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信于孩子是耍小聪明,父母莫做蛮横无智的“暴君”
2021-06-17伍里川
伍里川
无论是明明该兑现却不兑现还找一堆理由搪塞,或者临时增加条件,以最大程度稀释兑现诺言带来的“坏处”,都是对孩子心理强加的伤害
清华大学积极心理学研究中心办公室主任赵昱鲲发了一条微博,展现了一起发生在一对母女之间的“手机风波”。
作为高二女生的女儿,手上的苹果手机用了不到三年,还能用,但是不够潮、不够快,嚷着要换手机。做妈妈的允诺过三年可以换新,可是在还有两个月就满三年的时候,女儿提出可以提前换新,因为可以赶上大促。做妈妈的却觉得手机没必要换,理由是日常够用了、对孩子的成绩提高和今后考学有较高期望、老师强调控制学生用手机等。进行于晚间的沟通不是很顺畅,妈妈觉得女儿又哭又闹不讲道理,新提了一个条件:写一个学习目标。但又觉得女儿写得比较敷衍……要求改了三遍才勉强能看。困惑之下求教于赵昱鲲。
这样的“手机风波”,相信很多家庭都经历过,因而具有特别的样本意义。赵昱鲲向这位苦恼的妈妈建议的是:如果父母已经答应的,哪怕后来觉得不合适了,也应该兑现诺言,“建立你们之间的信任关系,比手机更重要”。此话一语中的,着实可行。
赵昱鲲就此罗列了父母经常犯的错误,关键词都是“失信于孩”。例如,说好了做完作业就让孩子自由玩,结果孩子半小时就把作业做完了。父母一看,难道一个晚上就让孩子玩掉了?就又布置一套题。孩子质疑父母说话不算数。父母的理由是:“我还不是为你好! 你知不知道你成绩离隔壁家的小明还差多少?”
这就不讲理了。但是这样的不讲理,实在是司空见惯。无论是明明该兑现却不兑现还找一堆理由搪塞,或者临时增加条件,以最大程度稀释兑现诺言带来的“坏处”,都是对孩子心理强加的伤害。这一次次的“骗局”,所累积起来的人生经验,大概率会让孩子自此失去对父母的绝对信任。问题是,这样的信任,是孩子成长过程中少不得的支撑性力量。父母不可信,岂不是孩子面临的一大灾难?
我的母亲,和旧日乡村的诸多母亲一样,有着随意许诺又时常不兑现的“习惯”。在村庄里,所谓“骗小孩”成为一门公开的、冠冕堂皇的“传统”,且向来不受质疑和检讨。有时,这种“传统”近于游戏或作弄,类似的作弄包括但不限于:说好只要不再啼哭就奖赏一颗糖事后却不认账、说好买一打铅笔却只买了一根铅笔、说好帮孩子保管压岁钱却“私吞”……父母们“戏娃36计”,让小孩们深受困扰。
我庆幸自己的父亲通情达理深明大义,在我母亲言语有失的时候,父亲总能予以劝告:说到就要做到,小孩不能欺。我父亲的重诺之道某种程度上“中和”了彼时失信于孩的风气。我家中瓦房里,大梁上挂着父亲收纳的一个包裹,里面有钢笔和带着蓝色印花塑皮的笔记本。这两个宝贝让我垂涎欲滴,因为那时我们只能把纸张摞起来用订书机订成土味“笔记本”,且还没有资格使用钢笔。父亲告诉我,等老师允许使用钢笔的时候,它们就是我的了。
当我如约得到这两件宝贝的时候,我特别激动地用钢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并在父亲的鼓励下把本子当成了文摘本,以此增加业余的“养分”。父亲还允诺过为我订阅杂志,他也做到了。在1980年代,对庄户人家来说,订阅杂志意味着一笔不菲的开销,而我却因在医院上班的父亲的识见,在小学五年级时骄傲地读上了《儿童文学》。即使是我的语文老师,也视为稀罕物,向我借阅。
父母在某件事上兑现承诺,并不是在完成一笔“交易”,而是在实现最初的重诺教育。对孩子重诺,就是对自己重诺,对他人重诺。重然诺、讲信用的养成,正是通过父母对孩子的一诺千金开始的。在孩子的眼中,诺言就是房梁上悬挂着的“宝贝”,他们期待摘下“宝贝”,一如期待摘下满天星。这份人间美好的情境,轻易破坏不得。
最好的人生引导,不就是让孩子们看到诺言的价值与兑现诺言的意义吗?
当然,可能有因“不可抗力”使得无法兑现诺言的时候,但此时也应该向孩子真诚致歉,并提供替代方案,而不是将失信视为理所当然。
须知,父母承诺一出,选择的权利实际上就移交给了孩子。可以给出建议,但只能让孩子做主。就算觉得有诸多不合适,那也该认账。除非你打算做一个家庭里的“暴君”。
社会的诚信缺失现象,其实是从家庭开始的。但很多人意识不到这一点,反过来责问孩子为啥不守信。殊不知,你对孩子的不诚信,可能会形成“不诚信基因”,一代代传导,并影响到孩子在社会上的为人处世。
“父母无戏言”。及早认识到为人父母常犯的毛病,加以改正,不仅是走出家庭教育中的误区,也是为社会营造一个个“重诺营地”。
(作者系媒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