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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原著与电影的两种生命哲学

2021-06-15单美佳

艺术科技 2021年7期
关键词:生命哲学艺术魅力改编

摘要:电影《活着》改编自余华的小说《活着》,由张艺谋执导,葛优、巩俐主演,于1994年上映。电影和小说存在较大差异,本文比较小说与电影中的典型意象、两种生命哲学的阐释和创作者的人生际遇,探究小说与电影表达的生命哲学,并深入分析其成因,以理解两种不同艺术作品的魅力。

关键词:《活着》;电影;改编;生命哲学;艺术魅力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436(2021)07-00-02

1992年,余华的中篇小说《活着》首次刊发在《收获》杂志上,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同年,《活着》被电影导演张艺谋看中,余华受邀担任电影的编剧,电影的剧本创作过程,就是广为流传的长篇小说《活着》的形成过程。《活着》的小说和电影都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但它们仍然存在一些差异。本文比较小说与电影所表达的生命哲学、意象的象征意义和创作者人生际遇的异同,探究蕴藏在其中的意义,并深入理解不同艺术形式对生命哲学的阐释。

1 生命哲学的不同阐释

1.1 小说的生命哲学阐释

余华用一种平静而缓慢的笔调,娓娓道来主人公福贵平凡而苦难的一生。在他的笔下,苦难是富贵人生的底色:亲人接连死亡,自己颠沛流离。余华将苦难作为一种普遍且平常的元素融入创作之中,用苦难揭示生命的意义——“为了活着本身而活着”[1]。他对富贵“悲惨”的描写,不是为了悲惨而悲惨,而是突出了悲剧的偶然性——没有预兆,无法抵抗[2],仿佛是命运开的玩笑。家道中落前的福贵为自己而活,他的“活着”只为自己的乐趣,为自己的欲望。家道中落之后,福贵为家人而活,他需要担起责任,支撑起家,以种田来维持生计。这时他是为了全家人的“活着”而“活着”。最后,随着亲人的接连死亡,他最终又回归到为自己而活。小说表达的是一种充满智慧和厚重感的人生哲学,人生的主旋律是忍受,忍受各种苦难以及苦难带给人的身心创伤。忍受是隐忍和接受,对苦难来临的隐忍,对命运不公的接受,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对命运的无奈抗争呢?余华用福贵的一生让人们反思“活着”这一亘古不变的命题,追寻“活着”的意义。寻死易而求生难,苦难使人成长,疼痛让人成熟,最终人学会在苦难中坚持,在孤独中踽踽独行,深刻地理解坚韧的精神意志是“活着”必不可少的品质。只有活着,生命才会得到尊重;只有活着,我们才会思考、行动;只有活着,生命才会有意义。

1.2 电影的生命哲学阐释

在电影《活着》中,张艺谋对小说版本的情节、人物、结局进行了改编,他将福贵的一生放在大时代的环境中,将福贵作为时代环境下的一个小人物,作为万千小人物的典型代表,加深了时代因素对人物命运的影响,同时,也体现出了还有无数人也如福贵一样艰难地活着。电影《活着》以一曲《似水流年》的为开头的背景音乐,以黑底红字的“活着”二字拉开序幕。《似水流年》似有着时光消逝、千帆历尽的恍然与平淡,娓娓道来主人公富贵平凡却苦难的一生。黑色象征着幽默,象征着荒诞,象征着无奈,隐喻富贵荒诞而无奈的一生;红色象征着积极乐观,象征着力量,象征着光彩夺目,仿佛隐喻了电影的结局——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地吃饭,在经历了人生的各种苦难之后,仍然对未来充满希望。电影最后的台词说:“鸡长大了,就变成了鹅,鹅长大了,就变成了羊,羊长大了,就变成了牛。”这句话预示着生活会变得越来越好,更象征着绝望中的一丝希望,表达出了对现今生活的珍惜和热爱,蕴含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展望[3]。导演展示的生命哲学更符合大众意义上人们的期望,生活困苦,人们才会更加向往美好,更加渴望“生”的到来。随着故事的推进,观众难以忍受角色的相继死亡,心中早已充满了辛酸和苦涩,只期望能迎来一个较好的结局,而电影的结局正是观众所期望的圆满结局。

两种截然不同的生命哲学,能拓宽人们看待问题的视野[4]。小说更具有现实意义,福贵的“活着”与现实中人们的“活着”更相似,能引人深思,发人深省,思考生命的本质[5]——“活着”对人们到底有何意义,如今的人们该怎样活着。而电影从某种意义上来看是喜剧,死亡与生存交叉展现,以团圆的形式结局,其实是一种理想上的圆满。

