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陶瓷装饰中的二方连续图式

黄玥雯 程红琳（景德镇陶瓷大学）

从形式上来看陶瓷的审美导向有造型和装饰这两个方面，装饰在陶瓷史的长河中扮演着一个不可或缺的角色，陶瓷装饰最早是作为实用功能出现的，在人类的实践活动过程中逐渐由实用功能转变为审美功能。陶瓷的装饰美可分为装饰工艺之美、装饰纹样之美，本文主要对陶瓷装饰纹样之美中常见的二方连续图式进行研究。

二方连续图式是由一个或多个纹样相组合而成的一个单位纹样的组成形式，它是由横式或纵式循环排列而形成的带状纹样，是图案花纹的一种组织形式。图案花纹呈带状分布，产生优美的、富有规律感的纹样。陶瓷装饰中二方连续图式的应用十分广泛，常被装饰在陶瓷器物的边缘处，也被称为花边纹样。

本文对二方连续图式在陶瓷设计中折射出的丰富的造物思想和设计理念进行分析，总结出二方连续图式体现在陶瓷设计上的文化意蕴。主要从审美意识的出现，二方连续图式在陶瓷装饰中的应用等方面进行了系统的分析研究。

一、陶瓷装饰的萌芽

装饰的萌芽与审美意识的出现有着密切的关系。早期原始先民是没有审美意识的，他们所从事的社会活动就是为了满足最基础的生理需要。旧石器时期为了获取食物、为了获得物资的满足而制造工具，从最早的就地取石，到粗糙的打制石器，再到磨制石器，这一系列演变其实也就是在实践的过程中为了获得生活的满足。原始先民在不断地对工具进行改进的过程中出现了越来越光滑、美观的生存工具，对实用功能细致的追求以此便萌发了最早的审美意识，这种基于生存需要的审美意识实际上是实用功能的派生物，审美的需要基于温饱问题得到解决后逐渐出现，而装饰也伴随着审美意识的出现而萌芽。新石器早期的墓葬发现有石头的装饰品、动物的骨骼制品，从出土的装饰品可以看出装饰开始萌芽。

最早的陶器也是基于生理需求而出现的，它具有完善的实用功能，满足人们对物质生活的需要。陶器出现的根本原因是由于对火的熟练使用，先民偶然发现泥土烧制后会变得坚硬无比，同时偶然留下的编织物的纹路在我们现在看来就是装饰纹样最早的体现。

原始陶器装饰中体现出来的审美性，其功利目的大于审美目的。一方面是来自于生活实践的结果，原始部落会把和自己生活相关的装饰题材运用在陶器的装饰上，比如一些部落会把网状纹记录下来，而网状纹代表着和他们部落的生存相关，以此来传达出网可以捕鱼来解决温饱的讯号；另一方面原始装饰和宗教崇拜相关，原始先民会把某种形象当成部落的保护神并且把这个形象作为他们部落的标志符号刻画在一些陶器上，这种标志性的符号称为图腾，是一个具有实用意义的符号。

二、方连续图式在陶瓷装饰中的出现

原始时期的彩陶装饰中就已明显出现二方连续图式。原始先民通过对生活的观察以及受原始宗教的影响，创造出来了优美的二方连续图式，并将其装饰到陶器的表面，其独特的骨骼形式呈现出富有节奏的秩序美。原始社会的器物装饰主要是对自然物的模仿，二方连续图式的产生与人们的自然崇拜有关。人体和大自然的生物几乎都是对称均衡的形态，在一定的活动中形成重复连续的轨迹，先民们在受到蓝天白云、飞禽走兽、花草植物、鱼水山川等自然景观的启示下开始对大自然进行效仿，对自然景观进行提取、重组，并进行研究创新，将简单的几何纹样复杂化，再横向或者纵向形成连续的带状图案。对自然的观察和对生活经验的感受、积累和总结是二方连续图式形成的重要原因。人的生理需要是最基础的层面，在满足生理需求的实践活动中产生了很多生存工具，如捕猎的编织和网状工具等都有一定的规律，都是由一个单位纹样循环重复成为一组单位纹样的图案，这些和人类生存息息相关的、优美的规律启发着先民在彩陶的装饰中运用到了二方连续图式。

早期的陶瓷二方连续图式由简单的图案连续排列成带状分布，每个图案并不是完全一样的，而且单一且分散，二方连续纹样一般有简单的几何纹、复杂多变的植物纹。原始时代常见的彩陶二方连续纹样多以宽带、直边、三角、平行线和折线等几何纹为主。随着时间的推移，陶器二方连续图案中植物纹逐步增多。如：仰韶文化时期的半山类型彩陶纹饰中几何纹占有大多数（图1）；商周时陶器上常见的是云雷纹、方格纹、三角纹等二方连续纹样；魏晋南北朝的陶瓷装饰以几何纹组成的二方连续图式为主，同时由于佛教盛行，莲花纹、忍冬纹组成的二方连续图式也运用广泛（图2）。

图1 半山型彩陶壶

三、陶瓷装饰中二方连续纹样的风格特点

从时间轴来看，陶瓷装饰中二方连续纹样的风格特点经历了一个由简入繁再返简的发展过程。彩陶时期的陶瓷二方连续纹样以简单抽象的几何纹居多。瓷器出现后的素瓷时代，由于受刻划工艺的影响，二方连续的几何纹仍普遍使用。

