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桃李不言

2021-06-24汤全明

莫愁·小作家 2021年5期
关键词:粮票校长同学

汤桥中学是我人生起航的地方。1975年9月到1979年7月,我在这里完成了初中、高中的学习。当时的汤桥中学,没校门,没围墙,但老师敬业爱生,学生朝气蓬勃,文体活动丰富,氛围和谐向上。四年的时光,老师之爱亲如父母,同学之情情同手足。

我清晰地记得,史琳凤老师对我的批评、教导。我带着“作文神童”的光环进入初中,却很快现出了顽劣少年的原形。各种调皮捣蛋,以致班干部职务越做越低,被“请”到老师办公室写检讨更是家常便饭。

我清晰地记得,吴万坤老师带来的清新学风。进了高一,我依然浑浑噩噩,应付着简单的课程学习,麻木不仁地抄写大字报,驻足张望宣传队或者田径队的训练。1978年春节后的一天,吴万坤老师满面春风地告诉我们,恢复高考了,全國科学大会上华国锋主席提出一定要极大地提高整个中华民族的科学文化水平。他兴奋地反复强调“极大地”这三个字。满面春风的吴老师开始给我们系统地补习平面几何,讲授立体几何。我所在的高一(2)班交流进来一部分同学,学习风气变得像春天一样蓬勃向上,我们也开始对前途充满期待。

我清晰地记得,陈新元老师的循循善诱、风趣幽默。他担任高二快班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面对升入高二后颇为自负的“优秀生”们,第一次数学摸底考试就让我们全班尽墨,还在讲解考题、化解到几乎是“1+2=3”的难度时,故意很夸张地扳起手指,“1个,加上2个,等于几呢?”把骄傲自满的少年们羞得满脸通红,暗下决心要苦练。后来遇到难题请教陈老师,他要么略一沉吟,俯下身来给你讲解;要么直接说,你到我办公桌上翻那沓子练习本,从上往下数第几本里有这道题。陈老师给我们的,不仅仅是数学知识,还有学习精神的薪火相传。

我清晰地记得,芮乾生老师的洪亮声音、儒雅举止。他带着慈父般的情怀,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教给学生。高考前两个月,我把语文课本弄丢了。芮老师直接把他写满备注的教本给我一直用到高考结束。多年之后,芮老师的小女儿,已担任伦敦大学教授的芮怀川师妹,跟我谈起往事,说我是她父亲执教多年最喜欢的学生之一。甚至,他会把作文本带回家,要求她把我写的作文背下来。芮乾生老师去世已经三十多年,我从未有机会当面向先生表达感激之情。

我清晰地记得,和教导主任王道南老师发生的冲突。高二最后一学期,我在物理课上看长篇小说,王主任发现后就没收了。我下课后去他办公室认错,想把书要回来。那天王主任火气有点大,激动之中,把书扯碎几页,扔在地上。那本叫《征途》的新书标价七毛多,我过年压岁钱才两毛钱,拿什么赔啊?十六岁的少年正处在逆反期,我居然一直拒绝上他的课,故意昂首挺胸走出物理课堂,把他气得嘴唇直哆嗦。我考上大学时,父母在家摆谢师宴,我也没给王主任敬酒。直到我上了大学二年级,王主任出差突然到学校看我。我请他在学生食堂吃饭后,送他到长途汽车站。拉着他宽厚的手,我想为自己曾经的少不更事说一声“对不起”。但遗憾的是,我当时没说出口。如今,王老师已去世多年。

我清晰地记得,施忠明老师的多才多艺、言传身教。我因为三个多月没上物理课,高考只能报文科。高考前一周,施老师看到我自习课上无所事事,就问了我一个问题:运一船货从上海到阿姆斯特丹,要经过哪些海、哪些洋、哪些国家的哪些港口?我没有上过地理课,一脸茫然。顶着炎炎烈日,他专门进城到教研室要来一本地理复习资料,又向历史老师借了一本用过的教材,送到我手里,语重心长地说,“考文科更要花功夫看书、复习啊。”

