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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真意浓

2021-06-15

曲艺 2021年6期
关键词:黎明曲艺风筝

爱情是人类文艺创作永恒的主题。对作为个体的“人”来说,美好的生命是一切价值的目标、出发点和归宿,而爱情是其中重要的组成部分,因为她是一种两性在完全信任彼此的基础上升华出的人生共鸣。就此而言,人类在爱情中能可体会到的生命的意义与色彩,是有别于在其他活动中的体悟的。但马克思认为,“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以一定的方式进行生产活动的一定的个人”,就必然会“发生一定的社会关系和政治关系”。就此而言,爱情的展开方式和最终表现形式也必然会受到人物所处环境的影响,在一定的社会和政治关系下产生一定的变化。特别是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的动荡岁月中,为理想而奋斗的青年革命者在追寻爱情时,就必然会面临更多的阻碍甚至决绝的场面。在潜心重温党史,为周文雍和陈铁军刑场上的婚礼而感动之时,我也在思考,如何在新时期讲好红色爱情故事,立体展现中国共产党人在那个黑暗年代最丰满的形象。

《风筝》就是我尝试的一个成果。

北美汉学家孙康宜曾说:“无论古今中外,最动人的恋歌大多以思慕‘不在场的情人为主要情节。”①在中国古代,爱情题材的文艺作品所占比例甚大,而分析这些古代之“恋歌”,“不在场的情人”是最常见的情感投射对象,也能营造出最让人心动的氛围。如“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等语句,今人读来,仍能透过历史的帷幕,感受到落笔者在空等永远也不会回来的爱人时“无绝期”的惆怅,在革命年代,无数两情相悦者为了理想而阴阳永隔,这自然就会形成“不在场的情人”的情绪场域。《风筝》开头,就是以此展开。

郊外的南屏山有一个疗养院,能在这里疗养的都是国家的有功之臣。现在是春夏之交,夕阳西下,一位老人正在草坪上放风筝。“风筝,我的风筝”。有人要问了,他是谁?

他叫黎明,“风筝”在他的心里,是一个人,一种信仰,一段刻骨铭心的往事……

从结构而言,本段似乎更适合出现在结尾,以营造出意蕴袅袅,余音不绝的意境。但在实际创作中,我认为,这种“首尾颠倒”更容易在润物细无声中阐明作品的主题。

除了“爱情”,革命者的大无畏精神也是作品的主题。如果采用常规的阐释手法,可能导致作品的“皮”太厚,一口咬不到“馅儿”,而把一般能总结全作的结尾提前,于突出主题更为有益。

其实在我的一个构想中,作品的开头也可以这样展开:

1949年10月1日,北京天安门城楼上传来了一个洪亮的声音:“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今天成立了!”就在当天的晚上,黎明向相恋多年的女友“风筝”求婚了,但因为当时的大西南还没有回到人民的手中,所以这次意义非凡的求婚没有盛大的场面、没有亲人的祝福,甚至没有一枚戒指,只有未婚夫送给未婚妻的一只他亲手做的风筝,和那一句,“这里解放了我们就结婚的承诺”。

内容非常温馨,情感的蓄力也很足,但反复斟酌后,总觉得相较于当前的开头,少了几分张力。权衡之后,我弃其形而用其势——实际上整个作品的走向,都可以看作这个开头的自然延伸。

1949年,英勇的人民子弟兵以气吞山河之势,横扫千军如卷席,国民党在大陆的腐朽统治已经注定要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但此时的大西南,白色恐怖仍然如乌云盖顶。黎明和“风筝”是一对恋人,前者是国民党昆明谍报处的一名参谋,后者则是当地报社的记者,两人携手并肩,共同在隐秘战线上战斗。但在执行一次代号为“国宝”的行动时,“风筝”被黎明在谍报处的上司冷如冰诱捕了,为了让黎明“自证清白”,冷如冰逼迫他处决“风筝”,在爱情与责任撕扯的剧痛中,故事于焉展开。

一个作品之所以能打动人,是因为它的架构——文字、声音、图像抑或是其他实体组成之中应该蕴藏着让受众产生共情的能力,我称其为“意”的拓展。在这一过程中,强烈的反差营造出的落差感,更有利与情绪的起伏,让受众在不自觉中与作品融情,与艺术人物共舞。所以在作品中,我想要强化“曙光”“黎明”的意向,并为接下来的情节蓄积力量。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浓重,在一个废弃仓库里,黎明见到了遍体鳞伤的“风筝”。

此刻“风筝”醒了,慢慢地睁开眼睛。看见黎明的一刹那,“风筝”呆住了。自从被抓,她满以为和黎明只有下辈子再见了。没想到黎明以这样的状态出现在自己面前。

“风筝”看见黎明和站在他身后的冷如冰时就明白了,自己暴露了,但黎明还没有,所以她想的就是要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黎明的安全,让他能继续完成“国宝”计划。而在“风筝”打定主意时,黎明却已经冲了上来,心疼地要为爱人解开身上的绳索。

这段内容其实是作品的核心,是展现“革命理想高于天”主题的重要部分。所以,在處理方式上需要花费一点心思。就在废弃仓库的方寸之中,黎明、“风筝”、冷如冰3人之间其实在无形中有了多重对比:黎明心系爱人与“风筝”视死如归的对比,黎明柔肠百转与冷如冰铁石心肠的对比,“风筝”无畏的革命精神与冷如冰顽固的反动思想的对比。就是在这多重对比中,作品才可能在有限的篇幅中营造出“长江三叠浪”的氛围效果,把受众的心“拖”进现场纠葛的漩涡中,为情节的进一步展开而揪心。

“‘风筝,你告诉我,你不是共产党,你是被冤枉的!”

