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浮船

那年夏天，赤日炎炎，做什么事都会汗流浃背，家在阿根廷的保罗和妻子依莎贝决定带两个正度暑假的儿子——尼克和汤姆，租一艘遠程航船去出海旅游。保罗富有航海的经验，这艘船还配有高性能的自动驾驶仪，因此保罗一家白天在甲板的躺椅上享受清凉海风的吹拂，吃了丰盛的晚餐后，在柔美的音乐伴奏下，翩翩起舞，尼克和汤姆跳了一会儿觉得不过瘾，就引吭高歌，船舱里洋溢着一片欢声笑语。

一路上，他们浏览了不少沿岸的壮丽景色，比如在智利北部的海岸边，他们看到两块巨石上面支撑着另一块巨石，形成了一座威武雄壮的大门，见多识广的保罗告诉妻儿，这就是人们所说的 “太平洋之门” ，本来它是一整块巨石，由不同质地的岩石组成，其中比较脆弱的砂岩，经过千百年海浪的拍打撞击，渐渐塌落，就形成了门洞，其他部分的岩石经得起冲刷，就变成了拱门，看上去有二十层楼那么高，确实壮观。尼克和汤姆说：咱们真是大开眼界了！

保罗对古老而灿烂的玛雅文化非常向往，在墨西哥北郊，他们有幸参观了当时的神庙遗址，人称黄泉大道，长3000米，宽40米，据说神庙之间距离的比例相当于太阳系九大行星的比例，其布局竟是太阳系的缩影。在大道的尽头是月亮金字塔，而它左边1000米左右即是著名的太阳金字塔，高64.5米，底边长225米，宽220米，塔旁还有个巨型广场，是古时祭祀神灵的场所。

依莎贝发现神庙墙壁上似乎有血迹斑斑，她问一位当地的老人，老大爷介绍说：古时候人们认为太阳并非永恒存在，需要不断用活人的心脏和血液供给它作为养料，因此当时每次祭太阳神需要上万颗活人的心脏。所以他们发现在神庙遗址，墙壁和祭台上满是厚厚的血迹和脂肪，真是触目惊心！

海面上似乎风平浪静，游船稳稳地前进。在驶近一座小岛时，保罗发现指南针的指针突然乱转起来，通讯仪器也全部失灵，刹时间惊涛骇浪扑面而来，船似乎被强大的磁力吸引过去，保罗说声不好！赶快叫大家穿上救身衣跳入海中，不久，听到一声巨响，船撞在小岛的礁石上，粉身碎骨！

保罗想：这小岛可真邪乎，是个鬼门关，魔鬼岛！事后他才知道这个岛有丰富的铁矿资源，它强大的磁场把铁船吸过去了。

保罗一家在冰凉的海水中漂流，四周茫茫大海，不知何处是海岸，又不敢往魔鬼岛方向游去。保罗鼓励两个儿子要沉住气，决不能惊慌失措，依莎贝的水性不及他们父子，保罗发现海面上漂浮的一块破木板，赶快送到她手中，在海上不知漂浮了多少时候，濒于绝望中他们看到远处有个黑点，就全力游过去，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原来是艘船，他们就拼命呼救，却无人回应。等到他们游近后上船一看，整条船上除了一个婴儿的尸体外竟空无一人！他们发现船上的木板已腐烂或长出了绿色霉点，罗盘已失灵，但船的引擎没有损坏，因此船仍能漫无目标地漂浮。

保罗从船长室的《航海日志》发现，原来这艘船早在1975年8月5日就离开哥伦比亚，是条漂浮在海上的幽灵船！

船上的大人上哪儿去了呢？为什么船上只留下个死去的婴儿？保罗一家百思不解，尼克猜测也许他们被外星人掳走了吧。

他们感到饥饿难忍，而船上的食物橱柜都是空空的，看来这艘船遇上了意外事故后已“弹尽粮绝”。保罗想：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在海上只能钓鱼果腹。他从储藏舱发现一种紫虫作为鱼饵，钓到一种蓝眼鱼，居然鲜美无比。

谁知怪事接二连三，先是一天早上小汤姆不见了，第二天早晨尼克又失踪。保罗夫妇悲伤万分，但又找不出原因。当晚，保罗偶然发现妻子吃了蓝眼鱼卵，他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全家只有他不爱吃鱼卵，难道……

当晚，保罗不敢真睡着，凌晨三时许，听到依莎贝起床开门出去，他悄悄紧跟，在星光下，发现她表情冷漠，双目却闪烁出奇异的光彩，正一步步踏上挂梯，即将走进海里。千钧一发之际，保罗一把抱住她，回到船舱。

依莎贝醒来后好像啥事都没发生。保罗把半夜发生的事告诉她，她才回忆起当时的幻觉：似乎看到一个奇妙的天堂，还听到诱惑的声音……夫妇俩这才明白两个儿子是如何一步步走向大海的……

保罗夫妇经过千辛万苦，终于巧遇一艘巴西科学考察船的搭救，他们又捕了一些带鱼卵的蓝眼鱼。科学家认为蓝眼鱼是欧文小星鲽的变种。他们通过尖端高速离心分析器， 从鱼卵中分离出一种特殊的生化物质，这种物质竟能使人产生强烈的诱导性幻觉，这就破解了漂浮的幽灵船之谜，船上所有人都被幻景诱入茫茫大海，而那个可怜的婴儿却是活活饿死的。保罗夫妇虽然痛失爱子，但他们却为以后航海的世人敲起了警钟。

（选自《美洲华文微型小说选》）

孙白梅，上海外国语大学英语系原副教授，移民加拿大后任职于多伦多公立图书馆，加拿大联邦翻译局注册翻译。田纳西·威廉斯《欲望号街车》中文翻译者（上海译文出版社1991年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