我清晰地记得,给胡家和老师打下手,在蜡纸上刻写《游击队之歌》,我抄错了谱子却故意不改。胡老师发现后只是谦和地笑笑,自己动手烘蜡纸、改写。高考送行,他拍拍我的肩,“汤全明,今年学校就指望你放颗卫星哦。”

我清晰地记得,周土生老师给练撑竿跳高的彭建国师兄做示范,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如此高超的体育技巧,第一次感受到体育之美。

我清晰地记得,吕留耕校长带我们去南渡参加高考的前前后后。第一天下午考历史,从住宿的南渡中学礼堂出发时,我找不到准考证了。吕校长急得要命,让其他同学先进考场,然后安排几个送考老师赶紧分头找。终于找到后,五十多岁、身躯肥胖的吕校长呼哧呼哧地拉着我拼命往考场跑。刚进考场坐下,开考三十分钟、允许交卷的铃声就响了。第三天下午考外语,因为不计入考试总分,我们几个男生就偷偷溜到电影院看了一场《流浪者》。傍晚,恰好遇上地震,吕校长也顾不上批评我们了,立马组织大家连夜走回汤桥。黑漆漆的夜晚,余震还在继续。大家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土路上,吕校长带着几个老师打着手电走前走后地招呼着。吕校长的儿子吕来福,我的同班同学,前几天跟我说当年地震后他是拉着我的衣角走完这三十多里夜路的。因为他父亲说,他有那么多学生要照看,路上你就跟汤全明走,他胆子大。喜欢喝点小酒的吕校长仙逝多年,跟着吕校长走过的那次夜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

我庆幸,在汤桥中学遇到了一批敬业爱生、无私奉献的好老师,也遇见了一批最好的同学。

我清晰地记得,初中时的开门办学、劳动课,无论是到几里外的农场干活,还是校内的割草积肥,艰苦的活、出力气的事,都是年纪稍长的同学冲在前面。那时候生活窘迫,但同学关系十分融洽。初中两年,我没少分享过刘建国的饭菜。我清晰地记得,课堂上,王新民的聪慧、蔡国芳的用功、杨高贵的努力;课间活动,汤建农的沉稳、崔小平的博闻、汤全生的全才;文娱活动,黄小牛、芮金凤的歌喉,张玲的舞姿;运动会上,王春娣的奔跑、吴小荣的敏捷、于洪生的力量。我清晰地记得,陈阿金和我排练过一个宣传计划生育的快板书,“东村有个张木高,爱人名叫李阿巧……”

我清晰地记得,高考期间吴忠明对我的心理辅导。考历史时因为找准考证延误了半小时,我恰恰历史学得不扎实,只看了一遍教材。匆忙进场,心急冒汗,思绪混乱,草草答题。第二天考数学又把一道会做的大题目算错了。看我难过得吃不下中饭,吴忠明拉着我的手,陪我在林荫下散步,像大哥哥一样开导我,帮助我平复情绪、重振信心。

我清晰地记得,我上大学后,于洪生给我寄来十五斤全国粮票。那时候换粮票要给粮管所交粮食。食物匮乏的年代,谁家有多余的粮食换粮票啊!他给我寄的全国粮票,更是稀罕物。我猜想,于洪生同学一定是交了粮食又四处托人,才搞到的。收到他寄的粮票,我感动到流泪。

老师的教诲一直伴随着我们的成长,爱学生的学校是好学校,敬业的老师是好老师,德智体全面发展的教育是好教育。

师恩永难忘,同学情谊深。

汤全明: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有多部散文集。

编辑 木木 691372965@qq.com

猜你喜欢

粮票校长同学
粮票
同学会上的残酷真相
校长的圣诞节这花是你的吗?(一)
粮票:承载着多少人的记忆
校长老爸有点儿傻
校长老爸有点儿傻
校长老爸有点儿傻
小粮票,大收藏
应接不暇 骑虎难下
粮票傍上“红色收藏”走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