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龙泉青瓷露胎装饰研究

周莉

Exposed body decoration of Longquan Celadon was one of the popular decorations in the Yuan Dynasty, which changed the long-standing situation that celadon was dominated by monochromatic glaze for a long time, and made celadon decoration diversified.

龙泉青瓷集传统制瓷工艺之大成，适应时代制瓷工艺技术的转变，灵活运用各种装饰技法，特别是在元代呈现出多元的装饰局面，流行露胎、点彩等装饰，形成独特的自我风格。

一、传统龙泉青瓷露胎装饰的由来

龙泉青瓷露胎装饰流行于元代。关于它的由来，大部分的学者都认为露胎是作为垫烧工具来使用，而后成为一种装饰，并且日益精巧。笔者通过对露胎装饰作品的分析，推测其由来主要有以下三种原因：

图1 露胎叠烧青瓷产品 瓷 龙泉东区安仁窑址 元代

一是缩釉或流釉现象的再创造。调查研究发现，现藏于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的南宋时期的青釉鼓式炉部分呈现露胎效果，其上腹部与下腹部皆贴饰花状鼓钉，鼓钉向外凸起，露出胎体，或是微微露出一点花头，或是露出半个花头，有的甚至露出整个花头，不像是人为有意地进行露胎装饰而形成的效果，更大的可能是施釉烧成后产生的无法满釉的缩釉或流釉现象。这种自然的缩釉和流釉现象极有可能被窑工们当做装饰技法运用到青瓷的生产中，而后成为主流装饰。

二是露胎叠烧的启发。笔者在龙泉东区安仁窑址考察中发现大量的叠烧产品（图1）。露胎叠烧指的是将盘、碗的内底中心和底足部分都除去釉而露出胎体，并用垫饼支撑，一个叠一个装窑烧成，这样的烧成方式大大提高了青瓷的产量，满足了元代对外贸易的需求，同时露胎部分烧成后呈现朱红色，与温润的青釉相映生辉，其后窑工将露胎作为一种装饰而运用到生产中，这种推测也是学者们比较认同的说法。

三是工艺技术发展的必然产物。从工艺角度分析，露胎装饰的形成很大的一个原因是二元配方原料的运用。二元配方指的是在瓷石基础上，加入第二种不同的原料，使其成为二元或是多元配方。《龙泉青瓷研究》写道：“龙泉境内的瓷土，铁的含量比较低，多数在1%以内，用它做坯料，可以烧成白胎。因此，推测当时在坯料中羼加了含铁量较高的紫金土，即用瓷石加紫金土的‘二元配方’法，以降低瓷胎的白度，加深釉的色调，使之呈现美丽的翠青色。同时使圈足着地部分和塑像的脸、手等不施釉的部位，呈现朱色，避免出现与青釉不协调的白色，这是坯料配方中的一项大的改进。”正是这样的二元配方运用，在瓷石中加入了一定量的紫金土，Fe2O3的成分增加，在烧成后期因二次氧化而出现火石红的露胎装饰。一元配方到二元配方的原料改进，促使龙泉青瓷向多元的装饰发展，从单色青釉到露胎装饰的多色运用，同时加入了紫金土的二元配方，使得青釉同火石红露胎部分相对协调，成为元代流行的装饰技法之一。

不论龙泉青瓷露胎装饰是因何种原因产生，它都是时代工艺技术和审美好尚的结合体。元代露胎装饰的流行也打破了长期以来龙泉青瓷以“薄胎厚釉”“温润如玉”而独领的局面，为青瓷装饰开辟了新领域。

二、传统龙泉青瓷露胎装饰的技法

技法是技术与方法的结合，是运用材料和工具达到某种表现效果的技术。

通过对传统龙泉青瓷露胎装饰作品的辨识和分析，将其装饰技法归纳为以下三种。

1.露胎装饰技法一

露胎装饰技法一是通体施釉，再将内底中间的釉刨除形成露胎，或是将内底中心遮挡后整体施釉，遮挡部分形成露胎。露胎部位素面或印简洁花纹，露胎面积有大有小，因为考虑到是量产叠烧所需，因此露胎面积往往和底部圈足大小有关，底部圈足内和盘内底中心均不施釉，垫圆饼或圆环，烧完后呈现圆形或环形露胎效果。露胎部分不讲究，形状近圆，但边缘线不规整，有自然流釉或线条不工整等现象。露胎部分呈现火石红，特别是接近胎与釉分界线处，火石红效果更为明显。此类露胎装饰虽以量产为主要目的，但部分也会考虑美观，如浙江省博物馆收藏的青瓷三足鼓钉洗，内底露胎中心就印有花卉，增添了装饰的趣味性和完整性。

2.露胎装饰技法二

露胎装饰技法二是通体施釉，然后将模印的露胎图案用釉浆粘贴在已上好釉的器物表面，图案清晰，边缘工整，层次分明，烧成后呈现火石红，与周围的青釉相映成趣，釉和胎的颜色反差使露胎图案格外醒目，让单调的釉面增添趣味。常用于盘类，图案有龙凤、瓜果、花鸟等。如龙泉青瓷博物馆收藏的青釉露胎堆贴云鹤纹菊瓣口盘（图2），花口呈菊瓣状，内底贴饰对称逆向的露胎双云双鹤，双鹤展翅，祥云浮动。

不施釉或是刨除釉，露出印花图案，边缘线处理清晰工整，烧制后不施釉的胎体呈现朱红色，图案明朗，多用于瓶类的开光面处理上。如故宫博物院收藏的青釉褐斑印花露胎八仙图八方梅瓶（图3），瓶肩部和胫部八面分别饰八卦纹和折枝花纹，并施釉，局部施褐斑点彩，腹部八面印贴八仙人物图，人物突出，不施釉，呈现红褐色，在青釉的衬托下，尤为醒目。

