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思后疫情时期新结构经济学理论体系的现实危机
——兼论新结构经济学体系中技术要素的重要性
2021-06-10姜安印
姜安印,刘 博
(兰州大学 新结构经济学研究中心,甘肃 兰州 730000)
一、研究背景
伴随着新型冠状病毒疫情在全球范围内的迅速蔓延,以及其对经济社会造成的普遍影响,全球经济发展进入了一种新的环境。这表现为,一方面,全球经济受疫情影响全面停滞并呈现一定程度的倒退,积极应对疫情和恢复经济秩序成为世界各个国家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内的重要经济战略组成部分。而另一方面,由疫情暴露的全球经济的脆弱性和各个国家的经济韧性问题正在被各个国家重新评估和调整,以产业链调整为代表的相关举措正在成为各个国家宏观调控的思考侧重点。当前,从全球抗击疫情的现状看,除以美国为代表的个别国家的疫情尚未得到较好的控制外,世界其他国家正在取得应对疫情的积极结果,逐渐走出疫情对经济社会发展的影响,并在探索恢复经济和保证经济增长的路径。尽管有关专家学者对新冠疫情的二次暴发有科学的论断,但全球经济正在经历受疫情冲击后寻求恢复的现状特征已是普遍的事实。相较于受疫情冲击经济社会处于全面停摆的状态,统筹防控疫情和恢复经济正常发展秩序的经济社会特征赋予今后一个时期全新的内涵,这个时期也被舆论和评论家称为“后疫情时代”,又称“后疫情时期”。
探讨和思考后疫情时期的任何问题,都离不开分析和思考疫情对经济社会造成影响的广度和深度问题。这本身也是定义和使用后疫情时期这一概念的内在要求。这一内在要求需要我们更多关注新冠疫情突发前后全球经济社会特征的变化,以及这些变化对我们所关注问题带来的深刻影响。因此,尽管媒体和舆论报道对后疫情时期这样一个名词使用较多,其内容所指也不尽相同,但从学术研究的角度看,后疫情时期并非单是一个时空概念,而是一个特征转折的概念。在某种程度上,新冠疫情的出现,加深或者加快了当前经济社会发展的某些方面的趋势,改变了经济社会长期形成的一些惯性特征,这是我们未来研究与新冠疫情相关的现实和理论问题所要秉持的基本出发点。
在全球范围内,应该认识并存在的一个重要问题是,为应对疫情采取的熔断和隔离措施,一定程度上也正在减弱国与国之间长期建立的经济联系。与此同时,受疫情影响导致的短暂供需矛盾恐慌而重构各个国家内部产业链和促使产业链向国内回流也正成为一种趋势。这种转变意味着经济全球化进程受疫情影响正在变得糟糕。更重要的是,作为全球经济重要力量的美国,正在积极主导并改变全球化的正常环境,以其频频“退群”和全面制造中美贸易摩擦可见一斑。因此,后疫情时期,全球范围内的经济环境变化的不确定性进一步突出。这种背景下,在经济全球化进程中受益的大多数国家的发展路径将可能会受阻。而立足要素禀赋优势参与全球价值链分工,融入全球产业链和供应链,在全球要素流动中寻求发展机会已经成为大多数发展中国家保持经济增长的充分条件和主要依托,新冠疫情将直接或者间接地影响后发国家依托贸易和投资途径获取经济增长资源的实践范式。这不仅给后疫情时期全球各个经济体的增长前景蒙上阴影,也在短期内使得指导后发国家实现快速增长的理论范式受到冲击。
新结构经济学作为二战以来继“结构主义”“新自由主义”之后的第三代发展经济学理论框架,在指导后发国家如何快速实现增长以及全球经济增长收敛方面具有现实意义。新结构经济学立足动态要素禀赋,以内生于动态要素禀赋的技术结构和产业结构的持续升级,将要素禀赋、技术结构和产业结构与一国经济快速增长原因相联系,形成了一个三位一体、相互促进的阐述经济正循环增长的理论系统,为后发国家实现经济发展提供了一个富有实践意义的理论框架和行动指引。与诸多经济理论一样,新结构经济学既有其科学的逻辑,也存在其独有的理论基石。其中,市场的开放性或者说贸易的自由性是新结构经济学重要的理论基石之一。与其他发展经济学理论较为不同的是,新结构经济学具有较为鲜明的现实特征,即其理论体系的构建与当前经济社会背景密切相关。后疫情时期一些特征的变化,如经济环境变化的不确定性,将会给科学理解新结构经济学理论体系带来一定的困惑,也因此可能使新结构经济学的理论科学性和实践指导性建构遭受质疑。
