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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军西行见闻录》写作时间地点的考订及其价值再认识

2021-07-11李娟

红广角 2021年2期
关键词:陈云

李娟

【摘 要】陈云向共产国际所作有关长征的汇报,对于促成共产国际认识转变以及对于长征和中国革命的支持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陈云有关长征的文献主要涉及《遵义政治局扩大会议传达提纲》《关于红军长征和遵义会议情况的报告》《随军西行见闻录》《英勇的西征》。在长征文献的研究中,陈云有关长征文献的发现及价值已有充分研究,不过有关《随军西行见闻录》著述时间地点的论述存在不同的说法,分析探讨此疑问,对于学界深入了解陈云有关长征文献的价值意义,加深对红军长征的认识了解,有着一定的价值。

【关键词】陈云;长征文献 ;《随军西行见闻录》

【中图分类号】K26【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2096-6644-(2021)02-0067-08

《随军西行见闻录》于1936年首次刊登于中共在巴黎创办的《全民月刊》上,作者署名“廉臣”,讲述了一名国民党被俘军医跟随红军队伍长征,历时8个月跨越七省的所见所闻。作者语言生动,文笔流畅,以沿途奇妙的风土民情、有趣的故事为背景,详细记载了红军从江西出发到胜利渡过泸定桥期间,强渡乌江、智取遵义、四渡赤水、巧渡金沙江、强渡大渡河的军事行动,记录了红军行军途中爱民助民、宽待俘虏的各种活动,反映了紅军不畏艰险、勇于战斗、纪律严明、紧密团结的精神面貌。这些栩栩如生的细节描绘,带给时人关于长征鲜活真实的认识,有力驳斥了国统区新闻封锁舆论操控下对长征和红军的不实报道。由于记载生动自然,内容丰富有趣,被多家报纸转载,在国内外陆续发行了单行本,由多家出版社先后出版了若干版本。不过“廉臣”的真实身份,直到1985年才为世人所知。在纪念遵义会议召开50周年之际,《红旗》杂志首次说明了“廉臣”是陈云的笔名,红旗出版社出版了署名陈云的《随军西行见闻录》单行本,这一谜底才被揭开。

一、陈云有关长征文献的形成及价值

1934年10月中央红军出发长征,陈云时任中央政治局委员、常委,并作为后卫掩护部队红五团中央代表开展工作,在出色完成任务之后随军调回中央担任军委纵队的政委。1935年入驻遵义城时,陈云担任遵义警备司令部的政委;渡过大渡河后,被委以重任赴上海恢复党在国统区的地下组织,并设法与共产国际取得联系,汇报遵义会议及长征的情况。在遵义会议期间,陈云曾写下传达提纲,向部队传达会议相关精神。1936年8月底陈云到达莫斯科,随后向共产国际作了关于长征和遵义会议的汇报。这些汇报经过整理、出版后,成为关于长征的重要文献。

陈云有关长征的文献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陆续得到发现与揭示。1982年,中央档案馆在1957年从苏联接收回的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团文件中发现了《遵义政治局扩大会议传达提纲》,并得到陈云的确认,形成时间据胡乔木考证为1935年2月中旬至3月上旬。1996年,中央文献研究室和驻俄使馆从俄罗斯国家档案部门保存的有关共产国际的档案中发现了《关于红军长征和遵义会议情况的报告》,成文时间为1935年10月15日。《关于红军长征和遵义会议情况的报告》经他人整理,署名施平,以《英勇的西征》为名,发表于1936年春出版的《共产国际》中文版。

