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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主义视角下《妻妾成群》法译本中改写现象的解读

2021-06-08陈静

中国民族博览 2021年7期
关键词:改写女性主义

【摘要】《妻妾成群》法译本一经问世便在法国引起剧烈反响。对比原文和译文,可发现大量改写行为,因书中涉及大量对于女性形象以及男女地位的描写。所以本文将从女性视角切入,分析《妻妾成群》法译本中的改写现象,并简析其改写原因。

【关键词】女性主义;《妻妾成群》;法译本;改写;男权意识

【中图分类号】G63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4198(2021)07-120-03

【本文著录格式】陈静.女性主义视角下《妻妾成群》法译本中改写现象的解读[J].中国民族博览,2021,04(07):120-122.

引言

苏童是中国当代最受欢迎的作家之一,其笔触敏感细腻,具有悲剧性的诗意色彩。借助张艺谋电影《大红灯笼高高挂》的巨大成功,《妻妾成群》成为苏童第一部被翻译成法语的作品,其法语版Epouses et Concubines一经问世,销量便达到6万余册,成为在法国最畅销的中国小说之一。对于西方人来说,法语版《妻妾成群》是了解20世纪初的中国的重要途径。因此《妻妾成群》法语译本的研究很有价值。

尽管苏童《妻妾成群》法译本在法国引起了热烈反响,但是国内对其法译本的研究却很少。国内对《妻妾成群》法译本的研究主要集中于译本在法国的传播与接受方面。如王文强和汪田田(2015)提到其法译本“6万册的发行量对中国文学作品来讲,已经是一个很高的起点”。蒋向艳(2010)提到法国出版社对《妻妾成群》的推广语:“20世纪20年代,中华帝国继续以一种可以说是封建的形式存在着”,说明法国读者对于《妻妾成群》解读的重点在于其故事发生的背景——中国古老的、封建的20世纪20年代。杭零、许钧(2010)深入研究译本,指出了《妻妾成群》法译本中的不忠实现象,并分析了导致其翻译中不忠实的因素,认为《妻妾成群》法译本“让苏童走入法国读者中间的同时,在一定程度上是以牺牲作家完整、真实的文学形象为代价的”。通过对比分析,笔者发现其法语译本对于原作的确存在较多改写情况,本文将以女性主义视角切入,对《妻妾成群》法译本的操纵改写及其原因进行分析。

一、女性主义视角的翻译理论

20世纪80年代,女性主义思潮叩响了翻译研究的大门。女性主义翻译观以“性别”作为女性主义与翻译结合的切入点,认为翻译是女性译者实现其理论及政治主张的载体,主张翻译采用女性主义话语策略,使翻译活动为女性译者提供话语生存空间。

西方女性主义翻译理论家西蒙曾经说过:“我是一个译文,因为我是一个女人。”她把译文和女性身份联系到一起,是因为在传统译论与传统男性中心主义视角下,译文的衍生性和女性的附属性都属于同一种低下的建构。如法国修辞学家梅纳日(Gilles Menage ) 把不忠实的译文比喻为“不忠的美人”,男性(原文)要求女性(译文)作为附庸物必须漂亮且忠实,西蒙认为这是男权强加在翻译和女性身上的典型表现,只有打破传统男人女人——原作译作的二元对立模式以及不平等的建构,才可以建立良性的社会、文化关系。因此译作不再是原作的附属,而是作品“来世的生命”,与原作具有同等地位。张伯伦认为,女性译者要做的就是“颠覆文本,以不忠实对不忠实(Infidelity against infidelity),即抵制没有反映女性作者心声的作品,让有偏见的男人沉默无声,给作品中女性人物以声音。”女性主义翻译家认为原作中充满了父权语言,译文的绝对忠实会在一定程度上剥夺女性的话语权,也体现一种性别歧视。因此女性主义者强调“为了在译文中彰显女性的身影和声音,为女性争得权益”而对原作进行“背叛”,并“以积极介入的姿态对文本进行挪用和操控”。

二、实例分析

女性主义视角评析译作,即站在女性立场上,以女性的视角,运用有关女性主义理论,对照原文与译文,“批判性地”“修正性地”审视译作,考察译文背后是否体现“男权意识”,是否体现“男权中心话语”的运作。因此本文从以下三个角度分析《妻妾成群》法译本中的改写情况:(1)译作中对女性经验强化或弱化,即译作中是否有删除、简写或是着重强调女性体验、女性视角;(2)译作中对男性中心主义弱化或强化,即译作中是否淡化、删除对于男性的负面描述,或是淡化了父权制的性别歧视话语。(3)是否含有性别歧视性语言。

笔者对照原文和译文,没有发现译作中明显的对女性经验的弱化以及性别歧视倾向(对女性形象进行明显扭曲、丑化)。但却发现译作对文本的偏离与变形,明显体现对男性中心主义的强化。

例1:(原文)你要是不给陈家添个人丁,苦日子就在后面了。

(译文)?… Si vous ne donnez pas un fils à la famille Chen,vous allez conna?tre des jours difficiles.?

“人丁”旧指可服役的成年男子,现泛指人口。原文“人丁”并不侧重“儿子”,一是作者苏童“把女人当成男人来写”,在写作中并无意侧重体现女性地位之低,二是文中陈家大院中二太太卓云的孩子全是女孩,也并未因此受到苛待,过上苦日子。可見原文中梅珊的意思并不是非要颂莲生男孩来自保。是译者从主观角度出发,选择了人丁旧指的狭义含义。这一做法反映并延续了一种男性的“审视习惯”,加强了男性处于父权制权力中心的地位——生孩子必须生男孩,也体现了父权制性别歧视性质的特点。

例2:(原文)人们普遍认为梅珊之死合情合理,奸夫淫妇从来没有好下场。

(译文)De tout temps, les femmes adultères ont expiéleur crime par la mort!

