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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毛泽东对中国革命中心的选择

2021-06-28肖丽

西部学刊 2021年3期
关键词:革命中心农民

摘要:确定正确的革命中心是中国革命新道路的探索中首先要解决的问题,也是毛泽东对中国革命突出贡献的体现。毛泽东对中国革命中心的选择包括思想转变、理论储备、实践转向三个方面:国民革命期间,毛泽东对农民运动的关注和领导使他有关革命中心的思想开始发生转变;大量的农村调查研究深化了他对农村与农民问题的认识,为其选择农村作为革命中心储备了理论基础;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的开辟与实践最终促使毛泽东将革命中心转向农村,进而开启了中国革命新道路的探索历程。

关键词:毛泽东;革命中心;选择

中图分类号:D231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5-6916(2021)03-0018-03

1927年,国民革命失败的沉痛教训促使中国共产党认识到了武装斗争的重要性。在“八七会议”上,中国共产党制定了土地革命和武装反抗国民党统治的总方针,毛泽东更是提出“须知政权是由枪杆子中取得的”重要论断。但在当时,革命的斗争方向指向城市还是农村,是长期困扰中国共产党人的一个难题,也是探索中国革命新道路必须首要解决的问题。近年来,虽不乏文章探讨毛泽东与中国革命新道路形成之間的关系,但就毛泽东如何坚定选择乡村作为新革命中心的专门论述并不多见,而毛泽东对中国革命的突出贡献首先就表现为选择了正确的革命中心,只有选择了正确的革命中心,新的革命道路才能逐步确立起来。因而,本文试图从思想转变、理论储备和实践转向三个方面探讨毛泽东做出正确选择背后的原因。2021年是中国共产党建党一百周年,回顾、总结毛泽东率先选择农村作为革命中心的原因,对新时代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一、思想转变:关注农民运动

中国共产党在成立之初,对怎样革命有一个认识逐步深入的过程。毛泽东在新中国成立后曾说:“过去那么多年的革命工作,是带着很大的盲目性的。”“特别是开始时期,我们只是一股劲要革命,至于怎么革法,革些什么,哪些先革,哪些后革,哪些要到下一个阶段才革,在一个相当长的时间内,都没有弄清楚,或者说没有完全弄清楚。”[1]可见,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社会性质之下,年幼的共产党对中国革命方式、革命规律和革命道路的认识并不十分清晰,所以包括毛泽东在内的共产党人最初把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城市工作上。

虽然“以城市为中心”的斗争指向在中共成立后的十多年间一直处于指导性的地位,并因此成为后人批评的对象,但在共产党成立之初,“以城市为中心”却是多种因素相互交织的结果。

首先,马克思的社会主义革命理论主张无产阶级首先通过城市武装起义,击溃资产阶级的神经中枢和指挥中心,占领城市,然后进攻乡村,最终夺取全国政权。巴黎公社革命就是在这一理论的指导下发生的。但如果说巴黎公社革命还不足以完全证明这条城市路线的成功之处,那么列宁所领导的俄国“十月革命”的胜利则将这条革命道路推而广之。列宁生活在以垄断为主要特征的帝国主义时代,他发现并论证了政治经济发展的不平衡性是资本主义发展的绝对规律,因此他认为,社会主义革命有可能首先在资本主义发展比较薄弱的国家开始,并最终取得胜利。正是抓住了“一战”后俄国反动势力的衰弱以及民众对沙皇统治的强烈不满,以列宁为首的布尔什维克党果断地首先从大城市发起武装起义,最终取得胜利。“十月革命”的胜利,为世界各国的无产阶级革命提供了可参考的以城市为中心的革命道路样本。

其次,中国共产党成立后在组织上是共产国际下属的一个支部,它的创建与发展都离不开共产国际的帮助与指导,共产国际依据自身革命经验来指导中国革命,使得“走俄国人的路”成为中国共产党的间接经验来源。

再次,当时的中国共产党尚处在年幼阶段,马克思主义理论水平和实践经验都亟待提升,还无法自觉地去深入了解国情和实际,并依此运用马克思主义;同时也没有意识到城市道路在西欧的产生和在俄国的成功实践是与其特定的社会历史环境和实际息息相关的。因此,在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特殊国情下,怎样去选择革命中心,是马克思主义发展史上从未遇到过的问题,年幼的中国共产党无法做到一步到位,这使得我们党首先选择了以城市为中心的革命道路。