“不,黎明,我是,我是共产党!”

“你不是!”

就在此时,冷如冰阻止了黎明解绳子的动作。

住手。黎参谋,你有些关心则乱了。你要救她可以,只要她能说出“国宝”计划的具体内容,我们就可以放了她,并让你们双宿双飞。

就在这一刹那间,黎明也明白了,“风筝”没有泄露“国宝”计划,也明白了“风筝”的心。

“‘风筝,你爱我吗?”

“风筝”点了点头。

“为了我们的爱,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吧。你也听到冷处长的刚才的话了。”

“我有我的信仰。”

“信仰?”

“对!信仰是希望,是我生命的价值,它在我心里高于一切。”

其实这种手法也是传统扬州弹词作品中常用的,如《西厢记》里红娘请莺莺当天夜里到花园中拜月烧香,明着是和小姐商量事情,实际上字字句句都是说给粉墙外的张生听的。我借鉴了这种表现手法。只是有别于红娘与张生之间单向的信息传递,“风筝”与黎明的对话是两人在互诉衷肠,而“风筝”的话更是两人内心的共鸣。

“风筝”等不到天光大亮的那一天了,但她知道光芒已經不远,并希望自己的爱人代她看看万山红遍的壮丽景象。在那一刻,她的心里有黎明,也有希望,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失去什么。

黎明哥,你就扯断绳子、斩断树枝,让它自由地飞吧!黎明哥,你就让她自由地飞吧!

一声枪响,天崩地裂,一朵鲜花在姑娘的胸口盛开,黎明扑倒在地上,“风筝”飞向了天堂。

风筝飞向了天堂,意味着姑娘的逝去,也象征着这位年轻的革命者将在光明中获得永生。而在“雨雪同舟意缠绵,藏爱永别舍情缘。我心愿随风筝去,冲破黎明向曙天”的吟唱中,作品于斯结煞,更有意蕴袅袅,余音绕梁之气氛。

情意交融,情真意浓,这是我在创演《风筝》时想要达到的效果。当前,党史学习教育开展如火如荼,我们应该紧跟步伐,积极创演弘扬主旋律、传播正能量的作品,讲好党史故事。而在进一步淬炼《风筝》的过程中,我还有更进一步的体会。主旋律作品不应该成为“人性”退散“神性”增长的“板结体”,而是要实现“大我”与“小我”的艺术平衡,用后者烘托前者的无私,用前者凸显后者的可贵,尽可能引发当代受众的心理共鸣。

注释:

①[美]孙康宜:《耶鲁·性别与文化》,上海文艺出版社2000年出版,第178页。

赏析:

《风筝》的文本与我们通常见到的弹词作品有些许不同,在遵循扬州弹词基本艺术风格的同时,它有较为浓重的话剧风味,这可以看作作者对曲艺文本产生链式反应的一种尝试。

其实纵观中国近代艺术发展史,曲艺文本可以视作多种艺术形式台本的重要母体之一,流风遗韵至今仍存,如在“三国”“隋唐”“包公”“水浒”“岳家军”等主题的衍生艺术产品中,或多或少都有我们熟悉的曲艺文本的影子。这实际上是在提醒我们,曲艺文本创作不应该拘束于曲艺艺术的内循环之中,而应该积极走出去,探索文本多样化变现的能力,这应该是推动曲艺艺术“出圈”的一个重要方法。

但要实现曲艺文本的链式反应,个人认为最重要的一点是文本的精细化程度能支持起足够的“分镜”,即使回归曲艺本体而言,细节的描写是曲艺艺术最“勾人”的地方。比如苏州弹词《珍珠塔》,陈翠娥下楼会方卿,楼梯上就磨蹭了半个月,小女儿婉转复杂的心态展露无遗。在创作构想中,作者已经基本将作品的优长及自身想要表达的内容说得较为透彻,但是编者仍然认为,情感太浓厚而相对忽略了对细节和内容的把握,是作品一处不大不小的瑕斑。剥离情感的外衣,本作似乎给人一种“一力降十会”、细节不够情感顶上的感觉。

受限于作品的篇幅,有些内容可能展开不易,但编者仍然觉得,似乎可以丰富“国宝”计划细节,营造出双方围绕专家的争斗情景,既可以夯实品的基础,也能进一步为作品蓄力,为“风筝”与黎明的抉择增加隐性的感染力。此外,还可以尝试强化冷如冰的角色分量,合理描写一下“风筝”的被捕过程,这能让“风筝”的形象更丰满些,也能让冷如冰摆脱当前“背景板”的处境,形成有效的“对手戏”,进而强化主题。

(赏析:本刊编辑部)

(责任编辑/马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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