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乡“鼓车赛会”的体质人类学研究

赵俊杰，赵晓琴，王若光

鼓车，鼓与车的结合。鼓车赛会是由古代官兵们用于训练的战车战鼓渐渐演变成鼓乐表演和体育竞技相结合的民俗活动。鼓车赛会这一特有的民俗传统活动在山西省临汾市襄汾县鄂乡(为不给研究对象带去不必要困扰，研究地域用“鄂乡”假名代替)流传千年，就其运动特征来看，属于速度与耐力结合的群体性竞技活动。目前鄂乡的鼓车赛会活动已成功申报为第三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在弘扬与传承这项古老竞技活动的同时，其产生的历史渊源及其所体现的运动特征，值得我们去多维探析[1]。本课题组成员实地深入山西省临汾市鄂乡进行了田野调查。查看了鄂乡鼓车赛会现存的历史遗迹及相关资料，访谈了鼓车赛会传承人、乡村干部、知情村民，从体质人类学的视角，对34名鼓车赛会参与者进行了体质测量。就鼓车赛会运动的历史沿革及运动特征进行了挖掘与整理，诠释了鼓车赛会发展的运动特征，旨在为鄂乡鼓车赛会非物质文化遗产得以进一步传承和弘扬提供借鉴。

1 研究对象与方法

1．1 研究对象

以山西省临汾市襄汾县鄂乡“鼓车赛会”项目作为研究对象。

1．2 研究方法

1．2．1 田野调查采用田野调查法，由民族传统体育学学者、运动人体科学学者、体质测量学者、体育教师和硕士生组成科研团队，制定节庆与项目评估的访谈提纲、体质测量表，对鼓车赛会项目的起源、发展、样式及运动形式展开调查，对了解到的情况进行分析[2]。本次田野工作于2019年4月18日至24日在山西省临汾市襄汾县鄂乡开展。运用参与观察、访谈、体质测量、影音记录等技术手段，共访谈鼓车赛会传承人及参与人、乡村干部、知情村民近20人。

1．2．2 体质测量与分析依据国民体质监测相关指标，选取反映人体身体形态的指标：身高、体重、胸围、腰围、臀围、皮脂厚度;反映人体身体机能的指标：心率、血压、肺活量、台阶指数;反映人体身体素质的指标：握力、背力、坐位体前屈、纵跳、俯卧撑、闭眼单脚站立、选择反应时，共计19项测量指标[3]。由于体质测量时部分鼓车赛会参与者外出等原因，现场对34名鄂乡鼓车赛会参与者进行了体质测量。

1．2．3 数理统计法

所有测试数据使用SPSS 24．0软件进行分析，结果以均数±标准差表示，统计方法采用单样本均数t检验。取P﹤0．05为有显著差异;P﹤0．01为有非常显著差异。

2 鄂乡鼓车赛会运动的历史沿革及其特色

2．1 鼓车赛会的起源

目前关于鄂乡鼓车赛会的文化起源有两种说法。其一源于晋国的晋鄂公[4]。公元前718年，庄伯公进攻晋都(今山西翼城)，晋鄂公战败后出逃。逃亡途中记下了鄂邑、鄂山、鄂公堡等重要军事关隘，并将军队驻扎于鄂公堡进行军事操练。鄂公堡即为现今的鄂乡。后来晋鄂公去世，驻军因缺乏将领脱离军队建制，士兵逐渐演变成当地农民。而先前军事训练的战车、战鼓即为鼓车文化的雏形。其二源于唐代的尉迟敬德[5]。尉迟恭，唐朝大将，勇武善战，屡立战功，唐太宗李世民封其为鄂国公，其封地“治田庄”又名“鄂公堡”，也就是现在的鄂乡。尉迟恭在此实施府兵制，屯兵屯田，兵农合一，军用设施民间化也为鼓车赛会的形成奠定了基础。以上两种说法都说明鄂乡是古代军事驻地，只是起源时间不同而已。我们通过查阅大量文献，并走访鄂乡鼓车传承人毛武德，发现历史上并没有晋鄂公此人，只有晋侯，鄂侯。而鄂乡人的“尉”姓是由“尉迟”复姓简化而来，且鄂乡现存多处尉迟恭的塑像及遗迹。最终得出鄂乡鼓车赛会起源于唐代尉迟敬德的这种说法更为可信，也就是说鼓车赛会文化距今至少已有1 400年的历史。

