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庐山,那一抹静谧的时光

2021-07-01来银玲

中关村 2021年5期
关键词:庐山光芒瀑布

来银玲

伸出双手,十指并拢,反扣于石桌上,看着一天里最后一抹阳光从我的左手走到右手,然后一个趔趄跌落在身旁的草地上。草地便光芒一片:松柏树凌空耸立,杜鹃花娇艳含羞,雀儿们一会儿俯冲于潺潺小溪上呢喃,一会儿爬升到云霞里欢跃……这就是庐山落在我心里的静谧时光。尽管我已经离开庐山很久,却常常想起那个叫含鄱口的地方。

住进含鄱口宾馆已经两天了,大厅的液晶屏上一再提示含鄱口每天的日出时间,而我还是随了导游小姐的节奏,在名人志士的丹青墨宝,以及文人墨客的脍炙篇章里,奔走于如琴湖湖畔的花径、纯阳真人的仙人洞、神龙宫的悬索桥、黄龙潭的三宝树,以及低调奢华的美庐、云中别墅的牯岭街……更别说类若掌脚就到的庐林湖等。含鄱口观日出,是未曾纳入此次行程之内的风景点,然而还未曾看上一眼,心里或多或少还是觉得有点儿对不起自己所住的地方,特别是性急的队友,早已私下用无人机拍摄出的“伟人眉宇间的光芒”的时候,那润泽东方的光芒,简直触动了我浪漫而多情的神经,撩拨得我心里痒痒的,似乎不去这个观日点,肠子都要悔青一万年了。终于在第三天凌晨四点半,我们一行三人踩着尚未褪尽的夜色,徒步前往含鄱口观日点看日出。

从含鄱口宾馆到含鄱口观日点,大约有半小时的步程。这是一段慢坡而上的路程,夜色给庐山披上了一层青黑色的袍子,支棱山脉、树木筋骨的东西一律是黑魆魆的,连我们身上的衣服也都是黑魆魆的。我们只知道自己行走在黑魆魆的山中,根本看不透庐山的真面目。但是,我们都非常兴奋,仿佛传说里的那个董郎,趁天未亮赶着去偷七仙女的衣裙。我们虽然嘴上没有明说,心里却是美滋滋的,那种即将到来的喜悦,让我们的步履轻快如飞。十分钟之后,夜色被晨风撩起,山形的轮廓渐渐显形,路旁的老树魁梧健壮,而我们则像山间行走的小矮人,似乎永遠也走不出大森林的层峦叠嶂。山下奔驰上来的小汽车,从我们身边一辆接一辆地呼啸而过,卷起一阵又一阵疾风,把静谧的夜色吹成了两半。车过风止,夜色又合拢起来,恢复了之前的宁静。

马不停蹄地赶到含鄱口,眼前便是一个豁口,左手是含鄱岭,右手是大汉阳峰。含鄱岭上有一座四柱三门的石坊,石坊上方刻有“含鄱口”三字,左右稍低从右到左分别刻有“湖光”“山色”四字。坊后,沿阶而上的是一座伞顶圆亭——含鄱亭。此刻的含鄱亭和对面的大汉阳峰上,已经挤满了游客,我们都悬着一颗激动的心,等待日出的紧张时刻。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的五老峰,五老峰神似仰卧于天地的伟人,故又被称为伟人峰。

太阳从五老峰“伟人眉宇间”上升了起来,先由一个点光慢慢地变成了一束光,继而发着耀眼的光芒,接着光芒冉冉升起,无私地普照天地、润泽四方:群山渐渐明亮,山峦层次可见,古树光影斑驳,天地妩媚灿烂。我们高举相机,以视觉上的手疾眼快与听觉上的欢呼雀跃,记录着含鄱口观日出的无限美好。

日出之后,游人散尽,我们登上了对面的大汉阳峰。举目远望,群山张开了双臂紧紧地环抱着鄱阳湖,白云喷涌而下,鄱阳湖波光粼粼,似红霞万朵,渔船在荡悠,惬意而闲适。此不愧为人间胜景啊,怪不得天上的仙女要偷偷地下凡鄱阳湖游玩。《清一统志·南康府一》云:含鄱岭在“在星子县北庐山之半。面鄱湖,若有吞吸之状,故名。岭之南,中豁为含鄱口”。望着鄱阳湖的广阔水域,我不由得感慨:能将一池四千平方千米的鄱阳湖含于口中,含鄱口的魅力首先在气魄上没有输,更别说这里的日出了。

阳光真好,行走在含鄱岭的小路上,四周静悄悄的,阳光透过老树洒下斑驳的光影,时不时被我们踩碎成一地金黄,在起伏的山岭上颤悠悠地滚来滚去,被岭脊上的亭子挡住了去路。含鄱岭上共有四处建筑,分别是石坊、含鄱亭、望鄱亭和忘归亭。这四处建筑像从远古走来的四幅图画,依次诉说着庐山的古老苍茫,诉说着文人骚客的魂牵梦萦。

