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水圩

冯冬

时 间 2020年7月，汛期

地 点 长江中下游沿岸某市的亲水圩

人 物 李成亮 男，38岁，小包工头，外来

农民工流动党支部组织委员

张书记 女，43岁，区委副书记

老 陆 男，48岁，外来务工人员

小 椿 男，19岁，外来务工人员

其他外来务工人员五六名

[大雨，远处堤岸上有若干挖掘机、运石车和若隐若现的人群。近处的区政府办公楼墙上写着醒目的“政府抗洪指挥部”几个大字。

[左区，李成亮带着老陆、小椿，身穿雨衣急匆匆地上。

李成亮 （气喘吁吁）到了！（摘掉帽子，抖搂着雨衣上的雨水）

小 椿 （急切）成亮叔，咱们这次找到张书记就能要回工钱了吧？

李成亮 （略有疑虑）是张书记介绍我们进的这个工程队，只要她能帮我们找到那个包工头，就能要回工钱。

老 陆 （生气地）张书记倒是承诺给我们解决，可这眼看又过去小半个月啦，这次再要不回来，弟兄们就等着散伙吧！

小 椿 （低头委屈）后天就要在咱村泄洪了，我们还要赶回去帮家里撤离。干了半年活，一分钱都没拿到，怎么跟我爸妈交代！

李成亮 放心，是我带大伙出来的，我决不会让你们吃亏！别忘了，咱们可是有党支部的人！有了共产党做靠山还怕要不回这点儿赖账？咱们走！

[右区办公室，办公桌上的电话不停地响。

[张书记神色紧张、严肃地接着手机上。

张书记 对对对！上游洪水下泄，情况十分危急，要赶快再派几台挖掘机和运土车过来。还有，所有圩堤交通一定要保持通畅，人员巡堤一定要格外小心！（挂掉手机拿起电话）喂？什么？亲水圩出现决口？（沉思片刻）马上组织施工人员务必堵住决口，召集所有社会施工队参与抢险……好，这些人我来想办法！（挂电话，急切地搓着手来回踱步，自语）要会开重型车辆和大型船舶，还要熟知水性，到哪儿去找呢？对了，李成亮！（拿出手机准备拨打电话）

[李成亮带老陆、小椿上，敲门。

张书记 进来，（吃惊）成亮！来来来，快进来，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

[李成亮三人喜出望外。

李成亮 张书记，您是不是已经找到……

张书记 是呀，所以急着找你们呢！

李成亮 （高兴）我就说嘛！

（唱）您真是我们的主心骨，

决不会对咱不管不顾。

都说当官论亲疏，

您却把我们当亲人护。

张书记 （焦急）这些先不说啦！

李成亮 （感激地）您让我说！

（接唱）为我们您事事不含糊，

先是组建流动党支部，

让我们在这里有了归属。

后来细心提供就业服务，

牵线工程队给我们铺路。

如今找到老赖躲藏处，

帮我们要回工钱不辞辛苦。

这桩桩件件历历在目，

都不知怎么感謝您和政府！

张书记 （不耐烦转而惊讶）啊，快打住！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三 人 （同时）啊？

李成亮 张书记，您没找到拖欠我们工资的包工头？

小 椿 那工钱就要不回来啦？

老 陆 哼，平常说得一套一套的，一有事就知道他们靠不住！

张书记 工钱的事我没忘，我也联系到了那个包工头……唉，现在先不说这个啦！总之，我保证把工钱一分不少地交到你们手里。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我们正在召集社会施工队参与抗洪抢险，刚刚亲水圩堤出现决口，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