2．2 鼓车赛会的发展

唐代尉迟恭在其封地一边发展生产，一边进行军事训练，士卒队伍日益庞大。鼓车赛会因其群体性和竞赛性成为娱乐首选，参赛人数及参赛的鼓车数量在这一时期都有所增加。明清时期，尤其是康乾盛世，随着政治经济文化的发展，鼓车赛会文化进入了鼎盛阶段。这一时期鼓车赛会活动的形式不仅有同村竞技，还有邻村之间的相互比赛。相传在清道光年间，有一辆鼓车赛会竟被拉到河南洛阳的白马寺[6]。近代战乱时期，鼓车赛会文化销声匿迹。改革开放以后，人民生活逐渐富裕，鄂乡人重新拾起了鼓车赛会活动，并将每年农历三月十六定为鼓车庙会。鼓车庙会虽然年年有，但由于村民外出打工等多方面原因，这项民间赛事几近失传。近年来受各级政府的重视，为了更好地保护和传承这项传统民间赛事，2008年鄂乡在老支书卢玉忠带领下成立了鼓车赛会申遗筹委会。2009年2月鄂乡鼓车赛会列入山西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2011年5月经国务院批准列入第三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目前已申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2．3 鼓车赛会的样式

鼓车，鼓与车的组合。车，11尺长，28尺宽，1米多高的铁轮，约500公斤重。槐木或榆木制成双辕大木板车身，车轮及车辐则是木制铁镶。鼓被捆绑在大木板车上，鼓面直径4尺2，厚2尺4;鼓皮由牛皮制成;双层留有间隙的鼓帮别具音效;鼓边镶有208颗圆形铆钉，鼓车配有不同的图样及鼓饰。鄂乡按照五行方位分为五个院，分别是后院、西北院、东院、南院和庙巷，每院各有一鼓车队。后院鼓，鼓面是八卦图(意蕴信奉易理)，鼓边为黑色，旗边为金黄色;西北院鼓，鼓面是二龙戏珠(意蕴对龙的崇拜)，鼓边为金黄色，旗边为土黄色;东院鼓，鼓面是神兽图(意蕴吉祥如意)，鼓边为绿色，旗边为黑色。南院鼓，鼓面是秦琼打虎(意蕴推崇尚武)，鼓边为红色，旗边为绿色。庙巷鼓，鼓面是和合二仙(意蕴村民吉利、村落和谐)，鼓边为银灰色，旗边为土黄色。此外，参与者衣服颜色，战旗中间的颜色均与各院所属鼓边颜色一致。

2．4 鼓车赛会的运动形式

鼓车赛会是一项速度与耐力结合的群体性竞技活动。比赛时，车前面有一人在中间“驾辕”，两人位于两侧“抱辕”。撑辕者和抱辕者掌握着鼓车的运行方向，还有二三十名青壮年在前面拽着梢绳拉着鼓车狂奔。车后面有一人擂鼓，一人鸣锣，配以特殊的鼓点，惊天动地，威武雄壮。鼓车赛会是追逐性淘汰赛，类似于田径中的接力赛。在比赛过程中，为了保持鼓车速度与队员体力，参与者可以在拐角处换人，但车辆速度很快，鼓车不能停，一停即输。因此在基本不减速的情况下，如何安全地进入，快速地撤出，在哪个位置进行接力，是每一个参与者必须要掌握的技术要领。比赛规则和形式是随性的，依靠各方商讨谈判。可以是五个院的鼓车绕着村边相互追逐，你追我赶，只要有一方追上前面的鼓车即结束比赛;也可以是五个车队分别沿着不同方向朝等距离的村中心跑，先到达目的地的车队获胜;还可以是五个车队同时出发，谁坚持到最后谁赢。

3 鄂乡鼓车赛会参与者的体质状况

3．1 身体形态

由表1可知，鄂乡鼓车赛会参与者平均年龄为38．03±2．67岁，年龄最小为20岁，最大50岁。田野调查中得知，出于安全考虑，鄂乡明确规定了参与者18～50岁的年龄限制。参与者中30～50岁所占比例最高，为74．53%，说明体力较为旺盛的青壮年是鼓车赛会参与者的主力，一般多次参与活动，对鼓车赛会活动较熟悉;20～29岁的初学者占调查人数的25．47%，说明鄂乡已有培养下一代的传承与保护意识，但因青年人在外上学、打工等原因，使得这项传统民俗活动的传承后继乏人。

表1 鼓车赛会参与者身体形态指标一览表(n=34)