2 生命哲学差异性的成因

2.1 意象的象征意义不同

小说《活着》通过意象构筑情节[6],其中的典型意象是“土地”和“牛”。福贵的一生依赖土地而活,当他是大少爷时,家里的百亩良田能让他无忧无虑、不事生产;家道中落后,土地又成了他赖以生存的资产,能让他靠种地为生;土地改革后,他又期望有朝一日能够有地种,这样才会心安。他是中国农民的典型代表,中国延续数千年来,无数农民都依赖土地而活,土地之于人们的意义不只是生存,更是文化的传承。人们的一切社会活动都离不开土地,并在土地上创造与延续文明。余华运用“土地”这一意象体现了对中国延续了数千年的农耕文化的关注,土地与生命紧密相连,哺育了千千万万的农民。他赋予了土地厚重感和使命感,将要表现的主题更有力地展现了出来,敲出了有力的一击。“牛”这个意象有四种象征意义,一是勤恳、踏实、忠诚,牛一直沉默又勤恳地耕地,福贵最后的“活着”正是说明他已经拥有了这些品质;二是指隐喻福贵自己的叫“福贵”的老牛,他们都垂垂老矣,却仍然倔强地活着;三是老牛寄寓了福贵对家人的思念;四是美好生活的象征,福贵认为有了牛,就会让他和孙子苦根的生活稍微轻松一点儿,所以一直期盼买头牛。“土地”和“牛”是万千农民生活的象征,所有的苦难与幸福都依托于它,这深刻地体现出了余华的人文情怀,反映了我国源远流长的农耕文化。

“皮影”和“皮影箱”是电影《活着》里的典型意象,产生了新的审美境界[7]。皮影有四种象征意义:一是民俗文化的呈现,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遗失;二是福贵生的希望,是他维持生计的手段;三是福贵跌宕起伏人生的见证者,见证了福贵亲人的相继死亡;四是时代因素对人物命运的影响,隐喻人如玩偶一样被命运隨意摆弄,展现了时代与生活息息相关[8],揭露了当时的社会体系与体制存在的问题[9]。皮影凸显人物的命运[10],它的被烧,隐喻了福贵会失去更多的亲人和朋友,隐喻了中国传统文化的遗失,但皮影箱的留存与养在皮影箱里的小鸡代表着黑暗中的一点温情和希望,小鸡象征着成长中的青年人,这些意象很好地传达了影片要表达的深层内涵[11]。

意象是客观形象与主观心灵融合而成的带有某种意蕴与情调的东西[12]。不同的意象具有不同的意义,所表达的思想内涵也不同。从普遍意义上来说,土地是万千农民的生存手段,而皮影只是福贵一人的技艺,不具有广泛性和代表性;从文化内涵的角度来说,土地承载的文化更源远流长,更具厚重感和生命感,皮影是小众的民俗文化,但都有利于传播文化和培养正确的情感意识[13];从影视改编方面来说,皮影更易在电影中展现,它也是一种视听表达方式,而电影是一种影像传播方式,依靠影像传播,非物质文化遗产信息能够长久且清晰地保存下来,供后人学习和借鉴[14]。

2.2 创作者的人生际遇不同

余华出生于“文革”时期,在医院中长大,曾做过医生,见惯了生死和人性的冷漠,目睹过“文革”时期的暴力和血腥,丰富的人生经历为他后期的文学创作奠定了基础,因此其擅长用冷漠的笔调揭示残酷的事实,具有独特的艺术风格。[15]丰富的人生经历在为他积累了丰富的写作素材的同时,还奠定了他的写作风格——揭露和批判现实。《活着》一书贯穿了他想要表达的苦难意识,揭示了底层农民生存的不易和乐观的精神世界。作家在纷繁复杂的现实中可能会产生新的思索,同时也更容易抓住一些稳定不变的东西[16]——人的精神内核和文化的传承,以及对底层农民生存生活的关注与关怀[17]。

张艺谋出生于20世纪50年代,经历了那个年代里发生的大事件,如“大跃进”“人民公社运动”“文化大革命”“除四旧”等等,见证了那时的人们所经历的苦难,时代的记忆在他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因此,张艺谋才会有意地在电影里体现时代因素和政治色彩。电影也按照40年代、50年代、60年代和以后的顺序依次叙述福贵不同时期的人生际遇,现实与理想交错,现在的人们已经走出了苦难的人生,而电影里的人则在一个恒定不变的空间中[18]與命运斗争,期盼走出自己的路。理想与现实的冲突,使导演选择了一个相对圆满的结局,让福贵、家珍、二喜、馒头团圆,让他们自己走出一条“活着”的路。与此同时,张艺谋也不可避免地顺应时代发展的脚步[19],为了契合观众不愿看到角色接连死亡的心理,通过简单的视觉符号传递传统理念[20],向往美好和圆满。但实际上,现实与理想一直处于矛盾相对统一的平衡状态[21]。

不同的人生际遇,对小说作者和电影导演的世界观和人生观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使他们看待问题和认识事物的方式有所不同,对事物的理解方式存在差异,而这些影响则被他们或有意或无意地体现在作品之中,从而使作品本身体现出不同的思想主题和内涵。

3 结语

余华和张艺谋都运用了有传统文化元素的意象来叙述故事,但却阐述了不同的生命哲学,作品的内涵和象征意义也均不相同,体现出了文学和电影不同的艺术魅力。小说通过余华深厚的笔力和读者的想象,传达出深刻的意蕴;而电影则通过导演的运镜、场面的调度、光影的运用、演员的演绎等,展现想表达的主题。由此可见,不同的艺术表达形式能够呈现不同的主题思想和生命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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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单美佳(1999—),女,江苏泰州人,本科在读,研究方向:影视与文学作品评论、人文社会科学。

指导老师:赵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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