老 陆 这工钱还没着落，你就是说出花儿来我们也不干！

张书记 我知道大伙心里窝着火，但现在情况万分危急，大家要以大局为重啊！

（唱）现在抗洪进入关键期，

洪水惊涌拍岸急，

东西河道水横溢，

城里城外雨水积。

一旦大坝口被撕裂，

到处汪洋成灾区，

百万居民困险地。

这工业重镇陷淖泥，

我们要成立抢险队，

战洪水，固圩堤，

排内涝，护工地，

保下这座城是当务之急！

李成亮 （唱）看着这下不停的连日雨，

想起家乡要成为泄洪区，

这里被那洪水步步逼近，

我那家园被淹只能撤离。

同样的狂风暴雨，

同样的洪水满溢，

若不顾家人邻里，

在此护城不回去，

亲人会怎样去想，

村人会怎样考虑？

张书记 （唱）泄洪安排经国家全盘考虑，

撤离人员有专人安排周密。

民众安全有保障，

你尽管把心放肚里。

耕地房屋有赔偿，

拆迁补助不会低。

大家虽来自他乡异域，

但这里也是你们立身之地。

这里有大伙建的楼房矗立，

这里也有互帮互助的街坊邻里。

李成亮 （唱）张书记说的话在情又在理，

我倒是意气用事不顾大局。

但弟兄们跟着我力尽筋疲，

只为一家老小有点生计。

在这里我就是他们的一面旗，

不能头脑一热带错阵地。

张书记 （唱）哪来那么多阵地，

哪有那么多对立，

洪水才是咱公敌。

抗洪全民都参与，

党和群众是一体，

不能向那洪灾猛兽把头低。

老 陆 （唱）你可不能再听她耍嘴皮，

要擦亮眼睛看清她打什么主意。

之前她就跟我们和稀泥，

谁知她和包工头是什么关系！

是亲戚？为利益？

官商勾结自古不稀奇。

现在又拉我们保城区，

磨磨唧唧直把人逼，

我们累死累活白下力，

她为邀功请赏添政绩。

张书记 （唱）你……你……你……

现在这里危在旦夕，

只有守望相助才能化险为夷。

前方奋力堵决口保圩堤，

后方不惜引洪水进洼地，

拦洪蓄洪都为治理，

齐抓共管才能形成合力。

我们前方来打攻坚战役，

你们家乡正是那泄洪区，

那里的乡亲把家业弃，

正是为前方抗洪缓解压力。

他们舍小家为大家牺牲自己，

你们难道要输在前线阵地？

我不怕那翻天巨浪高，

也不怨无辜遭非议，

我只是怕啊怕……

怕该用人时无人用，

我只是怨啊怨……

怨该团结时心不齐，

我真是急啊急……

怕因我错过了抢险时机！

李成亮 （唱）张书记一番话我羞愧不已，

她的胸襟气魄我远不能敌。

我不该以小人之心把她避，

我不该犹犹豫豫失了魄力。

这座城市曾为我们敞开天地，

还有我们洒下的汗水千滴。

我们怎能把这些忽略不计，

眼睁睁看着这里变灾区！

（白）张书记，我们同意抢险！

老 陆 你！

小 椿 成亮叔！

李成亮 都别说啦！张书记，我们可以参与抢险，但这工钱怎么结算？我们都是拖家带口的，老老少少都要吃饭，我不能再让兄弟们白干！

张书记 （转忧为喜）那是当然。我在这里给你们交个底，咱们市定的有緊急抢险用工经费，所有费用公开透明，等抢险结束马上按标准跟大伙结算。

李成亮 好，需要我们怎么干，是抽水排涝，还是加固圩堤？

张书记 圩堤决口不停渗水，随时都会封堵不住。口子一旦撕大就要用重型车辆、大型船舶堵住决口，不惜破釜沉舟！

李成亮 您的意思是要我们把车、船开进决口？

张书记 是。我们需要几个熟知水性的司机、舵手，开着装满石料的车船靠近决口，然后立刻跳水逃生，让车船沉入决口……

老 陆 （差点跳起）哎呀妈呦，还跳水逃生？这哪是抢险啊，这是让我们玩命啊！

张书记 这件事非同小可，也确实危险，我想来想去，也只有你们有这个能力。

老 陆 （抓住李成亮的胳膊）成亮，你可不能答应啊，咱村二十几个人跟你出来打工，那可是半个村子的希望啊！小椿（示意小椿阻止李成亮）……

小 椿 我……我听成亮叔的。

老 陆 （跺脚，蹲在一旁）你……你们……唉！

张书记 我们会尽一切努力确保抢险人员的安全！不过……你们要真不愿意，我也决不勉强。

李成亮 我……

（唱）他们是我的弟兄，

他们是我的亲朋，

他们把我前呼后拥，

自知身上的担子重。

转身望去，

只见张书记满面愁容。

猛然想起入党时刻心潮翻涌，

我们曾发誓要勇于牺牲。

于情于理不应不知轻重，

于恩于义不能志短气穷。

怎能大难当前不知勇，

逆境来临不做声，

我定要带领大家向前冲，

挺起身来做先锋！

（白）大难当前，别忘了我们也是共产党员。老陆，你带小椿回去告诉大伙，能够熟练开车、掌舵的，水性好的，只要愿意就立刻过来跟我会合！

老 陆 （起身抓住李成亮胳膊）成亮，你可不要犯糊涂啊！

李成亮 老陆，你带剩下的弟兄马上回村里帮助撤离，我们几个家里的老老小小就靠你们啦！

小 椿 我不走，我也要参加抢险，我就在长江边长大，开船、游泳溜到飞起！

[办公室电话再次响起。

张书记 （接起电话）喂，啊？决口变大？好，人我已经找到，你们准备车船、石料，我们马上就到！

李成亮 老陆，快回去叫人直接到亲水圩！

老 陆 我……（犹豫后下定决心）好，咱村出来的没有孬种！（下）

[光暗。

[光亮。

[舞台地面上被不断起伏的蓝色绸布覆盖，前低后高。舞台左右有前后相错的两个斜台。前方斜台略平，最高处与右侧幕相接。后方斜台较陡，与左侧幕相接处有一高台，且从左侧幕伸出几根又粗又长的缆绳从斜台伸入蓝色绸布中。幕后指挥声：“车辆靠前，船舶准备！前方人员迅速撤离！”