基于上述背景,本文立足后疫情时代一些经济特征发生重要变化,从技术维度对新结构经济学在后疫情时期的可能危机予以探讨。第二部分解构新结构经济学中要素禀赋和技术结构之间的关系,以要素禀赋的技术黏性,证明技术要素在新结构经济学理论体系的重要性。第三部分以要素禀赋的技术黏性所需的可贸易的技术为着眼点,提出并定义可贸易技术条件,并区分可贸易技术条件和技术贸易的差异,进而冀以用可贸易技术环境来检视现实发展。第四部分主要论述新冠疫情对全球经济发展特征的影响,以及后疫情时期一些技术特征的变化及其给新结构经济学带来的现实危机。
二、新结构经济学中要素禀赋的技术黏性
按照新结构经济学的基本出发点和前面两次发展思潮的渊源,无论是遵从新古典主义的理论假设,还是继承结构主义极力弥补市场失灵的缺陷的衣钵,或者是反思以“华盛顿共识”为代表的强调市场作用的做法,新结构经济学内含一个基本假设条件,即开放的经济环境。这种开放的经济环境假设一方面来自要素禀赋升级的需要,如从劳动力密集型产业向资本密集型产业变迁的过程中,资本和人力资本的流动等;另一方面,如果考虑到资本和固定资产的引进,开放的环境必然涵盖促进技术流动的因素,假如这样,对开放经济环境的假设本质上出于技术结构升级的需要。其理由在于,技术结构的升级既包括单纯的技术引进,也包含先进的生产设备、先进的生产管理理念以及人力资本的引进,等等。由于后发国家不具备对技术结构进行自我升级的能力,需要在一个开放自由的经济环境中获取技术要素。
据此可知一个自由开放的环境对新结构经济学理论框架的自洽性建构和实践指导的重要性所在,但林毅夫和其新结构经济学研究并未对这种重要性做比较系统的解释,尤其是以技术进步的角度去看待自由开放的环境,缺乏对技术的应有关注[1],这构成本文研究这个问题的一重意义所在。
另一重研究意义在于,按照新结构经济学将经济增长理解成为一个连续的、根本性的技术变迁和产业升级的过程的话,那么,如果考虑到技术要素的流动,后发国家的经济增长过程必然需要一个连续且足够长的技术谱系来保证。更重要的是,这个谱系在国际范围内客观存在,后发国家一般可以通过技术交易等方式获取。这就必然要求一个自由开放的经济环境来保证后发国家持续地获取所需技术。因此,一个需要求证的命题就是为保证后发国家连续不断获得所需技术,新结构经济学中一个开放的经济环境是为技术自由流动创设前提吗?
事实上,这样一个命题是成立的,其源于新结构经济学要素禀赋的技术黏性。要素禀赋的技术黏性是指要素禀赋的动态变化与技术密切关联,技术是要素禀赋的外延部分。尽管新结构经济学以要素禀赋的内生性解释技术结构、产业结构和经济增长的变迁,但不可否认的是,技术因素在要素禀赋的内生性中发挥着重要作用。技术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要素禀赋的变化快慢,是要素禀赋变化的重要支撑部分。更直接地,技术结构内生于要素禀赋,要素禀赋对技术存在黏性应是新结构经济学要素禀赋内生性内涵的更深层次体现。从微观、中观和宏观三个层次看,要素禀赋的技术黏性具体体现为:
一是微观企业层面。新结构经济学以企业自生能力的定义创新,在微观层面将要素禀赋与技术紧密关联。按照新结构经济学对企业自生能力的定义,“在一个竞争性市场中,给定劳动和资本的相对价格,企业自生能力取决于技术选择”[2]328。其意味着在微观层面,企业自生能力的大小除了要素禀赋外,技术要素也是一个重要变量。更重要的是,企业自生能力是要素禀赋和技术要素适配互动的结果。按照新结构经济学关于自身能力的解释,在一个竞争性市场中,企业的自身能力取决于其技术选择是否位于经济的相对要素禀赋结构所决定的最低成本线上。因此,对一个快速成长的经济体中的企业而言,企业只要进入了具有要素禀赋优势的产业,选择与要素禀赋能适应的技术进行生产,就能具有实现企业自生能力。技术因素此时是企业自生能力迅速提升的根本决定因素。
再来看企业自生能力提升的过程,可以将企业自生能力拆解为要素禀赋集和技术集两个构件集。一般而言,要素禀赋比较低级的经济体中的企业总能面对较多的技术选择空间(如图1)。因此,只要企业在市场中按照要素禀赋所决定的成本选择使用的技术,企业自生能力就会快速不断提升。到要素禀赋比较高级的阶段,技术选择集越来稀少,要素禀赋和技术要素的匹配性难度增大,企业自生能力越发地凸显为要素禀赋对技术的依附性,技术将决定企业要素禀赋能够得到升级的重要因素。