然而,毛泽东的不同寻常之处就是在这种理所当然的选择中发现了另外的可能。但任何思想的转变都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一个伴随实践不断积累才能够发生的过程。1923年,中共三大前后,毛泽东已经开始关注农民问题,他在三大上陈述了农民运动的重要意义。据张国焘回忆,“在这种特别场合,毛泽东关注的是农民运动。”[2]虽然包括张国焘在内的一些人士对此不赞同,但还是促使三大起草了《农民问题决议案》,农民问题首次出现在中共中央文件中。1924年,毛泽东受农民运动先驱彭湃的邀请,到广州农民运动讲习所讲课。1925年,由于身体原因,毛泽东回到湖南老家韶山休养,开始广泛接触农民。他借此机会创建农会和农村党组织,领导韶山农民运动,对农村半无产阶级和无产阶级的生活现状与其革命性进行了专门而深入的研究,对农民与农民运动的认识更加深刻。针对当时党内存在着的两种“忘记农民”的倾向,毛泽东结合以前的农村调查,以马克思主义的立场和观点发表了《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一文。在分析了各阶级的经济状况和革命性后,毛泽东认为,由于经济地位低下,长期遭受压迫剥削,占农村人口绝大多数的半自耕农、贫农和雇农的革命性最强,是农民运动的中坚力量[3]6-8。可以说,这时毛泽东已经认识到了农民运动的重要性。1926年2月,国民党成立中央农民运动委员会,毛泽东为委员,把主要精力转向了农民运动;3月,他任第六届农民运动讲习所所长;11月,中共中央成立农民运动委员会,毛泽东担任书记。至此,毛泽东成为我党继彭湃之后又一个擅长搞农民运动的人。从这一时间线也可以看出,毛泽东在国民革命期间逐渐将更多的目光聚焦在农村与农民运动上,有关革命中心的思想转变在悄然进行当中。

思想是行动的先导,然而,只有思想开始转变并不足以选出正确的革命中心,将思想所指转化为更深层次的理论才能促成实践的转向。

二、理论储备:开展调查研究

将革命中心从城市转向农村,需要毛泽东对中国国情、对中国革命的实际具备透彻而清晰的认识。毛泽东在领导农民运动时,就注重通过农村调查来深化自己对农村与农民问题的认识,这些调查研究为他后来将革命中心指向农村奠定了理论上的基础。

首先,通过调查研究,毛泽东认识到农民可以成为中国革命的同盟军。中国共产党自诞生以后,一直致力于领导工人运动。但中国的工业化起步晚、基础弱、条件差,工人阶级的数量虽然随着近代中国工业的发展而不断增加,但是在总人口当中所占的比例仍然很小,而且相对集中地分布在沿海和沿江大城市。“相对集中虽然方便工人之间的联系,但是在人数有限又相对集中的环境中,工人阶级的活动对全国的形势就很难起到重大作用。因此工人阶级在中国革命的过程中,必须寻找革命的同盟。”[4]结合工人阶级的优点与不足,对同盟者的寻找就应当聚焦于革命性、人口规模和分布上,革命性强、数量上占优势、且分布广泛的群体最有可能成为革命的同盟者。中国自古就是一个农业大国,农村人口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占据着全国人口的绝大多数。农民阶级在数量与分布上的优势显而易见。但对于农民的革命性,不同的阶级各自代表的立场不同,看法不尽一致。

中国传统的农民运动是兼具造反性、破坏性与革命性的。大革命失敗前,对于气势蓬勃的湖南农民运动,国民党以及共产党的一些人士认为是“痞子运动”“糟得很”“未免太过分”。他们只看到了农民运动的造反性与破坏性,却轻视了同为一个矛盾体的革命性。相比之下,毛泽东则不然。大革命期间,毛泽东把主要精力放在领导农民运动上,积累了丰富的实践经验。1927年,毛泽东对湖南农民运动进行了32天的实地调查之后,在《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中驳斥了各种污蔑农民运动的错误观点,对农民运动做了积极而又公正的评价。他认为农民运动是一种“奇勋”“好得很”,因为“宗法封建性的土豪劣绅、不法地主阶级,是几千年专制政治的基础,帝国主义、军阀、贪官污吏的墙脚。打翻这个封建势力,乃是国民革命的真正目标。孙中山先生致力国民革命凡四十年,所要做而没有做到的事,农民在几个月内就做到了。这是四十年乃至几千年未曾成就过的奇勋。”[3]15毛泽东从这种“奇勋”中看到了农民运动中潜藏的巨大革命力量,这种力量使毛泽东认定农民可以成为中国革命的同盟军。