作为陈云研究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学界对于陈云与长征这一主题展开了充分的研究,揭示了陈云在长征中的活动与所作的贡献,指出“陈云不仅恢复了我党与共产国际的联系,为党的正确路线赢得了重要的国际支持,而且向世界首次宣传了中国红军的长征,使外界了解到中国革命的真相”。在陈云有关长征文献的研究中,遵义会议的部分较为集中,《遵义政治局扩大会议传达提纲》的发现与揭示,为学者们研究解决遵义会议相关问题提供了参考材料,也推动了关于陈云对遵义会议所作历史贡献的研究,《关于红军长征和遵义会议情况的报告》登载发布后,学者指出其对于“弄清了遵义会议之后,陈云在莫斯科向共产国际报告的具体内容”“印证了我们党作出的两个历史问题决议中关于遵义会议的结论是完全正确”“有力地驳斥了王明对遵义会议和对陈云的肆意诬蔑”的重要珍贵意义。关于《随军西行见闻录》的研究也十分丰富,主要集中在其向世界宣传长征之意义以及史料价值方面,学界分析了作者作为长征领导决策亲历者所写报告的真实权威性,所记内容在长征记录方面的完整系统性,行文写作方面的策略讲究及其效果,根据陈云晚年的回忆揭示了化名“廉臣”的原因,列举展示了《随军西行见闻录》的早期版本以及收藏情况。随着研究的深入,学者们将文献联系起来,进行综合分析,考察陈云1935年在莫斯科遗存的三份讲述长征的文献,还原分析其汇报的情况与作用贡献;综合分析陈云在长征中的活动和贡献,对所留三份文献形成、传播及价值逐一分析;将《遵义政治局扩大会议传达提纲》《关于红军长征和遵义会议情况的报告》《随军西行见闻录》《英勇的西征》联系起来,就陈云有关长征文献的形成、发现、发布与价值开展系统的分析研

究。不过,陈云长征文献研究中有关《随军西行见闻录》的写作时间、地点产生了不同的说法,与其他三者关系的讨论还不够充分,对其传播价值介绍有待完善,所以有必要理清其中关系,从整体上予以分析考察。

二、《随军西行见闻录》的不同说法及其考证

《随军西行见闻录》的写作时间和地点,基本有两种看法。一种以1995年出版的《陈云文选》(第一卷)为代表,指出“这是陈云同志为宣传中国工农红军长征,在莫斯科写的一篇文章”,将它列为《遵义政治局扩大会议传达提纲》的附录。持有此观点的还有《陈云与〈随军西行见闻录〉》《陈云和他的〈随军西行见闻录〉》《长征,气吞山河的英雄史诗——析陈云的〈随军西行见闻录〉》《〈随军西行见闻录〉的几种早期版本》《陈云与长征》等论文。另一种以朱佳木的《陈云》为代表,认为该文在上海写作,完成于莫斯科。持有此观点的还有《陈云与长征》《陈云巧借“旁观者”第一个向世界报道红军长征》《陈云为何在长征途中悄然失踪》《陈云的长征情结》《陈云与遵义会议的不解之缘》《陈云与长征》《论陈云在红军长征中的独特作用》《陈云长征过贵州》《陈云的上海印迹》《陈云在长征途中悄然“失踪”始末》等论文。

由此可见,关于该文的撰写有“莫斯科说”与“上海说”两种不同的说法。究竟陈云何时何地开始撰写此篇文章,笔者查阅了国家图书馆所藏1936年3月的《全民月刊》杂志,在其“社会写真”栏目中登载了此文,并注明写作时间地点:“廿四年八月于沪滨”。陈云晚年回忆时曾提及采用“廉臣”笔名是出于掩饰迷惑敌人、对外宣传的需要。作为笔名写作并假托身份所写的文章,此写作时间与地点是否也存在假托之处?这需要结合陈云写作背景、文章发表情况、文章内容情况以及文章与陈云所写其他长征文献之关系来综合分析。

