锄草记

徐志学

1992年，我初中毕业，按分数线可以进入县一中，但由于家庭困难，不得不选择在镇办高中就读。

1993年7月，镇办高中撤销，要求在读生统一转入县一中。听到这个消息，我喜忧参半。喜的是终于实现了到县一中读书的梦;忧的是因家庭经济原因，父母极有可能反对我继续读书。犹豫了很长时间，我才忐忑不安地把事情告诉了父母。不出所料，他们强烈地反对我到县一中读书。我能理解他们，两年的学杂费、生活费要好几千元，这对一个贫困的家庭来说，无疑是沉重的负担。连续几天，我茶饭不思，常常暗自落泪。母亲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壮着胆子与父亲商量：“让娃儿暑期自己挣学费，咋样？”父亲想了想，点点头。

村子里有一片茶场需要除草，每亩地的工钱是3元。我找到场长，狠了狠心，要了八十多亩。

每天早晨四五点钟我就起床，独自扛着锄头来到茶园。初次干这样重的体力活儿，用不了多久，双手就磨出了水泡，亮晶晶的。我顧不上疼痛，继续挥动锄头。八十多亩地，每天平均要锄二亩左右才能如期完成任务，挣够200多元学杂费，我不敢停下来休息。然而，水泡很快被锄把磨破了。积液排出后，疼痛变得剧烈，但我仍然不敢停止劳作。再后来，伤口处的皮肤脱落了，血混合着水流出来，钻心地痛。为了不影响劳动进度，我用一块破布裹住双手，继续锄草。

最折磨人的是三伏天正午的阳光。茶园里的杂草十分茂盛，有的比我的个子还要高。站在草丛前，仿佛立在面前的不是草，而是一堵密不透风的热墙。这种情况下，即使纹丝不动，也让人心慌气闷、呼吸急促。然而，我不能站着不动，我必须劳动，甚至必须加快劳动的进度。一活动，汗就从每一个毛孔中钻出来，汇成小溪，顺着额头、脖子滚滚而下。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被太阳一烤，仿佛是箍在身上的道道绳索。

在茶园里锄草，还得提防毒蛇。一次，我发现一棵茶树的根部长满了杂草，连忙用手去拔，手却碰到一个柔软的东西，原来是一条在草丛间纳凉的毒蛇。它吐着猩红的信子，恶狠狠地盯着我。我吓得脸色苍白、手足无措，连忙退却。毒蛇却扭动着身子快速地向我袭来，眼看到了我的面前。我急中生智，用手中的锄头狠命地向它的脑袋砸去。蛇的头很快垂了下去，停止了前进。望着在地上不停地蠕动着的红黑相间的蛇身，我第一次感觉自己长大了。

一天下午，我刚到茶园，天空就布满了乌云。这是暴雨到来的前兆。看看大片没有锄完的地，我顾不上天气的变化，开始工作。很快，雷声大作，暴雨倾盆，风雨夹杂着冰雹劈头盖脸地向我砸来。我提起锄头，飞奔下山，等跑到家才发现鞋子掉了一只，幸好苍天护佑，脚没有太受伤。

暑期结束时，我的脸和手臂被晒得黝黑发亮，手掌上结了一层厚厚的老茧，但我终于把八十多亩茶园锄完了。场长把250元钱递给我时，由衷地说：“你娃子自个儿挣学费，有出息！”我捏着这沓混合着我的汗水的钱，欣慰地笑了。

（作者单位：十堰市竹溪县蒋家堰镇中心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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