二是中观产业层面。“雁行模式”是新结构经济学在产业层面解释动态的、可持续的经济增长的基本逻辑。按照新结构经济学理解,进入具有比较优势产业的企业在完成一定的要素积累后,要素禀赋发生了变化,企业主要通过对适应性技术的选择,进入具有新的增长点的新产业之中,实现从一个低级的产业到高级的产业的转变(如图2)。在此过程中,要素禀赋的变化是企业进行产业升级的根本原因和动力,而成功进入一个新的产业的根本保证在于要具备与要素禀赋适配的技术选择。因此,产业结构的升级既包含着要素禀赋从低级向高级发展的过程,也暗含着技术水平从低到高演进的过程,产业结构的快速升级和经济增长内在地要求有一个自由的、充分的技术选择集作为支撑。后发国家的产业技术水平往往不能满足这一要求,只能借助自由开放的国际市场获取相应的技术,以此来保证产业结构升级以及经济增长的需要。由此可见,技术不断升级乃至跃迁是经济快速增长和产业结构快速升级的重要方面。
三是宏观经济增长层面。新结构经济学的技术考虑主要源自发展中国家可以借鉴发达国家的已有技术和产业理念来进行产业结构的升级和产业能力的建设。在此层面,新结构经济学暗含着将全球技术看作一个整体的自由流动的集合的假设,除了处于技术前沿的国家,其他发展阶段的国家可以依托要素禀赋自由获取所需技术。考虑到后发国家的技术特征,后发国家的经济增长一定伴随着技术要素的引进、模仿、吸收和创新。因此,新结构经济学倡导全球化和自由化的技术流动,发展中国家参与全球化能够利用要素禀赋快速变化的后发优势,达到比处于世界技术前沿的国家更快的技术进步速度[3]。与其他增长理论或发展经济学学说不同的是,新结构经济学明确指出技术进步的凭据,即依据要素禀赋选择适宜技术。可以认为,新结构经济学要素禀赋的技术黏性弥补了技术进步中对选取怎样的技术的学术争论。处于不同发展阶段的国家要依据自身要素禀赋来获取适配的技术,并以此来实现产业结构的快速升级和经济增长(如图3)。而技术的开放性、自由流动性和全球化特征,保证了后发国家依托要素禀赋的不断升级实现后发优势。
图3 不同发展阶段国家的技术进步路径
综上分析,在新结构经济学理论体系的微观、中观和宏观三个层面,逐层存在要素禀赋与技术的紧密关联性。鉴于这种关联性中技术因素对动态要素禀赋的重要意义,本文特提出要素禀赋的技术黏性这一概念,旨在对这种关系予以精炼概括。要素禀赋的技术黏性的提出有两重意义,一方面强调建立在要素禀赋基础上的技术的重要性,旨在解决新结构经济学长期对技术要素关注不足的问题;另一方面提供了审视新结构经济学中自由开放环境的一种视角,即考虑到后发国家实现新结构经济学所说的动态的、持续的要素禀赋所需要的技术,以及技术进步的市场环境。要素禀赋的技术黏性创新性地从技术维度提供了一个理解新结构经济学的逻辑,即没有技术进步,要素禀赋的动态升级很难实现,而实现技术进步必然依赖一个开放环境。
三、从要素禀赋的技术黏性到可贸易的技术条件
实际上,认识到新结构经济学中要素禀赋的技术黏性,其难免要把技术从新结构经济学要素禀赋的内生性中分离出来,进一步从技术角度认识并揭示新结构经济学中技术、技术进步和经济增长之间的关系。这既是对新结构经济学中的新古典性质的内涵展示,也是使新结构经济学向一般经济增长理论的一次科学回归,即重视技术在经济增长中的作用的结果。本质也是思考后发国家如何从开放的环境中获取要素实现经济增长的技术视角的需要。
(一)要素禀赋的技术黏性与技术进步
新结构经济学要素禀赋的技术黏性体现着新结构经济学的新古典思维,即对技术重视的传统。自人类出现经济活动以来,技术就一直在人类创造生存、生活和发展的环境中发挥作用。自斯密以降,经济学就把技术因素纳入增进一国财富增长的因素中考量。只不过,斯密讲分工,认为技术进步产生于分工,熊彼特谈创新,把创新看作“破坏性毁灭”的过程,马歇尔、舒尔茨等人认为技术是人力资本的物化,等等,实际上归根到底还是在力证技术对经济增长的重要性,还是新古典增长理论把技术因素作为外生变量纳入增长核算,并以全要素生产率的形式呈现技术,技术与经济增长的关系才在更大的范围内得以认同,并在主流经济理论框架中作为重要工具支撑宏观经济增长分析。在此基础上,新结构经济学提出,“现代经济增长的本质是产业、技术结构的不断升级换代”[4],强调技术对经济增长的作用。如此可见,从斯密到新结构经济学,无论是分工效率还是要素禀赋的技术黏性,对技术在经济增长的重要性的认识呈现一统性。