梅珊因出轨事发被陈佐千投井。原文中人们普遍认为的是“奸夫淫妇”没有好下场。但是译文中把“奸夫淫妇”翻译成了“les femmes adultères”即“淫妇”,而省略了对于“奸夫”这一角色的翻译。译文中删除了批判、贬低男性的词汇,而着重描写了对于女性的批判,这无疑是父权制认为“女性天生劣等”的性别歧视性质的体现。从女性主义视角看来,父权制意识形态强迫女性遵从父权制的行为规范,并以此来束缚、批判和控制女性。

例3:(原文)梅珊说别去想那事了,没什么,他就是有点假正经,要是在床上,别说亲一下脸,就是亲他那儿他也乐意。

(译文)?Ne ressassez pas cette affaire ! ce net rien ! il a fait semblant dêtre quelquun de très sérieux, mais si cela sétait passé au lit, il aurait été ravi que vous lembrassiez,au visage, bien s?r, et même ailleurs si vous voyez ce que je veux dire.?

“假正经”指虚伪地装出一副正派的样子,是贬义词。通过后面梅珊对于陈佐千床上表现的描述,我们可以看出他确实是表面正派,背地里却偏好女色的“假正经”。但是译文中把“假正经”翻译成了中性词“très sérieux”(非常严肃、正经)”。译者的改写行为可能是对于陈佐千男性形象的美化,也可能出于译者对于原文理解失误。

例4:(原文)颂莲冷笑一声……反正我交给你卖了,你要是顾及父亲的情义,就把我卖个好主吧。

(译文)Songlian répondit dun rire sarcastiaue:?…De toute fa?on,je me confie à vous pour que vous me vendiez. Essayez de me trouver un bon parti,au nom de laffection que vous portait mon père.

頌莲在父亲死后选择辍学嫁人,让继母帮她卖个好人家做妾。在封建社会,大户人家买妾已经是一种司空见惯的情形。男权社会随意购买女性做小妾的行为是对女性的极端漠视,被买去做小妾的女性处境通常十分凄凉。译文中,译者却把“卖个好主”翻译成了“trouver un bon parti”(寻一个良配)。译文容易让读者误以为颂莲做小妾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这无疑是从男权视角出发,美化了父权制社会中对女性的压迫以及对女性权利的剥夺。

经过女性主义视角下对《妻妾成群》法译本的分析,我们发现在译者对于原作有意识的偏离中的确渗透着对男权意识的强化。《妻妾成群》法译本的译者陈安娜,作为一名优秀的女性翻译家,她对原文改写绝不是仇视女性、推崇男权的随意改写行为,背后必定有其用意。那么译者出现这种改写的原因是什么呢?

三、改写原因分析

要分析其改写背后的原因,首先要分析经过改写的译作与原作之间的效果偏差。《妻妾成群》的原作者苏童曾说,“我觉得,对女性的伤害已经不仅仅是社会体制的问题,而是人本身、女性自身的问题。这里深藏着人性深处的许多奥秘……我从人性的角度出发,一开始就没设定性别。”因此在《妻妾成群》一书中,作者本意是着重挖掘女性悲剧命运诞生背后的女性自身因素。但是译者将“人丁”翻译成“儿子”,“奸夫淫妇”翻译成“淫妇”,使译作中的男权意识得到凸显。经过改写的译作将女性悲剧归咎于中国封建社会的父权制压迫,人为地放大了社会背景因素,“加强了小说的地域性和现实指向性”。本文认为译者的这种改写行为主要受两个因素操控。

(一)赞助人因素

安德烈·勒菲弗尔认为赞助人系统通过控制文学系统与其他系统间的关系,来引导文学翻译作品与社会主流意识形态间的统一,进而实现文学翻译作品为权力人或权力机构服务的最终目的。法国出版社对于《妻妾成群》的宣传语是:中国“依然封建”和“异常古老”的20世纪20年代;或20世纪20年代,中华帝国继续以一种可以说是封建的形式存在着。从赞助人的宣传重点中,可明显看出赞助人有意引导译作成为描写中国封建社会的作品。在赞助人的引导下,译者很容易发生有意识的改写。

(二)读者接受

译者的翻译行为首先是他作为读者对原作的一种阐释行为,这种阐释既具有个人性又具有集体性,它在一定程度上反映着译语国对原语国文学文化的阐释和接受倾向。在西方读者眼中,中国古老、神秘的形象有着无比的诱惑力,中国封建社会对女性的压迫也更加符合西方读者的心理预期。因此出于对于法国大众的阅读取向和阅读心理的揣测、迎合,译者着重体现了原作中可以引起法国读者兴趣的异国情调因素。虽然译本以自我中心主义姿态对原作进行了侧重性诠释,但不得不承认,对于异质文化的本土化改写,确实对苏童作品进入法国主流文学圈功不可没。

四、总结

本文以女性主义视角切入,分析了《妻妾成群》法译本中的改写现象,我们发现其中确实有美化男性形象、加强父权意识的痕迹,套用女性主义批评的话语,我们可以说此译作背后体现了“男权中心话语”的运作。但是译者的改写行为并非由于译者本身含有男性中心意识,而是受赞助人系统以及法国读者的文学接受倾向所影响。笔者认为女性主义翻译理论是一种非常有启发意义的翻译研究视角,译作背后体现的男权意识之来源也将会是笔者后续研究的重点之一。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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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陈静(1997-),女,汉族,河北唐山市人,研究生,文学硕士,西安外国语大学欧洲学院法语语言文学专业,研究方向为翻译理论与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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