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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坪的面孔

2021-06-25黄恩鹏编辑王芳丽

中国三峡 2021年1期
关键词:大江江水长江

◎ 文|黄恩鹏 编辑|王芳丽

繁忙的茅坪港 摄影/ 李强

云气升腾徘徊,天空阴晴不定。山峦在江水之畔跃起,钢蓝色的光在云雾中时隐时现,朦胧、神秘,如梦如幻。宋玉《高唐赋》与《神女赋》的意境,在江上闪烁。此时若有一艘船,让我能像一位渔人,在江天一色中摇橹划桨,该有多好!

山水大城宜昌 摄影/ 易怒

茅坪镇是秭归县所在地,在长江南岸。

幽深的西陵峡,像伫立时间深处怀瑾握瑜的圣者,衣袂飘飘。楚地水岸,万物欣然,天地间弥漫山野草木清香。长江区域植物繁盛,平行纲属纷披呈现。三峡库区植物种类多样,其古植物区系在渝、黔、湘、鄂之交界区,形成了一个有机生态植物链。外来物种的植入是精确的,适者生存,在这里则立体地凸显出来。

三峡的劳动者,热切希望的,是植物种属有更多的“机会主义者”之群体。

从高堤沿梯阶,下到江边,高处和低处,所看见的植物,很难看出哪种是引进的,哪种是本土的。草木本身的旺盛,也是对江畔和大江的一种护佑。看到了草木本身的旺盛,就看到了人居环境的优渥。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逐水而生,植物从四面八方涌入。在长江珍稀植物研究所,我用手机拍摄展示墙上的植物标本。讲解员看我拍得认真,说楼上有画册呢。我大喜,随她上楼。她给了我一部《三峡基地引种植物图鉴》,双面胶版彩印。这部图鉴,详尽展示了蕨类、祼子、被子等共223种植物。

我在车上或在酒店,翻阅这部长江植物志典,如同阅读童话故事。随便列出一些植物的名字,都是那般的生趣盎然。有水杉、柏树、油棕、红豆杉、野核桃、山毛榉、高山栎、鹅掌楸、湘楠、白辛树、青榨槭等粗壮的树。也有粗榧、黄花柳、苦槠、柳叶冬青、尖叶山茶、野蔷薇、忍冬、猬实、竹叶花椒等小型灌木以及金毛狗、锦香草、野百合、沿阶草、绣线菊等这些更小的草本植物。还有土生土长的野草和野树生于其间。而引进来的、生于异地的,在这里则显得身份贵重,它们需要合适的土壤和空气。在长江珍稀植物研究所,我还看到了国家一级、二级保护植物,如:荷叶铁线蕨、篦子三尖杉、疏花水柏枝、香果树、铁皮石斛,等等。而极度濒临灭绝的丰都车前草,在这里只有两株。看到它们,有如看到侏罗纪恐龙时代的活化石。

文明背后的自然野性从未走远。人类与植物,血脉相连。懂得了植物,就懂得了人类。打造天然的生态系统,创造优渥的生态环境,让植物物种自由自在生长,是三峡人的毕生理想。

云气升腾徘徊,天空阴晴不定。山峦在江水之畔跃起,钢蓝色的光在云雾中时隐时现,朦胧、神秘,如梦如幻。宋玉《高唐赋》与《神女赋》的意境,在江上闪烁。此时若有一艘船,让我能像一位渔人,在江天一色中摇橹划桨,该有多好!“水至此而夷,山至此而陵”,巴楚文化的风水宝地、流淌了千万年的大江,仍流传着撼人心旌的船工号子,只是不见了赤膊祼身的拉纤人。眼前山水,田地民居,踞坡可望,伸手可触。

西陵峡兵书宝剑 摄影/ 王林云

走过栈桥,登上清漂一号趸。斯时是枯水期,江水泛着细小波纹,远处山影与近处船影,倒映其中,尤显静谧。房屋形状的清漂船,静泊岸边,像刚刚从农田里耕耘归来、伏卧歇息的老水牛,将一臂红色巨耙悬于江面,那是它的巨大犄角。

江水泛起时,两艘清漂船定然表现非凡。大名鼎鼎的一号趸和三号趸,在汛期时最为忙碌。如今沿江的每个城镇或村庄,都有先进的污物处理系统。实行了“河长”负责制之后,更可以随时监测大江岸侧的人居环境,杜绝往江里倾倒各种垃圾,推行退耕还林、绿化河岸等措施。一江大水,自然而然,得以纯净。