首先,从写作背景入手分析。陈云自参加革命工作以来,一直主要从事国统区地下组织工作。1935年6月,陈云在地下组织的掩护下,离开红军队伍,奔赴上海,着手恢复白区地下工作,并通过共产国际驻上海的联络员与共产国际取得联系。陈云6月底到达上海后,由于上海地下组织遭到破坏,在共产国际的帮助下于8月5日左右从上海出发,8月20日在共产国际“七大”闭幕的时候,辗转到达莫斯科。从时间上看,陈云在上海期间停留了一个多月,具备写作《随军西行见闻录》的条件。从写作目的上看,由于肩负着恢复地下组织和汇报长征以及遵义会议情况的双重任务,需要准备相关数据,用以向组织汇报,并可用于在国统区内流传,扩大在普通人民群众中的宣传。由此推测,《随军西行见闻录》应为在上海期间起草撰写。关于此点,原中央党史研究室研究员李海文曾指出,“《随军西行见闻录》便是陈云在上海等候去蘇联的一个多月时间里写下的追述红军长征的文稿”。《陈云的〈随军西行见闻录〉与上海》也写道:“陈云逗留申城期间,除了努力开展党的秘密工作外,还抽空核对相关资料,准备给共产国际的一个报告;而且,还挑灯夜战记下长征中许多难忘的情景,初步形成一部叙述长征的书稿。”

其次,从发表的刊物上看,《全民月刊》为中共在巴黎的宣传刊物,创刊于1936年3月,设置有全民论坛、时事论、学术专载、社会写真、世界琐闻、华侨论坛、名词释义、随笔杂感、学艺情报、统计资料、专载、时事纪要等栏目。在内容上,该刊主要有五个方面:一是宣传抗日救亡运动的主张,如陈绍禹(王明)的《抗日救国与全民统一战线》,署名实甫、中共著名马列著作翻译家张仲实的《回顾与展望》,党外人士胡秋原呼吁联合抗日的《最后关头与唯一出路》,以及《平津十校学生自治会为抗日自由通电》《东北抗日联军领袖通电》《中国红军领袖通电》《中国共产党告全国民众各党派一切军队书》《十九路军将领组织中华民族革命同盟宣言》等文献。二是鼓励学生的爱国救亡运

动,如共产国际中共代表团秘书廖焕星所写的《救国运动与言论出版自由》,及《本刊同人慰告全国学生和各界青年书》《学生救国运动的意义及其前途》(余杰)、《世界舆论中之我国学生救国运动》(董

标)。三是揭露法西斯的暴行,如《日帝宰割下东北同胞之惨状》(远方)、《日本迫害全球华侨》。四是分析世界各国军事概况,如《日本的备战狂》《五海军国现有军力比较》《各国的军事工业》。五是支持弱小国家反抗法西斯的活动以及世界民族解放运动,如《最近阿比西尼亚埃及巴西之民族运动》(李坡堤)等。在该刊《创刊宣言》中,宣称创刊目的有:“本刊第一个目的,在做欧洲及美洲的侨胞以及同学们的一个共同联络声气以及互相切磋的机关,一个公开研究学术和讨论问题的机关。”“本刊的第二个目的,在对世界政治经济及社会文化的情形,作系统的介绍。”“本刊第三个目的,在讨论全民救亡图存的具体方案。”“最后,本刊不独希望成为一个严肃的研究的讲坛,也预备广登文艺及随笔小品,使同时也成为一个有兴趣的公园。我们不独希望把国外的意见介绍给国内,尤其愿意把国内各方人士、学者、文豪的意见和作品,介绍到国外来。”在刊物上,还登载了《救国时报》的广告。从创刊目的和栏目设置来看,该月刊与《救国时报》同为此期中共在国内外公开发行的宣传刊物。《随军西行见闻录》与在莫斯科学习的萧三从莫斯科发回的通讯《托尔斯泰故居访问记》一起,共同登载于“社会写真”栏目,以文艺作品的形式进行对外宣传,符合《全民月刊》的思想性与趣味性共存的第四个创刊目的,这与陈云所言“便于在国统区内流通、假托为一名被红军俘虏的国民党军医”的写作目的不太吻合。与国统区秘密地下发行不同,《全民月刊》作为公开发行的刊物,无须作任何伪装。从同期发表的其他文章情况来看,《随军西行见闻录》的登载应为原样照录,未经再次删改。就目前资料所见,《全民月刊》是最早公开发表《随军西行见闻录》的刊物。《随军西行见闻录》应是陈云写作完成之后,为《全民月刊》选中作为宣传之用。若在莫斯科创作,从该文发表的时间与环境看,其写作角度应有相应的调整与改动。《全民月刊》作为中共宣传刊物,其稿件应经由相关方面审核,《随军西行见闻录》所注创作时间“廿四年八月于沪滨”也应经过相关审核。除署名不得已假托外,其写作的内容与创作的时间应为真实情况的记录。再者,“廿四年八月于沪滨”符合陈云的经历,可视为《随军西行见闻录》写作时间地点的真实记录。

