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肝癌的几点思考

◎文/青岛大学附属医院肝病内科副主任医师 饶伟

今年2 月3 日，知名歌手赵英俊因肝癌医治无效在京去世，年仅43 岁。作为一名工作在肝病和肝移植领域的一线临床医务工作者，不免想跟大家聊一聊由此所引发的几点个人思考。

思考一：我国的肝癌的确不少见

原发性肝癌，简称肝癌，是全世界范围内常见的消化系统恶性肿瘤。众所周知，我国是一个肝病大国，也是一个肝癌大国。据《2015 年中国肿瘤年报》数据统计，我国每年有约37 万例新发肝细胞癌患者，32.6 万例患者因此而失去生命。在大家的认知中，近些年来，死于肝癌的名人并不少见，前有“党的好干部”焦裕禄同志和《平凡的世界》作者、当代著名作家路遥先生，后有香港音乐教父罗文、著名表演艺术家傅彪、著名导演和画家陈逸飞及著名演员主持人沈殿霞等多位娱乐圈人士，而现在，还得加上“潇洒哥”赵英俊先生。

据《原发性肝癌诊疗规范（2019 年版）》，肝癌已成为我国第4 位的常见恶性肿瘤和第2 位的肿瘤致死病因，严重威胁着我国广大人民群众的生命和健康，也给国家、社会和家庭带来了沉重的医疗负担。在此郑重地提醒大家：一定要重视肝癌，早期预防、早期诊断及早期治疗，只有这样，才能尽可能地避免肝癌给我们带来的伤害！

思考二：肝癌患者的预后仍不理想

据报道，赵英俊先生自从发现肝癌到去世，仅仅两年有余，不到三年，的确十分可惜，但令人无法否认的是，这又代表着我国绝大多数肝癌患者的诊疗经历，具有一定的代表性。

首先，难以获得早期诊断。由于国家的医保政策（健康查体或门诊诊疗费用无法纳入医保）、家庭的经济原因（越是经济困难的家庭，越容易“讳疾忌医”）、患者对健康（肝病）的认知能力有限等，“轻伤不下火线直至疼痛难忍”的患者比比皆是，以及肝癌具有“起病隐匿，早期症状多不明显或不典型”的自身特点等诸多原因，导致肝癌在我国早筛率并不高。约有85%的患者在首次就诊时，就已经处于肝癌中晚期，从而丧失了最佳的治疗时机。

据统计，我国的新发肝癌患者中，晚期患者占58%，其中位生存期在10 个月左右：即只有50%的人可以存活超过10 个月，换句话说，将有50%的人会在10 个月之内死亡，而5 年的生存率仅约12%，与欧美国家或日本等亚洲国家差距显著。

其次，肝癌通常进展迅速。从肝癌的自然病程上来看，可以分为早期亚临床期、亚临床期、中期、晚期四个阶段。早期亚临床期：由癌前病变细胞的出现到亚临床肝癌得以诊断，时间约10 个月，患者没有任何症状，而常规的影像学检查也难以发现。亚临床期：由亚临床肝癌到患者出现腹胀、腹痛及消瘦等临床症状，一般约10 个月，常由影像学检查而发现和诊断，此时若能得以早期诊断和手术切除，其5 年生存率可达60%～70%。中期：从患者已经出现临床症状到黄疸、腹水或肝癌远处转移等表现，约4 个月，这个阶段往往发展较为迅速。晚期：从黄疸、腹水或远处转移的出现到死亡，大约只有2 个月，往往无法承受过多的干预性治疗，回天乏术。这四个阶段，其总病程大约也就只有两年半的时间，而其中的两年时间都是在没有症状的早期阶段（早期亚临床期和亚临床期），因此，一旦出现典型临床症状的话，大多数患者都已经到达了肝癌的中晚期，自然病程可能就只有半年的存活时间了。当然，随着目前的外科手术、介入栓塞、靶向治疗及免疫治疗等多种肝癌治疗手段的出现，越来越多的中晚期肝癌患者也能获得较长的生存时间和较高的生存质量，但其前提是具有较好的经济能力、机体其他脏器功能良好能够耐受相应的治疗以及有机会获得较为科学的肝癌全程治疗等，否则的话，肝癌的进展速度将超过其机体康复速度而危及生命。

