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诗
2021-07-01戴呈哲
戴呈哲
《古诗十九首释》:深衷浅貌,语短情长
“诗缘情”是中国诗歌故有的特点,《古诗十九首》能流传千古,或亦因其能言“情”。文中的诗句虽无唐诗之恢宏,却以最简单的语言描绘了最质朴的诗情世界。除此之外,后人对经典的注解亦在经典传承的过程中发挥重要作用。这本《古诗十九首释》的作者就是著名的散文家朱自清。
1941—1942年,他用颇具抒情性的文章解读《古诗十九首》中的九首诗,并发表《古诗十九首释》于《国文月刊》上。
中国古代的诗文评释,或者是做音韵训诂、徵引典故的考论;或者是做辞采华茂的体验。朱自清的《古诗十九首释》则将二者结合起来,并且以一个现代人的学术眼光和审美情趣来重新阐释诗文。
《古诗十九首释》的体例先是原文、注解,而后是释文。在《行行重行行》一诗中,释文讲“诗中引用《诗经》《楚辞》,可见作者是文人”,又说“‘生别离和‘阻且长是用成辞”“‘浮云蔽白日也是个套句”“本诗有些复沓的句子。如既说‘相去万余里,又说‘道路阻且长,又说‘相去日已远,反复说一个意思,但颇有增变……这种回环复沓,是歌谣的生命;许多歌谣没有韵,专靠这种组织来建筑它们的体格,表现那强度的情感。”朱自清先生用闲适的语体,细致入微,综合诗歌的意境、创作的时代背景、历史常识等角度,从最简单的语言中挖掘出深刻的哲理。
常人在读诗时,尤其是读古诗,因缺少专业鉴赏能力,大多是只读“字”而欠缺思考。跟随朱先生的脚步,我们便能学会分析诗歌,知人论世,更快速地步入中国古代的诗歌世界。“诗是精粹的语言。因为是‘精粹的,便比散文需要更多的思索,更多的吟味……诗也是可以分析的。只有分析,才可以得到透彻的了解。”诗歌并非简单的情感抒发,而是建立在认真周密的思考之上。不曾分析诗句,便不可言读诗。
读诗,人生便可走向更加丰盈的一端。
《掬水月在手》:诗意的河
文学纪录片离不开对作家、作品的讲述,但《掬水月在手》这部纪录片并非只是对叶嘉莹诗歌作品的逐字解读,而是把诗歌还原至诗人的生命之河,以诗词串起叶嘉莹的生命历程。
“凄绝临棺无一语,漫将修短破天悭。”叶嘉莹17岁失去母亲后,悲痛欲绝地质问苍天。不曾陪伴母亲去天津治病,是叶嘉莹至今的遗恨。
“室迩人遐,杨柳多情偏怨别;雨余春暮,海棠憔悴不成春。”20世纪50年代,叶嘉莹在台湾遭遇白色恐怖。彼时她带着尚在哺乳期的女儿被捕,这是丈夫入狱三年、几多漂泊后在梦中浮现的联语,是她对离合聚散不由人、海棠憔悴好景难常的感伤。
“耐他风雪耐他寒,纵寒已是春寒了。”叶嘉莹在北京辅仁大学读书时,师从顾随。一次在课堂上,顾随引用雪莱的诗并借其中之意写下这两句词,叶嘉莹后来补完全词。多年后,顾随亦作《踏莎行》。只是,怀揣老师的讲稿赴台后,叶嘉莹再也没能再见她最崇敬的老师。
20世纪50年代是叶嘉莹生活最艰难的时期。王安石《拟寒山拾得》中一句“众生造众业,各有一机抽”让她猛然意识到:人世间的因缘、业缘和遇合都各有因果。于是她决定坦然承受婚姻和生活的苦难。多年后,大女儿和女婿因出车祸去世,叶嘉莹亦以此诗为慰藉。
1978年,声誉广传的叶嘉莹申请回国讲学。影片中的她,讲述自己在飞机上,望着长安街的灯火,诗心依旧,泪花闪闪。往后的日子,叶嘉莹在祖国各地高校讲学,身体力行推广吟诵传统文化,最终于2014年定居南开大学。素雅清幽之飘蓬,终究永久地盘旋在自己热爱的土地。
纪录片不仅以诗抒写叶嘉莹的诗意人生,还以白先勇等先生的述說,使叶嘉莹的形象更加饱满。叶嘉莹常以王静安一句“天以百凶成就一词人”回味人生。在这个飞速变迁的时代,叶嘉莹依旧素履以往,一苇以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