参与者平均身高为175．43 ±1．32cm，2014 年国民体质公报[8]显示该年龄段全国平均身高为169．9cm;体重为75．2 ±4．57kg，与全国该年龄段的平均体重71．5kg相比，多出3．7kg。鼓车赛会参与者最低体重仅62kg，最高为75kg。

由表2可知，鼓车赛会参与者各项身体形态指标的调查结果可知，胸围(P=0．645)、腰围(P=0．341)、臀围(P=0．715)，与山西同年龄段人群体质调查数据不存在显著性差异，而身高(P=0．044)，体重(P=0．037)存在显著性差异，身高高出5．53cm，体重多出2．9kg。可见，鼓车赛会参与者比山西同年龄段人群平均身高和平均体重都要偏高，原因可能与鼓车赛会在选材时注重身强力壮有关。

表2 鼓车赛会参与者身体形态指标与山西同年龄段人群对比一览表(n=34)

3．2 身体机能

由表3可知，鄂乡鼓车赛会参与者安静心率为73．40 ±4．68 次/分，平均收缩压为 125．54 ±5．73mmHg，舒张压为 82．37 ± 2．79mmHg，均属于健康良好状况。肺活量是反映肺通气功能的重要指标，可以反映呼吸机能的潜在能力[9]。一般来说，身体越强壮，肺活量就越大。鼓车赛会参与者肺活量为3715．14±623．47mL，与全国该年龄段的平均肺活量3505mL相比，高出210．14mL，提示这一群体呼吸机能水平较高。台阶指数是通过机体对运动负荷的反应来评价心血管系统的机能水平[10]。台阶指数越大，心血管机能越好;台阶指数67以上为优秀，53～65为良好。参与者台阶指数64．34 ±3．45，与全国该年龄段的台阶指数 56．6 相比，高出7．74，提示这一群体心血管功能机能水平较好。

表3 鼓车赛会参与者身体机能指标一览表(n=34)

由表4可知，鼓车赛会参与者各项身体机能指标的调查结果与山西同年龄段人群的各项身体机能数据相比，安静脉搏略有下降，但不存在显著性差异(P=0．197);收缩压(P=0．413)和舒张压(P=0．240)也均不存在显著性差异。而与山西同年龄段人群的肺活量和台阶指数数据相比，鼓车赛会参与者的肺活量(P=0．041)、台阶指数(P=0．024)均显著升高。可见这一群体的肺通气能力和心血管机能水平较好，提示经常参加鼓车赛会能提高机体的心肺机能水平。

表4 鼓车赛会参与者身体机能指标与山西同年龄段人群对比一览表

3．3 身体素质

由表5可知，鄂乡鼓车赛会参与者握力为48．34 ±2．43kg、背力134．27 ±3．16kg、纵跳高度为37．77±2．14cm，与全国该年龄段的平均握力45．4kg、平均背力 127．2kg 和平均纵跳 32．5cm 相比，握力高出 2．94kg、背力高出 7．07kg、纵跳超出3．27cm。可见，这一群体手部及背部肌肉力量水平均能保持较长时间，下肢肌肉力量及爆发力较好，这可能与日常生活及工作中肌肉得到锻炼有关。参与者坐位体前屈幅度为4．76±1．45cm、闭眼单脚站立时间为17．1±1．94s，而全国该年龄段坐位体前屈和闭眼单脚站立平均值分别为6．1cm和25．3s、坐位体前屈相差 1．34cm、闭眼单脚站立相差8．2s。提示这一群体柔韧性和平衡能力有退化趋势。参与者的俯卧撑和选择反应时，与全国该年龄段数据指标相近。说明这一群体肩部肌肉耐力和神经系统的反应速度较好。

表5 鼓车赛会参与者身体素质指标一览表(n=34)

由表6可知，鼓车赛会参与者各项身体素质指标的调查结果与山西同年龄段人群的各项身体素质数据相比，俯卧撑(P=0．453)、闭眼单脚站立(P=0．265)、选择反应时(P=0．614)，与山西同年龄段人群体质调查数据不存在显著性差异，而与山西同年龄段人群的握力和背力数据相比，鼓车赛会参与者的握力(P=0．038)、背力(P=0．000)、纵跳(P=0．003)均显著升高。可见这一群体手部、背部及腿部肌肉力量较好，可能是因为日常生活、工作以及经常参加鼓车赛会时，这些部位的肌肉力量得到了较好的锻炼有关。然而鼓车赛会参与者的坐位体前屈幅度(P=0．031)显著降低，说明这一群体柔韧性较差，需要加强柔韧性的锻炼。

