葬中出土的该类庖厨器物井和灶的形象。屋子外面,有一人正在井栏旁汲水,旁边放着一个盛水的大罐。屋内有一人正往灶的火门里添柴,灶的挡火板呈“山”字形。还有几人正在不同的位置上忙碌着。
这幅图细致地刻画了鲜卑人日常生活中的庖厨场面,给我们形象地展现出鲜卑人农耕经济发展以后,定居的生活场景。出现在壁画场面中的灶和井形象鲜明,其形制和北魏平城地区出土器物一致,这给我们研究该类器物起到了佐证的作用。
二、庖厨类模型明器的渊源及发展
通过研究庖厨类器物的时代演变,我们可以知道北魏平城地区墓葬中庖厨器物的形制和样式基本来源于汉代,而它的发展在北魏洛阳时代及至以后的北齐甚至唐代都有体现。
受“视死如生”观念的影响,模型明器成为汉代兴起的成套随葬品组合,这些成套的随葬品多为日常生活中常用的生活器具,包括仓、井、灶、磨、楼阁、田地等,属汉墓中一整套非常具有特色的随葬品,反应了人们对富足生活的追求和向往。
汉代圆形石磨的考古遗存发现较多,其在外观形态上存在一定的共性特征,表现为:进料口周边突起且高出扇面,并呈圆形漏斗状,中间有隔梁将其分为两个浅盘式磨盘。这是汉代磨在外观上区别于北魏之后最显著的特征;碓臼创始于秦汉之际,在东汉后得到广泛推广,之后发展为水碓、大型踏碓、畜力碓等,后期出现了将碓臼制成陶制品作为明器随葬的现象。汉代碓机木架呈两个条板状,平行并立;陶井模型是汉代墓葬中常见的模型明器,西汉时期形制简单,造型较为单一,多为圆形桶状。到东汉才出现井栏以及井架;汉墓中出土的陶灶基本形制亦与北魏墓葬相似,只是烟囱、挡火墙等部位不断发展变化。此外,在汉画像石中刻画有很多庖厨图,如山东诸城画像石、江苏铜山檀山的画像石等。
北魏到了洛阳时代,庖厨类模型明器愈发丰富了起来。除了之前已经有的器物之外,墓葬中很多的陶仓也有出土。但是整体来说器物造型样式上变的低矮。东魏北齐时期,该类器物呈现出游牧风格和汉代风格的兼容,表现出一种极具美感的精致,纹饰变得更加精美。
北魏平城时代是一个突破进取的时代,拓跋鲜卑民族完成了从原始部落制到封建社会的转化,完成了由一个北部边疆小国到征服各个割据势力统一北方黄河流域的历史使命,完善了中国封建社会的制度,推动了中国社会历史的进步。北魏平城时代也是一个包容并蓄的时代,以开放的心态接纳和吸收各种外来文化因素,带来社会物质生活的丰富和思想观念的更新。
北魏到了平城时期,农业生产逐渐取代了原始的游牧生产方式。生产方式的变化必然引起生活方式发生变化,生活用具和居住方式等的种类、形式也会相应发生结构性变化,在平城时代初期,两种生活习俗在一定时期内仍然并存。这反映了在平城初期,拓跋鲜卑原始游牧文化向中原农业文化的转化仍处在一个互相吸收和融合的过程。到了平城时代后期,具有早期游牧民族特色的随葬品逐渐消失,农业生产已经成为平城时代主要的生产方式。
结语
从带有农耕文化色彩的庖厨器物的出土,我们也可以看出,随着农耕经济的发展,鲜卑族由游牧经济变成农耕经济,这种更加高级的经济形态改变了他们原有的草原文化,在认同与接受先进的汉文化的同时,配合食谷生活的器具也大大增加。这不仅促进了他们自身的发展,而且为平城的繁荣发展打下了坚实的物质基础。这些庖厨明器到洛阳时代数量大幅增多,这也是鲜卑族逐渐汉化的一个重要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