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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的艺术表达
——从澳洲树皮画看澳大利亚原始艺术

2021-07-03顾杰胡翠翠

艺术与设计·理论 2021年6期
关键词:桦树皮土著人树皮

顾杰,胡翠翠

(1.天津职业技术师范大学 艺术学院,天津 300222;2.清华大学 美术学院,北京 100084)

澳大利亚原意是“南方的大陆”,由拉丁文演变而来,奇特的气候特征和地形地貌令许多珍稀动植物在此繁衍生息,桉树便是其中的代表。桉树是大自然赠予澳洲的礼物,为澳大利亚的树皮画提供了丰富的原材料。

树皮画,显而易见,就是以树皮为载体作画。澳大利亚树皮画历史悠久,至今已有2000多年的历史。早在久远的时代,澳大利亚土著人便在雨季将成片的桉树皮剥下,经过多次漂洗把树皮泡软并修整好,烘干碾平后铺展在木棚内壁或棚上,以树枝、人发、袋鼠毛或植物纤维作为画笔,用木炭、赭石、蚕汁、血、土块等作为颜料,画出图形,或将树皮用烟熏黑,再用尖锐石刻出浅线。用树皮作画有一些天然优势:桉树粗壮笔直,具有光滑细密的浅褐色外皮,树皮上的特殊肌理,在作画结束后呈现出令人惊艳的效果,给人以不同的美感愉悦;对于画家来说,桉树皮这种绘画载体唾手可得,几乎取之不尽,也更易携带,便于保存①;树皮取自天然,能够给观者从未有过的感受,笔者曾到国家博物馆参观过“大师:澳大利亚树皮画艺术家”的展览,一进展馆,一股浓厚的原始质朴气息扑面而来,让人仿佛步入了原始社会,感受到其中“野蛮”“梦幻”的色彩。

澳洲树皮画上的装饰题材十分奇特,主要以动物和人物为主。动物方面,土著人大多选取具有图腾意味的形象②,如鸸鹋、食蚁兽、蛇、鳄鱼等。这些动物能飞会游,奔跑速度快,体力持久,繁殖能力更强,因此人们希望对它们施加控制,利用它们保佑自己的部落。值得一提的是,彩虹蛇这种动物在树皮画中的出现频率很高(图1),这与澳大利亚的信仰密切相关,澳大利亚土著人被认为是虹蛇的传人。传说在万物创始之时,澳大利亚人的祖先曾借助神秘蟒蛇的躯体在澳洲大地蜿蜒而行,并留下了纵横交错的足迹,在途中,祖先神灵创造了世间万物,塑造了今天的大地、河流、山脉、山洞和岩石。传说中的虹蛇体型巨大,力大无比,以彩虹的形式出现,具有使人们重生和死亡的能力③。人们将其作为守护神和造物主,希望发挥魔力,得到它的庇佑。在人物方面,土著人大多表现人的生育、祭祀、死亡、狩猎等仪式活动(图2),这些生动的形象不仅仅是他们本身的写照,更多的是以他们崇拜的祖先为蓝本,记录部族的历史和传说,可以称得上是澳大利亚原著民族精神世界与文化传统的百科全书。

>图1 《彩虹蛇纳里奥德》 1984年 巴戴耀·纳加麦瑞克 澳大利亚国家博物馆

>图2 《儒拉津勾氏族葬礼》1967年 马瑟曼·马瑞卡 澳大利亚国家博物馆

虽然澳洲树皮画上的图案五花八门,但都可以抽象为点、圈和线的符号。点是土著人应用最普遍的惯例符号,能够表现很多事物,如星星、火花或者燃烧的地面。各种不同的点状组合和纹样表现不同的内容,具有丰富而深刻的文化内涵。圆圈常被用来表现营地或岩石地,如聚集地、避难处等。线有多种不同形态,短直竖线代表着矛、骨头、路径等;波浪线可以代表蛇、河流、尾巴等;短锐的笔画通常代表英雄们的旅迹;波浪线穿过圆圈表示水和雨水。简单的点线面的组合却构成了树皮画丰富的表现形式。土著人没有受过专业的美术教育,因此乍一看澳洲的树皮画,有种儿童画的趣味:人们不追求立体效果,不主张明暗对比,而是把形象直观地摆布在空间上,有种稚嫩的童趣。树皮画在发展的过程中形成了不同的流派,其中一个“X射线透视画”尤其引人注目④,人们在红色背景或直接在树皮上绘出人物或动物的外形,接着将脊椎、心脏、肺叶及其他内脏器官也描绘出来。这与现在的解剖学有些相似,但最重要的,是表达了当时土著人的一种精神需求,正如当地一位艺术家所说:“我们表达的不仅是生物的躯壳,我们更想表达出他们活生生的生命形态。”

黄久红在《论艺术与文化哲学的关系》中提到:“艺术终究是一种文化,它不能不受文化的制约,又不能不具有文化的功能。”⑤笔者认为这句话适用于所有的艺术,澳大利亚树皮画也不例外,树皮上那些抽象又有内涵的图形、鲜艳又不媚俗的颜色,绝不是凭空产生,而是一定文化的映射,我们可以从树皮画中窥见澳大利亚土著人的文化。首先,我们能从树皮画中深刻感受到土著文化中的宗教功能。早些年,土著居民生产力水平低下,自然环境恶劣,只能通过巫术活动和图腾崇拜来表现对自然的敬畏和依赖。几乎每个部落都有自己的图腾,除了重大节日举行的祭拜,土著民族还将图腾画到岩石、沙石和树皮上,以此来祈求神灵保护,树皮画上形象各异的神体便是明证。由此可见,宗教往往渗透和融入到艺术中,构成艺术表现的一部分。其次,与神话的相关性也成为澳大利亚土著艺术的重要特色之一。树皮画上的每一个形象,包括动物、植物以及人等均是对某一个神祖以及相关行为活动的再现⑥。如中国国家博物馆中展览的作品《弥弥于狩》表现的便是传说中栖息在澳洲大陆的穴居精灵咪咪猎捕袋鼠的场景(图3)。精灵咪咪身材纤长瘦弱,而身材硕大的袋鼠几乎占满了整个画面,形成强烈对比,咪咪将获得的食物与部落分享,传递着应当分配食物、兼济众人的社会规则。看上去稚拙的树皮画中,澳大利亚土著居民的文化艺术呼之欲出。