然而,在马克思看来,农民是相对落后的阶级,如果共产党领导的革命主力军是农民,那么就必须解决保持无产阶级革命先进性的重要问题。如果这一问题得不到解决,新的农民运动难免落入窠臼。毛泽东通过自己的实地调查,对农民运动的落后性有自己的看法。他承认,“农民在乡里颇有一点子乱来”,但他也指出了问题背后的本质:“第一,这是土豪劣绅、不法地主自己逼出来的;第二,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农民若不用极大的力量,决不能推翻几千年根深蒂固的地主权力。”[3]17“面对暴风骤雨般冲决一切束缚他们罗网的农民运动,共产党是站在他们前头领导他们呢?还是站在他们背后指手画脚地批评他们,甚至站到他们的对面去反对他们呢?”[3]13

毛泽东认为,共产党要领导农民运动,使其避免以往农民战争的局限性与落后性,充分发挥其积极作用,就要对农民进行思想改造,以无产阶级的思想领导农民,才能使农民真正成为革命坚实而有力的主力军。更重要的是,只有以无产阶级的思想改造和引领农民,才能使农民阶级从一个只看到被压迫表象而斗争的“自在的阶级”,转变为在马克思主义和共产党的领导下深刻理解了被压迫本质而斗争的“自为的阶级”。由此,无产阶级革命先进性的问题得以解决,革命也真正能够完成它的使命。

其次,通过调查研究,毛泽东认识到中国革命的本质就是通过土地革命解决农民问题。1926年,毛泽东在广州主持第六届农民运动讲习所时,带领学员深入广州农村进行实地调查,并将这些农村调查报告编成了《农民问题丛刊》。在序言《国民革命与农民运动》当中,他通过对城市与乡村统治阶级的分析,阐述了农民运动背后的革命本质。毛泽东指出,我国是经济落后的半殖民地国家,外有帝国主义,内有封建势力,他们90%的经济来源都是依靠直接或间接剥削农民,而帮助他们实现剥削、获取利益的就是遍布于整个中国各省各县各乡的地主阶级。毛泽东认为这些人才是封建统治的基础,全国的大小军阀只不过是地主阶级的首领和代表人物而已。所以,要解决中国革命的问题,必须攻其本质。不动摇地主阶级这个基础,就动摇不了其上的上层建筑[3]38。毛泽东呼吁开始研究农民问题,“农民问题乃国民革命的中心问题,农民不起来参加并拥护国民革命,国民革命不会成功;农民运动不赶速地做起来,农民问题不会解决;农民问题不在现在的革命运动中得到相当的解决,农民不会拥护这个革命。”[3]37因此,解决农民问题是中国革命向前推进的关键。在毛泽东看来,这一问题的解决方式就是“大的农村变动”[3]16——即以解决农民现实问题为近期目标,以赢得革命最终胜利为长远目标的土地革命。土地革命既能解决农民最为关心的问题,又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共产党独立领导革命的经济问题。这一时期,毛泽东已经有了关于土地革命的初步想法。

因此,在国民革命期间,通过领导农民运动和对农村与农民所做的调查研究,毛泽东对中国国情和中国革命的规律有了更深入而客观的认识,这些认识为毛泽东能够在秋收起义失败后将革命中心指向农村奠定了理论上的基础。

三、实践转向:建立井冈山革命根据地

大革命失败后,中国共产党为挽救革命,纠正了陈独秀右倾机会主义错误,但矫枉有所过正,又陷入盲目发动城市暴动的“左”倾错误中。从1927年8月到1928年初,中国共产党领导了近百次的武装起义,包括最为著名的南昌起义、秋收起义和广州起义。由于在许多地方开展的革命实践不顾实际条件,强行发动工人罢工、农民暴动,有的地方还存在盲目烧杀,甚至严重脱离群众的问题,所以到1928年4月下旬不得不暂停下来。此时的中国共产党只是在理论上简单套用马列主义关于无产阶级革命的一般原理,在实践上照搬俄国“十月革命”城市武装起义的经验,脱离国情和革命实际,结果必然使革命实践一次次遭遇失败。接连的挫败没有立刻让当时中央的负责人得出正确的结论,但相比之下,一次失败就让毛泽东改变了对革命中心的选择。