白瓷出现后，由于技术的进步，装饰技法逐渐多样化，装饰之风盛行，繁琐的植物纹大量出现，在陶瓷装饰中植物纹常以二方连续的形式盛行于器物上。元代青花瓷成熟，逐步进入到彩瓷时代，二方连续的缠枝纹在彩瓷时代得到大量运用，尤其是元代的青花装饰中缠枝纹出现频率甚高。元代景德镇制瓷技术有了新的突破，出现了瓷石加高岭土的二元配方，这种配方提高了烧制温度，减少了器物的变形，由此能烧出很多大型的器物，而大型器物的装饰面很广，大多用二方连续图式作为分割面，用来区分器物的上下部分的装饰，从而使装饰层次更加丰富，画面更生动。明清时期彩瓷繁盛，二方连续图式以灵动的曲线构成方式为主要形式，缠枝纹、如意纹、蕉叶纹等植物纹运用广泛。

现代的陶瓷装饰中，二方连续纹样又以简单几何纹为主。这和现代生活息息相关，现代人追求简洁抽象的装饰效果，普通大众对传统装饰图案的喜好度不如抽象几何纹。然而这又和原始时期的装饰风格趋于一致，但二者的本质却并不相同。原始时期主要是受技术的限制而装饰极简化，现代的装饰则是根据人们的审美心理而有意为之的。可见，装饰的风格及意义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

陶瓷装饰的构成形式和其他领域的装饰方面有着一定的区别联系，除了陶瓷设计领域，在纺织设计、家居设计、少数民族元素等领域也大量运用到二方连续图式，对其他领域产生一定的影响，有着重要的文化价值。陶瓷装饰设计中的色彩、内容及形式特征结合陶瓷独特的材质体现了别具匠心的陶瓷设计风格。新时代的陶瓷装饰既要参考传统装饰也要融入新风格才能更好地和造型相结合，才能在现代社会展现出独特艺术魅力。

图2 青釉刻花单柄壶

四、二方连续图式在陶瓷装饰中的意义

装饰是有内涵、有象征意义的，是有功利性、有认知意义的。原始装饰具有强烈的功利性，随着人类审美意识日渐成熟和审美需求不断地变化发展，陶瓷装饰的审美性逐步大于功利性，但是装饰的象征意义和功利目的仍然没有消失。

陶瓷装饰从原始时期的彩陶到现代个性的陶瓷装饰风格都处于不断变化发展的过程。技术的进步也推动装饰的进步，同时装饰的进步也促使技术的发展，陶瓷装饰在日用瓷和艺术瓷当中都运用广泛且经久不衰，无论是传统装饰还是现代装饰都体现出装饰在陶瓷设计中的重要地位。

装饰的本质就是有意味的形式，而装饰的形式要素丰富多样，包括线条、形状、色彩等都是具有审美性的。二方连续图式具有强烈的形式美感，符合形式美的法则，有强烈的对称性与平衡性、节奏感与韵律感。二方连续图式是由单个元素有逻辑的重复排列而形成的中心对称图案形式，重复排列的形式和无限的延续性富有节奏感呈现出独特的韵律之美、灵动之美。

陶瓷装饰和陶瓷造型相辅相成，造型是装饰的载体，装饰使造型更具有审美意义。陶瓷装饰和陶瓷造型组合成有机的整体。二方连续图式和陶瓷造型有机地契合，二方连续图式独特的骨骼形式使它能完美地依附于陶瓷造型的边缘处，形成独具特色的、富有韵律感的装饰纹样。陶瓷装饰是陶瓷文化内涵、价值观念的载体，装饰纹样不仅能够装饰器物本身提高器物的整体风尚，也能够反映出设计者的设计理念，反映出人类审美爱好的变化，反映出不同时代的独特风貌以及反映出不同民族文化特征。装饰是陶瓷设计的重要组成部分，陶瓷装饰的出现使得陶瓷设计更加具有意义。

画面的整体感决定了单独纹样以及场景化纹样在陶瓷装饰中主要纹样的地位，而二方连续图式特定的骨骼形式只有让它在陶瓷装饰中常作为辅助纹样而存在，因为装饰的局限性导致二方连续图式的独特性，装饰面多避开陶瓷器物的中心部位，却能完美地运用到陶器的口部、边缘、肩部、腹部等，在陶瓷装饰中横向的二方连续图式运用更为广泛，装饰在陶器的口部外沿处、肩部、腹部形成规律的性带状图案。在陶瓷装饰中二方连续以横向排列为主，不仅有机地和造型融合为统一的整体还能突显器物的空间层次，且符合人机工程学，造型与观看视角的契合度很高，二方连续在陶瓷装饰的构图也符合观看视角，视线聚焦的地方装饰纹样往往更复杂精致，早期的二方连续图式比较简单以散点式为主，后期逐步创新更加复杂多变。这也是先民的一个再创造的过程。

五、结 语

实际上二方连续图式在原始社会的彩陶器上就已经呈现很高的成就，直至今日彩陶图案仍被广泛地应用到陶瓷装饰设计中。二方连续图式在陶瓷装饰中一直立于不败之地，不仅是因为它独特的构成形式能与陶瓷的造型结构完美地契合，从而形成一个有机的整体；还因其特定的功能属性和社会属性所折射出来的文化思想与设计理念，可以丰富当代陶瓷文化的理论研究，并且对当代的陶瓷装饰设计带来有益的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