对大多国家而言,重视技术的本质在于对技术进步的重视。由于全球能进行自主创新的国家较少,大多数技术需要通过技术溢出或者全球技术要素市场获得,所以技术进步的前提是要具有一个开放自由的经济环境。在开放的环境中大多数国家可以获得所需的技术要素,以此实现技术进步。以李斯特等为代表的技术进步理论的研究认为,一个开放的环境将促进技术的国际性扩散,进而对后发国家有利[5]。从全球增长的绩效看,通过开放的环境取得技术进步,是历史上和当前一些国家取得较快经济增长的现实路径。洛克伍德的研究证实明治维新以后日本的发展很多程度上受益于与外界的联系,包括贸易和模仿国外技术[6]。麦肯锡全球研究院报告更是指出,全球生产力提升中四分之三的潜力来自于“赶超式”的生产力改进,即在更大范围利用现有的最佳生产技术和生产模式。
当前普遍的共识是,在开放的环境中取得技术进步确实是一国经济增长中的一个重要因素。由于新结构经济学中动态的、持续的经济增长内生于动态的要素禀赋,动态要素禀赋的变化又与技术密切相关,而技术对大多数国家而言来自技术进步,后发国家的技术进步主要通过开放的经济环境实现。按照此逻辑,一个开放的经济环境对新结构经济学实现动态的、持续的经济增长是必须具备的。这种必要性来源于要素禀赋的技术黏性及其所要求的技术进步。从要素禀赋的技术黏性看,要实现要素禀赋的动态变化,需要一个开放的自由环境以此保证动态的、持续的技术需要。对大多数国家而言,从开放的环境中不断获取技术并实现技术进步的过程,也是要素禀赋和产业结构不断得以升级,经济持续增长的过程。
至此,按照新结构经济学的逻辑,有两点推论可以拓展,一是实现动态的、持续的经济增长首先要有动态的、持续的要素禀赋的变化,由于存在要素禀赋的技术黏性,动态要素禀赋的变化内在要求动态技术结构的变化,即要实现技术进步;二是实现技术进步必然要以一个开放的经济环境作为前提,这是具有技术黏性的要素禀赋动态变化根本保证。
(二)问题的核心是可贸易技术条件
从新结构经济学技术要素的角度,已经突显出一个开放的经济环境对技术进步和要素禀赋动态变化的重要性。以要素禀赋的技术黏性看,这一开放的经济环境存在的另一层意义在于保证后发国家实现获取所需技术并实现动态要素禀赋变化。即开放的环境不仅在于要素禀赋变化的需要,还在于保证技术要素的自由流动。
然而,从技术维度又如何看待开放的经济环境呢?在这一点上,不可否认的是过去一段时间的研究和关注把重心放在自由贸易环境中的技术贸易上。诚然,在开放环境中的技术贸易对后发国家的技术进步具有积极意义。无论是研究还是实践,都揭示和证实技术自由贸易交换对技术进步的作用[7-8]。限于篇幅,本文在此不再对技术贸易的内容做赘述。
但问题是,如果将开放的环境等同于自由贸易环境中的技术贸易,会给所有围绕技术进步的增长带来难以解释的困惑。这是因为,一方面,已有研究技术流动特别是技术贸易的文献,部分地论证了开放自由的贸易条件下的技术贸易不利于后发国家的经济增长。原因在于技术贸易中所涉及的技术从性质上来说是低水平、重复循环的,不是后发国家的技术进步所需要的持续、动态变迁的技术,而且通过技术贸易的实现的技术进步存在各种弊端,如“技术进步幻想”“技术低端锁定”“分工固化”等。另一方面,大多数发展中国家的发展实践也证明了技术贸易不会为后发国家带来增长绩效的改善[9]。新结构经济学给出的解释在于,能够通过技术贸易实现的技术,是很有限的一部分技术,只适合要素禀赋低、中级阶段的技术需求。因此,从具有技术粘性的要素禀赋动态变化这个角度看,技术贸易一定程度上是不能满足要素禀赋的技术黏性所要求的技术进步的。
问题的核心在于,一个开放的自由贸易的环境,为何不能满足后发国家所需要的持续的、动态的技术环境要求呢?这其实与技术流动的特性有关,一方面,自由贸易中的技术贸易本身具有流动和交易的特性,一些技术可以自由流动,而一些技术需要体现在固定资本中自由流动,高级形式的技术自由流动主要体现为跨国资本和人力资本的流动。显然,通过贸易只能解决低级形式的技术流动。而另一方面,技术要素的流动存在现实的隔绝机制。少数几个在创新上有初始优势的国家人为地阻隔高水平技术要素的流动,例如贸易保护和技术封锁,使技术要素有限地、差代地从这些国家流向世界市场。因此,尽管存在自由贸易的环境,技术不会全部地按照理论所指引的和后发国家所希望的那样自由流动。因此在技术上,新结构经济学对于一个开放的经济环境的假设要求,不仅止于技术贸易,而是更多强调一个可贸易技术环境。