秋收起义之初,部队的主攻方向依然是湖南的中心城市长沙。毛泽东甚至认为,“中国客观上早已到了1917年”“工农兵苏维埃完全与客观环境适合,我们此刻应有决心立即在粤湘鄂赣四省建立工农兵政权;此政权既建设,必且迅速地取得全国的胜利。”[5]74但是,秋收起义当中,三路军攻打长沙均告失败的残酷现实使毛泽东立刻清醒过来。对中国特殊国情的熟知和此前的理论储备,促使他大胆果敢地在革命中心的问题上做出了不同于俄国的选择。他在文家市对全体官兵说:“我们现在力量很小,好比是一块小石头,蒋介石好比是一口大水缸,总有一天,我们这块小石头,要打破蒋介石那口大水缸。大城市现在不是我们要去的地方,我们要到敌人统治比较薄弱的农村去,发动农民群众,实行土地革命。”[6]由此,毛泽东率部队转向农村,向井冈山进发,而选择井冈山也是毛泽东此前的农村调查所促成的。在秋收起义之前,他曾翻山越岭,到修水一带实地调查,了解当地农民和党组织的情况。正是这次调查让毛泽东了解了井冈山的地理优势和山上的两支地方武装。因而攻打长沙受挫后,他提出了“上山”的思想。但在当时,有人指责毛泽东想自己去当“山大王”了,而他则反驳说:“如果说我们也要当‘山大王,那么这个‘山大王是从未有过的‘山大王,是共产党领导的,有主义、有政策、有办法、闹革命的‘山大王。”[5]80上山后,毛泽东借助井冈山易守难攻且位于两省四县交界处的地理优势与敌周旋,同时以“共产党的主义和政策”改造了山上的袁文才和王佐两支武装,将此前的理论付诸于实践,在井冈山建立了第一块农村革命根据地。即使由于“上山”而被贴上“右倾逃跑”的标签,即使共产国际代表罗明纳兹提议开除毛泽东政治局候补委员的资格,即使被误认为开除党籍、在很长时间连组织生活都不能参加,但他仍然没有放弃对以农村为中心革命新道路的探索。

综上,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特殊国情之下,根据实际情况走出一条革命的新道路来,是没有现成的方案和经验可以照搬的,只有在实践中反复去探索、总结、实践才能实现。毛泽东坚持将马列主义与中国实际结合起来,率先把革命的中心指向了农村,在坚持“农村工作是第一步”的思想下,逐渐使全党认识到中国革命必须也只能走农村包围城市的道路,进而指引中国革命取得胜利。邓小平曾说:“没有毛主席,至少我们中国人民还要在黑暗中摸索更长的时间。毛主席最伟大的功绩就是把马列主义的原理同中国革命的实际结合起来,指出了中国夺取革命胜利的道路。”[7]从建党一百年的历史来看,对正确革命中心的选择以及革命新道路的开辟既是中国共产党百年农村工作的起点,也是其为中华民族谋复兴、为中国人民谋幸福的初心与使命的体现,更是其带领人民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历史征程的关键转折点。因而,毛泽东根据国情与实际选择正确革命中心的探索经验对我国当今的农村工作依然有着现实意义。

参考文献:

[1]毛泽东.毛泽东文集:第8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 1999:300.

[2]罗斯·特里尔.毛泽东传[M].胡为雄,郑玉臣,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6:26.

[3]毛泽东.毛泽东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

[4]张富营.中国共产党的乡村认知与革命模式的探寻[D].济南:山东师范大学,2011.

[5]叶永烈.历史选择了毛泽东[M].成都:天地出版社,2019.

[6]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毛泽东年谱(1893-1949):上卷[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3:217-218.

[7]鄧小平.邓小平文选: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27.

作者简介:肖丽(1983—),女,汉族,江西南昌人,沈阳航空航天大学讲师,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海外中国特色社会主义。

(责任编辑:马双)

基金项目:本文系教育部示范优秀教学科研团队建设项目重点选题“‘毛泽东思想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概论课专题教学指南研究”(编号:18JDSZK014)的有关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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