最后，肝癌预后仍不理想。在我国，绝大多数肝癌患者都会合并诸如慢性乙肝、慢性丙肝或酒精性肝病等基础肝病，发病时容易存在中-重度肝硬化、糖尿病、凝血功能较差、大量腹水或重度黄疸等增加外科切除手术风险的因素，从而使得其治疗较为棘手，更遑论获得根治了。尽管说合并肝硬化的肝癌患者可以通过肝脏移植手术达到“同时切除肝癌和根治肝硬化”的目的，但毕竟我国能够开展肝移植手术的医院仅有100 余家，每年也仅能完成不到1 万例的肝脏移植手术，而这种现状对于广大的肝癌患者而言，只能算是杯水车薪。而且，巨额的肝脏移植手术费用，也令相当一部分的肝癌患者和家庭望而却步，再加上肝切除和肝移植术后仍然存在较高的肝癌复发风险等诸多因素，都使得肝癌难以获得根治，也就导致了肝癌患者的预后，仍不理想！

思考三：改善肝癌预后，任重道远

尽管肝癌的治疗手段较为多样，但由于肝癌患者数量众多，又多为中晚期，使得大部分肝癌患者的预后仍然较差（任务繁重），这也使得无数医务人员都投身于肝癌的诊疗事业当中，力图改善肝癌患者的预后，但是肝癌的诊治仍处于“道阻且长”的阶段。若想改变现状，大家至少应做好下面几个方面的工作：

首先，提高民众对肝癌的认知水平。只有全民上下都能够充分认识到肝癌的危害性，提高大家的“医商”水平、了解并远离肝癌的高危因素如各种嗜肝性病毒、酒精、黄曲霉毒素及药物，积极采取相关的预防措施如接种乙肝疫苗、戒酒、避免不洁饮食、践行健康的生活方式等，才能从根本上降低肝癌的发生几率。

其次，对高危人群进行早筛和早治。对于已经存在慢性病毒性肝炎、酒精性肝病及脂肪肝等肝癌高危因素的人群，则应该提醒他们必须进行定期查体，并及时让专科医生对体检结果进行解读。“将查体当作是任务，查完就好，而不管体检结果是否有问题”的做法，是完全不对的，纯属浪费金钱和医疗资源，也是对自己和家人不负责任的表现。

再次，积极进行肝癌的根治性治疗。一旦肝癌的临床诊断得以成立，则应尽可能地采取肝脏切除术、射频消融术及肝脏移植术等根治性治疗手段，而具体选择哪种治疗方案，则可能与患者的自身情况（如肝脏疾病本身是否合并其他疾病、其他脏器功能如何、家庭经济实力如何），就诊医院的诊治水平（能否完成肝脏切除手术或具有肝移植资质、首诊医师的肝癌治疗理念），对各种肝癌治疗手段的认知是否全面、科学及客观等诸多因素有关，但究其根本，还是应该以尽可能获得“根治”作为肝癌治疗的根本目的。

对于肝切除手术或肝移植手术等外科术后的肝癌患者而言，尤其是对于具有诸多肝癌术后复发高危因素的那部分肝癌患者，术后都应该积极采取预防措施，尽可能降低复发的风险，从而获得满意的预后。

最后，提高晚期肝癌患者的生活质量。法国文学家托马斯·布朗爵士说过这样一句富有哲理的名言：你无法延长生命的长度，却可以把握它的宽度。对于肝癌患者，我们亦应以“提高患者的生活质量水平”为治疗目的，尽量减少患者的病痛，培养积极乐观的心态，充分享受剩余人生中的每一分钟，才能不留遗憾！