可贸易技术环境,是指后发国家所需的技术基本上或者全部地能从国际要素市场获得,以此来满足其实现经济快速增长的技术需要。考虑到技术创新的难度,这个概念也可进一步定义为后发国家基本上能在国际要素市场获得与其发展阶段所适应的技术。从概念可知,可贸易技术环境中所涵盖的技术范围,远比技术贸易所能实现的技术范围更广、形式更丰富(见图4)。如果以这个概念回顾审视新结构经济学所要求的一个开放的经济环境的话,不同国家的经济增长绩效存在差异的原因也能得以较好解释。
图4 可贸易的技术与技术贸易的区别
可贸易技术环境的提出,进一步对要实现新结构经济学动态要素禀赋变化所引致的经济增长所需的开放环境予以具化。通俗地说,能否实现要素禀赋的升级,关键在于开放的环境能否保证获取适宜技术,这是技术进步对开放的环境的根本要求。同时,可贸易技术环境的提出,也能解释现实经济增长中不同国家的增长趋异的原因,也进一步突出动态要素禀赋升级的重要性。中国和印度面临的不同可贸易技术环境可以生动阐释这种差异,鉴于篇幅不再赘述。
基于此,新结构经济学增长的另一重逻辑理解在于一个可贸易的技术环境为技术进步提供的可能。在一个技术可以自由获取的环境中,后发国家可以结合要素禀赋在开放的技术市场上选择适宜的技术,实现要素禀赋动态变化,进而实现经济增长。可见,要素禀赋的技术黏性内在要求一个可贸易的技术前提条件,只有在此前提条件下,实现新结构经济学所指的经济增长不仅逻辑自洽而且对现象的阐释能够被普遍接受。
(三)可贸易的技术条件理论与现实差异
前文分析在逻辑上厘清了可贸易的技术前提条件对理解新结构经济学的重要性所在,也论证了可贸易技术条件对新结构经济学内涵的自洽性。如果存在一个可贸易的技术条件,那么新结构经济学所讲的动态要素禀赋的实现就不是什么难事,起码从技术的角度上看,动态要素禀赋的实现没有什么难度。正如新结构经济学所讲的,“只要欠发达国家可以通过从发达国家引进技术并获得比发达国家更快的技术变迁速度,那么欠发达国家不但不会陷入永远生产低技术产品的陷阱,反而使得欠发达国家有着比发达国家更快的经济增长速度”[10]。
然而,逻辑层面的难题是可贸易的技术条件在增长实践中可能难以成立。这表现为:
第一,可贸易的技术存在人为地对其范围的限制。就像《富国的陷阱:发达国家为何踢开梯子》揭示的,发达国家往往隔离后发国家进步的道路,使其他发展中国家很难获取前哨国家所取得的经济发展资源,技术就是这样其中的特例。回顾过去的发展绩效,已有的技术贸易并未很好地改变发展中国家的状况,而当发展中国家真正按照要素禀赋的技术黏性不断跃迁时,所需要的技术又受到技术要素流动的制约。
第二,就技术的扩散而言,在现实中存在各种阻绝机制。从其实现形式上看,无论是单纯的技术贸易,还是FDI或者知识产权申请等,都带有战略性的阻绝思维。以FDI为例,处于全球产业链高端的跨国公司必然存在对高、精、尖技术的战略隔绝机制[11],另外,技术领先国的反倾销、技术壁垒和专利与知识产权等手段,在遏制后发国家的技术追赶中经常可见,使后发国家摆脱“技术低端锁定”的努力变得十分艰难。
从这两点表征可以看出,理论上的可贸易技术条件逻辑假设与实践中后发国家面对的技术环境正在发生分化,而且实践中能够自由交易的技术正在呈现慢慢衰减的趋势。其不利于新结构经济学的现实阐释力,起码在阐释增长趋同方面难以自洽。换言之,即使后发国家获取能够实现资本—劳动要素禀赋的变化,但在国际市场获取的技术要么处于技术贸易的“困境”之中,要么难以获取要素禀赋高级阶段的技术。显然,经济发展特征及其现实表现正在对具有技术黏性的要素禀赋如何持续升级的问题带来诸多新的学理困惑。
尽管如此,可贸易的技术条件仍为检视新结构经济学式的增长提供一种视角。一方面,从经济全球化的进程和全球经济越发地对一个自由开放的市场的普遍认同角度看,当前技术要素的流动基本能满足后发国家经济增长对技术进步的需要,因此,无论是技术贸易,还是跨国公司、专利和知识产权等技术扩散的方式,基本能为后发国家提供一个技术进步来源的渠道,这也说明当前新结构经济理论在指导后发国家的经济增长方面仍然具有一定的积极意义。而另一方面,不止于新结构经济学,在快速复杂变化的当前世界经济增长实践中,理论与实践的背离或脱节[12],正在带来各种危机,新结构经济学也呈现出这样的一些特征。从能为后发国家提供所需技术的开放的理论环境,到部分地为后发国家提供技术的现实困境,新结构经济学理论逻辑与发展实践的背离,要求进一步通过新的思维和新的视角揭示现实本质,弥合理论与现实差距。可贸易技术条件的提出与存在,确实能为这一目的提供视角和思维支撑。
