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豆
2021-07-11蒋晓华
蒋晓华
我把一碟炒黄豆放在电脑旁,边吃,边开始写黄豆。
从小时候吃到现在,我一直把它叫黄豆。小时候是不知道,长大后有了点知识,知道它学名叫大豆。《现代汉语词典》对大豆的解释是:“一年生草本植物,花白色或紫色,有根瘤,豆荚有毛,种子一般黄色,供食用,也可以榨油,”或是“这种植物的种子。”对黄豆的解释是:“表皮黄色的大豆。”我们小时候吃的大豆,其实叫蚕豆。《现代汉语词典》对蚕豆的解释是:“一年生或二年生草本植物,茎四棱形,中心空,花白色有紫斑,结荚果。种子供食用。也叫胡豆。”或是“这种植物的荚果或种子”。
理论是灰色的,生活经验之树长青。我还是按小时候的叫法称之为黄豆吧,要不然,回到连队,老职工们听起来别扭,交流不在一个频道,说我变了,变得酸不溜秋啦忘本啦,可如何是好?
大豆也就是蚕豆,我小时候也吃了不少。只要团部的电影放映队来到连队,一个月至少有一次吧,那天就是连队欢乐的节日,家家户户都飘散着炒大豆、炒黄豆的清香。炒大豆最好在锅里放些粗一点的沙子或小石粒,像如今冬天里伊宁市大街小巷小贩们炒板栗一样,这样炒出来的大豆脆、好吃,咬起来咯嘣咯嘣的,是一种享受。把母亲炒熟的大豆装进衣兜里,看电影时嘴巴就不会闲着了,看到《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把日本鬼子、蒋匪帮都消灭光,兜里的炒大豆也消灭光了,于是回家睡觉,第二天到学校去,交流“米西米西”“死啦死啦滴”“看在党国的面子上拉兄弟一把”的观影体会。真快乐啊!在连队小商店里还可以买到油炸大豆,只是那会儿都“胃口大钱包小”,只能是偶尔解解馋。
连队向日葵、黄豆的种植面积远远大于蚕豆,近水楼台,炒黄豆当然也就和炒瓜子一样,成了我们看电影时的主要伴侣了。如同吃馕要喝奶茶,吃马肉要吃皮芽子,吃锡伯大饼要吃花花菜,烤羊肉串要放孜然,喝咖啡要有咖啡伴侣一样。瓜子我且按下不表,现在只说黄豆。
黄豆特皮实,对土质的要求不是很高,几乎在什么样的地里都能生长。连队寸土寸金,那会儿真正是民以食为天,主要作物是冬小麦和玉米。冬小麦六月底前就收割完毕了,马上翻地,还可以复播一茬黄豆,增加亩效益。玉米株距三十公分,行距四十公分,可以在行与行之间间种黄豆,提高土地利用率。黄豆成熟得早,等到玉米拔节灌浆需要大量肥水的时候,黄豆已经成熟可以收割了,不与正在结的玉米棒子争营养。现在回想起来,太佩服当年连队的干部职工了。这就是科学种田啊,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状元。
我从小学到初中都是在连队上的,那时连队劳动力一紧张就想到我们,可以说一年四季的庄稼活我们全干过。在玉米地里收割间种的黄豆是一件很辛苦的差事,天气炎热,不小心锋利的玉米叶片就割着裸露的脸、脖子、手和胳膊了,痛感几天都消失不了。
那時节,帮连队干活的时候,我们很喜欢唱一首被改编的儿歌《我是连队小职工》:“我是连队小职工,手拿小镰刀,身背小竹篮。放学以后去劳动,割草积肥拾麦穗,越干越心欢。哎嗨嗨,哎嗨嗨,贫下中农好品质,我们牢牢记心间。热爱集体爱劳动,我是连队小职工。”我们拾过麦穗,当然也捡过黄豆,那时叫拾秋。麦穗好拾黄豆难捡,得一颗一颗来。当时学校要学工学农学军,要批判资产阶级,对文化课不是很重视,我们的时间不值钱,能将这些遗失在地里的粮食颗粒归仓,是很有成就感的。那时弯腰捡个十天半月也不觉得累,晚上睡上一觉第二天又生龙活虎了。
我们打小就知道,黄豆是个宝,用途特别多、特别广。可以做豆面,可以磨豆腐,可以生豆芽,可以煮豆浆,可以榨油。可以炒着吃、煮着吃。可以当主食,可以当副食,可以当菜肴。当我唱起张寒晖的《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眼前就浮现出“满山遍野的大豆高粱”,歌词里的“大豆”就是我们小时候叫惯了的黄豆。东北同胞吃惯了大豆和高粱,甚至东北的马不吃豆饼都没有劲,就没有战斗力。1949年夏,第四野战军挟辽沈战役、平津战役取得全胜之虎威,横扫半个中国,一举挺进我的老家湖南,不得不暂时停下进军的脚步。原来众多来自东北的将士不适应南方炎热潮湿的气候,水土不服,引发各种疾病,战斗力大减,而东北来的拉炮的骡马亦如此,连饮食都不适应。于是及时调整,避过炎夏,秋后再战,同时开展“兵强马壮”运动,帮助官兵适应新的环境恢复体力,同时从东北紧急调运大量豆饼,满足骡马“战友”的口腹之欲。由于采取了这样一系列行之有效的针对性措施,后来取得了衡宝战役等辉煌胜利,一直将八一军旗、五星红旗插到了海南岛。
我去过东北三省,如今“满山遍野的大豆高粱”早已不再涛声依旧,被水稻等作物所替代。听专家介绍说,大豆产值低,综合效益不好。我们有限的十八亿亩耕地拿出几亿亩来种大豆目前也不够现实。这是一个亟待研究解决的课题。
扯远了,说来说去,还是从小埋藏在心底很深很深的黄豆情结在发挥作用。真想成为黄豆产业里的袁隆平院士,研究出高产稳产的杂交黄豆,为国分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