最后,从陈云有关长征文献的形成来看,《随军西行见闻录》应为《关于红军长征和遵义会议情况的报告》的前期准备材料之一。陈云有关长征的文献有《遵义政治局扩大会议传达提纲》《遵义政治局扩大会议》《随军西行见闻录》《关于红军长征和遵义会议情况的报告》等。其中《关于红军长征和遵义会议情况的报告》是1935年10月15日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书记处会议听取陈云汇报时的记录,这份报告成为中国共产党人向共产国际所作的第一个关于长征的报告。陈云的汇报对共产国际正确认识和支持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共中央具有重要意义。《遵义政治局扩大会议》的手稿则是1956年中央办公厅从莫斯科接收回来的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团文件之一,没有作者署名和成文时间,原名为《(乙)遵义政治局扩大会议》。《遵义政治局扩大会议传达提纲》是1935年1月,中央政治局在遵义召开政治局扩大会议后,陈云作为中央政治局委员所撰写的向部队传达会议精神的手稿,陈云到莫斯科以后又作了修改,将其作为向共产国际报告的组成部分,其内容主要介绍遵义会议情况。《随军西行见闻录》侧重于介绍红军长征的军事胜利以及宣传红军的正面形象,而《关于红军长征和遵义会议情况的报告》既分析了长征的经过、胜利及其原因,还指出了遵义会议所取得的成果。经陈云确认,《遵义政治局扩大会议》的手稿由《遵义政治局扩大会议传达提纲》修改而来,为其遵义会议后所写稿件誊写而成,作为向共产国际报告的组成部分。基于同样的理由,可以推测,陈云前期在上海撰写了《随军西行见闻录》,并将其带到了莫斯科,作为《关于红军长征和遵义会议情况的报告》中关于长征部分的重要的取材来源。我们在二者中可以看到许多相同的情节与描述,譬如,《随军西行见闻录》中,详细描写了龙云派人给薛岳送去地图和药品,被红军截获从而获得渡过金沙江信息一事,在《关于红军长征和遵义会议情况的报告》中也有描述。关于刘伯承和彝族部落结盟之事、九旬老人对于石达开和红军之印象,都有相应的描述。此外对于强渡大渡河、飞夺泸定桥,两篇文章均有详细描述。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得出如下论断,《随军西行见闻录》为陈云在上海期间写作,《全民月刊》上所登载的1935年8月为其写作时间。它是《关于红军长征和遵义会议情况的报告》的前期重要素材,在陈云关于长征文献的形成上,在对外宣传上,有着同样重要的价值与作用。

三、《随军西行见闻录》的价值

陈云的汇报向共产国际完整地介绍了有关遵义会议和长征的情况,“这一报告对于共产国际和苏共中央改变在中国共产党领导核心问题上的老看法,转而支持毛泽东,产生了深远影响”。《关于红军长征和遵义会议情况的报告》对达到这一结果有直接作用,而《遵义政治局扩大会议传达提纲》《随军西行见闻录》则是报告的前期准备,也起了积极的作用。单独强调《关于红军长征和遵义会议情况的报告》是不全面的,因为《随军西行见闻录》是《关于红军长征和遵义会议情况的报告》的前期准备材料,它促成了《关于红军长征和遵义会议情况的报告》的完成。单独强调《遵义政治局扩大会议传达提纲》的作用也是不全面的,因为遵义会议的作用是通过长征过程中失败与胜利的前后对比得以体现的,离开了长征部分的讲述,遵义会议的作用无法充分体现。在发挥作用方面,三者为密不可分的共同体,不应该忽视《随军西行见闻录》在促成陈云关于长征文献的最终形成、促成共产国际对于长征和中国革命的支持方面的作用。