>图3 《弥弥于狩》,约1980年迪克·古奈古奈·摩如摩如 澳大利亚国家博物馆

树皮画是澳大利亚古老又充满生命力的艺术表现形式,但它却不是澳大利亚所特有的,在非洲和中国同样有称之为“树皮画”的艺术品,下面笔者将阐释其中的不同点。首先是绘画载体的不同。如上文所述,澳洲树皮画的绘画载体是桉树皮;非洲却是一种称之为纸莎草的植物,纸莎草茎部富有纤维,将硬的外层去除后再将里边的芯剖为长条,排列整齐连接成片后便可以造纸作画;中国树皮画集中在吉林省,采用桦树皮为原材料,桦树皮材质粗细对比强烈,具有画家理想中的肌理,且柔韧度好,便于施刀。其次是发展历程的不同。澳大利亚土著居民仍过着渔猎生活,因此保留着原始艺术的特征,树皮画也成为澳大利亚土著居民至今仍流行的独特工艺;非洲纸莎草的书画艺术最早可追溯至三千多年前,但公元八世纪中国造纸术传入阿拉伯地区时曾对其造成冲击,直至20世纪50年代才得到恢复和改进;桦树皮工艺在中国吉林也由来已久,据说在明代就有了各种桦树皮制品,后来发展成为桦树皮画这种具有特色的艺术品。另外一个不同点是题材表现的不同。澳洲树皮画和非洲树皮画的画面情节生动,内容丰富,反映的多是古代神话故事以及平民生产生活的情景,表现了土著民族乐观的情绪和愉悦的生活,有强烈原始色彩的同时也充满生活气息,非洲树皮画中也有表现古埃及王室贵族生活的内容;中国吉林桦树皮采用中国画章法,根据树表皮上的天然纹理、形态与颜色,构造庭院式小景、名山大川风景画以及雪景等,天然与人工相辅相成,且呈现出高浮雕的效果⑦。澳大利亚桉树皮画、非洲纸莎草画以及中国吉林桦树皮画取自天然,各具特色,都是人类工艺百花中不可或缺的艺术瑰宝。

澳大利亚树皮画使用的材料,无论是绘画载体还是绘画工具,皆来自大自然的馈赠,淋漓尽致地体现了人类与环境、人工与自然之间复杂又微妙的关系;树皮画上的内容和形式依旧具有强烈的原始艺术色彩,充满梦幻的神秘感和旺盛的生命力,同时又与居民生活息息相关,有强烈的人间烟火气。画上的每一个形象、每一种色彩,都是对宗教活动、图腾与祖先崇拜以及神话故事的阐述,具有深刻又令人敬畏的涵义。除了澳大利亚树皮画,非洲树皮画以及中国吉林桦树皮画都各具特色,有着让人难以抗拒的魅力。它们取之自然又高于自然,接受着来自大自然的馈赠,又将这份礼物回馈给全世界,让全人类享受视觉上的文化盛宴。

注释:

①马雪君.澳洲树皮画[J].早期教育(美术版),2009(11):20-21:“树皮画的材料在澳洲唾手可得。生长笔直的桉树,有光滑细密的浅褐色外皮,是绘画的天然好材料。”

②沈斌.梦幻的想象 生命的追求——澳大利亚树皮画艺术特点浅析[J].南京艺术学院学报(美术与设计版),2000(04):85-87:“……与当地的岩画一样运用动物和人物为主要素材,运用与人类生命形式相近和人类利益相关的蛇、袋鼠、蜥蜴、鸸鹋、鸭嘴兽……”

③左茜茜.图腾崇拜及符号象征[D].南京:南京艺术学院,2013:“在古老神秘的澳大利亚大陆,虹蛇是土著的精神图腾,被土著当成上帝来崇拜,虹蛇图腾在土著文化生活中占据着十分重要的地位,它是几乎所有的土著人都信奉的神话。”

④左茜茜.图腾崇拜及符号象征[D].南京:南京艺术学院,2013:“树皮画的花纹图案,在继承传统绘画技法的同时,也有所创造和发展,形成了各种流派。主要有三大派:透视派、米米派和蒂维派。”

⑤黄久红.艺术与文化哲学的关系[J].剧作家,2008(01):158:“艺术终究是一种文化,它不能不受文化的制约,又不能不具有文化的功能。物质文化、制约文化以及非艺术的精神文化,大都直接或间接影响和制约艺术的存在和发展……”

⑥江舟.澳大利亚土著文化[J].风景名胜,2001(9):86:“……以土著人特有的思维方式,把部落中各种传说和神话故事画在树皮上,这样既便于创作又便于携带和保存……”

⑦宋小丹,刘大治.浅谈吉林树皮画[J].时代文学(下半月),2010(02):219:“吉林树皮画,采用桦树皮为原料,材质粗细对比很强,韧如皮革,便于施刀;虽纤如毫发而不断,虽经多年而柔润如初,且容易粘接、染色,制作时非常方便。更兼吉林地区原料来源充足,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简直是自然界赋予我们的瑰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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