四、新冠疫情对新结构经济学可贸易条件造成的冲击
新冠疫情的突发,不仅对当前全球经济发展的各个方面造成冲击,在一定程度上正在加剧理论与现实的隔阂,在现实经济中更是引致了很多与已有理论的隔阂特征,进而使诸多理论范式的科学内涵正在遭受质疑。尤其是为应对疫情采取的控制和关闭的措施,使许多理性的理论的阐释能力减弱[13]。同时,后疫情时期频现的贸易保护主义、逆全球化思潮、民粹主义、中美贸易摩擦等,又让现实经济环境变得复杂,短时期内快速修正已有理论假设更加贴合现实的努力正变得困难。
而聚焦于新冠疫情给现实经济社会带来的变化,以下三方面的表现变化容易形成共识:
第一,经济全球化的发展处于21世纪以来最缓慢的状态。首先,各国为应对新冠疫情采取的封锁措施,短期内隔断了全球贸易的联系。世贸组织发布的《全球贸易数据与展望》报告显示,预计2020年全球商品贸易将下降13%~32%。其次,新冠疫情正在毁坏全球价值链分工体系的基础[14],使全球产业价值链“回撤”正在成为一种现实趋势,这既不利于全球分工合作,也不利于整合全球资源实现人类福祉。再次,以往全球经济发展政治秩序、经济秩序和技术秩序发生显著性变化,全球多边主义的失灵和失活在短时间内难以逆转[15],以美国“退群”和已有多边治理机制乏力为代表的全球经济治理无序和失序将是未来一段时间的现状。总体来看,全球经济增长方式可能不会变化,但特征与趋势已然改变,尤其在贸易和全球价值链两方面表现突出。
第二,自由贸易受阻趋势正在加重,中美贸易摩擦将处于中美21世纪以来的最高顶点。新冠疫情发生以来,中美贸易摩擦又上升到一个新的层次,也揭示了技术因素可能是美国发起贸易争端的重要甚至是根源性原因[16]。一方面,客观地看,两种体制的本质性对抗,从政治、意识形态蔓延到贸易、金融、科技、军事等各个方面。不对话、不合作是疫情期间中美之间关系尤其是美国之态度,这反映着前沿经济体和准前沿经济体之间在差距不断缩小时,从竞合到竞争再到对抗的关系之转变。另一方面,对全球经济增长的共识发生分裂,反映出一种以新自由范式为代表的经济体利益最大化和以人类命运共同体为理念建构的普惠包容式的发展原则的逐渐割裂,其表现为中美经济脱钩的担忧不绝于耳。如果说以前仅是贸易方面存在的话,新冠疫情的突发突显了中美全面摩擦的本质。
第三,全球经济增长围绕着科技的合作和博弈达到一个新的层次。长期以来,以美国为代表的技术前沿经济体对后发国家的技术进步一直保持着警惕的状态,不管后发经济体是日本这样的西方集团国家,还是完全不同体制的中国。事实上,无论20世纪50年代成立的“巴黎统筹委员会”(又名“输出管制统筹委员会”),还是1996年在其基础上签订的《瓦森纳协定》,再到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于2018年3月发布的“301条款”,都在人为地并且在事实上阻隔技术传播,尤其是针对性地阻隔向以中国为代表的发展中国家的传播。新冠疫情突发的时间节点,正好与美国对中国在一些科技领域超越的焦虑叠加,使中美科技关系交恶。包括之前打击的中国公司中兴外,美国频频对中国科技型企业出手打压。从打击华为,到逼迫TikTok出售美国业务和对微信实施禁令,美国主导实施的技术脱钩从“硬科技”蔓延至“软科技”。与此同时,英国、法国、澳大利亚、法国、日本等先后在5G领域拒绝华为方案。可见,从之前的封锁、制裁到全方位的打压,成为当前全球科技关系的主要特征。
如前文分析提到的,这些特征的变化意味着后疫情时期的真正到来。从新结构经济可贸易的技术条件看,后疫情时期如下趋势表征将会出现:
第一,对待技术要素流动的态度将从鼓励、放任向谨慎、警惕演变。无论是20世纪末美国对准技术前沿体日本的打压,还是此次疫情后美国极力推崇的与中国进行全面技术脱钩的做法,均向世界传递出如果越靠近技术前沿,就越要面对一个紧约束环境的信号。因此,美国在科技领域打压中国的做法将再次促使全球各个国家对待技术要素流动的心态发生变化,即一方面既要注重引进先进技术,促进本国技术进步,另一方面也对要警惕形成技术依赖,避免“断供”和“卡脖子”的风险。