表一 传统龙泉青瓷露胎装饰技法汇总表

通过对传统龙泉青瓷露胎装饰技法的梳理（表一），我们可以发现露胎装饰流行于元代，早先多用于碗、盘内底中心露胎，目的是叠烧量产，之后出现模印贴花露胎装饰和印花露胎装饰，起到美化器物的作用。露胎装饰在传统龙泉青瓷中是一种创新的装饰方法，打破了传统施满釉的工艺技法和施满釉才是美观和完整的工艺观念。釉的青色和胎的红色形成强烈对比，产生新的视觉效果，打破长期以来以单色青釉为装饰的局面，为传统龙泉青瓷向多元装饰的发展奠定基础。

三、传统龙泉青瓷露胎装饰的种类

传统龙泉青瓷露胎装饰的种类主要分为贴花和印花露胎两大类，贴花露胎装饰主要用于盘类器物，印花露胎装饰主要用于瓶类器物。

图2 龙泉窑青釉露胎堆贴云鹤纹菊瓣口盘 瓷 口径16.5cm 足径4.3cm 高3cm现藏于龙泉青瓷博物馆 元代

图3 龙泉窑青釉褐斑印花露胎八仙图八方梅瓶 瓷 高19.9cm 口径4.1cm 足径6.8cm 现藏于故宫博物院 明代

1.贴花露胎盘

贴花露胎盘是常见的器物，主要有单个图案露胎贴花装饰盘和多个图案露胎贴花装饰盘。

图4 龙泉窑青瓷露胎印花盘 瓷 口径15.6cm 底径4.3cm 高3.7cm 现藏于浙江省博物馆 元代

单个图案露胎贴花装饰盘以单个露胎图案为装饰元素，将其贴于盘中心突出位置，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采用的方法是上文介绍的露胎装饰技法二。如浙江省博物馆收藏的青瓷露胎印花盘（图4），平唇折沿，内底饰有一朵露胎菊花，花瓣分两层，内饰小花蕊，由内向外呈渐变朱红色，其他部分施粉青釉，釉层开片有冰裂纹，盘的圈足无釉作砂红色，和露胎贴花图案上下呼应。此类盘的图案以菊花、荔枝装饰为多，图案简洁，装饰主体突出，以半立体的状态呈现，造型细节清晰。

多个图案露胎贴花装饰盘是指运用多个露胎图案进行贴花装饰，通常又分两大类，同一个图案的露胎贴花和不同图案的露胎贴花。同图案的露胎贴花装饰，图案同一主题内容，粘贴有序，对称或有规律地分布在盘内，并辅助配有刻划花装饰，图案主次分明，节奏感强。如故宫博物院收藏的青釉塑贴四鱼纹洗（图5），洗口呈花瓣形，腹较浅，坦底，底内用刻划技法装饰水波纹和莲花纹，四周有序粘贴露胎的鱼，四条鱼头尾相对，生动自然。另一类是不同图案的露胎贴花，图案的布局和排列上散点分布，不做规律性的排列，自由性强。如西泠印社出版的《皇风遗范》中有一件元代花菱缠枝纹露胎瑞果盘，折沿作八出花菱口式，浅腹折收，内底刻数种缠枝瑞果纹，贴塑露胎桃子、石榴和瓜三种露胎果实，蟠桃多寿，石榴多子，瓜瓞绵延，代表子孙繁衍的吉祥寓意，其余部分施豆青厚釉，露胎的三果在温润无瑕的青釉衬托下，形成独特的视觉效果。

2.印花露胎瓶

瓶类也是露胎装饰常用器形之一，主要有平面印花露胎瓶和立体印花露胎瓶。

图5 龙泉窑青釉塑贴四鱼纹洗 瓷 口径27.6.cm 高7.2cm 现藏于故宫博物院元代

平面印花露胎瓶图案采用直接在胎体上印花，为半浮雕形，部分露胎，部分不露胎，形成独特的装饰效果。通常瓶身都分三层进行装饰，肩部和胫部印花卉纹，满釉。腹部中间印人物纹，浅浮雕效果，不施釉，露胎呈砂红色。除了人物类印花，还有文字、花卉印花露胎装饰。立体印花露胎瓶以开光形式呈现图案，在器物上呈现出边框，并在边框中印贴花卉、人物等图案，部分露胎，部分不露胎，形成独特的视觉效果。如上文提到的故宫博物院收藏的青釉褐斑印花露胎八仙图八方梅瓶，图案单体模印后，贴于器身上，图案浮雕效果，并呈现火石红色。

四、小结

龙泉青瓷有千年的历史，纵观其装饰艺术，五代有自然生动的刻线装饰，北宋有栩栩如生的半刀泥装饰，南宋有温润如玉的厚釉装饰，元代则呈现多元装饰的局面，出现了露胎、点彩、印贴花、刻划花、捏塑、镂空等多元装饰并存的包容现象，这是工艺技术发展，造物思想影响和时代进步的必然结果。

习总书记指出：“要坚持古为今用、以古鉴今，坚持有鉴别的对待、有扬弃的继承，而不能搞厚古薄今、以古非今，努力实现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使之与现实文化相融相通，共同服务以文化人的时代任务。”露胎装饰在传统龙泉青瓷装饰的发展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对现当代青瓷的创新发展具有重要的指导作用。比如跨界创造，青瓷的露胎部分可作漆工艺，形成青瓷与漆艺结合的创新之作；也可在露胎部分进行釉下彩绘，形成青瓷与绘画结合的创新之作。挖掘传统龙泉青瓷装饰工艺特色，为现代青瓷的发展开拓新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