山水,是男人心底的婚房,荡漾着心灵上的激情澎湃;山水,是女人心底的嫁衣,装扮着情感里的浪漫神往。含鄱口观日行程结束后,我们自然要前往三叠泉瀑布。

在去往三叠泉的观光车上,座旁是一位来自湖北的高中女生,稚气的脸上写满了对庐山的兴奋,写满了第一次游历三叠泉后的兴奋,我的思想却在她滔滔不绝的讲述里飞驰,我想象着她瘦削的双臂攀爬的艰难,体验着“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惊喜。其实,我从当地友好单位接待中心讲解员口中早已知道:她前往的并不是李白笔下的庐山瀑布,却愿意在三千尺的飞流下与九天银河会晤。三叠泉,亦称三级泉或水帘泉,是因第四纪冰川流动掘蚀冰坡形成三级梯阶状的大瀑布,一直藏存于庐山深谷之中,直到宋光宗绍熙二年(1191年),才被一位误入深谷的樵夫发现。至于唐朝大诗人李白,他绝对不曾涉足这里,更不可能为这里写下“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美丽诗篇,而我们,却企图在这里寻找李白的踪迹,自然是不识庐山真面目了。

“匡庐瀑布,首推三叠”。匡庐,是庐山的另一个名字,得源于3000余年前的殷周,匡俗兄弟七人结庐居此,“匡庐”之名便由此得来。庐山的三叠泉瀑布位于五老峰东侧,汇聚了五老峰和大月山两处约2平方公里的溪流,以三级断崖的方式直泻谷底龙潭,故名三叠泉瀑布。第一叠直垂成一面20多米的水晶帘子,砸在苍崖上,飞溅出亿万颗珍珠,再以50米的落差进行第二叠洒落,“飘者如雪,断者如雾,缀者如旒,挂者如帘”。之后进行第三次倾泻,如玉龙入潭,巨响轰隆,浪花四溅。自赵宋伊始,三叠泉开始被誉为“庐山第一奇观”,所谓“不到三叠泉,不算庐山客”,如是之说也。

坐缆车,下台阶,迫不及待地走向深潭,以70多度的姿势俯视,那叫一个深不见底啊!我的心便颤抖起来,脚步明显出现不稳,不得不暂缓行进。平台歇脚处,几排竹凳四下围了起来,成一方只闻泉声不见谷底的独立天地。七八个挑夫聚拢在此,他们一律光着上身,脊背上泛着油亮的光芒,肩膀上搭着一条白得耀眼的毛巾,手臂上都是鼓鼓的肌肉。再细观他们的面色,紫铜色的脸庞上附应着庐山的坚实可靠。下山的恐惧让我心生惰性,迫切地依附这里的平坦,我便在平台处歇息下来。挑夫们起初以为我是寻求帮助的,一下子围拢过来,举着各自的木制招牌向我展示着自己的优惠报价,待明白我只是暂且歇脚后,就呼啦地一下子散了开来,回坐到各自的座位,但是他们还是很礼貌地让出了一人宽的竹椅给我歇息。坐下后,我无话找话地询问其中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壮健汉子,一天能上下几次?一次到两次吧。他的回答显然非常心不在焉,我知道此刻的心不在焉是他们精气神的闲散之时,一旦肩负游客上下台阶,他们一定会心神专注,因为危险随时都会发生。然而因为生计或是商机,这些以体力为生的庐山汉子,他们成年累月地等待在这里,于己于人,皆为便利。

行程毕竟急促,我稍做停顿后,还是随着川流不息的游客下至三叠泉深潭处。然而即使下至三叠泉底,想安静一会儿,也只能是心底的奢望。红男绿女中,划过色彩的纷呈,照相机里闪动着的是一茬又一茬的游客。他们,早已把三叠泉作为自己的舞台背景,在瀑布的飞溅声里表演着各自千姿百态的舞蹈,亲近这里的山山水水。他们摆出心中最优美的姿势,让时间来见证他们与三叠泉曾经的美妙邂逅,而我,则像个灵魂出窍的木头人一样,怔怔地杵在三叠泉谷底,与对面的三叠泉水成俯冲与仰望姿势。至于“九层峭壁划青空,三叠鸣泉飞暮雨”“寒山入谷吼千雪,派出银河轰千古”的描述,更无从想象得出。在游客的喧嚣里,哪里还能听得见庐山瀑布的千年歌唱?哪里还能听见李白的千年吟哦?古人与山水的那种心灵默契没有了,恐怕经年之后,面对泛黄的记忆,头脑里闪现出的《望庐山瀑布》,也仅仅只是一种声音的传承,诗人那种隐居庐山、歌以咏志的情绪,恐怕早已荡然无存了。

山是山,水是水,山又不是山,水亦不是水。山水成了没有灵魂的摆设,而在这只为摆设的山水里行走,劳累的不只有这里的游客,还有这里的山水。古人用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时间解读的山水,在我们这些行色匆匆的现代人这里,已经成为一种快餐文化,填饱的恐怕只是我们干瘪的皮囊。没有了时间的磨合,我们走过了这么多的风景名胜,可曾给这大好河山留下一首长咏不衰的山水绝唱?

傍晚归来,我又独自坐在含鄱口宾馆前的石凳上,望着眼前这座50年代建成的小洋楼。小洋楼沉稳依旧,松柏俊朗挺拔,杜鹃花悄无声息,小溪水流潺潺……我梳理着自己一天的情绪,晚霞,在暮色里编织着姹紫嫣红的霓裳,为我,也为前来庐山的每一位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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