在《关于红军长征和遵义会议情况的报告》中,陈云指出共产国际对于红军印象的不实之处:“顺便说一句,在共产国际七大的展览会上有一大幅宣传画,画的是中国红军战士。必须指出,我们的敌人才把我们画成这样。事实上,红军的穿着要比画上的好得多。红军总是精神抖擞、英姿焕发地攻城夺地。红军根本不像这幅画上画的那样穿着破衣烂衫。展出的一些照片上的部队,都是儿童团或赤卫队,决不是我们红军的正规部队。”这一错误看法,《随军西行见闻录》早已有相关描述:“而云南人心目中之‘匪均系衣衫褴褛,困苦不堪,并无新式武器,而且抢劫居民者。彼等见赤军临该地时,既未沿途抢劫,而且纪律甚好,买卖公平,钞票兑现,并且服装整齐,有许多新式武器,为云南军队所未见者。”正是有了前期的写作经验,在这些对比的基础上,陈云特意对红军的着装作了更为细致的描述:“我们在占领刚才说到的那个县城时,着装都十分整齐:头戴钢盔,上穿四兜上装,下着马裤,腰缠精致皮带,裹腿整齐。每人都挂着一只从蒋军那里缴获的皮包,营以上军官都配有望远镜。我们还拥有轻重机枪,而滇军和黔军的机枪都没有我们这么多。”陈云的描述给共产国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书记处书记曼努伊尔斯基在会上针对陈云的发言深有感触地说:“我要说,这是极其珍贵和十分重要的材料,多年来我们还不曾有过外国党的这类材料。……我认为,迄今为止在我们对中国的态度上有过许多的热情和下意识的爱,但我要让你们相信,今天我们看到的东西与我们迄今所看到过的完全不同。我们看到了一个确实在中国成长为一支巨大力量的生气勃勃的党。”

《随军西行见闻录》不仅有助于共产国际了解中国长征,也有助于破解当时民众对于革命和红军长征的偏见。红军长征后,国民党大肆宣布红军流窜、被击败、扰民等谎言,国统区报纸发表许多不实报道。在《随军西行见闻录》中,陈云从普通人的眼光入手介绍红军领袖,十分贴近现实,非常具有说服力。如作为军医被捕时,“我初以为凶暴异常,岂知一见之后,大出意外。我第一次为毛泽东与朱德诊病时,毛泽东似乎一介书生,常衣灰布学生装,暇时手执唐诗,极善辞令。我为之诊病时,招待极谦。朱德则一望而知为武人,年将五十,身衣灰布军装,虽患疟疾,但仍力疾办公,状甚忙碌。我入室为之诊病时,仍在执笔批阅军报。见我到,方搁笔。人亦和气,且言谈间毫无傲慢。这两个赤军领袖人物,实与我未见时之想象,完全不同”。不仅如此,书中还描写了红军破解这些谎言的活动:“赤军在西延山脉周围遭遇了极多困难。最重要困难之一,就是赤军每到一处,全村全镇房屋粮食统统烧了,究竟是谁烧的呢?开始老百姓传说是赤军烧的,但是事实上我不能完全相信,因为许多镇市在赤军未到前已在火烧了,这样难道赤军自造困难吗?把房屋粮食统统烧光,岂非使赤军自己无处住无处吃吗?后来这个事情水落石出了。当赤军驻广南寨时(广西龙胜县之西北),我们卫生部于次晨集合于广南寨镇外田野间而快将出发时,忽见镇内三处房屋同时起火,显系有人放火。总卫生部司令员贺诚即下令警备连回镇搜索,忽然捉到七八个穿赤军军装的放火的人来。一问他们,都是广西口音,就供出他们是龙胜县政府所派,专烧民房,每日得大洋二元。作用在一方面使赤军无处住,不得食,一方则引起居民对于赤军之怀恨。……卫生部部长贺诚当然不是一个笨人。他当时听了他们如此说,一方面即传令部队大家去救火。救熄后,召集全镇居民来开会,当场要这放火的冒充赤军的七八人在居民前自供。结果几百居民立刻动手把这七八个人一顿拳足,打得那几个人快要气都没有了。”从亲历者的角度来讲述谣言的产生、破解全过程,其宣传效果自然不言而喻。