第二,全球范围内技术要素的流动短期内会收窄。2008年金融危机后,西方发达国家正在开始塑造排他性的、更高标准的全球贸易和投资新规则,有利于技术要素流动的自由开放的多边贸易体制正面临被解体的困境[17]。同时,受新冠疫情影响,全球产业链转移与去中国化风险、中美贸易摩擦以及全球政治经济博弈等将进一步影响技术流动的活跃性和范围。技术转让问题是中美贸易摩擦中的焦点问题之一[18],高、精、尖技术的保护将进一步加强,一般技术要素的流动限制将增多,技术前沿经济体对准技术前沿经济体的技术需求和交易将变得敏感和审慎,全球范围内的技术合作短期内将会趋冷。
第三,随着以中国为代表的全球重要经济体的产业要素和技术能力发生分离,从技术实力看,中国有望跻身新一轮科技革命的“第一梯队”[19],杨长湧等[20]认为,从未来全球的知识创新发展角度看,中国已经从一个追赶者转变为一个积极迅速走近世界舞台中央的参与者和领跑者。中国将会更多地聚焦原创研发和技术创新,将拥有能力向其他后发国家提供所需技术。这符合按照要素禀赋和全球产业链分工的要求,中国沿着要素禀赋的变迁不断升级技术结构,相当一部分技术密集型产业有显著发展,并在一些重要领域有领先的地位。后疫情时期,随着以美国为首的西方经济体对技术要素流动的收紧,更多的技术将从秉持着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中国向其他后发国家流动。这将是未来技术流动的趋向特征。
综上,后疫情时期,可贸易技术条件将呈现一个明显收窄的趋势。虽然我们看到中国在全球技术创新和技术扩散中的重要性将越发突出,但短期内可贸易的技术条件将在全球范围内处于一种被压缩的状态。但由于新结构经济学要素禀赋的技术黏性存在,并且要素禀赋的技术黏性与可贸易技术条件存在如此重要关联,可以说可贸易技术条件是新结构经济学逻辑自洽的一个重要隐设。因此,后疫情时期通过具有技术黏性的要素禀赋的快速升级来实现一国或者一个经济体快速持续的经济增长在逻辑上遇到暂时性挑战,进而也给新结构经济学理论体系带来现实危机。
这一危机表现为两个方面:一方面,由于可贸易技术条件的不断压缩,让具有技术黏性的要素禀赋动态、持续升级变得不那么通畅,进而使企业技术模仿与创新、产业结构升级以及经济快速增长之间的内在逻辑关系变得难以自洽;而另一方面,由于可贸易技术条件被压缩,越靠近技术前沿的经济体在国际市场上获取技术的难度越大,这无疑使增长趋同新结构经济学阐释增长现象的内在逻辑推论变得难以成立。实际上,这两方面的理论危机在现实经济表现中都能找到印证。例如,大多数后发国家虽然面对一个足以支撑新结构经济学式快速增长的技术环境,但没有实现与理论推论一致的经济增长绩效。又比如,假若把美国视为全球技术链的龙头的话,美国与全球大多数国家在技术前沿位置存在隔离带,日本、德国、中国都曾靠近或者接近这一隔离带,但总被人为地割裂。
五、对新结构经济学理论现实危机的进一步思考
长期以来,新结构经济学的理论体系基本上围绕内涵和外延两个方面对其进行科学建构。在外延方面,我们熟知新结构经济学在有为政府、产业政策以及一个国家产业战略选取等方面,都是建立在动态要素禀赋变迁的理论基础之上。而在内涵方面,我们看到在开放环境下通过有效的市场以动态要素禀赋变迁引致的企业、产业以及一国经济不断增长的内在逻辑具有的自洽性。然而,当面对新冠疫情冲击后中美在科技合作方面艰难的局面,我们再次审视新结构经济学理论框架时,如不对新结构经济学理论体系的危机进行反思和拓展,必然将削弱这一理论体系对现实经济增长的解释能力,也将给新结构经济学原理及其指导的实践在更大范围内的普及和推广带来现实危机。从要素禀赋的技术黏性出发,再到可贸易技术条件的建构,本文认为技术以及技术环境应该纳入到新结构经济学理论体系中来,这样更能增加其理论框架的丰富性和完备性。
在此背景下,本文通过提出要素禀赋的技术黏性,以及分析要素禀赋的技术黏性所需的可贸易技术条件,进一步突出了技术在新结构理论体系中的重要性。技术在新结构经济学理论体系的重要性体现为,在一个可贸易技术条件的前提下,企业成长和产业升级所需的动态要素禀赋变化可以按照新结构的逻辑快速变化,进而实现持续动态的经济增长。新结构经济学虽然或多或少地强调“有效的市场”来隐设这一条件,但当要素禀赋升级到高级阶段即要素禀赋的技术黏性不断增强时,技术以及技术进步环境的重要性就越发重要,可贸易技术条件这一重要假设也需要从“有效的市场”中分离出来,进行重新评估和考量。