我们曾有着致命的对土地的阉割、对森林的滥砍滥伐、对水源的肆意破坏。诸多不堪和尴尬,其实正是以“人类中心主义”为先导带来的严重后果。

对于长江三峡坝区来说,最好的除污,归根到底,不是出动了多少船只、投注了多少人力财力,而是人性的觉醒。人对自然生态的认知、人对生存环境的关注,是任何现代先进设备都不能替代的。自然的纯净、环境的改善,需要的是生活方式与生活态度的改变。如此,大江之纯洁之干净,才自然而然。

登上船顶,视野开阔。氤氲轻雾中,静卧江水里的大坝,犹似一尾露出水面的大鱼背脊。斯时江湾,像家乡的大河:宽广、宁静、清澈,让我想起了小时候与小伙伴们在软绵绵的河滩玩耍时的情景。我与小伙伴们寻来一些光滑的石片儿打水漂儿。小小石片儿蓄积着一股劲儿,平行飞速旋出,削开水面又跳起水面,再削开,再跳起,由大到小,削出了一长串儿涟漪。到最后,石片儿收敛了劲道,渐渐,灌注其上的臂力,松了下来,懈了下来,沉入水中。

天下河流,其实都是相通的,都是团结一致的。因为水与水,总是在地下,相携相挽。水是有根脉的,无论是北方,还是南方,无论是西边的,还是东边的,水与水,都相互牵绊,相互渗透,相互缠绕,相互融通。没有巨崖能拦住小溪,没有高山能阻断大河。天下河流,从涓滴开始,到蜿蜒逶迤,再到壮大了腰身的浩淼江海,滔滔大流,穿山越涧,冲滩击石,永恒奔淌。

许多年前,朋友带着我造访过长江源头——青海沱沱河与西藏念青唐古拉山;长江上游的金沙江,西边虎跳,东边石鼓,我徒步攀走过;峡谷深切的白鹤滩和乌东德,多年前在云南兄弟的引领下,也曾前往探秘。金沙江下游的壮阔长江,会不会也像它的源头那般的清净透彻?今天终于见到了这条源自雪山冰川的大江,它们跨越了无数山壑、石崖、草地、沼泽、丛林,一路涌动,一路跌宕,携雨带雪,滔滔而来,来到了巍峙高耸的西陵峡谷。

坝前清漂的船只 摄影/ 杨红艳

长江高峡,静水深流。

长江岸畔有一小片儿菜地,萝卜白菜,盈盈碧绿。

茅坪土地资源丰富,是秭归县重要的粮食、蔬菜、畜禽等农副产品生产基地和奶牛养殖基地,也是秭归县和宜昌市的瓜果产地。住在长江南岸的农人,珍惜寸土,怜爱畦畛,即便是犄角旮旯、巴掌大的土地也不浪费,必种上粮食蔬菜。这种“见缝插针”的土地利用,让我读到了另种稼穑之美。

江边的苇根和石缝之间,有细鳞小鱼穿梭游动。黛青鱼脊,像一枚枚竖起的青石片儿。“水皆缥碧,千丈见底。游鱼细石,直视无碍。”此时的长江,水流清透,水底泥痕可见。偶尔,有一两条青条子,啄食水面漂着的草籽儿,撞开水面,留下一朵微漪,犹似王维《山中与裴秀才迪书》中“轻鯈出水”之意境。

冬日时节,水量较少,江水通透,水纹如缎,在阳光的照映下,折射镜子一样的光芒,细润而有质感。长江的一些比较平缓的水域,风光优美,逐水而居的先民,将家园建在江边。秋冬时节,江湾清净,江鲈肥美,银鱼成群,农人到江岸,执杓舀鱼。平时在江边取水浇灌菜地和稻田,水桶里也会兜进几条活蹦乱跳的小鱼。

繁忙的茅坪港 摄影/ 黎明

司机说,他的祖辈都以打渔为生,如今祖父外祖父们年纪大了,很少下江了。但还会将小辈们打来的江鲈与罗非,以盐腌渍,晾成鱼干,冬天食用。

“江上往来人,但爱鲈鱼美。君看一叶舟,出没风波里。”想象以往的江畔渔家撒网打渔的情境,不禁就想起了范仲淹的《江上渔者》。

大江谦和,民生自在。大江颠狂,训诫不朽。

浴在清风细雨里的大江并未因为安静而色泽减弱。我们开着车一路掠过江边粗壮的大树、葳蕤的灌木、婆娑的竹篁、繁茂的花草以及白墙黑瓦式的民居。人居环境与自然环境的搭配,生活意境与生态意蕴的协调,减轻了长江流域的水土流失。

自然常态化、本体化了的长江三峡生态策略布局已然收到了良好效果。

不管世界哪一个地方,在天地自然面前,我们所需要的,是人性的光芒。我们应该如同在太阳的光芒中得到生机那样,从中找出属于我们自己的那一缕光芒。

江水不言,兀自东流,唯有山水话永恒。对于长江生态的保护者而言,一定知道,长江,它并非孤立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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