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派家具艺术样式的发展历程研究

■李若瑶，邹伟华，虞文萱 Li Ruoyao & Zou Weihua & Yu Wenxuan

(中南林业科技大学家具与艺术设计学院，湖南长沙 410004）

随着多元文化的不断发展，传统文化对现代家具设计的影响，以及明式家具、海派家具等传统家具艺术样式的研究都一直是学术界关注的热点。近期，戴云亭归纳了海派家具中Art Deco基因及西式家具本土化与中式家具西洋化[1]；周耀探讨了中国清代椅凳类家具风格样式和同时代西方古典家具风格样式相互之间的影响因素[2]；陈开来揭示西方文化融入中国社会过程中对中国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的影响[3]；刘峰等描述了海派艺术家具成因及发展历程[4]；张学彬等总结了民国家具研究的特点和趋势展望[5]；郑为时分析民国广式家具被海派家具取代主流地位的原因[6]；张小彤论述了西方设计思想对传统中式家具制作体系的影响[7]，张天星探究上海建筑的发展带动海派家具的变革[8]，孙光瑞探讨了民国家具风格特征[9]，邹伟华归纳了“海派”家具中传统艺术特征[10]，许美琪总结了海派家具的形成与特点等等[11]。然而，对于海派家具艺术样式的发展历程的理论研究却相对较少。

本文从海派家具艺术样式发展历程的角度来解读其风格特征，并通过对海派家具艺术样式的统计分析来映射传统中式家具在近现代的发展历程。海派家具经历了“西为中用”的酝酿期，“中西合璧”的形成期，“独成一派”的盛行期，并延续至今，对中国当代家具风格产生着深远影响。

1 “西为中用”的酝酿期

在清朝乾隆年间，西方家具在中国主要是以“西为中用”的形式存在于中式传统家具中。虽然它们在中国出现却并不属于中式传统家具，但正因为这些新家具的到来，开拓了人们的眼见，从而奠定了海派家具产生的基础。

近现代西方家具最初大多是以舶来品的形式跟随西方传教士、商人进入中国，此时的国人对于西方家具也处于被动式的模仿阶段，例如“自鸣钟”出现与发展。清朝乾隆时期传教士郎世宁就为清圆明园设计了西方家具，西方家具便开始成规模地进入中国人的视野。当时的西方文化并没有大面积出现与中国传统文化对立的情境，但西方文化的到来却给人们带来了新的体验。西方文化的到来必然冲击着清式传统家具的地位，广式家具就是当时把西方艺术样式运用于传统中式家具中所形成的新的家具风格，而广式家具便是海派家具的雏形。以当时的椅子为例，巴洛克、洛可可、古典主义等西方艺术风格改变了清式椅子的样貌，使之披上了西方元素的“外衣”，其腿部都出现了大量的西方元素。西方元素成为广式家具中的标示性亮点，为19世纪西方家具文化快速涌入中国进行了铺垫，因此，这种“西为中用”形式存在的时期可以被认为是海派家具的酝酿期。

2 “中西合璧”的形成期

面对西方文化的汹涌之势，19世纪的中国文化不再平静。虽然此时中西文化对立局面愈演愈烈，但是对西方艺术样式、西方家具样式模仿的步伐并未止步。

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中西文化从对立走向融合，面对西方家具也开始由模仿转向创新，一种“中西合璧”的家具风格逐渐形成，这就是海派家具。西方文化所带来的新生活方式影响着中国民众的现实生活，给长期闭关锁门的中国民众带来了新的思考。大量的新家具、新物品出现在人们视野中，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传统中式家具的发展轨迹。中国民众慢慢开始接受西方家具并形成一种新风尚，为海派家具形成起到关键性的推动作用。

海派家具风格形成是循序渐进的过程，它与传统中式家具大有不同，海派家具重视功能、强调实用、追求舒适、推崇时尚、敢于革新，它是中西文化相互交融的产物。如：装饰上中国传统民俗形式美与西方形式美融合，功能及造型上中国传统审美情趣与西方现代生活方式相融合，中式家具用材理念与西方家具工艺相融合，这都反应当时中国民众不断追求新生活以及敢于改革、探求、创新的体现。

2.1 装饰上中国传统民俗与西方形式美融合

海派家具在装饰上，将中国传统的装饰民俗与西方写实以及动感较强的曲线美融合，形成了富有中西方文化魅力的海派家具。海派家具彻底打破了传统中式家具那种讲究礼仪的规整形式，大胆地应用了多变的曲线，这是家具设计上的一次飞跃[12]。在海派家具装饰方法上以中西装饰题材上多元复合叠加，混搭成形，以求构成完美[13]。

中国传统民俗装饰纹样以简洁为主，重在写意，题材多为具有吉祥寓意的花鸟、瑞兽等，而西式传统家具以华贵著称，重在写实。受西式家具的影响，海派家具的装饰注重造型圆润，以及材料的质感与自然形态，物象的立体感与空间感。因此，海派家具的装饰既有西方的瑰丽之美，又有东方的秀丽之美。

海派家具样式中出现许多西方写实的纹样，给中国传统民俗装饰纹样带来了新面貌，也给海派家具带来了新生命。秀丽之美晚清红木如意结靠背葡萄藤牙板鹰爪椅，牙板和腿足高浮雕葡萄叶和葡萄串纹饰，尤其是腿足肩部凸现象征“多子多福”的葡萄串粒粒饱满晶亮，鹰爪雕磨精致且栩栩如生，茶几也如此。西方巴洛克、洛可可家具在装饰上擅于利用弧形以及更注重动态的曲线美，海派家具的整体框架在保留了中式传统构建手法的基础上大量运用西方家具中的S形曲线，并逐步形成“中西合璧”式外柔内刚的独特样貌。