[幕后唱 ：（慢）天地齐昏暗，

电光划长空，

呐喊声阵阵势如虹，

奈何银河缺堤拥。

穿恶浪，闯旋涡，

迎激流，战涛汹，

连天烟波笼，

驰骋激流中。

（快）天地齐昏暗，

电光划长空，

呐喊声阵阵势如虹，

奈何银河缺堤拥。

穿恶浪，闯旋涡，

迎激流，战涛汹，

連天烟波笼，

驰骋激流中。

[与音乐声同时响起幕后指挥声：“准备就绪，第一辆车，快！”

[舞台前方斜台。

李成亮 （左侧上，脱掉雨衣甩在身后）我先来！

老 陆 （左侧急上，把李成亮拉到身后）我可是有30年驾龄，当然我先来！

李成亮 老陆！

老 陆 咱村出来的可没孬种！（跑上斜台进入右侧幕）

[巨大的落水声。

李成亮 （看着舞台斜后方，跪下大喊）老陆！老陆！

[老陆从右侧后一道幕中出场，在蓝色绸布中做若干翻滚挣扎的游水动作，后一把拉上缆绳顺斜台登上左侧高台，张书记拉其上岸。

[幕后指挥声：“下一辆，快！”

李成亮 （站起身，大喊）我来！（重复老陆动作，拉着绳索攀上斜台时，滑了一跤，向下坠去，手拉着缆绳又被水冲远）

老 陆 小心后边的石块！

张书记 一定要坚持住！

[李成亮咬牙紧拉缆绳，在张书记和老陆的帮助下登上高台。

张书记 成亮，你的手！（向后大喊）来人，快送医疗车，快！

[两人从左侧幕登上高台，带李成亮下。

[与此同时，五六人依次大喊“我来”，并重复老陆的动作，相继在左侧高台站定，紧张地望着下面。

小 椿 （最后跑上，大喊）船让我来！（重复老陆动作）

[小椿拉住缆绳向上攀登，同时响起幕后指挥声：“大家快一起用力拉绳，把船翻过来！”

[多人拉船的号子声响起。

张书记 （激动地指着前方）快看，堵住啦！

[幕后连同台上的演员一同欢呼：“堵住啦！堵住啦！”

[大家跳跃着拥抱在一起：“我们成功啦！”

[张书记看着他们喜极而泣。

[光暗。颁奖的音乐声奏起，结束。

[光亮。李成亮、老陆、小椿等人人手拿一个卷起来的奖状，背着行囊上场。

小 椿 成亮叔，我读书读得少，这还是第一次得奖状呢。

李成亮 一定要收好了，这可是政府给我们颁发的抗洪抢险荣誉奖状，拿回家给你爸妈看看，他们就知道你的厉害啦！

小 椿 嗯嗯，回去我就把它贴到墙上。

老 陆 啥奖状不奖状的，这次能结得了工钱我就高兴。没想到张书记还真够意思，还给我们申请了特别奖金！

小 椿 成亮叔，那我们这次回村还回不回来啦？

李成亮 （落寞）咱们先回去看看家里安置得咋样啦……

[张书记拿着信封上。

张书记 成亮，你们等等，咋不说一声就要走呢？

李成亮 回家看看，都不知道家里咋样呢！

张书记 那看一看还要回来呀，你拿着吧！（把信封放在李成亮手中）

李成亮 这是？（打开看）

张书记 你们的工钱呀！我早就找到那个包工头啦，给他下了最后通牒，让他补上欠款，没想到事情一多，就耽误到现在。

李成亮 张书记，谢谢……谢谢……

张书记 啥都不说啦，回去把家里安置好。记住赶快回来，接着干！

李成亮 （犹豫）那还要看大伙的意思。

小 椿 一定回来！

老 陆 一定回来！还跟着成亮干！

[所有人笑作一团。

[幕后唱：我在党的怀，

党在我的心，

哪怕污泥沾满身，

汗水透衣衫。

我在党的怀，

党在我的心，

引我前行促我奋进，

热血献青春。

[剧终。

（作者单位：安徽省艺术研究院）

责任编辑 刘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