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缝隙里的惊鸿一瞥
——我写《第七条微信》
2021-06-09兰学军
◎兰学军
接到编辑老师的用稿电话是在一个下午,厦门的天空正飘着细雨。一股寒潮突然袭来,大地清冷,每个人都是天地间匆匆的过客。我拎着新到的包裹,缩着脖子,走在从传达室到办公室的水泥路上,电话响了。
编辑老师约我写篇关于《第七条微信》的创作谈。我站定了,手抖。有些惶恐,因为这是第一次;有些激动,同样因为这是第一次。
这是一份八千多字的短篇,写中年人的婚姻生活,悬崖勒马的老套路,乏善可陈,但我想写出点新意。好多细节在脑海里发酵许久了,不知道会用在哪里,我在等待,等待一种特殊的酒曲,或者说是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就像一场寒流等待一阵风,一场雨。
终于,风雨来了。
一哥们儿很苦恼,他很在意他老婆的过去,因为他老婆足足和初恋谈了五年。五年的时光,足够容纳一场婚姻了。这么想着,一句话生生如海豚跃出了海面,突兀地跳了出来,这就是文章开头的这句话——“如果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相恋到连孩子都怀了仍然不算结过婚的话,张丹枫和倪晓晓的婚姻确属头婚。”这话一出来,我就知道怎么往下写了。
我不太习惯写提纲,尽管我知道这对于初写小说的人来说很有用。
我喜欢遇见未知的感觉,就是在路上走着走着,突然遇到一些让你惊喜的事物。如果事先都知道哪些人或者哪些物在哪个路口等着我,我会失去兴趣。
我特别喜欢几位大家关于短篇小说的描述,我甚至仅从这些简单的描述中就能找到一些小说写作的技巧和方法。英国小说家V.S.普利切特把短篇小说定义为“路过时眼角所瞥到的”,这个定义让我很着迷。
我是这样理解这句话的,“走路”说的就是我们庸常的生活,日复一日,我们一边在路上缓慢地行走,一边用眼睛打量和观察着周围的事物,突然,我们停住了脚步。为什么呢?因为我们“瞥见”了抓心的风景。
这样的“瞥见”简直就是惊鸿一瞥了。这个风景有可能是一个久违的人,也可能是一条似曾相识的狗,又或者是一群追逐嬉闹的熊孩子,还可能是从云缝里泄露下来的一缕金色的阳光……
这些特别的风景让我们暂时停下脚步,开始回忆,开始思考,开始想象。它们就像一把楔子,轻松地插入了庸常生活的缝隙,把沉重的生活撬起来,让我们瞥见存在于缝隙深处的另一种景象,它们也是生活的一部分。是的,朋友的苦恼成为我插进小说的一把楔子。
铁凝在《关系的魅力》中说:“当我看到短篇小说时首先想到的一个词是景象,当我看到中篇小说时首先想到的一个词是故事,当我看到长篇小说时首先想到的一个词是命运。”她对短篇小说的描述跟普利切特如出一辙。
当我用特殊的楔子插进沉重生活的缝隙里用力一撬,我和读者一样,看到了一段张丹枫和倪晓晓庸常婚姻内的日常景象,它平淡,一如大多数人的婚姻,貌似波澜不惊,实则并不平静。尽管人到中年,但谁能否认,即使冬天,枯枝也会抽芽。
这是生活的现实,也是生活的魅力,我要做的,就是把这些景象描摹出来,至于结果会怎样,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故事自有它的逻辑和结局。
就像倪晓晓接受一个并不完美的张丹枫一样,张丹枫最终也接受了一个同样不完美的倪晓晓,怎么表达这种接受呢?我思考了很久。各种老套路开始张牙舞爪地引诱我,好在我最终抵御住了这些诱惑,这就有了《第七条微信》这个题目的得来,它就是最好的收尾——看破却不道破,绅士体面,散发着人性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