在整体装饰方面，海派家具大多呈现一种动态美，改变了传统中式家具方正造型为主的状况。椅子的靠背、扶手都是以弧形为主并改善了椅子的舒适度。如表1带凹槽的曲线形扶手、S形曲腿、椅背的顶部常常是波状曲线形式，向外弯曲的凸曲面形等装饰样式都能表现海派家具的装饰特点。从装饰细节上分析，海派家具不仅传承中国传统民俗的装饰题材，还融入西方家具中常见的装饰形式。直接运用西方装饰形式于传统中式家具上，将西方装饰纹样直接融入中式装饰纹样，如：西欧的卷草纹融入传统中式云纹，西方细草纹样融入传统中式花枝纹样等。海派家具还在装饰图案上进行了“中西”的相互融合，形式上出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装饰特点，如：缠枝纹包裹着玫瑰，卷草纹簇拥着牡丹等。装饰上既承袭了中国传统民俗文化元素又与西方形式美相融合，整体出现出“中西合璧”的样貌。

表1 装饰上中国传统民俗与西方形式美融合

2.2 功能及造型上中国传统审美情趣与西方现代生活方式相融合

根深蒂固的传统审美情趣促使中式家具基本特点在海派家具中得以传承，但在西方家具注重舒适使用以及现代生活方式的影响下，传统中式家具从“墨守成规”的式样中解放出来，成为在功能及造型上与中国传统审美情趣和西方现代生活方式相融合的海派家具。生活环境与人们需求的变化给海派家具发展带来了强大的市场。

与传统中式家具相比，海派卧房家具就出现了本质的变化，这是由于住房格局的变迁导致的改变。以海派卧房家具中的片子床为例，传统的架子床与拔步床因体积过大而被西式片子床逐渐取代，片子床结构简单、制作方便、节约空间，并且通透性也很好，更强调使用性。海派卧房家具中的片子床在审美情趣方面仍然保留着许多中国元素。受西方女权思想的影响，与女性有关的物品也越来越受到社会的关注，大衣柜、穿衣镜、梳妆台等都成为卧房中的常见家具。

沙发成为海派客厅家具中的“新宠”，改变了传统客厅的格局，休闲、舒适开始步入“大雅之堂”。传统中式家具注重礼仪，绝大多数缺乏舒适感。沙发这种柔软舒适的坐具引入，很快被国人接受，其对中国当代家具的影响力可见一斑。

2.3 中式家具用材理念与西方家具工艺相融合

海派家具融合了中式家具传统的用材理念与西方家具工艺。海派家具用材方面还是以红木为主，继承了传统中式家具精湛的榫卯接合成形的方法，又吸纳了西方家具堪称一绝的表面细木镶嵌装饰处理。海派家具积极引入西方家具经典的制作工艺，诸如装饰贴面、蒸汽模压、大理石艺术拼花工艺、大型家具的框架嵌板等技术。在制造方面也开始与机械化生产接轨，具有明显机械加工特征的旋木构件在海派家具中比较普遍，如螺旋腿、旋木圆柱等。海派家具制造虽引入了一些机械加工的方式，但整体还是以传统的手工艺为主，如图1所示，圈背椅采用明式圈椅的圈背以及两侧支撑扶手的旋木圆柱，都显示其家具制作的机械加工痕迹，但靠背板还是采用传统手工雕刻。海派家具开启了中国现代家具生产的新浪潮。

■图1 卷书式圈背椅

3 “独成一派”的盛行期

海派家具自西方家具传入，从拿来主义的模仿制作到强调中西文化交融、设计元素的相互渗透，进而对西方家具在结构上加以改良、在材料上不断创新、在家具形态上不断探索，这是海派家具生命力的体现。敢于改革、探索、创新使海派家具走向成熟，进入“独成一派”的盛行期。

月份牌上的旗袍美女定义了新时代“美女”的形象，她们健康红润、性感时尚，对物质生活充满热情，洋溢着现世的幸福（图2）。这些纸上美女被人们所喜爱，她们身上的旗袍、身后的家居环境也无不成为模仿的对象[14]。从月份牌上的旗袍美女坐的椅子、凳子可以看出，海派家具风格皆已成熟并开始逐渐向现代生活迈进，海派家具进入了“独成一派”的盛行期。在装饰上去繁从简，在功能与造型上从无到有，在材料上从奢入简，这都能反映出海派家具的现代审美特征，逐渐成为继明式家具之后的又一中国主流家具风格[15]。

■图2 “月份牌”中的海派家具

在装饰上去繁从简，淡化传统中式家具的繁重装饰，简化装饰并使其依附于功能；在功能与造型上从无到有，生活方式的改变，许多新功能的家具造型成为海派家具的亮点；在材料上从奢入简，繁重、贵重的传统材料逐渐被新材料替代，胶合板、细木工板等人造板开始大量出现在海派家具中。此时期的海派家具突破了传统家具不顾产品功能只追求产品形态的局限。这是中国现代早期家具的自主创新阶段，也是大众家具的发展阶段[16]。此时，家具已不再仅仅是上流社会的专利，满足大众需求的家具形式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17]。

4 结语

海派家具是中西方文化交融的产物，它的产生标志着传统中式家具开始向现代过渡。面对日新月异的外来艺术样式，我们不应该随波逐流，应汲取海派家具艺术样式的发展经验，在不断学习新的艺术样式、新的设计技术的同时不忘中国传统文化的根。坚持以弘扬中国传统文化为初心，并通过学习以及融合其他优秀的外来艺术样式以实现中国当代家具艺术样式的与时俱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