通过以上对比分析，我们发现鄂乡鼓车赛会参与者这一群体身强体壮，这可能与民俗传统体育活动参与者需要充沛体能和竞技性较强的体质选拔有关;鼓车赛会参与者心肺机能水平较好，手部、背部及腿部肌肉力量较好，提示经常参加这一速度与耐力结合的群体性竞赛活动有助于提高其身体机能以及力量素质。

表6 鼓车赛会参与者身体素质指标与山西同年龄段人群对比一览表(n=34)

4 鄂乡文化的可持续发展

4．1 鼓车赛会的体育文化价值

鼓车赛会传承了千年以上传统的民俗体育文化活动，凸显了强身健体，重视了人的身心发展和精神需求，因而具有了一定的健身价值[11]。因其属于群体性活动，活动形式较为单一，所以不能作为日常健身的方式。但作为一项群体性的传统民俗活动，鼓车赛会具有现代体育的竞技特征。具体表现在，其一，鼓车赛会淘汰赛制的比赛规则，多为追逐赛，你追我赶，追上就赢，追逐和超越成了输赢的标准，体现了体育的竞技特征;其二，鼓车赛会是以速度与耐力结合的群体性活动，类似于今天的接力赛，为了鼓车始终不减速，一拨人换下，另一拨人换上，直到追上对手，分出胜负，史称“鏖战”。这种完美的团队协作性交替作战，也是现代竞技体育的特征之一。鄂乡将这种竞技性体育活动融合到节庆庙会中，因其赛耐力、赛力量、赛勇气的体育特色，吸引了大量群众前来观赏，为民俗特色增添了浓厚的色彩，可以看到当地奋勇当先、勇夺第一的精神风貌。正是这样的民俗风格，才使得鼓车赛会经久不衰，传承千年。

4．2 鼓车赛会的文化传承堪忧

拥有千年文化的鼓车赛会在现代社会传承中面临着诸多发展困境：(1)政府扶持和资金投入力度不够。为了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山西省虽然已经成立了鼓车文化保护基地，对鼓车文化也做了大量宣传，但有关保护鼓车赛会的政策法规还未出台，鼓车赛会的举行仍由鄂乡村民自行组织，比赛线路的规划，参与者的安全，街道的交通管制，这些都缺乏政府部门的引导和资金支持。(2)传承后继乏人。目前鄂乡鼓车赛会年龄偏大的传承者文化程度较低。因村民外出打工等原因，参与者的年龄偏大。鼓车赛会文化的传承需要有年青的血液以及科学的指导。目前鄂乡虽然已有女子参与鼓车赛会[12]，但是千百年来“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的思想还存在。这种封建迷信的思想严重影响了鼓车赛会的发展空间。如果这些现实问题得不到解决，今后鼓车赛会的文化传承将会面临巨大困难。

4．3 鼓车赛会运动的未来走向

1993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针对非物质文化遗产建立了“活态文化遗产”制度。鼓车赛会的未来走向也需要在保护的基础上进行“活态”传承。其一，政府应就鼓车赛会制定相关保护法规，加大资金的投入，加强政府组织引导，将鼓车赛会引入农运会，还可以定期组织一些运动比赛，建立完善的赛事规章制度。这样既能加大鼓车赛会的宣传，又能发挥其体育竞技功能，提高民众的热情，使其成为全民健身的新项目。其二，开发鼓车赛会运动的产业链，将其商业化、市场化。如将鼓车赛会与旅游业结合起来，开展鼓车赛会体育旅游业，让游客观摩及亲自参与鼓车赛会运动，切身体会鼓车赛会的激情魅力。其三，将鼓车赛会带入课堂。借鉴舞龙、舞狮，将鼓车赛会运动带入当地课堂，激发学生对鼓车赛会运动的兴趣，强身健体的同时，培育一代又一代奋勇当先、团结向上的“鼓车赛会人”。

5 结语

鄂乡位于山西吕梁山南端姑射山下，这里的百姓是古代军人的后裔，世世代代流淌着战士的血液，并且传承者骁勇剽悍的文化基因。鼓车赛会在鄂乡流传千年。这种速度与耐力结合的群体性竞赛活动，能够使得鼓车赛会参与者群体身强体壮，心肺机能水平较好，手部，背部及腿部肌肉力量较好。对鄂乡鼓车赛会体育文化的考察和研究，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它能为鄂乡鼓车赛会体育文化的发展提供详实、可靠的材料，有利于其形成地方特色的体育文化产业，使鄂乡鼓车赛会非物质文化遗产得以进一步传承和发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