该文发表后,在莫斯科发行了单行本,此后在国内多次再版。1937年3月为《外国记者西北印象记》一书收录,后又以《从江西到四川行军记》《随军西征记》《从东南到西北》等名出版,并被《长征两面写》《红军长征随军见闻录》等书收录。《从江西到四川行军记》书前的“刊印前言”对其称赞有加,将它与同期同类著作进行对比,说“如今在市面上已有二三种关于二万五千里行军的记录,可是我们觉得不够逼真,太零碎。本书是巴黎出版的一种比较写实的记载,我们认为在描写的态度与文字的通俗、连贯、有趣味方面,是极适合于大众阅读的,所以决定将它重印了。我们自己很客观的认为这本书是比较好的”。新中国成立后,又多次再版。

全民族抗战爆发后国共第二次合作形成,陈云关于长征的文献引起了日方的重视。国家图书馆藏生活书店1938年5月再版的《随军西征记》,盖有“东亚同文书院研究部”之章。东亚同文书院是日本对华情报整理机构,近代以来利用学生对华进行了大量的调查,为其对华侵略提供参考。该书作为东亚同文书院的藏书,可以从中看出日方对中共情报的重视与搜集。上文提及的国家图书馆所藏民生出版社1937年11月初版《从江西到四川行军记》上盖有“在上海日本总领事馆特别调查班”印(中间有数字“17、2、20”“00638”,当为入藏日期和编号)。“特别调查班”是1938年4月日本外务部门在中国建立的特务情报机构,由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负责,从事情报的搜集分析。该书作为调查班的藏书,再次显示了日本情报系统对于中共材料的重视。1937年成立的日伪“新民会”,还将登载《随军西行见闻录》的《全民月刊》,和上海文史掌故杂志《逸经》(曾登载介绍红军长征全程文章《红军二萬五千里西引记》)一并查禁。“新民会”为了配合伪“中华民国临时政府”的思想文化统治,从1938年6月13日起,开展“剿共灭党”活动,组织实践班“没收反日抗日图书,反新民主义文书及国民党标识”的图书,以达到其奴化统治的目的。《随军西征记》宣扬红军长征的胜利,呼吁国共双方停止内战、联合抗日,故遭到了查禁。这从另一个角度再次印证了该文献的重要之处。作为一本革命战争年代宣传红军长征及呼吁抗日救亡的图书,《随军西行见闻录》多次出版发行于国统区,又为日本侵华三个机构所收藏、查禁,可以说是不多见的,这突出体现了该文献的重要价值与珍贵之处。

作为陈云有关长征文献的重要组成部分,《随军西行见闻录》在不同时期发挥着不同的作用。革命年代,它是革命家向国统区宣传红军及长征真相的进步读物,是中共代表向共产国际所作汇报的重要材料。抗战时代,它是了解中共及红军活动及精神面貌、宣传抗日的救国文献。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研究的深入,陈云有关长征文献所反映的精神与信念历久而弥新,而对文献价值与作用的了解与研究必将更加全面而深化。

[作者系国家图书馆典阅部副研究馆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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