在此基础上,结合具有技术黏性的动态要素禀赋升级的新结构经济学逻辑,以此来检视全球经济增长的重要支撑,创设和营造一个具有技术要素可以自由流动的环境条件变得十分必要。大多数后发国家往往在技术上处于落后地位,需要从国际市场上引进技术,因此,重视技术引进以此实现经济快速增长这些国家的现实之需。而当前新一轮新冠疫情全球大流行,一方面,加速了全球经济增长环境特征的变化,使理论和现实发生重要分化;另一方面,在具体技术层面冲击,使后疫情时期技术流动的环境、推力以及交流短暂退化。对新结构经济学要素禀赋的技术黏性基础上的可贸易技术条件的拓展,为我们检视理论与现实差距提供了一种独特的逻辑视角。
这样一种检视有没有科学性,是我们论述过程中一直担忧的。这是因为李斯特指出,相比于技术交换,技术能力才是一国经济增长的重要因素。本文的分析默认了新结构经济学中只要按照要素禀赋来选择技术就具备技术能力的隐设,认为企业或者经济体遵照要素禀赋选择技术就会具有自生能力,并不断能提升自生能力的逻辑。实际上,本文认为,可贸易的技术和技术能力就像事物的两个面一样同等重要。如李斯特所讲的技术能力,也同时需要一个可贸易的技术条件来支撑,因为大量的研究证明后发国家通过技术引进的成本远远小于技术研发的成本,对后发国家而言,引进技术的方式既实际也经济,并以此来建立并积累技术能力。据此可以推理,可贸易的技术是一个经济体增长初级阶段的主要因素,而技术能力是一个经济体增长高级阶段的主要因素。
后疫情时期,面对进一步趋紧的可贸易的技术条件,容易预测全球经济增长绩效在未来一段时期由于技术流动性部分受阻的不容乐观,也凸显了增强全球范围内技术交流的必要性。对于大多数处于经济增长初级阶段的国家,以要素禀赋技术黏性升级为内在逻辑的新结构经济学所能提供的启示是,要在不断实现动态要素禀赋升级的同时,兼顾要素禀赋的技术黏性提升。其转化为现实政策指导的要义在于,在要素禀赋的低级阶段就要注重技术能力的建设。我们也看到,近期新结构经济学的一些研究也在加大关注技术能力问题。
作为新结构经济学理论体系的素材来源和理论策源地,中国在此轮新冠疫情全球大流行中遭受全球技术链前端国家的围追堵截,让我们认识到提升技术能力和改善可贸易技术环境的迫切性。着眼当下科技合作环境,结合中国在全球发展治理中的角色和责任转变,为新结构经济学的理论创新进一步积累素材,后疫情时期要做好以下两方面的工作:
一是进一步重视一个开放自由的国际技术环境的建设。当前全球经济发展的成果,受益于几次科技革命在全球范围内的扩散,增进了人类发展的福祉。已有的理论根据技术扩散的规律和经济增长的绩效,建构了以技术要素完全自由流动的理论体系前提,为二战后后发经济体的经济增长提供了积极指导和路径指引。当前,在新一轮技术革命和产业革命的浪潮中,要避免历史的倒车,全球各个经济体仍需要秉持开放合作的理念,促进更高水平的技术要素流动。如习近平总书记在2020年9月11日主持召开的科学家座谈会上讲的一样,“越是面临封锁打压,越不能搞自我封闭、自我隔绝,而是要实施更加开放包容、互惠共享的国际科技合作战略”。中国作为全球科技合作关系中的受益者和重要力量,要在建设人类命运共同体和“一带一路”中,进一步加大科技开放,加强全球科技合作治理,为自身乃至全球发展营造良好的国际环境。
二是重视国家技术能力的建设。可贸易的技术环境,仅仅为一个国家的发展提供起步的前提基础。一国要实现快速持续的经济增长,关键在于形成核心的技术能力。如前文所述,以新冠疫情的突发和中美摩擦时间转折点,后疫情时期中国必然转向为世界提供技术来源的重要科技角色。一方面,中国需要在提升自身核心能力方面下大功夫,联合攻关一批关键性、基础性的技术,为实现创新驱动和高质量发展提供支撑,同时以全球命运共同体的理念为全球经济治理提供技术源泉。另一方面,需要后发国家借鉴的是,中国一边模仿和引进技术,一边吸收和再次创新积累技术能力的技术进步路径。尤其在技术能力方面,此次疫情凸显出的科技关系的恶化,警示着后发国家提升技术能力的重要性。当然,合作开放的技术环境必然是未来全球经济增长中的重要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